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豐慶宮中。


    富麗堂皇的豐慶宮主殿,妃嬪們先後朝著皇後告辭,宮人們收拾著妃嬪們請安後的茶盞,當今皇後則是疲倦地坐在主位上歇息,豔麗的宮服和華麗的首飾並未蓋住皇後的倦意。


    皇後的身邊站著一位身著素色錦衣的女子,她朝著收拾的宮人擺了擺手,揮退了他們。她正是皇後身邊最得力的丫鬟井秋。井秋眼見著皇後疲倦的樣子,靜靜地走上前去給皇後娘娘輕揉著太陽穴。


    皇後已有些老態,她一隻手撐著頭,閉著眼問道:“井秋,文貴妃說的事情,你有什麽看法?”


    井秋一邊按著穴道一邊輕聲問道:“娘娘可是說的千秋節召各家小姐進宮的事?”適才請安時,文貴妃笑眯眯地說著千秋節是後宮的盛事,該好好熱鬧熱鬧,不如請些大家的誥命夫人和貴女們一同進宮賀壽。皇後尚且沒有表態,文貴妃就說已經稟明了皇上,得了聖諭許可了。


    皇後歎了口氣,道:“文貴妃看來是沒有看中榮王妃給她選的兒媳婦啊。”榮王妃鬧的紛紛揚揚的賞荷宴,主要目的就是為了給十七歲的三皇子看皇子妃。如今賞荷宴剛過,文貴妃又折騰出這麽一出,隻怕想自己親自在宮中相看兒媳婦兒了。


    井秋則笑道:“娘娘何必憂心,三皇子不結婚,對太子殿下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的。”如今皇子們漸漸大了,大皇子的太子之位也坐的不太穩當,皇子們晚些成親,太子才能在朝堂上掙下更多的資本。


    皇後憶起了太子,嘴角雖浮起了一抹笑意,卻很快又淡了下去,愁道:“貴妃一定會借著千秋節將三皇子妃定下來,井秋,你說,我該怎麽做?”


    井秋心疼的按摩著自己的主子,思索了一會兒便道:“其實說來也容易,如今之計就是讓三皇子遲些成婚。我聽聞榮王妃當日滿意的,除了林家的嫡女,還有杜家的。杜家的小姐身子骨可不怎麽好,若是定下杜家,隻怕還有的折騰。三皇子的婚事折騰了,後麵皇子的婚事自然也就緩了下來了。”


    皇後想了想杜寧書的身子出了名的弱,也讚同地點了點頭,道:“隻怕貴妃也不願意要杜家的。”


    井秋笑道:“娘娘不必擔心,文貴妃一向信服榮王妃的目光,這次沒去賞荷宴的,必定是被文貴妃排除在選擇之外的,如江家小姐。而入了賞荷宴的,左不過林杜齊陸這幾家配得上皇子身份。林家嫡女倒是為文貴妃所不喜,陸家小姐性子極烈,也不是文貴妃會選擇的對象。齊家嘛,似乎還在觀望,文貴妃也不會上貼著求娶。”


    井秋思考著又道:“唯一擔心的便是,我聽聞三皇子對林家女極有好感。”


    皇後皺了皺眉,道:“三皇子已管了吏部,若是戶部也被他拿去了,不是任由他勢力做大?”


    “娘娘,咱們得把林家嫡女定下來,至少不能讓三皇子有機會籠絡在手。”井秋說道。


    皇後已經在腦海裏選擇起了名單,尚未成親的,也就是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這幾位到了年齡。五皇子與三皇子是一母同胞,絕對不能考慮,四皇子自成一派,也是皇位的競爭者,如此看來,隻有啞了的六皇子是唯一的選擇。


    皇後遲疑地道:“若是配六皇子,隻怕女方的年齡大了些。”


    井秋的態度異常不屑,冷笑道:“太子上次對六皇子好言相請,他卻不識趣地跟著三皇子進了宮。若不是娘娘關照他,隻怕蹉跎到老也沒定下皇子妃呢。這是娘娘對六皇子的體恤,他豈敢不滿意呢?”


    皇後心一定,笑了笑道:“隻可惜胡貴人進冷宮得早了些,不然六皇子就算不能得到六歲之前那樣的寵愛,也不至於在宮外無人過問。”


    皇後和井秋商量定了,便笑著迴了居室,無人注意到,一個小丫鬟,忽然從堂中溜了出去。


    榮王府的竹園內,利貞接著宮裏傳來的消息,便報告給譚瑾,仔細一聽,他的聲音還有些像譚瑾的聲音,足以以假亂真:“主子,宮裏的消息,皇後定下千秋節給您賜婚。”


    譚瑾正在書寫的手絲毫未頓,隻道:“定下了誰?”


    “林家嫡女,應該是大姑娘林靜,隻是尚未明說。”利貞一板一眼地迴答道。


    譚瑾這下停下了寫字的手,淡笑著道:“林靜?”他扔掉了筆,擦了擦手,“看來皇後是迫不及待要讓我跟三皇兄反目成仇了。”賞荷宴那天,三皇子可是被林靜的相貌迷花了眼。


    “主子,可要運作一下?若是千秋節當日宣布了,隻怕也改不了了。”元亨也在一旁問道。


    譚瑾略微思索著,想到那天那位林家四姑娘,忽然一笑,搖了搖頭,道:“不必了,就這樣吧。”如今他在外人麵前還是啞的,若是娶一個迴來,隻怕多幾分暴露的危險,倒是先拿這個林家小姐做個擋箭牌也未嚐不可。


    元亨不解地道:“主子真的要娶林家大姑娘?林方智不一定會因為嫡女來支持咱們。何況女方比主子也大了些。”再說,那位大姑娘性子也悶了些,怎麽看都不適合自家主子。


    譚瑾一笑,露出些神秘的神色,道:“林家,可不止一個嫡女。”平妻之女,也算嫡女不是嗎?


    待譚瑾離去,元亨一皺眉,問道:“不對啊,林家可不就是林靜一個嫡女嗎?主子說的是誰呀?”


    利貞也想起了那天闖進竹園的女子,卻板著臉搖了搖頭,道:“你還不去調查林家?主子下一步必有計劃,還不盡早安排!”


    元亨哼哼唧唧了半天,沒好氣地道:“我自己調查去,不用你告訴。”


    在林家的眾人,尚且不知道這個消息。林微等人又一次從廖奚先生那裏上完課迴來,林微讓玉磬銀箏幫自己按著酸痛的手臂和雙.腿,一邊思考著自己怎麽去調查舅舅的事情。


    她如今還小,有父親林方智的寵愛在府裏已經可以立足了,但是過幾年後一旦出嫁,娘家這邊可以說是毫無支持。


    而且鄒氏的事情也是謎題,一個毫無背景的孤女,居然能讓林方智不顧當時的杜氏,娶了平妻還入了宗祠。這裏麵要說鄒氏有多大的能耐,林微是完全不信的。她更認可是來自於鄒氏兄弟的能量,讓林家、杜家都不得不默許平妻之位。這樣說來,林微對她這個素未謀麵的舅舅,越發好奇起來。


    隻可惜芸娘不肯多說,林微隻能從其他方麵著手。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林方智,作為林微的父親,專寵了鄒氏那麽多年,他不可能不知道鄒氏兄弟的存在。


    但是當這天晚上晚膳之後,林微去問林方智時,林方智卻罕見地在林微麵前變了臉色,道:“你小孩子家家,問這些幹嘛?”


    林微還想分辨,道:“可是父親,這麽多年我都不曾聽說過舅舅的消息,就算不在乎我,舅舅也該迴來看望母親呀!”


    “你懂什麽?”林方智驟然怒了,見到林微驚愕的目光才平靜下來,緩緩唿氣,然後勸道:“渺渺,這些事不是你該打聽的,你如今要做的事,就是認真聽廖先生的課,多認識一些好友,除此之外的,都不需要你操心了。”


    林微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林方智起身便走了。芸娘在一旁聽了全程,也是勸道:“姑娘,現在不告訴你全部是為你好,等你有一日若是能登上高位,芸娘再告訴你也不遲。”


    林微表麵上應了下來,實際上卻開始琢磨著另外能告訴她這件事的人來了。


    這日下課後,待林萱和林雪走了之後,林微磨磨蹭蹭地來到了廖奚先生麵前。廖奚摸著自己的那條狗,冷淡地問道:“四姑娘有何事?”


    林微低聲道:“我今日是想向先生打聽一個人,不知先生可知道博軒先生幾年前曾有一弟子姓鄒?”


    廖奚先生摸著狗的手一頓,仰起臉道:“我剛來京城不久,師兄的弟子我也不是很清楚,更何況是前幾年的事了。”


    林微急道:“先生就一點印象都沒有?那位鄒姓弟子應也是八才俊之一。”


    廖奚先生道:“在我記憶中,師兄沒有姓鄒的弟子。不過四姑娘問我,我也猜得到想必是與四姑娘的家人有關,我會書信一封給師兄,問問他可記得,若是沒有,那便無能為力了。”


    “多謝先生。”林微有些失望。


    待她轉身欲走的時候,廖奚先生忽然道:“若四姑娘真想知道,不如問問老夫人。既是長輩,想必也了解些許。”


    老夫人嗎?林微默默念著,有些拿捏不定。自她穿越之後,除了請先生一事假借著林萱去找過老夫人外,並沒有特別接觸過。老夫人也唯有在杜氏在時對她和顏悅色幾分,其餘時間也是淡淡的,貿然去問,隻怕也是與問林方智一樣的。


    林微卻不知,老夫人此時正在愁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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