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夏侯水說到這裏,正衡開始還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沉思了一會兒,搖搖頭道:“剛才小婉的鬼魂的確是逃進了右邊的山洞,可僅僅據此判斷左邊的山洞安全,未免太過兒戲了吧?別的不說,人魚的秉性咱們可算是都見識過了,保不齊她在臨走前再次故布疑陣,引導我們選擇一條錯誤的路徑……”

    正衡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畢竟人魚的狡黠已經數次將他們置於險境,任誰也不敢保證,這次不是她又耍的一次詭計。

    夏侯水原本信心滿滿,可被正衡這麽一說,一時間也沒了主意,正苦無辦法的時候,忽然聽到有種怪聲自遠處傳來,他忙不迭地趴倒在地,將耳朵貼在高台的地磚上,仔細傾聽起來。

    眾人被夏侯水的舉動嚇了一跳,麵麵相覷間,不禁都暗想到該不會是潮水已經來襲了吧?可眼見夏侯水站起身來,麵色雖然凝重,卻並沒有將注意力移至對麵的墓壁上去,反而仍舊站立在原地,仰著頭,望著頭頂的天花板出神。

    正衡知道他的這位義兄雖然身體羸弱,可感官的敏銳程度卻是超出常人,必然是有所發現,神情才會如此緊張,隻是當下大家麵臨的威脅主要來自於隨時可能慢慢來襲的潮水,而他卻隻是盯著天花板,難道是義父又去而複返了不成?

    先前夏侯古和人俑曾在這間墓室裏有過一次激戰,到最後仍舊不分勝負,隻是人俑被及時趕到的夏侯水等人,用意念重新化為“虛無”之後,夏侯古則是不告而別,身體逐漸升騰,隱匿進了天花板中。

    算下來這事發生在兩三個時辰之前,此時見夏侯水有所察覺,正衡立刻就想到,十有八九是義父又要折返迴來了,可就在他剛要向夏侯水求證的時候,就見天花板上忽然鼓出一個黑影,隨即就以萬鈞之勢,朝著高台墜落下來了。

    黑影的體積如此之大,幾乎可以將五個人全都覆壓在其身下,正衡來不及細看,下意識地在每個人的身上胡亂地推了一把,然後自己也向著邊上一滾,總算在黑影落到頭頂前,逃到了安全距離外。

    待到大家重新站起身來定睛看時,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隻見眼前的那個黑影從高處墜落,雙腳竟然還能如此平穩地站在地上,隨即上身一挺,足足比眾人的身體高出兩倍有餘,渾身濃密的黑毛,附著在堅如磐石的肌肉上,猶如一個超大號的黑猩猩一般,隻是腦袋與人的大小相似,卻也麵目猙獰,無法據此分辨出它到底是個什麽物種……

    正衡暗道一聲不好,如果說他前一刻還在顧慮於義父的去而複返,可能會給眾人製造麻煩的話,此時再看,那簡直都算不上是什麽大事了——麵前這個東西雖然看著眼生,可正衡幾乎立刻就知曉了它的來曆,可不正是於武屍化而成的喪屍嘛!

    如果來人是夏侯古,正衡也不會如此慌張,畢竟按照先前的表現,他總認為義父的人性並沒有完全泯滅,更何況它和人俑的那番對決,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都在無形當中幫他從危險的境地裏脫困而出,堪稱是救了他的性命。

    可若是於武就完全不一樣了,墓道中的經曆還有如發生在剛才一般,正衡若不是機緣巧合之下,製造出了若幹幹屍前來解圍的話,他根本無法活到現在。更別提這才過去多長時間,於文無論是外貌還是身形,都比之前又多了不少的變化,強壯得好像是隻存在於神話中的怪獸一般,讓人乍看上去,心中就不由得打起顫來。

    五個人雖然將喪屍圍在當中,可任誰都清楚,一旦交起手來,他們必定會在瞬間就被對方擊潰,毫無還手之力。饒是正衡反應最快,立刻就想到自己或許可以故技重施,幻想出幾個幫手出來抵擋於武,可他念頭一轉,又冒出了個更為切實可行的方案出來……

    高台雖然寬闊,可畢竟上麵有五人之多,再加上身形龐大的於武,已經沒有多少可供閃轉騰挪的空間,如果執意要動用意念創造幫手的話,少了必定無法起到任何效果,多了又會使場麵越發混亂,萬一有誰被擠下高台,還可能會遭受到水下人魚的襲擊,因此這個計劃雖然可行,卻並非是最好的選擇。聯想起潮水即將來襲的境況,正衡靈機一動,就想出何不在此時將鎧甲穿著在身上這個主意,一來可以預防隨時可能湧進地宮中的海水,二來也可以給大家增多一層保障,即便仍舊無法與喪屍抗衡,至少能讓水中的人魚不敢靠近上前,如果能先穩住陣腳,再想辦法與於武周旋,於情於理,似乎都是更好的選擇。

    正衡剛一有了這個想法,也顧不上多做權衡,立刻就動用意念,潛思暗想,隻一瞬間的功夫,原本或是直立成人形,或是散亂地堆放在高台上的五副鎧甲,紛紛散落成了若幹部件,分別朝向每個人飛馳而去,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就見自身已被鎧甲嚴絲合縫地包裹住了。

    鎧甲雖然從外表看上去頗似黃金的材質,可一旦穿在身上,甚至半點多餘的分量都感覺不到,隻是大家剛,難免在心理上還有些許不適,恰在此時,喪屍猛然發出一聲嘶吼,掄起長長的手臂,就朝眾人胡亂地拍打而來。

    五個人全都吃了一驚,可在如此短的時間裏,根本無從閃避,隻好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眼看著喪屍的手掌在麵前橫飛亂舞,滿以為被它拍在身上,即便不死也會立時橫飛出去,摔個骨斷筋折……

    然而大家很快就發現,被喪屍的巴掌拍在鎧甲上,雖然發出“砰砰”的脆響,可他們身體卻並未隨之搖晃,更加沒有半點疼痛的感覺。於武的攻勢雖猛,竟然全都被鎧甲化解於無形,也隻有身在其中,才能感覺到它的神奇。

    這個發現讓眾人為之一振,就連一向膽小的夏侯水也躍躍欲試,想要跟喪屍較量一下了。五個人好像心有靈犀一般,幾乎同時啟動,順時針地繞著於武跑了起來,速度之快,就連他們自己也為之驚異,更別提被圍在當中的於武,更是被眼前的景象搞得不明其妙,隻見它拖著笨拙地身體,扭來轉去,手上胡亂抓了一通,完全趕不上他們的動作,一連試了幾次,卻招招落空,惹得它越發憤怒了。

    事關重大,正衡哪有時間感慨於鎧甲的神奇,趁著於武正魂不守舍的時機突然發難,一下衝了上去,縱身一躍,從後盤在它的腰眼上,繼而伸手從腋下取道鎖骨,再彎曲著繞迴到後脖頸處,五指緊扣,暫且將於武的雙臂鎖住了。

    其餘幾個人見正衡已經得手,立刻從四麵八方趕過來幫忙。雖然他們不具備金不二那樣的身手,可除了夏侯水外,畢竟都曾是習武之人,一旦出手,就直衝喪屍的要害部位或者關節襲來。

    一時間於武就像是一棵紮根於高台的大樹,縱使受到五個人的糾纏,可仍舊還能保持巋然不動的狀態,並且,隨著它的憤怒逐漸升級,身體越發鼓脹起來,令得正衡等人逐漸有些吃力了。

    正衡考慮到於武畢竟是於文的弟弟,如果能兵不血刃地將其製服最好,非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想動用別在鎧甲上的寶劍。可他顯然是低估了喪屍的潛能,五個人已經算是用盡全力,可於武仍舊不為所動,眼看著眾人就要無法支撐下去時,隻見於文忽然在喪屍的身上一蹬,騰在了半空中,轉瞬之間就從他身著的鎧甲護膝旁,抽出一柄鋒利的短劍,然後借著下落的勢頭,將劍鋒直直地對準了喪屍的頭頂,猛地刺將下來。

    正衡半懸在喪屍的後背上,正好將於文的動作全部看在眼裏,不由得叫出聲來——按理說在此危難時刻,放棄徒手搏鬥,轉而求助於鋒利的武器,這樣的舉動本也在情理之中,隻是在正衡看來,五個人中任誰都可以這樣做,唯獨於文除外,並且還必定會對他的弟弟百般維護,可事實卻是他反而先於旁人對著喪屍發難,並且將矛頭直接指向了它的要害,看這架勢,分明不是在麵對著同胞手足,反而更像對付仇敵一般,非要將它置於死地而後快……

    對於於文的舉動,正衡隻感到後背一涼,卻沒有時間出手阻止,眼見著他自上落下,勢如千鈞一般,隻一眨眼的時間裏,就將手中的短刀不偏不倚地刺進了喪屍的腦袋裏……

    於武的腦袋不像身軀那般有異於常人得龐大,而是與正常人的大小相似。因此於文那柄短刀再短,終究已經全部沒進了於武的腦袋裏,造成的傷害也就可想而知了。奇的是於武並沒有立時喪命,反而身體猛然一抖,立時就將附著在其上的正衡等四人全都震開,遠遠地甩脫掉在了地上,轉而瞬間伸出一條手臂,扼在了於文的咽喉上,硬是將他從地麵提升到了半空當中。

    正衡見狀,連忙爬起身,在身上摸索起來,可越是著急,越是尋不到這副鎧甲上的寶劍別在哪裏,情急之下,一眼瞥見了幾步遠的地上,安然躺著他的那把九龍寶劍。

    正衡如獲至寶一般,翻身滾了兩圈,剛好順手將九龍寶劍卷在了手中,繼而借勢站起身,揮劍就朝於武的手臂砍去。這番動作下來本就極快,再加上身著鎧甲的關係,更是迅雷不及掩耳,劍氣既出,猶如一道閃電一樣,眨眼間就將喪屍的手臂一分為二,前端仍舊緊抓在於文的咽喉上,隻是隨著他一起,自高處墜落下來,噗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盡管於文暫且得脫,可正衡仍舊不敢怠慢,滿懷警惕地走上前,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他和喪屍的當中。可自始至終,他都隻看到於武平舉著斷臂,身體卻沒有絲毫移動的跡象,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正衡壯著膽子,又向前走了幾步,繼而用劍鞘在喪屍的身上頂了頂,沒想到隻是如此輕微的動作,竟然令得於武立時就仰麵向後躺倒而去,隨著“轟”的一聲巨響,偌大的身軀就這麽摔倒在了堅硬的地麵上……

    正衡吐了口氣,心想於武終於還是死了,雖然不是完美的結局,可對他來說,這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經曆這番波折,正衡隻感到精疲力盡,歸劍入鞘後,就想著幹脆也躺在高台上,好好休息一下。可還未等他付諸行動,就聽到遠處的夏侯水忽然扯著嗓子喊了一句什麽,惹得他原本已經鬆弛下來的神經,立刻又重新繃緊。他偏著腦袋細聽下來,這才發現果然如夏侯水所言,對麵的山洞中,正在傳來隱隱的轟鳴之聲,可不就是那該死的大潮,終於還是襲來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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