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金獅帶著文卓和孩子迴村還願。一進院,就見父親和穀三皮正大收黃芪。原來,陳祿和穀三皮這次下廣州真的趕了個好行情,光陳祿就淨賺八千元。為此他倆把貨一出手,就急急忙忙趕迴來再收。聽此金獅心裏先是很高興,但一會兒聽了銀獅的言語就高興不起來了。穀三皮這次從廣州迴家,被法庭的逮了個正著,賣黃芪所得全打了貸款。因此他現在與陳祿合收黃芪,沒拿一分,陳祿卻要給他分一半的紅。晚上,隻有自家人一塊兒吃飯,金獅問父親:“這次收黃芪,穀三皮一分不拿,你卻要給他分一半的紅,為啥呀?”陳祿:“噢,是這樣,我發現穀三皮這個人是把好手,嘴勤、腿勤、心靈又識貨。你們各有各的營幹,我做事總得有個幫手吧?”金獅:“你看他是個好幫手,雇他還不行,非得一塊兒分紅?”陳祿:“你給他死工資,他能把你的事當成自個兒的事?”金獅:“即便提成,你給他提三成還不行,就得提一半?”陳祿:“今後還要共事嘛!”金獅:“那這次若賠了呢?”陳祿:“他說了,一起賠。”金獅:“哼!連銀行的錢都想割,不割你?”陳祿:“那不一樣。現在有好多人隻割公家,不割個人。”金獅搖搖頭:“我不管你這迴賠掙,還是要告訴你,你這迴一次就犯了商家兩忌。”陳祿:“哪兩忌?”金獅:“第一,眾人分紅,唯你出資。第二,跟不守信的人合夥。犯忌的事原則上是不做的。”陳祿:“你們那些都是書本上學來的空頭理論,聽不上的。”金獅也無辦法。

    第二天上午,金獅正在屋裏看電視,就見穀三皮和幾個幹活兒的女人迴屋喝水。穀三皮喝完水,點了一枝煙,便開始吹噓:“我今年四十三,就把那世上的好事做遍了。我現在就是立馬死了也不冤了。”金獅聽了心的話:“瞧,活了半輩子,球也沒弄下,老人未死兒不大,就覺得自己把好事做盡,死可瞑目。就這麽點量,還能成個氣候?”書中簡短,直說陳祿和穀三皮這次收黃芪又賺了,各分了五千元。於是兩人立馬又收,不想竟一下子賠了一萬多元。結果在迴來的半道上,穀三皮借故脫身後,就再未露麵。那一萬多元的虧損也就隻有陳祿他自己一個人承擔。

    近年來,敕勒右旗的紅白喜事大操大辦之風愈演愈烈。操辦的事由起初還僅限於本人結婚、老人過世,後來漸漸擴展到孩子圓鎖、過一周歲生日、門市開業、喬遷新居等等。為此幾年下來,金獅可就沒少搭出禮去。如今他的兒子也一周歲了,為了收迴些禮金,他決計也操辦一番。操辦之前,他就大體做法跟文卓說:“第一,這個事宴就咱倆來操持,不用老人,老人隻來參加就行了。因為我爹每次辦事宴都要發火。辦事宴本來就事多,難免有個遺漏或措手不及。可他老人家一見有些差錯就跟我們發火,而且發起火來根本不考慮周圍有多少人,真麻煩!第二,酒席檔次一般就行了,不要講排場。因為咱們現在是最缺錢的時候,辦這個事宴的目的就是想收迴些禮金,補補虧空。”文卓表示讚成。然而事情的經過又怎能如他倆所願?

    金獅不是不想勞駕老人嗎?那好,在孩子生日慶典的頭天晚上即金獅在家裏辦消夜酒的時候,銅獅兩口因遠在東北不能來,銀獅兩口因業務忙沒有來,陳祿兩口則不急著來。結果麵對五桌近親好友,除了金獅、文卓及金鳳,再沒個幹活的,就連個專門哄孩子的也沒有。於是他們三個盡管忙了個焦頭爛額,還是差錯百出。好在近親好友們既來之就是捧場的,不是挑刺兒的,最終都樂嗬嗬地去了。送走客人,文卓噘著嘴說:“你看,老二、老三有個大煩小事,全家總動員。而輪到咱們有事,誰都不管。”金獅:“都怪我估計不足。沒想到簡單辦幾桌酒菜,竟這麽費人。事非經過不知難呀!”辦消夜酒麻煩是因為在家裏辦的,第二天的正宴安排在飯館,算是省事了,卻又多了別的不如意。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半過後,客人們已到了不少,陳祿卻仍未露麵。為此金獅和文卓到飯店大門口一邊迎客,一邊焦灼地等待著父親大人的到來。在生日慶典儀式上,孩子的最高長輩處於核心位置,隻要健在,是不可或缺的。何況陳祿是說好了要來的?然而等到12點,賓客已基本到齊,陳祿仍未出現。金獅見不能再等,忙跑至電話亭給家裏打電話,電話無人接。他茫然地返迴飯店,卻見已從便道而入的父親正在那裏指揮辦事人擺席,已將瓜子、水果等物變成雙份兒,將香煙和飲料提高了兩個檔次,並增設了一個新品種——葡萄酒。事已至此,金獅也不便說什麽,忙請父親入座。陳祿意猶未盡,當著眾賓朋的麵問金獅:“今天這場麵喝‘普金’咋成?起碼不得喝‘特金’?”普金指普通金駱駝酒,特金指特製金駱駝酒,特製的比普通的貴一倍。因此當著眾賓朋的麵,金獅既不想說行,也不好說不行,隻得說:“您就快入座吧。”豈料父親不滿地看了自己一眼,方歎息地入座。

    慶典儀式進行至最後,主持人禮節性地將話筒伸向孩子的姥爺,請之講話。老趙搖搖頭:“我就不說了。”主持人便又將話筒伸給陳祿:“請孩子的爺爺說兩句。”但看陳祿挺胸仰脖,足足講了五分鍾。講的最後幾句是:“這麽多尊貴的客人能從百忙之中抽時間來參加我孫子的生日慶典,我們本應好酒款待。怎奈我兒年幼無知,不通禮數,全拿次品應付。為此我深表歉意。”金獅一聽心說不好,忙看了文卓一眼。見文卓若無其事,方放寬心。輪到金獅講話,金獅心的話:“我們父子這麽輪番說上半天,還讓不讓客人們吃了?”因此隻簡單地說了些感激的話,即收了尾。

    文卓本來是要等賓朋們散盡後跟公爹理論的,怎奈公爹因家裏忙,坐罷席即迴去了,理論不上。隨後她又從收禮的那裏得知,公爹此次來未帶一分的禮金,給孩子掛的那八百元全是從收禮的那裏挪的。她強顏歡笑,苦熬著送走所有親朋後,即沒好氣地跟金獅說:“你瞧你爹辦的這是什麽事兒?來時未帶一分錢,卻大方得很呢,把酒席辦得比大款還要排場。這也罷了,還把該你說的話都說了,叫你再無話可說;還把不周不到的地方全推到你名下,生怕自己受點笑話。我倒要問問,除了那兩桌底親,這些客人是衝著誰來的?是要跟誰共事的?是誰該給留個好印象?”為了防止她日後跟父親發泄,金獅隻好讓她現在就發泄個夠。他一邊聽著文卓的嘮叨,一邊想:“父親今天之所以會這樣,就是因為這麽多年來一直在我這兒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以致把我當成一座采不完的礦山,並由此形成一個定勢,不論什麽都隻知從我這兒取,不知往我這兒拿,包括榮譽。”這個原因他是不會向文卓道破的,否則會對父親更為不利。怎奈文卓也不蠢,也會悟。但見她說:“唉!話又說迴來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不怪你爹,全怪你。為什麽呢?因為是你把他慣壞的。在這之前,我隻知道老人能把子孫慣壞;現在看來,子孫也能把老人慣壞。原來誰都容易養成一種慣性,進而受慣性的支配。被嬌生慣養出來的子女之所以更不孝敬老人,是因為已被老人養成一種慣性,隻知拿老人的,不知給老人。同樣,做老人的之所以最不關心孝子賢孫,是因為已被孝子賢孫養成一種慣性,隻知跟他們要,不知向他們付。如此看來,老人得不到逆子的孝敬,孝子得不到老人的眷顧,都是自已造成的,非對方。亡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聞聽此言,金獅心的話:“壞了,她既找到根源,可就要從源頭上治理了。”剛想到這裏,就見文卓說:“唉!慣性一旦養成就不好扭轉了。一個行進中的球體遇到靜止的球體就會產生震動,若遇到反方向行進的球體則會產生強烈的震動。”

    金獅這次辦事宴,由於鋪張,盡管來的人不少,卻隻結餘5000元。為此他問文卓:“咱們現在欠銀獅五千,欠你大姐一萬。這五千該還誰?”文卓:“還是還銀獅吧。這次事宴上,我大姐沒一點要錢的意思,銀獅卻提出來了。再說五千也不夠還我大姐的,不如還完一家是一家。”金獅於是把這五千元還了銀獅。至此,他身上還背著一萬元的債。

    5月上旬的一個上午,文卓父親突然發病住進了醫院。於是眾兒女齊集醫院來探病。探了一會兒,文卓把金獅叫出病房,說:“看來我爸得在這兒住上一陣子,得花不少的錢。他常年吃藥,又要經常補貼我大哥,估計沒有多少積蓄。咱們以前一直補貼你爹,現在也該補貼一下我爸了。若再不補貼,可能就沒機會了。當然,咱們就是不出錢,也不會耽誤我爸的病。我大姐已帶了不少的錢來,而且這些錢對她們來說根本就算不了什麽。但我覺得,她花是她的心意,咱們花是咱們的心意。你說呢?”金獅點點頭,說:“對。”說罷琢磨錢從哪來。文卓明白他的心思,便說:“咱們不是替你爹打了五千的貸款嗎?讓他現在就還咱們吧。反正對他來說,多五千不多,少五千不少。”金獅想了想,說:“看來隻能如此。”說罷去給父親打電話:“兩天內給我準備好五千塊。”陳祿驚問:“幹什麽?”金獅不願說是給嶽父看病,便說:“具體幹什麽就別問了,反正很急。”他從來沒有這麽急切而堅決地跟父親要過錢,因此父親認為他既如此,就有不得已之處,於是就答應了。

    兩天後的上午,金獅給嶽父陪床,讓文卓迴村取錢。文卓抱著孩子迴到村裏,陳祿又問:“你們要錢究竟幹啥?這麽急。”文卓更不想說出原委,便說:“別問了,反正很急。”怎奈陳祿習慣於把子女的事情都了然於胸,因此還是問:“對我們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嗎?”文卓:“不能說的多著呢!你問那麽多幹嗎?”陳祿:“那就說明你們沒啥事,隻是想要錢。”這可激起了文卓的逆反心理:“沒啥事就沒啥事,沒事就不能要?”陳祿依然漫不經心地說:“不能。”文卓聯想起事宴上的事,這氣就不打一處來了,急眉變臉地說:“莫非錢就對你們有用,對我們總沒用?借給你錢,沒事就不能要?難道真是銀錢不撒手,撒手不由人?”陳祿本想逼文卓說出原委,不意會這樣,一時呆在那裏。玉枝見鬧僵,不耐煩地對老頭子說:“給她就行了,你麻不麻煩?”說罷從陳祿手裏抓過錢,交給文卓。文卓把錢往懷裏一塞,抱起孩子就走。玉枝說:“我送送你吧,順便再抱抱孫子。”於是文卓大步流星在前,玉枝抱著孫子在後,奔公路而來。快到公路了,玉枝突然驚叫:“呀!你的錢怎麽掉出來了?”文卓迴頭一看,見地上撒著兩張百元鈔票。她急忙檢查自己的背心,就見背心已不知啥時候被孩子揪出褲外。她趕忙把錢掏出來清點,結果少了兩千六百元。婆媳倆趕忙沿原路尋找,直找到自家院子裏,才又找到一張。陳祿一聽,驚得無可如何,玉枝則直接就哭了。文卓平日就大手大腳的,不把錢當迴事,因此此時反倒比較平靜。她坐下定了定心,把錢裝好,抱了孩子即走。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就在文卓迴城的路上,其父病情突然明顯好轉,要立馬出院。眾兒女隻得將其接迴家中。金獅在嶽父家中一邊陪眾人說話,一邊想:“早知如此,就不用文卓迴村拿錢了。如今既拿了,也就不要往迴送了,就還她大姐吧。這樣,我身上也就隻剩五千的債了。”他正這麽想,就見文卓迴來了。文卓見老爸恢複如故,很高興,和眾人說笑了一會兒,然後把金獅叫出去說:“壞了,你打我吧。”金獅一緊張:“怎麽了?”文卓說明原委。金獅鬆了口氣,說:“我當啥事,以後可別這麽一驚一吒的。”心裏卻想:“兩千五百塊呢!三年的煙錢。”之後不久,金獅迴村一趟,就見口無遮攔的母親提起文卓丟錢的事,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啊!”金獅一聽好不寒心,心的話:“我若當初不給你們貸款,就不會跟她大姐借錢還貸,就不會迴來拿錢,也就不會丟錢。如今我們丟了那麽多錢,你們不但不安慰兩句,還這麽說!”

    今年陳祿在地裏安排了30畝板蘭根,金獅給孩子過生日那會兒,正是他大種板蘭根之時,因此很忙。如今他把板蘭根種植妥當,即著手籌劃去甘肅的事。去甘肅幹什麽呢?話還得從頭說起。敕勒右旗的窮後生有一個從甘肅、四川農村引媳婦的習慣。話說清水溝村有個叫陳大愣的,因早年喪父,自己又沒什麽特殊技能,隻靠幾畝良田過日,因而遲遲娶不過媳婦。無奈之下,經人介紹,於大前年冬天從甘肅農村娶了一位。該媳婦過門後,見夫家雖不怎麽富裕,但精米白麵管夠吃,比娘家強多了,也就安心度日。今年春節剛過,她收到父親發來的加急電報:“你母病重,速迴。”她於是半遲不早大老遠地迴了趟甘肅。從甘肅迴來,正值陳祿和穀三皮收第二趟黃芪。於是於這天晚上,她來陳祿家裏來串門兒,跟陳祿閑說:“你們這兒的黃芪剪成這樣才賣,我們那兒的都直接賣了。”陳祿便問:“你們那兒也種黃芪?”大愣媳婦:“咋不種呀?還不少種呢。我們那兒種黃芪用的都是賴地,也不用秧子,直接撒子兒。若遇上旱年長不好,也不起;遇上澇年長好了才起。因此人們都不把它當迴事兒,賣得也便宜。”陳祿來了神,問:“賣多少錢一斤?”大愣媳婦:“也就三四毛吧。”陳祿:“都賣到哪兒了?” 大愣媳婦:“每年都是那麽兩個城裏人來收,也不知他們賣哪了。”陳祿又問:“你們那兒的黃芪長得咋樣?”大愣媳婦:“往年也不行。去年不是雨澇?長得可好了,比你們這兒的還強呢。”陳祿點點頭,又問:“這個事你還跟誰說過?”大愣媳婦:“隻跟大愣說過。”陳祿:“你敢肯定?”大愣媳婦:“這還不敢肯定?跟別人也沒來由說呀。今兒個過來跟你們說,也是因為見你們收這個。”陳祿想了想,拿出一百塊錢給她。她驚訝地說:“我憑啥拿你這一百呢?”陳祿:“就憑你告訴我這些。” 大愣媳婦:“這也沒啥呀!”陳祿:“這很重要。你先把錢收起來,我還有話說。” 大愣媳婦把錢拿住,陳祿接著說:“隻要你能保證你和大愣三個月內不跟別人說這事,我還給你二百。” 大愣媳婦:“這還不容易?少吃一頓不行,少說一句還不行?”說罷拿了那一百元歡歡喜喜迴家去了。幾天後,陳祿和穀三皮再下廣州,陳祿獨自問了不少接貨商:“你們要不要原芪?”其中有兩位說要,並就價錢和質量問題與他交換了意見。從廣州迴來,陳祿本打算等種完地,就與穀三皮同赴甘肅。不意穀三皮中途溜了,他隻得單獨行動。

    這天,陳祿正要動身,見金獅迴來,便說:“這次我去甘肅,不收便罷,若收下,有這麽三條出路:第一條是先運迴咱們這兒來加工,然後再發廣州。第二條是就地加工,然後發廣州。第三條是直發廣州賣原芪。這三條各有優缺點,運迴來加工的優點是好照應,人工熟練,下腳料不丟;缺點是運費太高。就地加工的優缺點與運迴來恰恰相反,省運費,但人工不熟練,下料難賣,又不好管理。直發廣州賣原芪的優點是周轉快,缺點是利薄。你看該選哪條。”金獅問:“那下腳料跟運費比起來哪多哪少?”陳祿:“這要看年份。若遇好年份,下腳料彌補個運費還有餘;若遇賴年份,下腳料根本不夠運費。”金獅:“那現在呢?”陳祿:“現在略不夠些。”金獅:“那我的意見是,首選就地加工,次選迴來加工,幹脆不做發原芪的買賣。為什麽不做發原芪的買賣呢?因為加工原芪需要大量的人工和大片的場地,而廣州的人工、場地都很貴。正因為這樣,這些年廣州人一直不接咱們的原芪。而若接你的原芪,必然要把這筆加工費用考慮進去,從你的賣價中扣出來。這樣,你就基本上無利可圖。實際上咱們這幾年收黃芪賺錢,賺的很大一部分就是南北兩地人工和場地的巨大差價。而今你若再把這個差價放棄了,從理論上來說也就無餘潤了。你不能光圖快,沒餘潤的周轉率再高,又有什麽用呢?至於首選就地加工,次選迴來加工,倒不是因為在哪加工更省錢。就地加工雖然在運費上能省些,但安全上的代價相應要增加。我考慮的主要是時間問題。光蘭州到咱們這兒就有兩千多裏的路程。你把它從這麽遠運迴來,連裝帶卸,得多少天?這在周轉速度上不無形中慢了半拍?”陳祿重重地點點頭,便揣了一萬五千元上路了。

    到了預定地點,陳祿實地一調查,喜出望外,情況跟大愣媳婦說的沒兩樣。於是他抬高點價錢收購,眨眼收完那一萬五千元。很多農民還想賣,他便說:“你們若信得過我,就放下。我的款十天內就到。我若終究給不了你們錢,貨還歸你們。”農民們一想:“你還能眨眼間把這麽多貨拉跑了?”於是紛紛賒給。陳祿則一邊收,一邊給銀獅打電話:“我在這兒賒下6萬(元)的貨,你給我盡快把錢送來。這次咱們這樣,若賺了,你分六,我分四;若賠了,全由我賠。”銀獅聞聽此言,一來受利益驅動,二來不能眼瞅著父親被困他鄉而不顧,因而於五天內籌到六萬元即向甘肅進發了。如今他連自有資金和貸款及借款,實際掌握著20多萬元的錢物,因此在五天內籌集五六萬元不是個問題,閑話不提。再說這日他從蘭州下了火車,到汽車站來買票。他剛把錢遞進售票口,就覺自己腰間的傳唿機在動。他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何等警覺?但見他猛一伸手,就從腰間抓住一隻手。隨後他正要發難,就覺腦後惡風不善,急忙躲閑。遺憾的是如今的他胖得可以,有些笨拙,躲開頭部卻躲不開背部,隻覺背上“嘭”地一下挨了一棍。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急轉身來攻偷襲者。然就在他撥開對方第二棍,即將踢中對方腹部的時候,就覺腦後又有一股惡風襲來。他隻得棄前顧後,向一旁躲閃,結果還是被砸中背部。這下他可急了,一下子躥出老遠,奔至牆角,轉身迴視。這才發現圍攻他的歹徒足足有六七頭,且都帶有器械。他單人攜款出來行走,也有準備。隻見他“唰啦”一下從腰間抖出一條雙節棍,就在原地舞了起來。眾匪起初見他會玩兒這個,以為今天要栽;後見他守而不攻,方鬆了口氣,防備著退去。銀獅好想揮棍衝進匪群拚個痛快,但想起懷中的數萬元,隻得隱忍。他堅持每日練習這個東西也有幾個年頭,但一直沒有真正用過,因此沒把握。他那肥厚的脊背挨了兩棍,起初還不覺得怎樣,過了半天開始覺得生疼,隻得半道上先尋醫用藥,再找父親。找到父親,也不提挨打之事,隻問生意情況。問清後他暗暗心喜:“看來這兩棍也不白挨了。”想到這兒問父親:“還有我啥事兒?”陳祿笑著說:“我原以為我一個人不好照料,看來也行,這個東家挺得力。你若忙就迴吧。”銀獅出來一天就耽誤一天的藥品生意,因此見父親一人能行,便很快踏上歸程。迴到蘭州汽車站,他有意找尋了一下那幫匪徒,沒找著,隻得牙根癢癢地踏上東歸的火車。

    十天後,金獅迴村看了銀獅背上的兩道清晰的棒傷,心疼地說:“現在一些歹徒已經到了窮兇極惡、喪心病狂的地步。我從書報上常見一些歹徒作案,都是先害命後取財。因此建議你今後出門:第一,身上不要帶過多的現金;第二,穿得不要過於闊氣;第三,哪怕多費些路費盤纏,也要多帶些人;第四,見了歹徒能躲則躲,躲不開就不要手軟,能一招斃命就不要用兩招。寧可防衛過當吃官司,也不要讓人害了性命再等人給你報仇。總之,安全第一。唉!現在的警察都幹啥去了?堂堂一個省會汽車站,竟有這麽囂張的歹徒!”

    按下銀獅這邊不提,再說陳祿本來是打算就地加工的,但見收價比廣州那兩位接貨商開出的價格低得多,質量也夠格,貨源又這麽足,便換了想法:“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何不快速發上幾趟原芪,賺上幾把,等人們快弄明白了,再足足收上一堆,就地加工?”想到這兒便將收下的那七萬多元的原芪裝上汽車,直發廣州。到了廣州,他興衝衝地去找那兩位接貨商,結果連找半個月才找到一位,而且人家以“你來得晚了,而且你這些貨有紅心”為由拒接他的貨。他幹氣沒辦法,隻好四處詢問別的接貨商。結果人家不是給價太低要他大放血,就是免談。他萬般無奈,隻好張羅著加工。而就在他張羅好要加工的時候,一直未露麵的那位接貨商出現了,要以七萬元接他的貨。他明知被耍,但想到這樣比自己加工合算些,還是應允了。把貨甩盡,他立馬重返甘肅。然此時時間已經過去月餘,當地情況發生很大變化,各地黃芪販子雲集那裏,原芪價格漲到不能再漲的地步。陳祿見大勢已去,隻得悔恨不迭地迴家。迴家一算,前後賠出運費盤纏八千多元。金獅獲知此事原委,心想:“父親在商海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卻被兩個南方人耍得這麽慘,是何原故?難道真的是個個南方人都比北方人精明?當然不是。而是因為父親太渴望東山再起了,以致在誘惑麵前寧願往好處想。可見,人越是有某種渴望,越需防止受騙上當。再者,那兩個南方人隻能耍你,不能踐諾。因為踐諾就會承擔損失。而他跟你非親非故,為什麽要為你承擔損失?可見,人許下的諾言若對他自己有利,最起碼無害,尚有幾分可信;若無利甚至有害,則幹脆是謊言。總之,世上沒有明擺著的大便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家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陳鵬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陳鵬凱並收藏家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