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姎背對著昌平侯夫人,衝著魏泓眨眨眼,一臉無辜純善,“二叔若是不高興……”


    “七姐兒,你誤會了,大姐兒出嫁二叔怎麽會不高興呢,二叔之前是太忙了,疏於管理府上的事,是二叔愧欠你們姐妹,二叔隻是沒想到今兒諸位夫人上門添嫁妝,也是擔心招待不周,大姐兒出嫁,二叔還會給大姐兒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呢。”


    魏泓及時打斷了魏姎的話,臉上帶著慈和的笑容,“你母親還病著,二叔沒想到添妝這麽著急,還想著過幾日,等你母親病好了,舉辦一個宴會,款待客人呢。”


    “郡主病了?”昌平侯夫人詫異的問。


    “偶感風寒,並無大礙。”魏姎說,昌平侯夫人點點頭,又說,“郡主是個能幹的,大姐兒出嫁,日子又緊,忙上忙下是肯定的。”


    “諸位夫人,東院已經備好了茶水點心,我這就讓小丫鬟領著幾位過去。”


    魏姎乖巧伶俐,很得幾位夫人歡心,站在二門處陸陸續續迎接了十幾個人,都是京都城有頭有臉的官家夫人。


    等人走遠,魏姎眯著眼衝著魏泓淺笑,“二叔能給大姐姐置辦嫁妝,大姐姐若是知曉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魏泓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泛著冷。


    “不過,在二叔給大姐姐置辦嫁妝之前,可否先把欠了大房的銀子補齊了?”魏姎手裏捏著一本賬冊,“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也省的明兒繼續折騰了。”


    提起這事,魏泓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七丫頭,正好,二叔還有事和你說呢。”魏泓硬是擠出淡淡的笑意,緊接著又是一臉為難,麵帶愧疚,“是二叔的疏忽,二叔手底下也沒幾個鋪子,治理無方,前幾日派人去查賬,才發現幾個管事的背著侯府,私吞了不少銀子……”


    “竟有這種事,二叔,那些管事的究竟貪汙了多少銀兩?”魏姎煞有其事的陪著魏泓做戲,眸色真誠。


    魏泓重重的歎了口氣,“這幾年大房的所有鋪子支出,二房是一個子兒都沒有收到,這些管事的仗著大房沒個正經主子管著,胃口越養越大,是二叔的疏忽,七丫頭,二房會掏出一筆銀子補償的,就當是二叔的過錯。”


    “讓二叔填補下人犯的錯,這於情於理都不合規矩,二叔,不知道這些管事都在何處,不如讓侄女問個清楚,這麽一大筆銀子,若說都貪了,就是日日山珍海味,也花不完的。”


    魏姎斂起笑意,一本正經的看著魏泓,想把所有的錯都推給了下人,做夢!


    跟著魏泓去了大廳,廳裏跪著二十來個管事,還有五六個婆子,魏泓道,“這些黑心肝的都是魏家老一輩留下來的,養虎為患呐,仗著伺候多年,竟欺上瞞下,實在可惡!”


    這些下人都是老一輩就在的,那時大房和二房還沒分家,算起來,也有大房的一份,這是要堵住大房的嘴。


    “二叔,侄女有一個疑問不解,還請二叔解惑。”


    魏泓點頭,“你說。”


    “大房之前的那些管事為何無故全都被換下了,被這些人給頂上去了?”魏姎問。


    這個問題魏泓早就想好了,於是道,“大房一出事,那些管事們聞聲而逃,還帶走了不少賬本,鋪子裏的東西也沒少拿,導致鋪子裏一筆亂賬,查無可查,二叔畢竟是個文官,也不懂經營之道,便從府上挑了幾個人頂替,為了防止有人逃跑,便叫這些全部當了死契,一直維持著鋪子,就等著有朝一日還給大房呢。”


    這話說的滴水不漏,一點毛病也挑不出,要不是魏姎早就知道了真相,說不準還會被魏泓給騙了。


    魏姎故作驚訝,“竟這麽巧,那些跟了母親好幾年的管事都走了,連個消息都沒有,也難為二叔了。”


    雖然魏姎嘴上這麽說,可實際,魏泓可不敢有半點的鬆懈,仍是一臉愧疚,“是二叔的疏忽,導致大房虧損了這麽大一筆賬。”


    “二叔,這不是你的錯,都是那些管事的不負責,這錯該是誰的,誰也抵賴不掉。”魏姎粉嫩的唇角揚起了弧度,“二叔,不巧,我找到了當年的幾個管事,還有鋪子的賬本,一一記錄在冊,既然這些管事的們如此不負責,必須要給個教訓才行。”


    魏泓猛然一愣,“你說什麽?”


    “我費了不少心思找到了幾個管事,還有陳年舊賬,已經盤算清楚了,二叔要不要見見?”魏姎仰著頭,衝著魏泓淺淺的笑。


    魏泓噎了,卻是有些不相信的,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魏姎下巴一抬,六月立即把毛管事帶了過來,見著了毛管事,魏泓不淡定了,眼眸倏然瞪大,像是看著鬼一樣的表情盯著魏姎,甚至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底板鑽出,直到腦門兒,涼颼颼的。


    大房沒出事之前,毛管事每半年都會來一次府上,給詠陽郡主交涉賬本,魏泓也是親眼見過的,而是當初毛管事就是魏泓設計陷害,打了幾十板子,又發賣了極遠的地方。


    連大夫都說能活下來的機會太小了,此刻怎麽會完好無損的站在這?


    “毛管事,我二叔說你玩恩負義,攜款潛逃,背叛舊主,可有此事?”魏姎冷著臉問。


    毛管事腿一軟跪在地上,“七小姐開恩,小的絕沒有背叛郡主,這次帶著賬本就是來澄清事實的,求七小姐明鑒。”


    魏姎故作一臉為難的看著魏泓,“二叔和毛管事各說一詞,且毛管事還給了侄女賬本,侄女倒覺得不像是說假話,可二叔又畢竟是侄女的長輩,此事倒是讓侄女有些為難了,二叔,不如報官吧,京兆尹大人是個睿智的,一定能判出對錯。”


    魏泓緊繃著臉,從看見毛管事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事兒不對,而且極大的不妙。


    他又怎麽會不明白,魏姎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故意為之,明明就知道怎麽迴事,硬是逼著他認賬。


    不認賬就報官,追究到底,認賬了,這銀子就要乖乖吐出來。


    “這件事還請二叔給個定奪,母親大病初愈,大姐姐身子又不方便,侄女還要趕著迴去招待貴客呢。”魏姎揚起笑臉,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哪有半點逼迫長輩的意思?


    可明明魏姎才十二歲啊,一個半大的孩子,怎麽會這麽有城府?


    魏泓咽了咽喉嚨,此刻再多的準備都是徒勞無用,又像極了諷刺,虧他還準備了這麽一出,還沒來得及派上用場,就被人否決了。


    “二叔?”魏姎又喊了一聲。


    魏泓迴神,“七丫頭,這種事不好驚動官府吧,畢竟家醜不可外揚,有什麽事兒咱們關起門來自己解決,不能單憑一麵之詞。”


    “正因為是一麵之詞,侄女才不知如何決斷,想請官老爺給個決斷,二叔,大姐姐出嫁,壓箱底寒酸嫁去北安侯府,腰杆子也挺不直,丟的還是南陽侯府的顏麵,您說呢?”


    魏姎不喜不怒,句句在理,逼的魏泓有些下不來台,甚至有些招架不住。


    鋪子的事根本禁不住拷問,尤其是賬本還在,管事的也找到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麽迴事,抵賴不掉。


    這一招實在是讓魏泓有些猝不及防,自亂了陣腳。


    “你著什麽急,這銀子不是正在尋的嗎,父親一旦找到,會還給大房的,我們二房可不缺這點銀子。”


    躲在暗處的魏婷玉忍不住了,上前數落起魏姎了,“這些管事的各說各的理,誰也說不清,你年紀小,也沒管過鋪子,仔細被人騙了,這毛管事當初就是被父親攆走的,手腳不幹淨,犯了事還以下犯上,一定是心懷怨恨故意挑唆你呢,七妹妹,你可別犯傻。”


    這話,魏泓沒反駁,反而是默認了,低著頭長長的歎了口氣。


    “毛管事手腳不幹淨,那張管事,李管事,劉管事,個個都是手腳不幹淨嗎,二叔隻管說,當初是誰犯了事,我一定替二叔出出氣,教訓這些不知分寸的管事們。”魏姎道。


    魏泓半信半疑的看著魏姎,直到好幾個熟悉的管事露了臉,魏泓咽了咽嗓子,也不敢輕易說話了。


    “當初接管鋪子時,是誰經手的,經了幾個人的手,咱們可以一一比對,這些都是大房鋪子的管事,大房又不是沒人了,犯不著大房一落難,全都走光了,況且,這些人的賣身契可都在大房手裏,我母親看人眼光一向很準,這些管事的若真是犯了事離開了,又何必自投羅網呢,還請二叔解惑!”


    魏姎接二連三的質問,讓魏婷玉啞然,動了動唇,又不知該如何反駁,隻能氣惱的瞪著魏姎。


    魏泓陰著臉不語。


    “七妹妹是從何處找來這些人的?”魏玨麵色如玉,淡笑的看向魏姎,語氣溫和,像個疼人的兄長,可眼中卻一閃而逝的狠厲被魏姎捕捉,魏姎聳肩。


    “這些人消失好幾年了,要找到也不易,突然又出現了,七妹妹可要小心謹慎,別著了道。”


    魏姎挑眉,這是挖了一個坑等著自己踩進去呢,唇角輕扯,“兄長小心謹慎也是應該的,這麽大一筆銀子總不會無緣無故就被吞了,無論是這些管事,或是這些簽了契的人也好,必須得有個交代,兄長,兩方人都在,各說各的理,我年紀小不懂事,也不知道該相信誰,兄長以為該如何?”


    將皮球踢給了魏玨,同時也表明了立場,這件事必須要追查清楚!


    魏玨眸色微閃,緊盯著魏姎,從剛才魏玨一直暗中觀察魏姎,眼前的少女落落大方,循序漸進的和魏泓較量,三言兩語就能把魏泓說的沒了話,實在不簡單。


    “我……”


    “瞧我這記性,兄長可是二叔的親子,說話偏頗也是應該的,這件事怎麽好過問兄長呢。”魏姎及時開口打斷了魏玨的話,又說,“二叔,這人,侄女全部交給二叔了,賬本若是要查,侄女派人謄寫一份交給二叔,映雪院那邊還有貴客,侄女就不多留了。”


    魏泓從來沒這麽憋屈過,哪怕是最鼎盛時期的大房,也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不止是魏泓,就連魏玨也是對往日不起眼的七丫頭刮目相看,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點名了魏玨的立場,一旦魏玨插手過問,便是對大房的不孝。


    魏姎讓人將毛管事留下,剩下幾個管事給帶走了。


    眼看著人要走,魏泓緊繃著臉,“七丫頭!”


    魏姎恍若未聞,腳步未停,魏泓心裏窩著一團火更甚,又重重的喊了一聲,“七丫頭!”


    “二叔叫我?”魏姎迴頭,眼眸帶笑。


    魏泓深唿吸,壓著怒火,“七丫頭,這件事是二叔的疏忽,二叔願意補償大房,缺了多少銀兩全部由二房添上。”


    “父親!”魏玨和魏婷玉急忙喊了一聲,二房的底兒都多厚,兩個人清楚的很,這七年花了銀子不計其數,若是要填補空缺,隻怕整個二房都要掏空了。


    魏泓擺手,“七丫頭,你看如何?”


    “二叔這麽說,侄女心裏很過意不去,不過長輩的話,小輩自然不敢忤逆,就依二叔的意思吧,若是二叔非要給侄女寫個字據,讓侄女迴去有個交代,侄女會更感激二叔體恤小輩。”


    魏姎一臉乖巧,撐著魏泓放低了姿態,收起了利爪,像隻沒有攻擊性的小白兔,魏泓噎了,意味深長的打量著魏姎,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拿筆墨來!”


    當著眾人麵,魏泓給魏姎寫了一份字據,言明十日之內湊齊缺的銀兩,魏姎也不好過於逼迫,笑眯眯的收下,“二叔,不必著急的,大姐姐出嫁還有二十來日呢,還是來得及的。”


    魏泓恨不得伸手撕下魏姎臉皮子,得了便宜還賣乖,存心膈應人!


    收起字據,魏姎領著人離開,魏泓再次叫住了魏姎,“七丫頭,既然二房已經認下了這筆賬,這幾個管事……”


    “二叔,母親說,這幾個管事用著順手,而且現在鋪子裏也沒個合適的人可用,這些管事本就是管鋪子的,能立馬上手,等母親得了空,再細細挑選,總比這些混賬奴才強多了。”魏姎說。


    魏泓一愣,“可你不是說這些管事的有問題,交給二叔處理?”


    “二叔,您誤會了,先前這筆爛賬無人認下,我又不知誰對誰錯,隻能交給二叔查一查是非,可如今這筆賬已經明目了,這些管事的,我肯定是要帶走的。”


    魏姎臉上帶著笑容,巴掌大精致的小臉下巴一抬,盡顯倨傲,魏泓緊咬著牙,“七丫頭,二叔認的隻是這麽多年疏忽所致,可不是認了這筆賬。”


    “我知道啊,二叔深明大義,定會好好處置這幫欺上瞞下的奴才的,這些奴才,侄女就做主全部交給二叔處置,暫不追究了。”魏姎指了指地上跪著的奴才,精心準備,卻毫無用處,想想就夠憋屈了。


    魏泓默了,這些管事的魏姎留著不放,魏泓要扣下毛管事幾個,魏姎就會追究地上跪著的幾個。


    魏泓緊攥著拳,“七丫頭長大了,咱們兩房話說開了就好,迴去吧,別叫你母親久等了。”


    “好!”魏姎瀟灑的轉身離開,留給魏泓一個歡快的背影,魏泓仰著頭,太陽光晃的有些眩暈,腦子裏嗡嗡的,暗衛丟了,銀子丟了,眼下二房竟然被一個小丫頭逼到了如此絕境。


    “父親不該答應的。”魏婷玉撅著嘴說。


    魏玨蹙眉,“若是不應,不出明日一定會鬧得滿城風雨,這丫頭邪性的很,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攔得住一時又有何用,誰知道這丫頭什麽時候跑去了禦前說些什麽。”


    魏婷玉這才沒了話,隻哼哼,早知道當初就打死魏姎好了,哪還有後來這麽多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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