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第一個星期六是校慶日,每年的這一天全校停課,師生歡聚一堂暢敘友情。頭幾天責任老師黑田就通知大家做準備,說我們這個班是留學生班,各國籍的學生都有,一定要把活動搞得有特色,把其他科係的師生都吸引過來。放學後大家都聚在教室裏熱烈地討論怎麽布置教室,編活動程序,分工擔任各項職責等等。我因怕打工遲到,想偷偷溜走。許、鄭、趙、王這四個大陸同學也急著收拾書包準備撤退。我們幾個不太積極的表現惹起全班同學的不滿,紛紛指責我們“一貫對集體活動不感興趣,不把自己當成班級一份子”等等,說得我們幾個麵紅耳赤不好意思走了。

    鄭桑尷尬地辯解道:“我想,我都四十歲的人了,不像你們年青人好玩,好熱鬧------”

    大家又好氣又好笑:“你充什麽老人頭呀,你少來!社長,不出節目不饒你。”

    鄭桑拍拍頭,笑了:“好的,好的,我一定有所表現,行了吧。”

    趙會明說:“我要一間小教室,一張桌子就夠了。內容,保密。”

    許桑也有了主意:“放心,我也有節目,東北風味的。”

    我本來沒什麽花樣,情急之下忽然想起從家中帶來的中國畫和書法條幅,便說:“我要占一麵牆壁,內容也保密。”

    王京生撇著京片子說:“我啥點子也沒有,打雜跑腿吧,聽喲喝。”

    大家倒被我們幾個大陸同學懵住了,神神秘秘不知有什麽高明花招,隻得放我們過關。

    第二天,全校師生都絕大早趕到學校。我們班除了自己的教室外,又申請了一間大閱覽室,又為趙會明借了一間小辦公室。經過一上午緊張的準備,大家喘了一口氣,就等著12點正式開幕了。

    突然一個台灣男生提議說如果有二位禮儀小姐穿著旗袍站在門口,保證全校爆冷門。大家紛紛讚成,一致選我和台灣女生小黃。另一個台灣女生說她有三、四件旗袍放在公寓裏,便有男生自告奮勇駕摩托車送她去取。取來後一看,還是絲絨和綢緞的,做工相當精致,可能是她在夜總會打工時穿用的吧。我挑了一件黑絲絨帶銀色花朵的穿上,小黃穿的是天蘭色帶黃花的,我們又挎上黃色的授帶,滿像那麽一迴事兒。

    12點整,廣播裏宣布校慶正式開幕,全校師生站在各自的教室裏聽校長簡短的講話,奏校歌,然後就是活動開始。我們班的主會埸在大閱覽室,我和小黃穿著旗袍高跟鞋站在門口果然醒目,教英語的美國籍老師湯姆叫著我的英文名字說:“噢,蘇珊,美麗的中國姑娘,我要同你合影留念。”一時間,引得另外幾個美國老師都跑過來同我和小黃合影,別的科係的師生也開始往這邊湧過來。

    進了主會埸,更是別有一番天地。第一個攤桌是兩個韓國的男女同學穿著民族服裝賣風味小菜、打糕等吃食。所謂賣也隻是象征性地給點兒錢,學校規定可以賣自己帶來的東西,但不能超過1000日元,否則便失去了遊戲的意義了。當然這個地方是最誘人的了,兩個韓國同學倒是很慷慨,帶來許多吃的,說是整整準備了二天。

    大家吃完了就去鄭桑那兒喝茶,他在一個小巧的滕茶幾上擺上袖珍型的茶具,按福建客家人的習慣沏功夫茶。那些大鼻子藍眼睛的美國老師驚異這牛眼大小的茶杯,都爭著來品嚐,喝完了卻又皺著眉頭說:“這可比咖啡苦多了。”

    我帶來的國畫作品和書法條幅占了整整一麵牆壁,吸引了眾多人駐足觀看。有位美國留學生看中了一幅古代仕女圖,非要買不可。我想,這幅畫賣給日本人至少要1萬日元,可學校規定最高限價是1000日元,我也隻得忍痛割愛。日本人本來就喜愛中國畫和書法,見狀都要買。我一看這買賣太賠本,便說,活動剛開始,還要供其他人觀賞,結束時再賣。誆走了這一批,連忙寫了幾個“已售出”的標簽貼在最珍貴的幾張畫上,其他的隻好“義賣”了。

    許桑穿了一套“的確良”的蘭色警服,戴著蘭色的警帽,土拉吧嘰地盤腿坐在地上,麵前的白布上擺著長白山人參、鹿茸、牛黃解毒丸、安宮丸、六神丸等,活像個江湖賣藥的。到活動結束時,他的藥品全部脫手,連他穿的沒有帽徽、領章的舊警服、警帽也被日本男生視為新奇服裝高價買走了。

    我問他:“賣人參、鹿茸不虧本嗎?”

    他瞪了我一眼:“誰像你那麽傻實惠,一幅畫才賣1000日元。我一盒牛黃解毒丸還賣500日元哪。人參,哼!3 000日元一根!”

    “啊?!”我聽了目瞪口呆,我果然是個小學生嗬。

    趙會明把那間小屋的窗戶全用黑紙遮上,裏麵隻點一根蠟燭。她本人穿一身黑,頭上又披了一塊黑色的大披肩,隻露出一雙眼睛,扮成巫婆的模樣給人看手相。搖曵不定的燭光將她的身影放大投射在牆壁上,更增添了神秘詭譎的氣氛。那些渴望了解自己愛情、前程、生命運程的女學生們在門外排著長隊耐心等候著。幾位身材高大,黃頭發、藍眼睛的美國男老師也規規矩矩插在這些披著長發、穿漂亮衣服的女孩子中間等著看手相,那安靜虔誠的樣子真使我忍俊不禁。看一位收費1000日元,可謂價格低廉,但因為顧客盈門,趙會明也進賬不少。我出於好奇也讓她看了一下,令我吃驚的是她說的竟同“新宿之母”差不多大致相同。後來問她才知道,她是專門拜師付學了這手藝的,並且花了許多時間背誦暗記各種掌紋及變化特征等等。她說她在店裏打工有時就給客人看手相,雖然不收費,但因此吸引了不少迴頭客,老板娘非常滿意,還給她加了薪水呢。

    菲律賓和泰國的同學也穿著本國的民族服裝擺攤,賣的都是花花綠綠的絲巾、手飾等小玩意兒。其他的台灣同學沒什麽新奇花招,但布置教室,張羅借東西,各種服務極其熱誠、負責,體現了台灣青年良好的社會公德和文化素質。

    活動進入尾聲,整個教學大樓已是人聲鼎沸熱鬧異常。我和小黃換下不舒服的旗袍和高跟鞋,解放了一般也隨著同學們滿樓亂竄。趙會明脫下巫婆的裝束對我說:“咱們去二樓吧,那裏全是賣衣服和小玩意兒的,去晚了就沒好的了。”

    跑到二樓大廳,果然如市埸般掛著許多衣物和飾品,是日本學生把家裏積壓不用的東西拿來義賣,因為這所私立大學的學生家庭都比較富有,所以衣物全是八、九成新的,件件便宜得要死,100日元一塊雪糕的價錢就能買一件漂亮的上衣或裙子,還有純毛毯子和皮鞋也是100日元!我買了七、八件外套、毛衣、裙子,還買了幾件耳環、項鏈這類的小東西,總共才花了1200日元,比起賣畫的損失,我覺得我又撈迴來了,開心的不得了。我就是這麽一個會自我安慰的人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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