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死後第三天,消息被快馬加鞭送到君山。

    彼時,恆王已經正式監國了。從起初的要麵臨三皇子一派的不斷挑刺和刻意為難,到現在往朝堂一坐便震住一幫朝臣,不過這短短的三天而已。

    到了第四天,這監國的位置,終於是徹底穩了。

    臥病中的皇帝親自審問了三皇子,三皇子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當天就招認了廷尉顧琛所提供的罪證。

    於是,就在當天晚上,皇帝下了旨意——賜死三皇子秦坤,抄沒家產,至於家眷妻兒,法外開恩,免於流放。

    這道旨意一出,幾乎奠定了恆王儲君的位置。

    三皇子餘黨,再也跳不起來了。

    衛子楠把賬冊翻完,忙了一整天的秦傕才披月而歸。

    “夫人又在忙什麽?”

    “不是說給侯氏母子安排個住處麽,在想哪一處宅子適合給他們娘倆兒住。既安全又清靜,免得他們遭人白眼。他們大抵心中有怨,最好是偏僻點,勾不起傷心事的地方。”

    “擔心別人倒是積極啊。”秦傕不滿地把賬冊丟開,攬住她的肩,“都不擔心擔心為夫累不累。”

    “王爺春風得意,累什麽。別忘了,侯氏母子淪為今天這樣,還不是拜你所賜。我也想積點德,早日將他們安置妥當。”

    她最近總是心神不寧,老是想起自己手下亡魂無數,罪孽深重,老天會不會報應給她的孩子。人家說孕中容易多思,她一閑下來腦子裏就浮現出血流成河的景象。

    她鄭重補充道:“迴去之後,我想搭棚施粥,為孩子積德。你要知道,現在你我手上的人命可都不少。”

    秦傕知道她在憂心什麽,牢牢把她抱在懷裏,寵溺地點點她的鼻尖:“別怕,夫人殺高北人,是在拯救大昭百姓。上輩子你不都看到了嗎,大昭滅國後,高北大肆屠城。你是救人,以殺止殺,老天會諒解的。”

    衛子楠:“……”

    “若夫人還不放心,咱們就施粥,再給京城周圍那些寺廟都捐點香油錢,能積福的事咱們都做一遍。”

    衛子楠:“哦,對了!還有顧氏,放了她吧,也算是樁小德。”

    “對,還要給她一筆銀錢開酒樓。”秦傕輕咬她的耳垂,“夫人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啊,這是要為夫一個妾室都不留,獨寵你一個。”

    “……我不也獨寵你一個?”

    “那真是為夫八輩子修來的福氣。為了夫人的寵愛,為夫什麽都肯做。”

    衛子楠努努嘴:“喏,你說的。腿酸了,給我捶捶腿。”

    “遵命!”

    “背也酸。”

    “得嘞!”

    “手也酸。”

    “好的!”

    “哪兒都酸。”

    “要不要脫了衣裳,全身給夫人揉揉?”

    衛子楠壞笑:“我倒是不介意。”

    秦傕無奈:“我介意,夫人再挑逗,今晚我淨室都不去了,專給夫人看看你都幹了什麽好事兒,別怪本王耍流氓!”

    “你耍流氓我還見得少嗎?”她說著,一挑眉毛。

    秦傕打了個哆嗦,扶額:“夫人厲害,我怕了你了。”說完湊她唇上用力吻了一陣,憋得脖子都紅了,逃也似的跑去了淨室。

    衛子楠坐起來,臉頰微紅。

    還好他走開了,其實,食髓知味,她也會受不了……

    秦傕和夫人獨處時,的確是這麽個狼狽又滑稽的樣子,可在人前卻已經樹立起了威嚴。從前愛跟他玩笑的那些個,現在一見他那張冷臉就話都說不清了。

    誰能想到,他其實是個不苟言笑的主。

    處事果斷,沉著冷靜,雖不比皇帝多年以來的積威,卻也足夠震懾住望風張望的牆頭草們。當然,不少人都知道,在恆王妃麵前,他還是個處處討好的樣子。

    貴夫人的圈子裏早就傳遍了——恆王得勢後不僅不厭棄恆王妃,另覓美人兒,反而較之以前更為寵愛。

    這個說法,源自於某一次她們相約登門,借機跟恆王妃說說話,套個近乎。沒想到恆王突然迴來,本麵帶冷霜,卻在看到恆王妃的時候,笑意融融,噓寒問暖,親昵地就沒當旁邊兒有人。

    大夥兒尷尬地很,匆忙作別,迴去便把這事兒傳開了。

    於是乎,上門拜訪的就更多了,把衛子楠煩夠嗆。直到一個月後,碰壁無數次,那些女人才消停下來。

    在行宮待了兩個月,天氣逐漸轉涼,是時候迴京了。

    衛子楠懷孕三個月,腹部已微不可見地隆起來,太後隔三差五地就要來看她的曾孫,漸漸的也不再問太子和三皇子怎麽還不來見她這樣的話。不知是沒耐心問了,還是清楚了某些□□。

    皇帝清靜下來,沒了繁忙的政務纏身,身

    體逐漸好轉。可直到離開君山,她也沒有重返朝堂的意思,監國的依然是恆王殿下。

    迴宮之路走得很慢,不僅要照顧太後和皇帝的身體,還要顧及恆王妃那金貴的肚子,一點顛簸都讓人揪心。

    皇貴妃命人把她那兒最軟和的墊子和皮毛,全都拿來鋪在恆王妃的車上,衛子楠躺上去,隻能感覺到車身輕微的晃動,一點顛簸都不必受。

    這還不夠,皇貴妃每天還要親自來過問兩次,陪著說話解悶。

    這可把某些女眷羨慕紅了眼睛——自家婆婆如果能這樣待自己,做夢都要笑醒。且不說婆婆,後院能少幾個妾室都要燒香拜佛了。

    恆王妃的命可真好!當初笑她沒有女人樣,可最終她卻活成了女人們最想成為的樣子。

    迴到京城的時候,采薇和陳海芝老早就在門口迎,她才剛下車,就被她倆一邊一個扶住,生怕她摔了的樣子。

    顧氏本站在一旁,愣是被她倆給擠開了。

    “你倆是不是太過了……”衛子楠頓在原地,幾不可見地抽了抽嘴角。

    “主子您這胎可不容易啊!盼了好久的,奴婢一直就在擔心,每次來那個都痛成那樣,會不會有影響。結果啊,終於給盼來了!”采薇嘰嘰喳喳開了話匣子。

    這時秦傕卻插了句話進來:“夫人一路辛苦,先迴去休息吧。為夫要進宮一趟,想來還有瑣事需要處理。”

    衛子楠睇了睇他,知道他日理萬機,忙得腳不沾地,答得隨意:“早去早迴,我等你迴來。”

    秦傕捏捏她的手,眼裏不舍:“我會的,困了就早些安置,不要等我——你們伺候好夫人,她要是有個什麽不開心,本王讓你們笑不出來!”

    說完,放開她的手,上了入宮的馬車。

    采薇愣愣的,指著遠去的車,還沒反應過來——那個……恆王殿下還真和以前不一樣了,雖然還是話中帶笑,但那笑卻似笑裏藏刀,周身的氣韻整個都變了。

    陳海芝倒是沒太注意,很是開心,牽著衛子楠進了門:“表姐不在的時候,我可想你了。我和顧姐姐新試了許多菜樣,沒有你嚐,結果全進了采薇肚子。瞧瞧,她都胖了一圈兒了。”

    采薇:“……”

    衛子楠:“早看見了,這死丫頭反正有人要,胖不胖的都不放在心上了。”

    采薇:“……表小姐也有人要了。”

    她這麽一說

    ,陳海芝就把頭埋下去了,臉上飛起淡淡紅雲。這一幕叫衛子楠收進眼裏,正欲說什麽,這時已跨進了和鳴院的大門,她習慣性地看看晨練的角落,繼而垂下眼角,冷冷發話。

    “把那些兵器都入庫了,將那把偃月刀留下來就是。采薇,一會兒別出去玩了,隨我去將兵書也整理了,好生封存。”

    “王妃!”采薇驚訝,“這是要做什麽?!”

    “做該做的。”她輕描淡寫一句帶過。

    她要漸漸淡化自己的特別,如今她隻是恆王妃,未來不會幹政,亦不會讓秦傕為難。要做出改變,首先就要從這些表麵入手。

    陳海芝是個明白人,給采薇遞了個眼色,那丫頭才住嘴。

    霜雪在她身後及時跟話:“王妃請放心,舟車勞頓的,等您休息夠了,奴婢和采薇姐姐一起把這事兒辦的妥妥的。”

    唉,人比人要氣死人,采薇能有霜雪霜華兩姐妹一半聰明就好了。不過傻人有傻福,這呆愣丫頭來年都要嫁人了。

    衛子楠和這幾人一起入了屋,顧氏給她斟了一杯茶,笑盈盈的奉上:“王妃一路辛苦,妾身準備了茶點,最是爽口,希望還合王妃的胃口。”

    她近來孕吐好轉,能吃進去東西了,尤其懷念顧氏的手藝,淺笑著嚐了一口:“不錯,在行宮可叫我想念死了。”

    “既然迴來了,妾身可以每天做給您吃。”

    “每天?”衛子楠放下吃了一半的小酥,皺了皺眉,“你不想出去開酒樓了嗎?”

    顧水清臉上一怔。

    今天的恆王和當初今非昔比,就憑他父親顧琛的關係,來日秦傕榮登大寶,她必定貴不可言。出去開酒樓,和當個位分不低的妃子,哪個更誘人?

    作者有話要說:患上了詞匯缺乏症,我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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