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和江舒在豐慶宮宮門口吵起來的陣勢,不知為何,居然沒有驚動豐慶宮裏的人。


    杜寧書見無人出來阻攔,而一旁的寶燭又隻知道斂眉垂眼,心裏分外不高興。她親自去接江舒已經耽誤了一些工夫,偏巧還撞上一個她不想見的林薇。不由得自己上前,親自拉住了江舒,柔聲道:“江妹妹,咱們先進去吧。”


    江舒正麵對林薇的質問啞口無言,杜寧書給她遞了台階,馬上就收斂了神情,道:“林四,今日我不同你計較,杜姐姐,我們走。”


    “站住——”杜寧書和江舒想進去,林薇卻不能放他們進去,隻要這兩人一進去,那太後的盤算一定能成功。林薇快步上前,擋在了這兩人麵前。


    江舒耐心已經告罄,看見林薇擋在身前,氣急道:“林四,你到底要怎麽樣?”


    “我才要問問你,你要怎麽樣?”


    一個不悅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眾人迴頭一看,正是翩翩君子,悄然而立。


    說話的是譚瑾身旁的江瑜,他極少失去笑容的臉上,此時表情沉沉,望著江舒的表情極為失望。


    “安容,誰教你此舉此為?”安容是江舒的字。


    江舒不由得悄悄地瞄了一眼譚瑾,才飛快地低下了頭,嚅嚅地道“哥哥。”


    江瑜上前幾步,有意和在場的女子保持了一定的距離,輕聲對江舒訓斥道:“你的名聲你還要不要?跟我迴去!”


    “哥哥!”江舒不滿的反對道。


    江瑜板著臉:“迴不迴去?”


    江舒見江瑜說不通,也不顧這是大庭廣眾之下,強硬地轉身道:“我不!我才不要迴去!”


    “哼。”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聲諷笑。


    林薇還看著江瑜和江舒兩兄妹,卻沒發現譚瑾不知何時走到了自己身邊。正在林薇怔仲間,譚瑾已經極為溫柔地牽起了林薇的手,親手把她領進了豐慶宮。


    林薇被掌心的溫熱刺激迴了神,滿是甜蜜的被譚瑾牽進了豐慶宮。


    還在跟江瑜反抗的江舒一見此情此景就失去了理智,大聲地吼道:“竹樂哥哥!”


    剛走了幾步的譚瑾停下了腳步,正當林薇以為他要迴頭做些什麽的時候,他卻牽起了林薇的手,以林薇最為熟悉的方式,在她掌心寫著什麽。


    林薇靜靜地等著,杜寧書和江舒卻不約而同咬緊了牙關,竭力讓自己不要露出一絲怨毒的表情。


    等譚瑾寫完,林薇看了看他,見譚瑾肯定的點頭,同樣頭也沒迴,隻是朗聲道:“江小姐,玉潤要我轉達八個字,已執摯愛,必負此情!”


    眾人的視線都隨著林薇的話轉移到譚瑾和林薇牽著的手上。


    江舒聽了這話,卻怔在原地,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來,道:“你牽著她的手,你說她是你的一生摯愛?那我呢?我就在你心底一點分量都沒有嗎?”


    “安容!古來姻緣強求不得,你何必逼玉潤到這份上?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江瑜見江舒心灰意冷的模樣,心有不忍,但他本性卻不讚同妹妹做的這種事,因此站在一旁勸著。


    江舒後來再如何,林薇已經不知道了。她已經被譚瑾拉進了宴會。


    宴會此時已經開始了,林微跟在譚瑾的腳步後走進去,宴會上的眾人都不由得看過來,坐在主位上的正是皇上皇後和太後三人。太後見林微跟在譚瑾後麵,就有些不悅地皺眉道:“我說怎麽竹樂這孩子,今日也會遲到,原來是被不相關的人給帶累了。”


    皇上尷尬地笑了笑,太後口中這個不相關的人可還是他親口賜下的皇子妃呢。皇後正想說話,坐在下首的安陽長公主已經笑著插嘴道:“竹樂身後的這孩子我還沒見過呢,母後,你把他們叫上前來,我看看吧。”


    太後不鹹不淡地點了點頭,對皇上說:“安陽要看,你就隨他吧。”


    皇上笑著點頭,把剛落座的譚瑾和林微叫上前來:“小六,把你的媳婦兒帶上前來給你安陽姑姑看看。”


    皇上此言一出,在座的皇室宗親看向林微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樣了。


    他們這群人,可以說是消息最靈通的一群人了。誰都知道,同時賜婚的三皇子和六皇子,三皇子都定下婚期了,要是沒有那樁意外,本來過一兩月都要成親了;而六皇子和準六皇子妃,連三書六禮一步都還沒有走。


    知道消息的人,都有些議論紛紛。這賜了婚,按理說該是聖眷寵渥了,可遲遲不訂婚,這又是為什麽?後來江家的人放出風來,大家才知道太後屬意的六皇子妃,乃是江家嫡女江舒。


    皇上大庭廣眾地說出這話,難道是要因為六皇子妃的人選和太後較勁?


    圍觀者的心思,林微沒空去顧及。她聽見了皇上的話,略微有些緊張,但很快就在譚瑾伸過來安撫她的時候平靜下來了,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恭恭敬敬地道:“民女林微,參見皇上,參見太後娘娘,參見皇後娘娘,參見長公主殿下。”


    “免禮。”皇上笑嗬嗬地叫了起,道:“現在還叫民女,是有些生疏。再過一些時日,你該叫朕父皇了。”說著皇上突然轉過頭,問皇後道:“小六的婚期定在什麽時候來著?”


    沒人發現皇後突然僵了一下,皇後扯出一抹笑,盯著譚瑾的目光是說不出的嫉恨,道:“皇上你忘了,小六他去湖州大半年,這事兒他求過我想親自來,婚期因此還沒定呢,左右會是個好日子。”


    皇上有些不高興,道:“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哪能隨著他性子來,皇後等開朝後,就去把婚期定下來。”


    皇上這話一說,連林微低著頭,也感覺到了皇後刺骨的目光。


    先太子是皇後唯一的兒子,如今先太子病逝不過一月,皇上卻要求她操辦別的女人的兒子的婚事,不啻於再往皇後心中插了一刀。


    “皇上說的沒錯,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這年輕人,沒有看人的經驗,或許被人哄騙了去,也不知道。”太後在一旁,接著皇上的話茬,陰陽怪氣地說著:“我看竹樂的婚事,還是應該在商量一下。”


    宴會上的眾人都精神一震,豎起耳朵聽起來。皇上啞然,半晌才道:“母後何出此言?”


    太後瞧著林微的目光全是不屑,她冷冰冰地道:“我聽旁人說,林氏女品行不端,不堪為妃。這做妃子的品行都達不到,更別說皇子妃了。萬一登上高位,品行不端的人豈能做國母?”


    整個豐慶宮,隨著太後隨口說出的這句話,徹底寂靜了下來,連絲毫的唿吸聲都未曾聽聞。太子已逝,儲君空懸,太後說這話的意思,難道是屬意譚瑾這個啞巴當太子?


    皇上眯了眯眼,打量了一旁肅穆站著的譚瑾,平靜地笑著轉移了話題:“母後別拿小六開玩笑了。再說,林方智這個人我也頗為了解,未曾聽說有林氏女品行不端的傳聞。”


    太後冷哼一聲,顯然是有備而來,道:“林氏嫡長女,於聖旨後換嫁,假死入三皇子府,在太子病重時有孕,難道不為品行不端?”


    “太後娘娘這話可不對,我煜兒府上的侍妾可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姑娘,絕不會是林氏女。”未及皇上動怒,下首的文貴妃聽見太後的話,急忙為三皇子譚煜辯解幾句,生怕譚煜引火燒身。


    太後對文貴妃的話置之不理,繼續道:“林氏二女,生母低賤早亡,年歲當嫁,卻出走在外,難道不為不孝?”


    “林氏三女,與洪家子訂婚,闕兒走後,以勢威逼退婚,這等見利忘義之人,堪稱罕見。”


    “林氏四女——”


    林微深吸一口氣,聽著太後繼續以事實來證明林氏女品行不端:“孤身出走四月有餘,當街開店與民奪利,還曾宣揚要與父親斷絕關係,就因為她那個平妻的生母。林姑娘,哀家可曾有哪點說錯了?”


    皇上已經陰沉著臉,看起來著實想把林微攆出去了。


    林微再度深吸了一口氣,太後說出來的,也算是事實,她無可辯駁。


    正當這時,譚瑾忽然上前一步,跪在林微麵前,然後朝著皇上太後磕了一個頭。


    皇上竭力壓製著自己的怒火,隱忍地問道:“小六,這林家的女兒都這樣了,你還要為她說話?”


    譚瑾搖了搖頭,他正想喚人拿紙筆來,皇上已經擺了擺手,道:“你要說什麽話,都下來說吧。今日,我就是違背自己的話,也斷不能讓你和這等品行不端的人成婚了。”


    譚瑾似乎有些著急,努力想說些什麽。而在譚瑾身後的林微,忽然開了口,朝著主位行禮道:“太後娘娘剛才所言,可否聽林微自己說一說話?”


    太後冷笑道:“哀家所說,哪句並非事實?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何話可說?”


    林微平複了一下情緒,張口道:“林氏女是否都為品行不端之人,我無權置喙。但有一點,我想問問太後娘娘,是否江家都是光風霽月,道德楷模?”


    “豈有此理!你這是什麽意思?”太後怒不可遏。


    “意思就是,江舒若為六皇子妃,是否才是太後娘娘心目中未來的國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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