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衡在與夏侯水的一番討論後,原本已經表明了他的看法,並不認為單憑“虛無變實有”的能力,就可以讓義父夏侯古恢複人形,道理明晰如此,令得夏侯水即便還心有不甘,卻也不得不加以認同。

    理論雖然如此,可這事畢竟涉及到了義父的安危,正衡總覺得如此草率的定論,或許並不是明智的舉動,更何況於文正處在昏迷當中,正好可以在他身上進行一次毫無風險的試驗,如果隻憑借意念就能讓他蘇醒,那豈不是說明,義父的康複也有很大的希望了嘛!

    正衡滿懷信心地開始行動,依照“虛無變實有”的玄機,心中暗自潛想起來。他原本以為,於文要麽毫無反應,要麽當即蘇醒過來,成敗隻在瞬間就見分曉,可他怎麽也沒料到,於文到頭來是被一個升騰的水球砸醒,這,這也有點太不著邊際了吧……

    正衡一時間失望至極,沒想到事情果然如他先前預料的那樣,要想讓所謂的“虛無”轉化成為“實有”,這個過程並不能憑空產生,比如於文的蘇醒,一定要借助外力的幫助一樣。

    那個水球並非一早就被正衡刻意用意念製造,卻又是他的意誌活動時最為直觀的體現,就好比他隻是選定了個目標,可並不是每條路都能暢行無阻,而在真正向著目標行進時,往往會不由自主地選擇那條最為便捷的路徑。唯一的區別是,當下這個選擇,應該是“虛無變實有”自動做出的,全然不受正衡主觀意願的控製……

    這事越想越是複雜,正衡感到他腦袋裏嗡嗡作響,隻好暫時不再糾結於此。不過經過這番折騰,倒也並非全是不好的結果,至少於文終於蘇醒過來,多少減輕了大家的憂慮。金不二已死,如果於文再出現什麽意外,那無疑會給眾人的士氣以沉重的打擊。事已至此,正衡唯有寄希望於大家都能平安無事,可千萬別再旁生枝節了。

    於文既醒,張嘴就向眾人討要什麽書。正衡開始還一愣,隨即就意識到,於文說的應該是於三刀交他保管的那本《長賦集》吧!

    先前於文就是因為在連接上層墓室的通道中,忽然向夏侯水索要此物,這才會引發了一場不小的混亂,甚至險些讓眾人全都因此送掉了性命。此時他剛剛恢複了神智,便立刻舊事重提,足可見這本書對他來說甚是重要,如果應對不當,保不齊又會鬧出什麽亂子來……

    轉念一想,正衡又覺得這事不能太過草率——於三刀當初將書交給他的時候,雖然沒有明言,可任誰都能知道他的意思,是讓他代替自己充當見證,等到兩個兒子決出勝負後,才能將這東西交到繼承人的手中,而判定成敗的標準,就是看誰能率先從地宮中出去。如今於文也好,於武也罷,仍舊都還被困在這裏,既然勝負未決,對正衡來說,若果妄下決定,豈不是等同於辜負了死人的托付?

    不過話又說迴來了,這總歸是他們於家的家事,正衡身為外人,非要介入其中的話,難免會給人以名不正言不順的感覺。更何況如今於三刀已死,於武則是屍化成了喪屍,在墓道中被正衡幻想出來的幹屍圍攻,生死尚且難料,又談何與他的兄長競逐繼承人的資格?說到底,既然東西遲早都要交還給於文,與其等到雙方撕破了臉皮,還不如此時做個順水人情,給他算了……

    正衡又權衡了一番後,這才終於下定決心,給夏侯水使了個眼色,讓他將那本書交還給於文。夏侯水領命,伸手在懷中掏了半天,總算把東西找了出來,走上前遞到了於文的手上。

    於文雖然已經蘇醒,可體力畢竟不如先前,一直席地而坐,直到看見夏侯水終於把書還了迴來,立刻就來了精神,雙腿一撐站起身,迫不及待地翻閱起來。

    正衡原本還當這事已經告一段落,可眼見著於文的臉色越發陰沉下來,忙不迭地問他,是不是其中的內容模糊了?不等於文答話,他就進一步解釋說,無論自己也好,夏侯水也罷,帶著這本書的時候,都曾經先後數次落入水中,要說起來這也是沒有辦法避免的事情,想那《清明上河圖》何其珍貴,也跟這本書享受的是同樣的待遇,如果此時打開來,說不定也糊塗得不成樣子了……

    正衡越說就越是沒了底氣,畢竟書是於三刀親手交托給了自己,不比《清明上河圖》這類雖然珍貴卻是無主的東西,雖然掉到水中屬無心之舉,可如果一早就有所準備,將書小心保管的話,也不是全然沒有避免其損壞的可能。

    現如今說什麽都晚了,眼見著於文雖然拿到了東西,卻表現得不喜反怒,必定是因為書的損壞而遷怒於他們兩個人了。

    正衡有心再多做解釋,可轉念一想又感到沒有太大的必要,憑著他對於文的了解,總覺得那本書就算是事關重大,於文也不太可能會針對自己大動肝火,畢竟兩個人一早相識的時候,彼此之間都還算有著不錯的印象……

    沒想到事情遠超出了正衡的預料,於文將書從頭到尾翻了個遍,隨即鐵青著臉,一手扯住書的扉頁,在眾人勉強抖落了一番,怒氣衝衝地衝著正衡的方向叫嚷道:

    “你當俺是傻子一樣好糊弄啊,看看這裏麵半個字都沒有,還不承認是被你們掉了包了?”正衡定睛一看,果然發現書中都是白紙,別說字了,就是半點墨跡都看不到。這事真是怪了,按理說這本書對於家來說如此重要,不該沒有任何內容才對,如果說是被水浸泡後的結果,也不至於通篇潔白。難怪於文要懷疑書被人掉包了,隻不過在此危難關頭,誰又有這份閑心?即便有心,倉促之間又能上哪準備一本外表一樣的假貨?

    正衡自認為他和夏侯水都不會做出這等事情,如此說來,就隻剩下唯一一種可能,即這本書自從被於三刀交到正衡的手上算起,裏麵本就是空無一字的,至於為什麽會這樣,既然於文都不知情,他和夏侯水就更不得而知了。

    麵對於文的指責,正衡尚且能夠靜下心來理性分析,可夏侯水顯然沒有這個耐性,立刻針鋒相對地提出反駁,問於文怎麽知道這本書中,本就不該一個字都沒有的?

    夏侯水言辭犀利,可謂是一語中的,於文被他這麽一問,也含糊起來,唯唯諾諾地說,這本書是他們於家祖上傳下來的寶物,據說事關一個家族秘密,一直都由家族的掌舵人來加以保存,所以即便是他們兄弟倆,先前也不曾親見過書中到底記載有些什麽,不過既然事關重大,總歸不會滿書的白紙吧,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父親也不會在臨死前別的不提,單單如此鄭重其事地將其交托下來……

    道理雖然如此,可書中沒有內容也是事實,於文雖然心中有火,可略微平複了一下心情後,也覺得他剛才的表現有些過火,隨手將書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轉而向正衡報以一笑,算是無聲的道歉了。

    正衡原本不是一個心胸狹隘的人,可經曆此事,讓他不禁生出些許感慨來——自他與於文相識以來,一直都當他是個內心耿直的東北漢子,跟他的父親和弟弟比起來,更加顯出與人為善的性格特征。可一旦涉及到了利益上的衝突,他竟然也會不受理智控製,前後兩次表現出針對他人的敵意,不得不說,這是人的本性中,趨利避害的本能的某個極端醜陋的體現,比起人魚標榜的兇殘來,其惡劣的程度甚至都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正衡聯想起不少先前在江湖上的經曆,越發對人性中的陰暗麵產生出了頗多感觸,好在當下的處境堪憂,由不得他這麽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下去,惹得心情變差不說,更加耽誤了寶貴的時間。於文已然重新迴到隊伍當中,下一步作何打算,這才是應該被好好考慮的事情。

    對於這點,夏侯水倒是意見鮮明,虛指著高台當中說,既然金不二已經死了,剩下的五個人剛好匹配五副鎧甲,這似乎是上天注定的一般,要讓他們沒人身著一件,趁著大潮來襲的機會,逃出生天呢!

    小婉臨“死”前,曾說距離大潮來襲隻剩下有一兩個時辰,可自那之後又發生了不少曲折,以至於截止現在,誰都無法準確地估計出,又過去了多少時間。正因如此,正衡雖然還對義父和韓四的生死心存顧慮,可也不得承認,先依照夏侯水的建議從這裏出去才是正途,其餘的事情隻好留待折返迴來再作計議了,唯一的問題是,對麵墓壁上的兩個洞口,到底哪個是生門,哪個又通向死路呢?

    對於正衡的顧慮,夏侯水卻並不以為然,滿不在乎地說他一早就知曉了答案,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快點將鎧甲套在身上,這樣一來可以避免溺斃的風險,二來也能對水中的人魚有所防備,等到潮水一來,大家就都跟在他的身後,朝著左邊的那個山洞遊去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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