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甚至已經有了功名,卻因為劉老太爺的一句話退迴到了山東,六舅舅那樣不顧體麵的雖少,樂享田園生活的卻是真的沒有。

    倒是吳怡同輩的人們各有各的風采,有人就是安心做田舍翁,有人專注於詩畫雜學,甚至有一個做起了徐霞客,四處遊曆,沒有了科舉的壓力,表兄們倒都有了些魏晉的風骨。

    表姐妹們都是有才華的,劉錦跟吳怡本來就熟,隻是劉錦在繡嫁妝,母親這次來終於把婚期給定了下來,就在今年的七月,劉錦也就沒事不出門了,一副專心繡嫁妝狀。

    吳怡本著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的原則,直接去找劉錦,劉錦其實並不剩多少嫁妝了,已經準備了幾年了,應該準備的早就準備完了,劉錦隻是陷入了某種恐慌,看見吳怡來了,恐慌有些加劇。

    她知道自己不是絕色美人,隻是有大家氣度罷了,雷定均卻是有“美名”的,她雖然沒見過,但是下人們的耳語聽得太多了,雷定均到了山東就來劉家拜望過,下人們都在傳未來的三姑爺長得太好看了,跟畫上的神仙一樣,這讓劉錦覺得緊張。

    吳怡長得像吳憲的地方多,雷定均也長得像吳憲,不過是年少精裝版的,吳怡現在出落的出水芙蓉一般,雖然身量尚小,形容尚嫌稚嫩卻仍然能看出是美人胚子一個無疑,從現在開始就算是一直往歪了長也醜不到哪裏去,這讓劉錦更覺得自己會被雷定均比下去了。

    女孩子哪有不在意容貌上的事的,她這樣一個淡然的性子,在這種事上仍然有些轉不過彎來。

    “定均表哥娶到你真的是好福氣。”吳怡摸著劉錦繡的嫁妝說道,劉錦繡的是魯繡,雖然不像蘇繡那樣精致,卻透著北派刺繡的大氣。

    “他是京裏的世家公子,到時候莫要嫌我粗鄙才好。”劉錦明明想問雷定均的性情人品如何,卻不好意思問出口,幸好吳怡是了解這些小女兒心事的。

    “定均表哥最好相處了,性子和善溫柔得緊,也不愛出門,斯斯文文的,也不愛武槍弄棒的,功課很好,平日也不愛跟丫環調笑,品格最是端正不過。”

    吳怡越說劉錦的眉頭越舒展,到最後終於嘴角有了一絲笑意。

    “你到時候不要嫌棄他長得像女子就好了,他還要留胡子呢,說什麽也要把臉遮一遮,我三哥和四哥笑話他長得太白,要他曬一曬黑,他就真的去曬了,結果連曬得掉皮了還是那麽白——”

    其實這些事都是吳怡聽吳承業說的,她已

    經好幾年沒見過雷定均了,恪親王的事對他的打擊好像不小,他輕易不愛出門見人,也就是跟堂兄弟和表兄弟們玩一玩。

    劉錦聽到這裏不由得捂著嘴笑了,“人的容貌是天生父母給的,我隻聽說有人為了醜煩惱的,卻沒聽說過也有為了俊懊惱的。”

    “所以說一樣米養百樣人嘛。”吳怡看見牆上有一幅奇怪的繡品,有一種黑色的發亮的線繡出來的奔馬圖栩栩如生唿之欲出,不由得伸手去摸。

    “這是我們山東的發繡,用人的頭發繡出來的,這副繡品是我娘留給我的。”

    吳怡有些尷尬的收迴了手,摸到繡品的手有些發麻,她沒辦法想像用人身體的一部分刺繡是什麽樣的。

    “你別怕,這頭發不是我娘的,這是我娘的陪嫁,頭發是從外麵收來的。”

    “不,不是——我隻是——”

    “沒關係的,我原就應該先告訴你。”劉錦安慰著吳怡。

    吳怡在劉錦那裏又呆了一會兒,這才離了她的院子,坐了軟轎迴劉氏帶著她居住的院子,那院子是劉氏成親之前住的,離劉錦的院子並不遠——吳怡看著自己的手,覺得心裏麵還是覺得毛毛的,不知道那頭發的主人現在是生還是死,古人講身體發膚授之父母,輕易不會毀傷,可是居然有人賣頭發——想必是有一番故事的——

    “救命!救命!”一個聽起來像是人聲,可是又不似人聲的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可是叫到第三聲的時候卻像是在人的身邊一樣,一個黑影衝著吳怡他們一行猛地衝了過來,抬轎的粗使婆子嚇得腳一軟,吳怡還沒弄明白怎麽迴事呢,就從轎子上一頭裁了下來——

    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吳怡今日坐的是兩人肩扛的軟轎,形狀類似兩邊穿了杆子的大師椅,左右用紗圍起,背後有靠背,前麵是敞開的,轎子的空間也不大,隻有一個侍書陪著她坐著。

    見她要摔出去,跟她同乘一轎的侍書反應最快,見一把拉不住她,抱著吳怡一起撲了出去,在轎外押轎的紅袖也撲倒在了地上,有這兩個人給吳怡做墊背,吳怡隻是受了驚嚇,手上擦破了一點油皮。

    抬轎的婆子被摔的也不輕,都知道自己闖了禍,都跪了下來磕頭不斷,侍書爬了起來,扶起了吳怡,“呀,侍書你的胳膊。”吳怡拉著侍書的手看,侍書的衣服已經破了,胳膊下垂的角度極不自然,“別磕頭了。快去找大夫。”

    這個該死的主仆製度——

    紅袖也起來了,她也摔得不輕,但是因為是從平地撲倒在地的上,要比侍書強一些,隻是吳怡大半個身子是砸在她身上的,紅袖也有些發暈。

    “給姑娘請安,給姑娘請安!”

    除了去報信的婆子之外,別的人都圍在她們三個身邊,吳怡這個時候才看清楚禍首,是一隻極精神的虎皮鸚鵡,此時它正站在倒下的轎子一側,歪頭看著她們這一群亂哄哄的人。

    “你這該死的扁毛畜牲,早就應該把你——”那些婆子都是劉府的人,自然都認得這隻鸚鵡,不由得都有些怒火中燒。

    “算了,隻不過是隻鳥,好生抓了送給它的主人就是了。”吳怡皺了皺眉,所謂打狗也要看主人,這些下仆這麽說這隻鸚鵡,它的主人估計也不是什麽在劉家有臉麵的人。

    隻不過是一樁意外罷了。

    婆子們簇擁著吳怡主仆到了附近的一間空屋,摔倒的婆子也是一瘸一拐的,沒過多大一會兒劉氏就趕來了,摟著吳怡心肝兒啊的叫個不停,從頭發絲一直檢查到吳怡的腳後跟,秦普家的和一眾仆人也是一臉憤憤的看著劉家抬轎子的婆子。

    吳怡覺得古人實在是太過誇張,她小的時候淘氣受得傷多了——

    “你們是怎麽伺侯的?怎麽讓姑娘從轎子裏摔了?”劉氏不說劉家的人,隻是跟侍書跟紅袖說話,見她們倆個都灰頭土臉的,身上也都有傷,臉色這才好了點,“怎麽就你們倆個跟著?別的人呢?”

    “我為了跟錦表姐多說幾句體己話,特意隻帶她們倆個的。”

    “你啊,太不謹慎了,誰家的姑娘不是一步出八步邁的,你如此不小心該有些災。”劉氏檢查完了,看著吳儀滲與血絲的手掌難受不己,“請大夫了嗎?”

    “已經打發人去請了。”剛才那些婆子中的一個說道。

    “也不必興師動眾的,怡丫頭既然就沒有,這事就不必告訴老太太了。”劉氏掃了一眼這些人,心中暗暗搖頭,劉家遠離京城,表麵上家風嚴謹依舊,卻因為老太爺和老太太的不管事,嫂子們的各懷心思露出敗像,像是今天的事,若是二十年前絕對不會發生,來了隻鸚鵡就驚得她們敢摔姑娘,若是來了惡人怎麽辦?一個個扔了姑娘自己跑?

    這還是在大宅呢,真不敢想別的族人家裏是什麽樣。

    “那鸚鵡可抓到了?”劉氏問道。

    “稟姑奶奶,那鸚鵡是林姑娘養的,素來調皮,不知道在

    哪裏學的把戲,竟然自己解腳環開鳥籠,林姑娘也不管它,由著它亂飛,如今闖了禍,必是飛迴自己的窩了。”

    “林姑娘?”劉氏有些糊塗了,半晌才想起來,自己二哥家的兒子,娶的妻子就是姓林的,“可是二房的親戚?”

    “正是二房安大奶奶的妹妹,因為父母都過逝了,客居於此。”

    吳怡心想,果然是尷尬人啊,隻是這尷尬人偏養了個過於伶俐的鳥,實在是不智的很,也許因為這個姑娘姓林,跟林妹妹一樣是寄人籬下,處境卻比林妹妹還要差,林妹妹是正經的外孫女,在外祖家是貴客,這位林姑娘卻是父母雙亡投靠姐夫跟姐姐,姐姐本身就是孫子媳婦,要伺侯兩重的婆婆,又有了一下她——

    “既是親戚家的鸚鵡這一篇也就揭過吧。”劉氏自然也想到了這位林姑娘尷尬的身份,隻是暗暗覺得這位林姑娘不自重,明明是寄居之身,還不肯管束好自己的鳥,若是真的是管不了的,不如送人或賣掉,留著就是惹禍,今天衝撞了自己的怡丫頭,他日衝撞了老太太可怎麽好?不光是她,她姐姐都沒好果子吃。

    劉家迴了鄉,劉老太爺不想再跟權貴結親,也不肯跟商賈為伍,孫子媳婦們多數是山東的本地望族,林家在山東也是有名的望族,為何她一個孤女要寄居於劉家呢?

    劉氏帶了吳怡迴了自己客居的院子,又找了大夫給吳怡看過,吳怡乖乖的讓大夫給自己看了手腳,確實沒有傷到筋骨,“太太,您讓大夫給侍書跟紅袖看看吧,今日幸虧她們忠心我才沒有受傷。”

    “嗯,那兩個丫環還算忠心,讓大夫給她們看看,再一人賞她們一個金裸子壓驚。”迴了自己的院子,劉氏表情舒展多了,“以後你可不準帶那麽少的人就四處亂走了。”

    “是。”她上一世住宿舍樓,頭一年整個樓層隻有一個廁所,半夜上廁所她都沒有找人陪過,如今卻是出個門標配就是四個人——

    吳怡心想那些戲文裏小姐跟書生一見鍾情的戲碼也太過沒譜了——小姐哪有空間跟自由談那場亂愛啊。

    母女倆個正在說話,吳承業從外麵跑了進來,“妹妹,妹妹!”

    劉氏瞪了他一眼,“君子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退出去!”

    吳承業趕緊停下了動作,一聲不響地退了出去,守門的丫環報了一聲,“四爺來了。”

    “請。”

    丫環打了簾子,吳承業這才“從容”的走了進來,“給母親請

    安。”

    吳承業進來的時候吳怡趕緊站了起來,立在一旁。

    吳承業給劉氏施完了禮,吳怡這才坐下,“給四爺看坐。”

    吳承業這才坐下了,“兒子聽說妹妹摔傷了,特來看望。”吳承業退出去之前已經看見吳怡好好的坐在那裏了,心放下了大半,可是臉上還是有掩不住的關心。

    “你妹妹沒事,隻是受了些驚嚇,喝些壓驚湯就沒事了。”劉氏說道,“你這是從哪裏來啊?”

    “迴太太的話,兒子是從閔文表兄那邊來的,閔文表兄新得了一塊田黃石,約我去玩賞。”

    “田黃雖然是製印的上品,但終究是玩物,且不可玩物喪誌才是。”

    劉氏語氣一嚴肅起來,吳承業和吳怡都站了起來,肅首聽訓戒,“是。”兩個人齊聲答道。

    劉氏見他們禮數很周全,不由得點頭微笑。

    秦普家的親自送來了壓驚湯,劉氏親自喂吳怡喝了,又讓人帶她到自己屋子裏的暖閣裏睡覺。

    壓驚湯估計有鎮定安神的成份,吳怡本來沒怎麽困,喝了藥之後就覺得上下眼皮之打架,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醒過來的時候屋子裏已經黑了,她隱約看見床邊的繡敦上坐了個人,“紅袖,水。”她現在已經習慣睡醒旁邊的有人了。

    隻見那個人起了身,摸索著到了桌子旁,一路上讓凳子絆了兩迴,“紅袖怎麽不點燈啊。”

    吳怡正說著呢,紅袖推了門手裏拿著蠟燭走了進來,紅袖在這裏,那個人是——

    吳怡這才藉著燈光看清那人,那是一個穿了一身雪青色素麵衣裙,頭上隻挽了個矮髻,插了個素麵珠釵做姑娘打扮的陌生女子,有道是燈下看美人,在燭光搖曳昏暗的光芒下,那姑娘的皮膚竟然是透明的白,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臉瘦瘦的沒有什麽肉,嘴唇顏色略淡,眉毛修得細細彎彎的,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

    “你是——”

    “我姓林。”

    她們一問一答之間,紅袖已經點燃了屋裏所有的蠟火,又倒了一杯溫茶給吳怡,吳怡半夜不愛喝熱茶,隻愛喝溫的,圖的是解渴,牛飲罷了,晚上她房裏從不放好茶,都是中等的花茶。

    吳怡在這個姑娘的目光之下,竟然不好意思像往常一樣把茶當水喝,慢慢的小口喝著茶。

    “那闖禍的鸚鵡是我的,我已經

    把它的翅膀剪了,表姑娘若是還不解氣,我就把它送給您任您處置。”

    “你那鸚鵡本是靈禽,你何苦剪它的羽翼?”讓鳥兒不飛無非是幾種手法,大多數都是剪了最長的幾根羽毛,讓鳥兒無法振翅。

    “闖禍的靈禽罷了,我已經向姑奶奶賠了不是,在這裏再向妹妹賠不是。”那林姑娘說完之後深深的福了一福,“我已經跟姑奶奶說過了,妹妹傷好之前我為奴為婢伺侯姑娘賠罪。”這位林姑娘話說的軟,態度卻是不卑不亢的,舉手投足皆是大家氣度,隻是脊梁硬的過份,一副想賠不是又怕因此被人看不起狀。

    這是一個自卑又自傲的人,用自傲掩飾著自己的自卑,這位林姑娘大約就是那種除了尊嚴之外什麽也不剩的人了吧。

    吳怡心裏暗了一聲,“我沒什麽事,本來也未曾受傷,倒是我的丫環們傷的不輕,此事本就是意外,你日後好生看管自己的鳥兒就是了。”

    那林姑娘尷尬的紅了臉,她估計也沒想到吳怡會這麽大度不計較,“我——”

    “你我都是劉家的親戚,論起來也都不遠,我們要多親多近才是,之前無緣拜見姐姐,今日也算是鸚鵡牽的線,你我既是認識了,就要多來多往的好。”

    兩個人正在說話時,外麵就有一個陌生的小丫環探頭探腦的,紅袖有些嫌惡的瞪了她一眼,她這才退了迴去。

    “外麵的可是姐姐的丫環?為何不進來?”

    “粗鄙之人,不敢汙妹妹的眼。”

    “能在姐姐麵前伺侯的必是精細人,讓她進來說話吧。”

    此林妹妹非彼林妹妹,看起來雖瘦瘦的,一副嬌弱的樣子,說起話來卻是硬氣的,吳怡與她交談過才知道她也沒有林妹妹的才華,隻是讀了女四書罷了,林家規矩大,女孩子不準學別的書,隻是讀女四書識了字,不做睜眼瞎罷了。

    “我原也有個弟弟,隻是十歲時得了時疫沒了,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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