“都是一家人,有什麽可勞煩的呢,貝葉,你隨珍珠姐姐走一趟吧。”

    貝葉迴來的時候吳柔正捧著詩經看書,見貝葉捧著兩大包的藕粉不由得笑了,“把藕粉放下吧,這紙包也太簡薄了,待我重新用盒子裝了再送到二哥那裏。”

    貝葉很快退了出去,屋裏隻剩下吳柔和壽嬤嬤。

    “壽嬤嬤,太太是什麽意思你聽出來了嗎?”

    “庶女是疥癬之症,庶子才是心頭之刺。”壽嬤嬤說道,宮裏、民間都是一樣的,庶子沒出息會被人瞧不起,太有出息卻會要命,劉氏不喜歡吳柔,但更不喜歡吳承平。

    庶女們嫁得再好,也沒有姑爺會把姨娘當成嶽母恭敬,誰取庶女看的都是吳家的金字招牌,可是庶子卻是不同的,吳承平真的考出個功名出來,孫姨娘才算是徹底翻身了。

    幸好自己是穿的,吳柔看著那包藕粉竟有些慶幸,她與吳承平除了這身體上的血緣關係,交集少得可憐,在古代這麽久,現代的那些法律意識也淡薄得很,更何況無論是什麽時代都是強權既真理,劉氏想要借她的手除掉吳承平,是給她機會讓她交一份投名狀,否則劉氏未見得沒有別的法子搞死吳承平……

    她自己自穿越以來做錯了那麽多事,用表忠心來彌補顯然是不夠的……劉氏要的更多,吳柔的嘴色竟然泛開了笑,在發現壽嬤嬤的目光之後,又轉為哀淒,“可是他畢竟是我的親哥哥……”

    “曹淳或者是二爺,七姑娘總要選一個。”

    別人都說庶媳難為,關氏直到如今才真正明白這話的意思,初嫁進來時她年紀小,不懂在吳家這樣的大家族裏的生存之道,幸好有劉氏照應著,才讓她一點一點的學了起來,如今在外人眼裏,關氏是吳家合格的二奶奶,打扮得體,和謁親切,孝敬婆母恭敬長嫂,但是她沒想到的是,最不滿意她的卻是她自己的丈夫。

    吳承平嫌棄她不夠美貌,不夠溫柔都是假,她現在明白奶娘說的是對的,吳承平嫌棄她的是她的“不孝”。

    在關氏看來,她不把孫姨娘當成婆婆孝敬,占的是個理字,自古以來姨娘就是姨娘,就算是自己丈夫的生母也隻不過是個姨娘,拿來當婆婆孝敬實在是太過折辱她這個吳二奶奶。

    吳承平那裏卻是一個情字,孫姨娘是他的生母,關氏看不起孫姨娘,連帶的在吳承平眼裏就是看不起他這個庶子,他這樣有才華卻出身不好的庶子,最怕的就是被看不起,被自己的妻子看不起這件

    事,實在是讓吳承平受不了。

    兩夫妻漸漸的也就相對無言了,吳承平輕易不登關氏的門,整日隻與丫環們混在一起,幸好有劉氏壓著,才沒有寵妾滅妻的事情發生。

    見事情如此,關氏不禁有些後悔,可是又有些放不下架子,事情也就這個僵著了,她除了寄情書畫,也隻有偶爾到歐陽氏那裏坐坐逗弄一下歐陽氏的長子這個消譴。

    關氏今日到歐陽氏這裏時,沒想到吳怡來得比她還要早,正抱著吳家的長孫吳伯年教他念三字經。

    “五妹今日來得真早。”關氏笑道。

    “二嫂來了。”吳怡抱著吳伯年起了身,讓了關氏上座。

    “五妹小小年紀哄起孩子來卻比我有耐心煩。”關氏捏了捏吳伯年胖胖的小臉。

    “我原也不喜歡小孩,連九妹都懶得哄,看見伯年卻喜歡得不行。”吳怡笑道,吳伯年在她懷裏掙紮了兩下,“姑姑,下地,下地。”

    吳怡放下了吳伯年,吳伯年跑到關氏那裏伸手,“糖,糖。”

    關氏從荷包裏拿了兩塊桂花糖出來給他,“這孩子,我每次來都會給他帶糖,時日久了見我第一件事就是要糖。”

    “他啊,現在隻有吃的心眼,我教他念三字經,他倒像是沒聽見一樣。”吳怡笑道。

    “他還小嘛。”關氏摸了摸吳伯年的頭發,吳伯年長得很漂亮,白白嫩嫩的不說,一雙眼睛大大的,睫毛長長的,唇紅齒白的倒似個小姑娘,見關氏和吳怡在說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聽著兩個人說話。

    “不小了,不小了。”他拿著糖在地上一邊跑一邊說道。

    “這孩子,自從會說話就沒消停過。”吳怡笑道。

    關氏看著吳伯年,眼裏卻流露出向往來,吳伯年已經兩歲多了,她嫁進吳家也快兩年了,肚子卻全無動靜。

    “二嫂這荷包的花樣倒是別致。”吳怡知道她的心事,有些話卻不是她一個小姑子能說的,隻得指了關氏的荷包說事。

    關氏解了荷包下來,荷包的花樣是石中蘭花,不似是一般的閨閣花樣,倒有些像是大家的書畫,遠遠的看去竟像是畫上去的而不是繡上去的,上麵四個題字蘭質蕙心。

    “這是我在家時父親書房裏的一副畫,我描了做花樣子,卻沒耐心去繡,如今嫁人了,半月前閑來無事找出來,竟然繡成了。”

    “二嫂是個手巧的。”吳怡看著荷包,心裏卻有萬

    千思緒,關氏剛嫁進來時略顯豐盈的身材和圓圓的萍果臉,不知道什麽時候慢慢消瘦了下來,臉瘦成了瓜子臉,身子也單薄的很,眼角眉梢略帶著三分的哀愁,婚姻給這個可愛的女孩的不幸要比幸福多得多。

    “在家時我娘說我的繡活不好,如今怕也要嚇一跳了。”關氏說道。

    兩個人正在說著話,一個眼熟的丫環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二奶奶,二爺咳血了!”

    “大夫不是說隻是外感風寒嗎?怎麽會咳血?”關氏忽地站了起來,吳怡也跟著站了起來,這是在缺醫少藥的古代,咳血可不是什麽好兆頭,雖然對二哥吳承平沒有什麽好印像,在這種時候表現冷漠也是非常失禮的。

    “二嫂不必著急,也許隻是咳得厲害了,傷了喉嚨。”吳怡安慰著關氏。

    兩個人正在說著,本來在正院裏幫著劉氏管家的歐陽氏也迴來了,一見這個情形也表現出憂色來,“是啊,弟妹不必著急,我跟五妹陪你一起迴去。”

    歐陽氏、吳怡陪著關氏迴到吳承平和關氏的小院時,正巧看見孫姨娘在屋外哭,見了關氏和吳怡一起來了,直接退了開去,關氏和吳怡沒有說話,歐陽氏卻皺起了眉,她可不是關氏要顧及吳承平的麵子,吳怡要顧及姑娘的體麵,她本來就對孫姨娘沒有什麽好印象,她跟關氏關係好,自然認為關氏跟吳承平變成現在這樣,跟孫姨娘的挑撥有關。

    如今孫姨娘見到她們三個竟然不施禮,自顧自的走了,簡直是火上澆油一般,“那人是誰?怎麽見了主子不知道行禮,自己跑了?給我抓迴來!”

    孫姨娘一聽歐陽氏的話,立刻轉迴了頭,跪下了,“給大奶奶、二奶奶、五姑娘請安。”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孫姨娘啊,怎好行如此大禮呢?”歐陽氏不陰不陽地說道。

    “我……我一時風迷了眼,沒看見大奶奶、二奶奶、五姑娘來了,請大奶奶、二奶奶、五姑娘恕罪。”

    “恕罪倒是不必了,孫姨娘一直身子不好,如今天冷得很,孫姨娘還是在自己的院子裏靜養為上,來人,送孫姨娘迴去。”歐陽氏的話一說出口,等於絕了孫姨娘來看望吳承平的路。

    此時屋裏屋外隻隔了窗,外麵人說的話裏麵聽得清清楚楚的,忽然隻聽見屋裏一陣驚唿:“二爺又咳血了!”

    關氏也顧不得站在那裏左右為難了,直接衝了進去,卻看見吳承平半臥在床上,床邊坐著通房丫頭佳期,嘴角上帶著一絲血絲

    ,見到關氏來了,吳承平竟無半絲喜意,將臉轉到了一邊,“你怎麽來了?”

    “二弟這話說得沒道理,你病了,弟妹自然要來伺侯你。”歐陽氏拉著傷心的關氏的手說道,“這位姑娘又是誰?”歐陽氏覺得吳承平的小院簡直是剝離於吳府之外的另一個世界,一個通房的丫頭,見到主子來了竟然在床邊坐得穩穩的。

    “奴婢佳期給大奶奶、二奶奶、五姑娘請安。”佳期這才如夢初醒一般的跪下了。

    “我可不敢受這個禮,姑娘在床邊坐得好穩啊,真不知道這腳踏是用來幹什麽的,難道是給你們家奶奶留的?”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是一時情急!”

    “好一張利嘴,今個兒你情急了,明個兒她情急了,主子們一個個的都還要體恤你們。”歐陽氏說道,“來人,拖下去掌嘴!”

    吳承平隻覺得耳朵嗡嗡直響,歐陽氏嘴裏的一字一句都像是針一樣的紮進他的耳朵裏,可是歐陽氏說的是禮法規矩,占得是理字,就算是他心疼生母,心疼寵愛的丫環竟然也發作不得,更不用說歐陽氏是長嫂,別說發作不懂規矩的下人,就算是直接罵他,他也得聽著,他隻能將一腔怒火燒向妻子。

    “你跑到哪兒去了?大夫來了你不在,我吃藥的時候你還是不在!二奶奶好大的架子啊。”

    關氏被他說得一愣,吳怡暗自拽了拽要張嘴替關氏說話的歐陽氏的袖子,歐陽氏也隻得忍了氣。

    “大夫來的時候我在,我是在相公吃了藥睡了之後走的,想來相公沒看見我吧。”關氏說道,她隻覺得從心裏往外的發涼,歐陽氏說的話她聽起來也難過,因為她不受丈夫重視,連帶著連自己的院子都管不好,才會有這麽多沒有規矩的事。

    “二哥,你別怪二嫂,二嫂聽說你病了,急得在路上就哭了。”吳怡出來做和事佬,“你是叫佳期的吧?你們二爺怎麽病重的?”她溫言問跪在地上掉眼淚的佳期,不經意間走到她跟吳承平中間,隔絕了她向吳承平求救的目光。

    歐陽氏身邊要過來拖走佳期的婆子,見吳怡問佳期話,都暫退到了一邊。

    “迴五姑娘的話,二爺早晨起來有些咳嗽,二奶奶派人請了大夫,大夫說是外感風寒,開了藥方,就走了,二爺吃了藥之後就睡下了,睡醒喝了一碗藕粉,又覺得想咳,誰知道……竟……咳了血。”

    “你們除了請二奶奶之外,有沒有去稟明太太,再請名醫?”

    “這……”佳期低下了頭。

    “你下去吧。迴頭自己去管事的嬤嬤那裏領罰。”吳怡說道,佳期再想向吳承平求救,中間卻隔了個吳怡,歐陽氏身後的婆子也虎視眈眈地看著她,佳期並不是個傻子,隻得退了出去。

    “二嫂如今傷心不是法子,還是要稟了太太,拿老爺的拜帖去請名醫來替二哥診治最為要緊。”吳怡說道。

    歐陽氏也過來安慰關氏,“五妹說得是,還是要請名醫診治最為要緊。”

    關氏派了身邊的陪嫁嬤嬤親自去正房稟報吳承平病了的事,自己坐到了吳承平的床邊,不住冒虛汗的吳承平擦汗。

    吳承平本來就病得難受,身邊親近的人又一個一個的被斥責,本想再發作關氏,可是歐陽氏和吳怡都在,他又發作不得,隻得躺在那裏閉目裝睡。

    劉氏很重視吳承平的病,下帖子請的竟是宮中退養的禦醫喬大夫,那喬大夫已經年過花甲,走路都有些發顫,看起病來卻是非常精到的樣子,號完了脈又問了些症狀,也不說什麽,直接到了外屋。

    陪他來看診的吳承宗見他神色不對,就跟了出去,“大夫,我二哥這病是……”

    “看著像是癆症。”

    吳承宗捂了嘴,“可是我二哥隻是早晨起來才發熱的……”

    “這癆症並不是發高熱,而是低熱,二爺年輕,想必是沒有在意,不過也隻不過是看著像。”喬大夫說道,揮筆寫了個方子,“照這個方子抓三副藥,若是有效,八成就是了。”

    吳承宗接了藥方子,轉頭望向窗外,飄飄灑灑地竟然下起了雪來,現在是十月末,京城的這個冬天來得有點早。

    作者有話要說:

    關氏怎麽說呢,她身為嫡女,嫁給庶子吳承平,就注定了杯具。

    101、笑到最後

    吳承平的病好了壞,壞了好,反反覆覆的一直拖到了過年,吃團圓飯的時候吳怡看吳承平的臉色白中帶著青,竟像是沉痾難愈的樣子,吳憲也因為次子的病憂心忡忡,劉氏也是怏怏不樂的樣子,吳家的這個年,過得沉重而憂鬱。

    團圓飯吃了一半,吳承平就咳得不行,迴了自己的院子,關氏也跟著迴去了,吃過飯之後吳怡、吳佳、吳柔、吳馨、吳玫一起去看吳承平,關氏招待她們在外屋坐了,關氏現在更瘦了,整個人像是一陣風就能刮倒一樣。

    “本來早晨起來的時候好好的,還說要在吃

    團圓飯的時候敬二老一杯酒,走前還喝了一整碗藕粉,誰知道吃飯的時候就……”

    這已經是吳怡第四次聽見關氏說吃了一碗藕粉了……“二哥倒真的是愛喝藕粉。”

    “他久病不愛吃東西,倒是這藕粉還克化得動。”

    “二哥和我從小就最愛吃藕粉。”吳柔說道,臉上有著淡淡的憂色,“他還吃就從外麵多買些,又不是什麽精貴的東西。”

    “這藕粉是孫姨娘送來的,據說是相公從小到大最愛吃的何記的,迴頭再去買些就是了。”關氏說道。

    女孩們又各自說了些安慰她的話,就都走了。

    吳怡到劉氏屋子的時候,劉氏在看書,在外人麵前的憂色早已經收斂得幹幹淨淨,要她牽腸掛肚的事太多,吳承平隻不過是個注腳般的小事罷了。

    “你去看過你二哥了?”

    “看過了。”

    “他怎麽樣了?”

    “大夫說新開的藥若是再不見效,就……”

    “就需準備後事了?”

    “太太不必憂心,二哥定能闖過這一關。”吳怡說道。

    “他還在吃藕粉?”劉氏一抬眼,看著吳怡。

    “還在吃。”吳怡坐下了,她猜到了五分,劉氏卻在暗示她猜的是真的。

    “我就知道瞞不過你,你看著傻,竟然是個精的。”劉氏說道,“我還是那句話,有些事是應該讓你知道知道了,那喬大夫是你外祖的好友。”劉氏等於是明示吳怡,吳承平病到現在的樣子,跟她有關。

    “太太為二哥真的是費心了。”

    “這大夫啊,再好也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劉氏合上了書,“你二哥前陣子太操心了,在士子中間交遊,又是請客開詩會,又是資助寒門士子的,變了天也不知道多加件衣裳,外感風寒才有內邪入侵。”

    “資助士子?”

    “是啊,你二哥有本事得很,竟然成了大財主,一出手就是五十兩、一百兩的。”

    別說是吳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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