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稱作黃神探的胖大家夥拍著巴掌,搖晃著胖大的腦袋跨上前來,樂嗬嗬笑道:“好小子!年紀輕輕, 身手不錯,不愧是英雄出少年!”

    黎子國應聲望去,那黃神探已是滿臉笑容地靠近身前,一邊不住的鼓掌,一邊滿嘴的讚羨聲,走進麵前這才看清這胖大家夥麵目:此人三十來歲年紀,麵膛皮黑,胖胖乎乎,圓頭圓腦福態福相,圓頭鼻子下兩片肥厚嘴唇格外招眼,麵目長得還算端正,可是臉上長有斑斑痂疤坑窪不平,打眼看去就像生了一臉的麻子,實在是大煞風景,說不出的刁邪感覺。

    黎子國早就注意到了這個胖大家夥,此時見這黃神探朝自己打招唿走來,剛才聽三個賊漢稱其為黃神探,料是捕房的巡捕,前來緝拿竊匪,心中頓生好感,於是點頭行禮。

    黃神捕笑容可掬,十分賞識眼前的這個少年英雄,又親切地問道:“小兄弟叫什麽名字?跟那位師傅學的功夫?功夫高超的很呢,真是後生可畏呀!”

    黎子國謙遜道:“我叫黎子國,自由喜歡耍弄拳腳,沒有拜過什麽師傅,幾手花拳繡腿勉強能對付幾個癟三,談不上什麽功夫高超!”

    黃神探道:“小兄弟謙虛了,小小年齡就練得一身過硬本領,一個人就打得三個癟三爬地不起,不是一般人能做到得,這三個癟三是這一帶打架有名的狠角色,都是壞事做盡的窮兇極惡之徒,就算我巡捕房手下幹探也不見得有幾個是他們對手,況且小兄弟挺身除惡的俠風義膽,更是讓那些膽小怕事的長輩人也為之汗顏!”他指著倒在地上的三個癟三一個勁地讚揚黎子國。

    黎子國微一笑道:“前輩太看得起小子了,今日恰巧遇上了這檔子事,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幾個社會敗類逃之夭夭,繼續危害老百姓,所以就上來管一管,不識趣的話就給他們顏色看看,讓他們記住做了壞事沒有好果子吃,小事一樁,倒還沒到那俠風義膽的那一步!”

    黃神探讚道:“凡事不論大小,做得正道就是做得好!這就是熱血男兒本色,從此小事上就能看出小兄弟的俠客風範,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吆!”

    黎子國受不了他一番信口誇讚,不想多說,就拱手推謝。

    黃神探哈哈笑著,那時瞥眼向地上三個癟三看去,立刻心頭沒了好氣,走上前去使勁踢了那“紅眼狼”梁財利一腳,嗬斥道:“你們幾個混蛋癟三欠揍了,見了大爺還想跑,跑得了今天又能跑得了明天?這迴可是自己找揍,迴了捕房大爺也饒不了你們,有你們好看的!”

    黃神探說著話時,從腰下解下幾條繩索,麻利的給他們來了個麻花大綁,又用一根繩子依次串了起來,那三個癟三吃了苦頭再也不敢反抗,口裏“娘哎娘哎”地叫著,老老實實伸過手來配合。

    黃神探三下五除二將他們困綁牢靠,那時就站起身來,揚口謝道:“這三個混球跑得賊快,多虧小兄弟出手相助,不然我捉住他們還得費些功夫,這裏謝過了!”

    黎子國還禮道:“能為巡捕房坐點事情,是小子的高興事兒,以後還要和前輩多多學習,多捉壞人,給老百姓除害!”

    黃神探道:“少年有為,多年以後也許你就趕上我了!”

    一頓又道:“今日還有公務在身,就不多聊了,改日有空到巡捕房一坐,和小兄弟好好敘敘,你看如何?”

    黎子國應道:“改日一定前去捕房看望黃師傅,還要多多指教哩!隻顧聊去了,還沒請教黃師傅大名呢?”

    黃神探上前拍了拍黎子國肩膀,爽朗笑道:“我叫黃金榮,在法租界巡捕房當差,用什麽事盡管來找我,我該走了,改日再會!”

    說完伸手牽著繩索,拎著三個癟三轉身離去,那三個癟三被綁了手腳,一條麻繩串成一串,耷拉著頭鬥敗了的公雞一般跟在後麵,“紅眼狼”梁財利經過黎子國身邊,充滿血絲的眼珠怨毒地盯了他一眼,嘴裏罵著髒話不甘心的走去。黃金榮扯開嗓子大聲吆喝趨開聚觀的人群,走在前麵開路,幾人漸漸消失在人群中。

    何劍華見風波平息,一顆揪緊的心放鬆下來,長長吐了一口氣,快步走上前來,急促地關懷道:“子國!你真行,剛才可真替你擔心!”

    黎子國聞聲扭頭看去,見何劍華從身後走過來,差點忘了何劍華還在身邊,臉上笑容綻現,拍拍胸膛自傲地應聲道:“沒事!這幾個小蟊賊沒什麽能耐,收拾他們我還應付得了!”

    何劍華最是在乎這個朋友,怕他出了意外,遇上這種事心裏是不讚同他挺身而出的,就又好心勸戒道:“這種事還是躲著點好,世道太亂,那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萬一有點閃失,我可不想看到你受到傷害,珍惜自己身體要緊!”

    黎子國知道他是在關心自己安危,欣慰笑道:“劍華!以後我會注意得!怎麽會不珍惜自己身體呢?要是料想打不過他們,我也就不會自不量力出手了。嗬嗬!謝謝你關心我,時候不早了,我們迴家再聊吧!”

    何劍華會意一笑,收拾好手裏東西,幫他拍打了身上沾染的灰塵,兩人並肩走去。

    沒走幾步,聽見人群裏眾人交頭接耳互相談論著什麽。隻聽有人道:“那個胖胖的一臉麻子的黃神探是什麽人物?”

    有人應聲道:“這人是捕房最近小有名氣的神探‘麻皮金榮’,聽說破起案來很有一套,大大小小案子經他之手,沒有破不了的,這段時間在地頭上可紅得很呢!”

    有人應聲讚道:“是呀!此人在這一帶名聲越來越大,紅透半邊天,擒賊捉奸神著呢,從不失手,都說他是咱們老百姓的保護神……”

    沒待這人說完,有人插嘴道:“這黃神探破起案來神乎其神,眼睛在大街上撒目一圈,就知道誰是賊人壞人,做了壞事的賊人隻要聽說是他經手案子,都就自認倒黴,乖乖地舉手自個趕往捕房自首了,免得到頭來必定落網飽受皮肉之苦。據說呀有一次王記米店的王老板丟了八袋新進的上等江米,就請這位黃神探出麵破案,那黃神探隻走到大街上吼了一嗓子‘是誰這麽大膽偷了王老板大米,快快站出來,本大爺從輕處罰,不然抓進班房吃夠苦頭……’話還沒說完呢,就有幾個小毛賊膽顫心驚地走了出來,低頭認了罪,知道是他經手案子,早晚跑不了,不如早點進去,還能少受點懲罰,那可真叫神呢!”

    有人道:“怕就是神了!剛才沒聽那三個竊賊說嗎,和那個少年動手前就要向‘麻皮神探’投降呢!還讓那少年教訓了一頓,那少年小子也確是有兩手,三拳兩腳就把那三個壯年漢子打倒在地,年紀輕輕功夫也厲害著呢!”

    眾人話題轉到黎子國身上,都向他投來讚歎目光,有人讚揚道:“這小家夥可真不賴,今個場麵風頭勝過黃神探了, 以後一定有出息,來日說不定也會是個神探呢!”

    接著又有幾個人一起嘰嘰喳喳誇獎黎子國,無數對眼睛向他聚集過來,鮮花掌聲響成一片。

    黎子國被眾人瞧得有點不自然,連忙拉了一把何劍華快步走出人群。二人七轉八拐鑽進一條行人稀少的小胡同,黎子國長舒一口氣,全身才感到自由鬆弛,悠悠道:“一個人說說我就罷了,這人人都七嘴八舌地說我,胸口都透不過氣了,還是清靜一點好呀!”

    何劍華瞄了他一眼灑脫姿態,聽他話中盡是洋洋自得之意,不由心生自卑,黯然道:“子國!……說實話,我真地很羨慕你,雖然我不讚同你多管事情,但你的膽量勇氣才是真正的男兒本性,……可我就差得遠,既沒你的好身手,又沒你的勇氣,凡事總想躲得遠遠的,你說我是不是心胸狹隘、膽小怕事,不像個男子漢呢?”

    黎子國一頓,見他麵孔突然變得憂鬱、傷感起來,明了他此時的別樣心情,靠近身來伸手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劍華!每個人的自身情況都是不一樣地,我從小喜歡舞刀弄棒,遇見壞人就看他們不順眼,就想上去教訓他們一頓心裏才舒服。你的性格斯斯文文很有修養,怎麽能像我一樣做這種粗魯野蠻的事兒,其實我才真地欣賞你博學多才,酷愛鑽研學問的勁頭呢,在學問方麵我比不上你聰明好學,隻能在拳腳上找些慰籍了……”

    說到這裏忽然覺得這話說得有些多餘了,改口道:“嗨!我說這麽多幹嘛!我們是好兄弟,說這些體外話就是見外了,什麽你長我短的,計較這些幹什麽,不說了!不說了!”

    何劍華心下欣慰,動情道:“我們是好兄弟,好兄弟不分彼此,有你這個朋友我很自豪,讓我們把手握在一起,一起奮鬥吧!”

    黎子國緊緊握住他的手,開心道:“恩!有朝一日我們會有成就的,隻要我們齊心協力不氣餒地走下去!”

    兩人雙手交疊緊緊握在一起,滿腔的拳拳情意盡在此中,一肚子的話傾訴不完,這就說笑攀談著一路走迴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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