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水清愣了有一會兒,然後咬咬牙:“王妃……是現在放我走麽?”

    “那,你想何時走?”

    屋裏的氣氛頓時就冷了下去。每個人都知道顧氏處在什麽樣的尷尬地位,恆王獨寵王妃,明確承諾了不會再有別的女人。而顧氏,如果她隻是個普通側妃,要打發走並非什麽難事。可關鍵在於,她父親顧廷尉在恆王奪得如今權位這一條路上,盡了汗馬功勞,除非她自己想走,誰也不能隨便趕她。

    她就像根釘子一樣,訂死在那兒了。

    衛子楠其實倒是無所謂,顧氏留下,還能翻天了麽。秦傕早一兩年都沒把她放在心上,難道以後還會?

    顧水清撓撓頭:“其實……妾身現在還不想走。”

    采薇:“……”都沒好意思罵她,找不到理由啊。

    陳海芝更是沒有立場開口。

    “想留下來?”衛子楠問。

    “不不不!”顧氏連忙擺手,頭搖得像個撥浪鼓,“妾身是想說,希望能伺候完王妃這胎再走,之前答應過王爺的話要作數的,雖然隻是句玩笑話……您的膳食妾身會盡心盡責,絕不會出半點差錯。”

    衛子楠:“……”她想想,確實有那麽一段對話。

    “王妃能放我走,妾身感恩戴德……從沒聽說過哪家肯放妾室走的。”顧水清繼續撓頭,煞是不好意思,“但是,那個……妾身沒什麽家當,父親他定然不同意妾身走,也不會資助妾身,所以……”

    衛子楠:“……”

    “所以,想厚著臉皮問問王妃,可不可以賞妾身點小錢,夠開個小鋪子就好。”

    衛子楠迴過味來——顧氏要是有錢,早就自己盤個鋪子了,反正又沒人管她。顧琛大概想讓她歇了心思,半點接濟都沒有過。

    “咳咳。”她清清嗓,“王府裏出去的,怎麽可以寒酸,明日我給你挑一處二層的鋪子劃到你名下,銀錢也給你準備夠,這個你不用擔心。”

    顧氏喜不勝收,當場就跪下要磕頭,被她及時給攔住了。

    采薇用聽得見的聲音,唿了口氣出來。大夥兒也終於鬆口氣了,還道那顧氏是個不長眼的,非要留下來堵心呢。

    看她歡歡喜喜的樣子,想開酒樓的心思假不了。

    “都下去吧,海芝和采薇留下,我有話問你們。”

    陳海芝敏銳的感覺到表姐要和自己說什麽,當即那臉

    上又浮起一層薄薄的紅暈。事實證明了,她沒想錯,表姐開口直奔主題。

    “那個潘公子,你可鍾意?王爺替你查過了,他確實是東川先生的孫子,才德兼備,是個良配。”

    采薇在一邊咧嘴看戲,嘻嘻嘻地笑。

    陳海芝小聲迴答,聲音幾乎要聽不清了:“嗯……不討厭。”

    “嘁,不討厭。”采薇接嘴,扭頭過來和衛子楠告狀,“主子聽我說!表小姐還迴了潘公子的信,我看到了!雖然看不懂,但八成兒是情詩!”

    陳海芝瞪她,嗔怪道:“才不是!隻是迴贈一首普通詩罷了。我迴他的詩,隻是欣賞他的才情……我……”

    衛子楠扶額:“不懂你們讀書人……得了得了,既然我都已經迴來了,潘公子若有心,不久就會來提親,他若要來,我就替你把這事兒應了。”

    “表姐別……”陳海芝吱吱唔唔,“我、我配不上他……我爹隻是個教書先生,不是書香門第,論才情,隻會在他麵前丟臉。他大概隻是一時新鮮……”

    “那你還寫了詩給他,放不下?人家遊曆數年,什麽女人沒見過,沒道理圖你這個新鮮。”衛子楠做事幹脆,最討厭磨磨唧唧,把眉一挑,拍拍她的肩,“行了,有什麽配不配的!照你這麽說,我這字都寫不好的粗人,還配不上他恆王殿下呢。”

    陳海芝:“……”

    是這個道理……

    說通了表妹,午後和鳴院迎來了所謂的大掃除——擱在練武角的兵器有一部分被轉移到了庫裏,還有一部分被送去了衛府,給衛禎練武用。

    至於兵書,也簡單,留了幾本經典的給她偶爾翻看,其餘的都被封鎖進了箱子。這些都是她的抄本,就不額外給衛禎送去了,衛府裏都有的。

    她這頭兵器剛送過去,那頭衛禎立馬就來了,還帶了宋氏過來。母子倆臉上笑意輕快,麵色紅潤,一看便知雖然孝期沒有結束,還在茹素,但最近過得很好。

    衛禎牽著宋氏的手過來,一步一步走得不疾不徐,儼然有了小大人模樣。宋氏的眼睛看起來比之前靈動,能準確地找到她坐的方向,大約已能看清楚人影了。

    “姑母好!”

    “禎兒又長高了。”衛子楠笑盈盈的,腦海中不自覺地便開始勾勒自己的孩子,將來也會像衛禎這麽可愛。

    “咦,姑母今天遇到什麽開心事了嗎?”以前很少看姑母像現在這樣笑的。

    衛子楠請他們母子坐下:“終於迴家了,能不開心——嫂嫂近來可好,眼睛可有好轉?”

    宋氏不要人扶也坐得穩,一說這個就笑得更深了:“已經能看清人影了,一團團五顏六色在麵前晃來晃去,想來不久之後就能調養迴來吧。倒是王妃有孕,更令人高興。聽說已經三個月了,真是可喜可賀。”

    “我要有表弟了嗎?!”衛禎到底是個孩子,這一輩裏獨他一個,難免覺得孤單。

    “興許是個表妹。”衛子楠笑道。

    “表弟表妹我都喜歡!”

    宋氏把衛禎拉倒身邊來,按了按他的小腦袋:“好了,別鬧騰了,母親還有正事和你姑母說。”

    宋氏母子這次來,一是來看望她,二是帶來了一個令人錯愕的消息。

    不久之前,程氏的墳頭出現了紙錢焚燒的新灰。他母子去上香時碰巧看見了,於是差異之下便詢問了守墓人,可那守墓人說不出個所以然,隻道白天不曾有人來過,晚上他不知怎的睡死過去。

    宋氏覺得蹊蹺,心道這定是有人偷偷摸摸給程氏上香,可她又想不出會是誰,便將這話帶來告訴了衛子楠。

    衛子楠一聽,心裏大概就有了一個譜,斟酌再三,還是決定不把這事兒告訴宋氏,隻暗中加派人手保護他們。

    那秘密來上香的,不是昔日的太子妃還能是誰。

    程氏去世到下葬這期間她都臥病在床,沒能來上香,後來被太子關在後院不得外出,再後來就去了行宮,直到出事逃走。所以,她始終沒能送別自己的母親。

    既然逃了出去,等安頓好了,那勢必要迴來補上的。

    聽宋氏說,事情就發生在幾天前,由此可見衛子悅雖然逃出來了,卻並不急著遠走他鄉逃命去,而是留在了附近。

    留下來做什麽,報複她?

    不管是不是報複她,反正她知道該在什麽地方搜查衛子悅的蹤跡了。

    秦傕這一天,又是很晚才迴來,進屋時衛子楠已經睡了。他的一臉疲憊,在看到夫人熟睡恬靜的臉時,轉瞬即散。

    她睡覺很安分,明明算不上嬌小的身軀總是蜷縮成一團。現在她懷著身孕,經過一段時間孕吐的煎熬,瘦了小小一圈,叫人心中憐愛。

    他有好消息要告訴她,不過看樣子,隻能明天了……大概明天也不可以,他早起晚歸,說不定又沒能說上話。

    這種感覺,真是撓人心肺啊。

    他這種早出晚歸的狀態隔三差五就出現一次,已經持續一個多月了,難為她從來沒有抱怨過,還一聲不吭地收拾了兵器兵書。那些是她最重要的東西,現在收起來,為的是誰他心裏比誰都清楚。

    把自己的後半生都交給了自己,他豈敢對她不住。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秦傕輕吻她的嘴唇,如蜻蜓點水。

    懷裏的人輕聲嚶嚀,動了動,含糊問:“……你迴來了?”

    “弄醒你了?”

    “沒,王爺迴來的時候就醒了,一直睡得淺。”她翻了個身,往他懷裏擠,“有些認床,在等你。”

    “很困?”

    “不怎麽困,想和你說話。”

    “我也有話要和夫人說。”

    “哦,那你說。”

    秦傕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濃濃的幸福感爬上心尖,“知道麽,今天迴宮時,父皇讓母妃直接住進了椒房殿,看意思,是要封後了。”

    “剛廢後沒多久,怎麽也要再等幾個月,如果父皇覺得不用急,大概要等到明年。等封後了,便是立太子……”她閉著眼,雖然有些犯困,但分析得很有道理,隨後笑了笑,“秦傕,你的好日子要來了。”

    “不也是夫人的好日子麽。”秦傕親吻她的額頭,珍惜這片刻說話的機會,“這輩子不會負你,子楠,最近沒有好好陪你,不會生氣吧。”

    “生氣了就不讓你上床了。”

    他悶聲一笑:“你舍得?”

    “……若舍得,就會讓你連屋都別想進。”

    “還是舍不得,我便知道。夫人想死我了是不是?”秦傕膩歪完,等了半晌,沒聽見她迴話,湊近了看才發現衛子楠已經睡著,迷迷糊糊往他懷裏擠,像隻柔軟的小貓。

    “……什麽時候也這麽小鳥依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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