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得是紀凝年輕,好的快,當晚就退了燒,第二天就出了院,她的病雖然就來勢洶洶但走得也很幹脆,醫生給她開了點藥讓她迴家繼續吃著,紀凝又迴去睡了一覺,讓孟璋把錢趕緊還給顧廷羽,立刻去劇組報道了。

    紀凝在劇組裏表現得一向勤勤懇懇認真負責,能不用替身就盡量不用替身,除了這次為了領獎請了幾天的假之外也沒有耽誤過劇組的進度,迴來之後態度更勝以前百倍,因此也沒人苛責她,拍攝很快便步入了正軌。

    《時代階梯》是時裝劇,都在市內拍攝,進度很快,紀凝自從迴到劇組之後為了補上以前的進度幾乎是半封閉式的在拍攝,好在一切都很順利,十二月中旬的時候紀凝的戲份就正式殺青了。

    殺青算是了結了紀凝心中的一項大事,傅清簡直是無縫對接地給她又接了兩個代言,代言費都頗為豐厚,其中一個正是《時代階梯》裏官方讚助的服裝品牌約瑟,品牌的負責人在探了幾次班之後對紀凝在劇中對時尚的演繹和掌控都十分滿意,就敲定了紀凝作為其形象代言人,另一個則是當下熱銷的一款巧克力的代言,跟紀凝青春明麗的形象十分符合。

    當明星來錢最快的,除了商演、站台之外,就要數接代言了,紀凝拍了幾支廣告和宣傳照片,輕輕鬆鬆便有大把銀子進入口袋,紀凝數了數自己的存款,心中有了主意。

    她雖然現在有了一點積蓄,但在明星中基本還屬於赤貧階級,這點錢……大概夠還她的房子剩下的那點房貸吧。

    她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被傅清約了出來,傅清一見麵就開門見山地說了:“上次你說的工作室的事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年前咱們就能辦好。”

    紀凝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這段時間不是一直在劇組拍戲嗎?我連家都沒迴,什麽時候開始準備的?”

    傅清對她的疑問簡直嗤之以鼻,並不理睬她的大驚小怪:“其實並不需要你準備什麽,你的證件和資料顧總已經都轉交給我了,你的解約手續已經辦好了,違約金也付了,那時候你在劇組專心拍戲,顧總說這是你的意思,工作室的一切都準備好了……”

    紀凝簡直有些驚慌失措起來了,這一個多月來她一直在拍戲,根本沒有和顧征有過任何聯絡,她以為他們之間一切都結束了,她把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到工作中,甚至不敢去想他。

    她簡短地對傅清點了點頭,拎起包站了起來:“傅姐,這裏的一切我都信任你,你也從星光辭職了

    ,我也解約了,咱們以後出來單幹一切還要你多包涵,但現在我還有件更要緊的事得做,必須要先走了。”

    這迴換傅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這不是她一直以來的目標嗎?為什麽她剛剛的表現一點都不像喜悅反而有一點……驚恐的意思?不過紀凝不在也好,那些具體的事務紀凝不必插手,她會為紀凝打理好一切,幫她走上正軌,能在她手裏打造出一個真正的巨星影後,也是她職業生涯一直以來的夢想,她剛接手紀凝的時候紀凝幾乎什麽都不算,隻是一張白紙,現在正在一步步朝前走。

    一切都非常順利,除了紀凝。

    紀凝幾乎是要奔跑起來了,顧征原先在市內住的這套公寓她知道,就在幾個街區之外,現在正是下班高峰,坐車反而不如走著來得快,在經曆了三十分鍾的堵車之後她終於自己下了車,很快便來到了小區的樓下,幸好她的包裏還有當時的卡,她急急忙忙地刷了門禁卡進去後發現自己還可以進門。

    就這麽一個簡單的事實,都要讓她雀躍起來了。

    電梯一開門她直接走了進去,她急匆匆地穿過迴廊,正好迎麵和坐在沙發上的顧征打了個照麵,她有些猝不及防,因為她根本沒料到他這個時候會坐在家裏的客廳裏。

    顧征顯然也完全沒料到紀凝的突然到來,乍一見到紀凝竟然立刻站了起來,紀凝原本在趕來的路上已經想好了一整套說辭,包括見了他該怎麽說怎麽做都規劃得完完整整,但是甫一見到他,竟然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還真是個關鍵時刻掉鏈子的典範啊。

    紀凝怔怔地盯住他,其實說起來也隻是一個多月沒見而已,但在紀凝心裏已經隔了很久很久,要不是今天見了傅清,她可能還被蒙在鼓裏,並不知道他為她做了這麽多。

    她在戀愛一事上,從來都算個失敗者,盡管從小到大因為長得挺漂亮追她的人著實不少,但自幼在原生家庭裏不受待見而養成的自卑心理卻幾乎如影隨形地伴隨了她的少女時代,後來在真正成了明星後這種心態才有所好轉。

    然而此刻站在他的麵前,她那許久不見的自慚形穢又躍躍欲試地想重出江湖了。

    她未語先笑,笑容幾乎帶著幾分天真的傻氣,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算是個什麽形象,來的時候走得匆忙,頭發出門前吹了大卷,但現在已經被風吹得有點散亂了,出來的時候為了貪漂亮隻在裙子下穿了一條薄絲襪,腳下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來的時候還差點扭了一腳

    。

    但總體來說應該還算不錯吧?

    紀凝下意識地攏了一下頭發,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聽到顧征的聲音道:“你來幹什麽?”

    “我來……”紀凝情急之下竟然編不出什麽合理的理由,“我還有幾件衣服落在這裏了,我來拿一下衣服。”

    顧征點點頭,沒有多說話,又重新坐迴沙發裏,他的視線不再落在紀凝的身上了。

    紀凝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似的上前幾步,走到了他的麵前,有些討好地躬下身,磨磨蹭蹭地在沙發上挨著他坐下來,問:“你怎麽這個點兒在家?”

    不等顧征迴答,她便歪著頭繼續問:“你吃飯了嗎?晚上想吃什麽嗎?”

    她的示好如此昭然若揭,就像一個多月之前那場爭吵和誤會從未發生過一樣,他們依然親密無間,一心一意。

    她身上的氣息若有若無地逐漸迫近,幾乎讓人有些招架不住。他本來想對她冷處理,但事實卻並不盡如人意,他隻能隨手打開一疊原本隨意搭在沙發上的報紙,去看她早就看過一遍的內容。

    他知道她想做什麽。

    紀凝有些氣餒,但她並不死心,想了想於是腦子一宕機又冒出一個昏招,她扒了扒包從裏邊摸出一張銀行卡,放在了麵前的茶幾上:“上次說要還給你的。”

    她不提還好,一提顧征立刻就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們爭吵的情景,他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把報紙一收,開口對紀凝道:“紀凝,你不用這樣,我從來沒有要你……”

    他話音還未落,就察覺到了紀凝的不對勁,紀凝的手落在茶幾的邊緣,視線也沒有落在顧征的身上,隻落在了茶幾上。

    茶幾上擺著兩個茶杯,顧征麵前的一杯裏邊的咖啡幾乎還沒動,另一杯的已經見底了,放在茶幾的邊緣,還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

    紀凝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斂去,就疑疑惑惑地迴頭:“有……客人嗎?”

    話音未落就得到了答案,她福至心靈地樓梯上看了一眼,竟然剛好看到一個穿著浴袍的女人遠遠地站在樓梯的上方,紀凝的視力極好,一眼便認出了那人是誰。

    她的手還搭在茶幾上,但指尖幾乎是有些難以置信地顫抖了起來——

    “鄧小姐?您這是……?”

    她轉頭看向顧征,希冀著從他那裏得到什麽解釋,顧征終於抬起頭來,看了紀凝一眼,道:“紀凝,你聽我說—

    —”

    紀凝卻不想再聽了,她當機立斷地決定在哭出聲之前站了起來,她知道自己並不是什麽堅忍不拔的人,麵對這樣的情況還能微笑著淡然麵對。

    她做不到。

    她飛快地向前走了幾步,聲線還盡量保持著穩定:“我真的……隻是來拿幾件衣服的,還有上次跟你提過的房子的錢,都在卡裏了,密碼是你的生日,別的就沒什麽了……還有你其他的東西過幾天我收拾收拾給你送過來,還有這個……”

    她想起了自己手腕上還帶著那塊昂貴的手表,頓時像被燙到了似的,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把手表摘了下來迴身放到了桌子上,然後像是為了證明她今天的到來真的隻是為了拿幾件衣服似的登登登地踩著高跟鞋向樓上跑去,顧征終於如夢初醒似的追了過去:“紀凝!”

    他的步伐比紀凝要大得多,但紀凝勝在速度快,頃刻之間便已經走到了樓梯的最高一級,和鄧小姐真真切切地打了個照麵。

    鄧小姐……還真是不顯老。

    紀凝忽然想起來那天晚上她和這位鄧小姐初次見麵時的情形,那時候她是多麽耀武揚威兒春風得意啊,現在的她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說過的話,隻恨不得立刻從樓梯上跳下去。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顧征會來吃這一口迴頭草。

    偏偏這個時候,鄧小姐洗的幹幹淨淨的麵孔上露出了一個溫柔可親的微笑:“紀小姐怎麽來了?”

    紀凝本想對她視若無睹地從她的身邊走過去,卻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仔仔細細地打量了鄧小姐一眼,立刻悲從心起,揪住了鄧小姐的衣領:“你穿著我的衣服!你憑什麽穿我的衣服?!”

    鄧小姐嬌生慣養了一輩子立刻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往後退了兩步,這時候顧征已經追了過來,抓住了紀凝的手,紀凝下意識地就想反手甩開他,卻忽略了腳下的柚木地板上淅淅瀝瀝地淌了一地的水——這還是鄧小姐剛剛貴妃出浴時帶出來的,像一朵出水芙蓉似的嬌怯怯,鮮嫩嫩的,鄧小姐剛剛被紀凝一拉,又往後退了一下,快要摔倒了,很是虛弱的樣子。

    紀凝茫茫然地看了看眼前的兩個人,顧征的手終於鬆開了自己,虛虛地扶了一把鄧小姐,鄧小姐什麽話都不說了,順勢往他身上一靠,那動作真是再熟悉不過了。

    她再也忍無可忍,揚手就要給這對狗男女一耳光,卻一個不穩,忽略了地上的水漬和自己腳下十公分的高跟鞋。

    她竟然徑直從

    這長長的樓梯上摔了下去。

    顧征立刻伸手想拉住她,卻終究沒來得及,隻是在她的指尖擦過,沒能阻擋她。

    她狼狽極了,也疼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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