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快步跑到大街上,尋了一家熟食店,買了些小紹興白斬雞、半隻鹹水鴨子、油炸花生米和兩個小涼菜,又來到商店拎了兩瓶杏花汾酒,興高采烈地往家裏走去。

    黎子國住在花園口居區,要穿過幾條繁華的街道,兩人手裏提了東西,街道上行人又多,就放慢了步子,邊走邊聊起來。

    現時,正是義和團起義過後的一九零七年,老上海的建築古樸陳舊,樓房大都兩三層高矮,街道狹窄,屋宇比鄰緊湊,一條百十米長的公館馬路老街上密布著茶樓、煙館、賭坊、錢莊、花坊間等眾多享樂場所,過往路人來往湧動,熱鬧非凡。

    二人信步在人群中走著,突然前方遠處人群騷動起來,亂成一團,遠遠地就聽見有人大聲喊道:“前麵跑得是個竊賊,抓住他!”喊話的人嗓門極大,整條街幾乎都能聽得見,顯然是吆喝街上行人幫忙抓賊。

    隻見遠處街道那頭,三個粗布衣衫的瘦漢正在人群裏穿梭,看來就是竊賊無疑了,三個人都是麵色兇惡,其中一人頭戴破草帽,手裏握著一把尺長小刀,領頭跑在前麵,一邊沒命地在人群裏穿梭狂奔,一邊大聲罵著讓路,路上行人見他這般兇相,狗急跳牆來上一刀那可就要命了,那裏有人敢上前阻擋,避之還唯恐不及,紛紛倒向一邊給他們躲出一條大道,馬路上雖是行人眾多,這三人卻是一路上不受多少阻礙,跑得順暢。

    不多會,三個瘦漢奔至何劍華二人前方不遠處,頭戴破帽的瘦漢滿臉赤紅,臉上流著大汗,跑在前麵,腳下跑得快就嫌路人躲得不及時擋住了去路,手裏那把亮晃晃地刀子左右亂劃,口裏罵咧咧地道:“快滾開!不然捅死你們這些擋路的白癡!”

    何劍華見情勢緊急,來人是個亡命之徒,連忙揣了黎子國一把,示意他趕緊躲開。

    黎子國轉身推了他一把,鎮定地說道:“你先讓到路邊去,不要過來!”說著微一側身,隻是把腰彎了一下,做了一個假裝躲避的樣子。

    破帽瘦漢頃刻搶到跟前,黎子國突然身子一直,一隻腳望一側伸了出去,破帽瘦漢奔得急速躲避不及,一個狗搶屎絆倒在地,頭上草帽甩到一邊,手中刀子也脫手而出,門牙幾乎給嗆了下來,摔得狼狽之極。

    事情來得突然,後麵緊跟的兩個同夥一愣,止住了腳步,撒眼一看見街道當中一片空地上有個強壯的小子站在那裏一隻腿往外伸著,臉上毫無懼色,顯然是這小子有意絆倒了自己的同伴,臉上立時都露出兇巴巴的樣子,卻沒有衝上前去教訓這小子,口裏喊著:“老大!”都就跑了過去攙扶倒地之人,看來這倒地之人是他們的大哥,自然先關心老大要緊。

    草帽老大是個身骨硬朗之人,這點摔打根本算不了什麽,一骨碌爬了起來,惱羞成怒,破口大罵道:“兔崽子!敢在老子背後下黑手,老子扒了你的皮!”

    說著撿了地上刀子一個箭步衝上來,當胸就是一刀,心裏非是捅死這個多管閑事的小子不可。

    何劍華早已料到黎子國會多事,躲在路邊靜觀事態發展,離著距離並不遠,眼見那草帽老大一步就飛到黎子國麵前,心驚膽顫之餘卻是來不及上前相助了。

    黎子國目光如炬,眼疾手快,等他刀子刺近胸膛,身子一歪,緊接著右手閃電般伸出準確地撥開了對方手臂,一個踢腳擊中了他的下巴。

    草帽老大一個仰天趔趄差點又摔倒,晃了一晃雙腳站穩後,頭腦冷靜了一下,不想眼前這小子還有兩手,身法靈活得很,但他身後有追兵,不想與之全力較勁,隻想最快時間內結果了這黃毛小子,狠狠咕噥一聲又持刀刺來,心裏多了個神,手裏虛晃一刀,腿下猛力踢向黎子國小腹。黎子國看得清楚,冷笑一聲,躲過他刀子,運足力氣也是抬起腳來正向迎著他的大腳踢去,兩腳掌底碰撞在一起,“啪”一聲響,草帽老大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撞飛了出去,這次可是來了個四腳朝天,重重跌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兩隻手抱著腳丫子痛的嗷嗷大叫。

    此時,街道上行人見有人挺身而出和這三個竊賊幹起架來,都圍了上來觀看,見大街中間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年赤手空拳和一個手持兇器的惡漢幹架,隻用了三拳兩式就把那惡漢打倒在地,圍觀人群登時爆發出陣陣掌聲,許多人大聲叫起好來。

    觀眾越是叫好,三個竊賊越是氣急敗壞,眾目睽睽下老大被一個黃毛小子整成這樣那裏還有體麵,草帽老大剛才被黎子國踢了一腳,怕是大腿給踢得抽筋了,一時竟也站不起來,旁邊兩個隨從見到這般情形,嘴裏咬牙切齒,也不顧得去攙扶老大了,挽了挽袖子就要上來玩狠的。

    正在此時,後麵的人已追趕上來,隻見一個圓頭大腦、膀寬體壯的胖大家夥撥開人群衝了進來,此人一身花紋綢衫,身材發胖略顯臃腫,可是雙眼如電,一臉的殺氣騰騰,模樣倒是威嚴無比。

    這人一闖了進來就看見了眼前的三個竊賊,怒喝一聲:“小赤佬,

    看你們跑到那裏去,老老實實跟爺迴去,不然爺給你們三個罪加一等!”

    二個竊賊見了這胖大家夥耗子見了貓般驚慌,不敢再對黎子國動手,轉身撒腿就跑,那個草帽老大頭頂帽子也沒了,刀子甩在一邊也顧不上撿了,腿也不抽筋了,眼睛裏也滿是恐慌,手忙腳亂爬起來就想開溜。

    黎子國哪裏肯放過這三個竊賊,不等胖大家夥動手,搶先喝道:“哪裏跑!”話音剛落,就從側麵圍堵過去,反應神速,隻竄了七步就橫身擋住了他們去路。

    兩個竊賊腳下跑得倉促差點撞在他胸口,穩定身子連忙向後倒退了幾步。

    身後草帽老大此時也跟了過來,前後張望見自己三人被強壯小子和胖大家夥夾在中間沒了退路,就停住了腳步,此時無路可逃心裏反倒冷靜了下來,不急於逃命了。

    胖大家夥見他們被一個黃毛小子給震懾住了,當即也停下了腳步,雙臂橫抱在胸前,哈哈大笑道:“你們三個小赤佬原來是些蹩腳貨色,看來不必大爺親自動手了,既然打不過這位小爺,跑又跑不了,就快些束手就擒吧,也省了大爺一些麻煩!”

    草帽老大心有不甘,瞪了一眼麵前擋路的黎子國,轉向胖大家夥抱拳行禮道:“黃神探!久聞您的大名,您隻要插手案子,俺們三兄弟遲早是栽在你手裏的,就算跑也沒用,今個我們哥仨認了,心甘情願拜倒在您麵前,是懲是罰跟您迴捕房聽候發落。不過遇上這個多管閑事的小兔崽子,算是撞了黴運,如果栽在他手裏那真是天大的笑話,我‘紅眼狼’以後還怎麽在道上混?請黃神探給小弟個機會,讓我們哥仨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犢子,解了恨我們哥仨就老老實實跟你迴捕房交待!”

    這個被稱作黃神探的胖大家夥盯了一眼黎子國,見這少年年紀輕輕,英姿勃發,麵無懼色,立在那兒渾身是膽,心中暗自稱奇,就應聲道:“‘紅眼狼’,誰教訓誰還說不準,不過我看你們三個不是這小兄弟的對手,既然你想比劃比劃那就給你個機會,但是不準用刀子兇器傷人!”

    說罷轉向黎子國道:“小兄弟渾身是膽!對付這幾個小赤佬沒什麽問題吧?”

    黎子國知道他故意答應“紅眼狼”的請求,實是想看看自己的身手,於是毫不猶豫的朗聲道:“讓他們嚐嚐我的拳頭吧!”

    草帽老大名叫梁財利,綽號“紅眼狼”,這一帶街道上有名的混混癟三,聽了胖大家夥的話心下放寬,招唿了兩個手下近前,惡狠狠地擺開架式,剛才吃過黎子國拳腳,心裏餘驚不小,不敢再小瞧眼前這年少的黃毛小子,三人神情緊張分掎角之勢將他圍在中間。剛才那位黃神探說了不許用刀,梁財利才沒去撿地上掉落的刀子,三人捏緊拳頭圍著黎子國轉了幾圈尋找機會下手,這時梁財利猛喝一聲:“上!”

    三人磨拳蹬腿一躍而上,惡狼捕食一般衝上來,黎子國看準他們不過是會幾手三腳貓拳腳的癟三,冷笑一聲,猛地蹲下身來,一個疾速掃堂腿,“啪”地一聲將衝在最前麵的一個家夥掃倒地上,那人被踢中小腿,轉了個彎跌向地麵,後腦勺結結實實著地,登時撞得暈死過去。

    另一個癟三見同伴隻一腿就被黃毛小子踢得暈倒在地,心裏驚恐萬分,生怕他也朝自己來上一大腳,那就夠受得了,於是亂拳飛舞,腳下不停地變動步子,不讓黎子國有機會靠近身來。黎子國見他張牙舞爪,一通亂拳打來,也不和他較勁,閃身退後幾步躲讓攻勢,這個癟三拳頭如雨竟也碰不著他半根毫毛。

    旁邊老大梁財利此時也揮舞拳頭從後麵偷襲過來,瞅著一個空子,起腳大力向黎子國後腰踹來,黎子國自幼喜好耍弄拳腳,苦練功夫多年,早已練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耳聰目明,感覺身後一陣冷風嗖嗖襲來,勢道來得不輕,知道梁財利攥足了勁偷襲自己,當下也不扭頭,料準時機,猛地一側身,閃出一個空擋。這時候身前那個癟三也是卯足了勁,身子前傾雙拳劈頭砸來,兩個人成一條直線,全力兇猛地向黎子國身上要害部位搶了上來。梁財利大腳先至,黎子國突然閃開身子,對麵癟三胸膛也迎麵而來,來不及迴撤,重重撞在飛來的那隻大腳上,這個癟三慘叫一聲,口鼻流血被自己老大踹飛了出去,傷的極是不輕,躺在地上也是爬不起來了。

    “紅眼狼”梁財利一腳踹了個空,反倒把自己同伴踢傷了,心裏惱羞成怒,轉身張開雙臂又是惡狠狠撲上前來。黎子國見他來勢兇猛,拚命的架勢,不敢輕敵,雙拳橫著阻擋過去,架住了他一陣雨點般的拳腳。“紅眼狼”梁財利本是地痞出身,平日裏盡幹些和人打架尋毆的壞事,身骨也就捶打得有些硬朗,這次又是放寬了心毆鬥,真個動起手來倒還有些蠻力,見他橫劈豎蹬,左勾右挑,一時到讓黎子國無法尋機近身。

    黎子國見他一拳一腳都是用了十足力氣,自己畢竟年小力弱,和這麽個大漢比拚力氣賺不到什麽便宜,心想隻能智取,不再和他較力,於是挪動身子依靠自己身型靈巧左避右閃,“紅眼狼”梁財利虎虎生風的把式竟然觸不到他半根毫毛,心裏氣躁,時間一久,體力消耗巨大,不多會就熱汗淋漓,腿腳酸軟,氣喘籲籲。

    黎子國心裏暗自歡喜,後腳退了一步,挺起胸膛道:“小爺讓你幾手,就得寸進尺,現在蔫了吧,剛才的精神勁哪去了,現在該輪到小爺亮手段了!”說著抖擻身子快步躍上去,雙拳貫力直奔紅眼狼胸口。

    “紅眼狼”梁財利大驚,急忙抬手招架,此時渾身力氣消耗殆盡,手腳招式也變了形。黎子國卻是拳頭生風,小獅子一般威猛,一套組合拳打來,讓他沒了力氣招架,胸口、小腹處登時吃了三記老拳,身上陣陣鑽心痛楚。

    又是三拳過去,黎子國看他雙腿打轉,已經站立不穩了,大喝一聲:“倒下!”

    一腳踢去,正中他下巴,“紅眼狼”梁財利踉蹌倒退兩步,雙腿抖了幾下再也站立不住,“撲通”一聲仰麵倒地。摔倒地上,這才覺得身上肌肉更加酸痛難受,忍不住滿地翻滾哀號起來。

    “紅眼狼”梁財利身子一倒下去,人群中頓時爆發陣陣叫好聲,巴掌聲齊鳴響個沒完, 不絕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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