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娟兒死後,杜強萬念俱灰,無心種什麽地,養什麽牛,賺什麽錢,整日除了飲酒,就是賭錢。結果不消一年功夫,輸掉四分之一的家資。見此,杜毅來勸:“大哥,大嫂過世已經一年了,你也該振作了。”杜強:“兄弟,你說的我懂,可我就是做不到。”杜毅:“你才40多歲,有這麽大的家業,不能再娶一個?”杜強:“現在讓你吃窩頭,你還能吃得下嗎?”杜毅:“吃不下。”杜強:“東海迴來不看水,巫山歸來不看雲。有過你大嫂,誰還能再做我的老婆?再說,後娶的老婆能跟你一心?”就這樣又過了一年,杜家半壁江山就歸了別人。杜毅一看,心想:“看來隻有分家了。分了家,最起碼還能保住幾百畝地和幾十頭牲畜。”於是怯生生地跟杜強說:“哥,要不,咱們分家吧。”杜強一聽,緩緩地點點頭,說:“是該分了,有多少夠輸哇?”分家後不消一年,杜強就把自己的那份兒財產輸了個十之八九。而就在這個時候,全國解放了,杜強被定為富農,杜毅被定為地主。

    牛娟兒死時,撇下兩兒兩女。如今大兒二十一歲,叫威龍;大女十八歲,叫金枝;二兒十三歲,叫耀龍;小女六歲,叫玉枝。大兒不愛讀書,早不上學了。大女自母親去世也輟了學。二兒讀書很專心,還在上學。眼瞅著威龍歲數大了,娶不上媳婦,杜強有點著急,就把主意打在了金枝身上。於是以雙份兒彩禮為條件,把金枝聘給了公社所在地茂林岱村的一位老大不小的富農子弟,然後用收到的彩禮為威龍勉強成婚。娶媳聘女之後,杜強已是耍錢上癮,仍常年四處偷偷地耍他的錢,把耀龍、玉枝全甩給了他們的奶奶和二叔。耀龍讀到中學,玉枝興高彩烈地上了小學。然而上了一年,杜強一是因為家貧,二是不好意思過多地拖累已被定為地主而且自己尚有六個兒女的杜毅,就讓玉枝停了學,專心供耀龍讀書。耀龍讀完中學,直接考上大學。誰知在大學讀了不到半年,因成分問題,被轉入中專體校。在體校上了半年,他見實在沒啥奔頭,又見市民比農民還受餓,便迴了家。迴家後不甘心,學了醫。學醫出來不能開診所,隻好做了赤腳醫生。就這樣三抽兩換,職沒求著,錢沒掙下,歲數卻大了,娶媳的問題成了當務之急。杜強無法,又把主意打在了十九歲的玉枝身上。

    玉枝自輟學即開始幹活,而且幹的主要是粗活。因縫縫洗洗的活兒自有奶奶、嬸子等人承辦。不知她是心強,還是體力好,常見她背著一背體積遠遠大於自己的豬菜迴家。繁重的體力勞動不僅沒有絲毫影響母親遺傳給她的身姿和膚色,反使她更有活力。她天生骨節小,膚色白,長到十九歲,身高一米六八,真是楚楚動人。這天,杜強把玉枝叫至跟前,說:“玉兒,爹給你說了一門親事。”玉枝一聽,就預感到姐姐的婚姻方式要在自己身上重演了,便問:“哪兒的?”杜強:“好地方,山青水綠,旱澇保收。”玉枝:“究竟是哪兒?”杜強:“清水溝。”“清水溝?”玉枝覺得還行,便問:“是誰?”杜強:“是名門之後,大肚腸子,掙錢就像耍哩。”一聽名門之後,玉枝就覺不妙。現在的名門之後哪個不是從頭黑到腳?因此她急問:“是誰?”杜強:“陳祿。”說罷理虧地低下了頭。玉枝不由心底一涼:“什麽?就是那個人稱活閻王的地主崽?爹,你是覺得我的罪沒受夠還是咋的?”說罷坐到小板凳上哭起來。待她哭夠了,杜強開言:“我讓你找陳祿,也不完全是為了你二哥。這半年我明查暗訪,把這十裏八鄉訪遍了,能拿出雙份兒彩禮的大有人在。我之所以選中陳祿,是因為覺得這小子最有出息。”玉枝:“出息啥呀?那頂黑帽子像如來佛貼了封條的五行山,再折騰也白搭。”杜強:“就這人家還三年掙下兩千。養家要的是錢,紅又不能當飯吃。咱們跟貧下中農不般配,你嫁過去會受氣的。找了陳祿倒是烏鴉落在豬身上,誰也別嫌誰黑。再說,我就不信那封條能貼一輩子,唐僧就要到了。”玉枝:“他是活閻王,還不把我當菜吃了?”杜強:“我還是判官呢,沒把你娘怎麽樣吧?你娘是硬讓我給舒服壞的!”說到這兒不禁又悲從中來,流下兩行老淚,最後說:“你是我的小女兒,所以我也不會太勉強你。但成不成,總得看一下吧?這樣即便你不願意,我也好迴絕人家。不然我已經答應人家了,你叫我怎麽說呢?就說我閨女嫌你成分高,又是閻王,所以不找了?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咱們受這方麵的製還少嗎?還能複加於人麽?”玉枝止住哭,點點頭,答應與陳祿見一見。

    這天上午,窗外空氣格外清新,楊柳吐絲,大地披綠,杏花正紅,兩隻喜鵲在大榆樹上衝著一個方向直叫。玉枝忐忑不安地坐在兄嫂的炕沿上,等待著那個不知是高是矮、是醜是俊的青年男子的到來。幾天來,她想了很多,一會兒琢磨琢磨父親的話,一會兒想想二哥的處境,一會兒又想想地主成分給二爹造成的影響,是推是就,拿不定主意。院門的開合聲驚醒了沉思中的玉枝,隻見一位中年婦女引著一位青年男子走進院來。玉枝不覺心頭一亮,但見那青年額頭發亮,顴骨含鋼,下巴堅毅,麵頰大方,真正是威猛而不粗魯,猙獰而不醜陋;再看身軀,高大而勻稱,結實而又靈活。總之,給人以生機、希望和力量。輪廓分明的形象便於記憶,因此玉枝隻看了短短幾秒鍾,就把陳祿的容顏和身影深深烙在心底,遂移開目光。陳祿尾隨媒人進得屋來,也不發言,隻是環視一周即退在一旁。但僅這一環視,就如照相一般,把一靚麗女子清楚地印入腦海。就覺此女隻應天上有,何故到人間?雙方坐定,玉枝的兄嫂免不了要與來人攀談幾句。當他們問及陳祿,陳祿便眼含微笑,和言細語。他的那雙大眼在生氣的時候令人恐怖,在微笑的時候卻是另一番光景——迷人。他今日說話聲音顯然不高,但仍然亮如宏鍾。送走客人,杜強問玉枝:“怎麽樣?”玉枝本來心裏願意,嘴上卻說:“過得去。”杜強又問:“那你願意不?”玉枝:“不願意又能咋地?”再看媒人領陳祿出來問:“怎麽樣?”陳祿:“有這樣的女人在身邊,再苦的日子也不苦。”雙方既無意見,商議訂婚,就見判官開出天價,要800元的彩禮。江山和美人是陳祿的兩大追求。江山可以留待日後慢慢去打,美人卻不可以緩圖。於是他答應了判官的要求,帶了八百元來訂婚,商定冬日迎娶。訂婚後,陳祿與玉枝有了來往。陳祿給玉枝添置了一身夏衣,把玉枝的美充分裝扮出來,然後帶她在村裏走了走,把全村人看得膛目結舌。來往幾次,陳祿和玉枝便變得戀戀不舍,都焦急地等待著冬日的到來。冬日一到,陳祿即帶人到判官家下茶(帶些茶果糖點到女方家商議迎娶的時間、方式等),不料判官又提出新要求,要400元的安家費。陳祿一聽不禁心頭火起,但還是壓了下去,因他不想一把火燒掉這樁親事。他前思後想了一番,還是著人迴去取了四百元來交給判官。下茶畢,陳祿皮笑肉不笑地告辭出屋,就見玉枝怯生生地跟了出來,含著歉意說:“這事兒由不得我,我不要妝新衣服了。”迎娶的日子總算到了,陳祿興高彩烈地套了車,一路炮響,來娶玉枝。到了判官家,陳祿剛剛坐定,就見媒人過來揪他的衣服。他隨媒人來到外邊一個僻靜處,就聽媒人說:“人家還要二百元的下炕錢。”陳祿一聽氣得隻咬牙,但想想如今已敲鑼打鼓地來了,大部分銀子也花了,能不娶嗎?於是又咬咬牙,擇人火速去取。取了來交於判官,再無妨礙,陳祿便在一陣鞭炮聲中,將玉枝攙上馬車。上了馬車,陳祿百感交加,冷冰冰地看了玉枝一眼,就見玉枝也是苦兮兮的。走了一程,玉枝低低地說:“我以後當牛做馬來補償你。”說罷就流出淚來。陳祿看了不忍,便握了她的手說:“算了,怨不得你。也沒什麽,錢是人掙的,再掙嘛!新婚之日高興才是,開心點。”玉枝:“我和你一起掙,我有的是力氣。”陳祿笑了。盡管如此,這事還是成了陳祿的話柄。兩人但凡有爭執,陳祿便說:“你爹能要我三茬彩禮!”玉枝一聽就啞口無言。這是後話。

    娶過玉枝的第二年即1966年,陳祿還準備轟轟烈烈地幹一番,大把大把地賺錢,不料全國爆發了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革命中,首當其衝的是戴著“地、富、反、壞、右”帽子的人們。這日下午,陳祿正在外頭勞作,一群紅衛兵闖入陳家,將陳母揪出去批鬥。批鬥中,紅衛兵的頭頭即民兵連長將陳母的頭發深一下淺一下地剪掉。陳母迴家,見留下的頭發實在難看,就索性將之全部推掉,於是成了光頭,難以出門見人。陳祿迴家見狀,也沒言語,吃了飯就睡了。睡至三更,他悄悄起來,穿上衣服,摸至鍋台邊,抽出菜刀,便要出門。就在這時,隻見玉枝迅疾扯開被窩,跳下地來,抱住陳祿的腰說:“你不能去。鬧出人命來,我怎麽辦?這一家老小怎麽辦?我肚裏的孩子怎麽辦?”她根本就沒睡,一直觀注著陳祿的動靜。陳祿:“此仇不報,誓不為人。”玉枝:“這是大形勢,被剪頭發的又不止媽一個。”陳祿:“那他剪短些就行了,幹嗎剪那麽深?不是乘機欺負人?”玉枝:“殺了他,你能活嗎?”陳祿:“他活得比我滋潤,咋換不過來?我還有啥盼頭?”玉枝:“不對。咱們的命可比他值錢了。他是個什麽東西?不是借運動走紅,他能幹個啥?我爹說了,這種鬧法不會長久的。再說,你不能象你二叔一樣,隻顧自己痛快,一合眼什麽都不知道了,不考慮一家老小怎麽活。你是這個家的頂梁柱哇!”最後這句話對陳祿震動很大。他猶豫了,最後說:“好,我保證不殺人,隻是教訓教訓他。”玉枝還是不鬆手:“打蛇不死被蛇咬。你打了他,他能跟你完?”陳祿:“不教訓他,我會氣死的。”玉枝聽了一怔,鬆了手:“那你保證不殺人。”陳祿:“我保證。”說罷消失在夜色中。他走後,玉枝焦灼不安地等待著,心中默默禱告上蒼:“老天爺,你給我攔攔這個活閻王吧!”過了一個鍾頭,陳祿迴來。玉枝急問:“怎麽樣?”陳祿平靜地說:“我一沒殺人,二沒打人,氣也出了。”說罷上炕睡了。過了幾天,陳母和玉枝就聽人說,民兵連長的媽和媳婦的頭不知被誰剃了,戴了帽子不敢出門,連長卻說是自己剪的。書中暗表,此話一點不假。當天晚上,陳祿用鐵鉗般的手掐住連長的脖子,逼其母及媳婦自己把頭發剪掉,然後留下一句話:“敢告,殺你全家。”連長隻有自怨自艾。

    第二年春,玉枝生下一女,取名金鳳。一年無話。1968年春,“文革”的勢頭遠沒有一開始那麽緊了,陳祿便在村邊的自(白)留地裏種了葵花,在自家院內悄悄種了藥材黨參。這些莊戶前景如何,暫且不表。先說同年8月,玉枝生下第一子,取名金獅。金獅比其姐金鳳僅小一年零五個月,兩人都需要吃奶,但娘奶隻夠一個人吃。因此陳祿給了隊長一些好處,搞到了一個給隊裏放羊的差事。放羊中間,他便每天從眾羊身上擠一斤多羊奶迴來給金鳳吃。秋末,他的黨參、葵花獲得高產,銷售卻成了問題。在物資短缺又統購統銷的那個年代,很多東西需憑票購買,即使有錢也多買不到。因此陳祿這葵花籽和黨參的銷售問題不在於人們的購買力不足,而在於私銷民售行為在絕對禁止之列。為了躲過一路盤查,玉枝將陳祿的兩件上衣縫在一起,在中間裝滿葵花籽,然後穿了進城,悄悄敲開市民的門賣。如此連續十幾趟,終究賣完,獲錢二百多元。其中一次路上,一位穿製服的敲了敲玉枝的衣服,問:“裏邊裝的什麽?”玉枝:“葵花籽皮。”製服:“還有裝這個的!”玉枝:“沒辦法,孩子多,棉花不夠,我們大人隻好拿這個湊合。”製服點點頭:“有創意。”說罷放行。在玉枝賣葵花籽的同時,陳祿遍訪民間中醫以售黨參。他原打算通過眾多的中醫將這些黨參一點點地賣出去,沒想到跑了幾家後,遇到一個密秘販賣這個的,竟一次買了他的,給錢二百多元。此外,陳家因有陳祿、玉枝及陳禎三位壯勞力,從隊裏分紅二百來元。如今又有錢了,陳禎的成家問題也提到了議事日程。

    陳禎娶媳婦也不容易。陳母托媒給連說了好幾個都是對方不願意。最後有一家願意了,卻也是富農成分,因此也要雙份彩禮。陳祿說:“那倒無所謂,生得咋樣?”媒人:“哪都好,就是左胳膊有點瘸,幹不了重活。” 陳祿:“咋瘸的?” 媒人:“是小時候不小心摔下的。摔傷後家裏窮,沒好好治,就瘸了。”陳母:“好歹看看吧。”於是這日,陳祿和陳禎一塊兒到媒人家裏來看那女子。但見此女身材高挑,眉目清秀,隻是左胳膊伸不直。但也不明顯,隻抬起四十度。看罷出來,陳祿問陳禎:“咋樣?”陳禎說:“夠可以的了。女人嘛,能幹輕活就行了。”既如此,陳祿也無話說,便於當年臘月給陳禎張羅著將那女子娶了迴來。

    給陳禎成家後,勉強等著過了個大年,陳母即給兩個兒子分家。陳家現在除了陳母和陳祥的一個小單間外,隻有連在一起的兩套房子。東邊的較新,三間;西邊的較舊,兩間。都是以前陳家的長工住的。在陳母的主持下,陳祿隻分得那兩間舊房和兩隻碗、兩雙筷子及隻夠吃兩個月的口糧,其餘都分給了陳禎。對此陳祿也沒什麽怨言,反正總共也值不了多少錢,錢是人掙的嘛。不能讓他容忍的是,分完家,母親簡單地收拾收拾,就要帶著十四歲的陳祥後走了。陳祿聽了又驚又惱,說什麽也不同意,“難道我能餓起你們?”陳母:“不能。”陳祿:“那你為啥要走?”陳母:“不為啥,反正要走,非走不可,除非你打死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哪個能管?陳祿知事不可為,隻好說:“那你把四弟留下。”陳母:“寧死做官的老子,不死叫街的娘。他跟了我比跟了誰都強。再說我身邊總得有個親的吧?”陳祿氣得頭要炸了,但沒一點辦法,最後隻得和陳禎灑淚送母親和四弟上路。臨分手時,陳祿摸著陳祥的腦袋,哭著說:“啥時候想迴來就啥時候迴來。”就這樣老夫人帶了四兒後走了,後走到離家足有200裏的一個姓柳的村子裏,嫁給了一位年歲相當、老實巴交、身體硬朗的老光棍。此時老夫人已是61歲的人了。老夫人一走,村裏人問陳祿:“你媽在你名下一不愁吃,二不怕欺,幹嗎要走呢?”每遇此問,陳祿就無言以對,最後索性恨恨地自嘲地說上一句:“愛男人唄!”老夫人走後,也常常帶了陳祥迴來。每次迴來,陳祿都喜不自勝,拿出家裏最好的給娘和四弟吃。臨走還給拿上雙份盤纏,以期她們能多迴來幾次。此是後話。

    再說分家後,陳祿開始為吃的犯愁。如今他家裏隻剩半個月的口糧,而新糧下來還需三個月。見此,作為賭鬼女兒的玉枝問陳祿:“我有個絕活,敢不敢幹?”陳祿:“啥絕活?”玉枝:“畫紙牌。”書中暗表,這種紙牌是一種賭博用具,在內蒙古農村廣為流行,上麵畫有條、桶、萬及武鬆、毛魚等圖樣,共120張,可供六七人一起玩耍。陳祿想了好幾天,最後跟玉枝說:“幹!”於是兩口子買迴白紙、牛皮紙、毛筆、墨汁、尺子等材料器具,於夜深人靜的時候,緊鎖大門,緊插屋門,遮窗蔽戶,做起紙牌來。一夜可做成一副。每做好十副,玉枝便包了去找判官,由判官指點著賣於窩博主(收留人們耍錢的人)們。欲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過了一段時間,就有人密告陳祿做牌的事。但密告後,大隊幹部不想為那個冤,公社幹部又懶得管。後來人們反映得強烈了,派出所的來抓了幾次,都沒抓著。因為陳祿對此早有防備,每畫好十張就將之藏起來。若遇風吹草動,就把手邊的幾張牌仍進灶火。一次,他們兩口剛把裱好的紙片拿到炕桌上,尚未取來筆墨,就見派出所的破門而入。所長說:“這你還有何話說?”陳祿坦然而故作吃驚地問:“咋的啦?”所長:“你畫紙牌,還咋的啦!”陳祿:“我啥時候畫紙牌了?”所長:“那你這紙片是幹啥的?”陳祿:“做鞋襯子的。”所長:“做鞋襯子就用這個?”陳祿:“家裏窮,布不夠用,就用這個湊乎。”所長:“你!好,咱們走著噍。我就不信逮不住你。”說罷轉身要走,玉枝:“等等!踹爛門咋辦?”所長:“給你賠。”說罷甩下些錢,懷著更大的憤恨而去,發誓一定要抓住陳祿。陳祿則覺得這牌是不能再畫了,否則被逮住是早晚的事,於是停下。但已收入200多元,除去吃喝,尚餘160多元。

    分家後,陳祿在自留地裏連種兩年黨參、黃芪、煙葉、葵花等經濟作物。清水溝的確是塊風水寶地,種啥收啥。兩年下來,陳祿僅靠自留地就收入400多元。與此同時,他和玉枝作為壯勞力,兩年從隊裏分紅共計400餘元。1970年10月中旬,玉枝生下第二子,取名銀獅。銀獅的出生使本來狹小的家顯得更加擁擠了。為此陳祿於第二年春張羅著蓋了新房。該房在當時農村可說首屈一指,五間大,整個一個磚木結構。遠遠望去,青磚碧瓦,十分亮堂。房子建成了,未拉下饑荒,卻吃盡了口糧,新糧還需一個月才能下來。那時蓋房幫忙的人很多,也不圖什麽工錢,隻為掙口精米白麵吃。口糧沒了,陳祿就和玉枝畫牌,畫了一個月便匆匆收場。同年秋末,他們兩口又從自留地和隊裏掙得400多元。此時他們的房子從外麵看是很亮堂,從裏麵看卻不怎麽地,抬頭見櫞,炕單破爛,四壁低處盡是孩子們亂塗亂抹下的痕跡。陳祿於是請了人來裱仰層(頂棚)、畫牆圍及油布。誰知這三項工程要花掉他百兒八十。他咬咬牙還是做了,但存下一條心,乘機學習裱仰層和畫牆圍、畫油布的技術。待三項工程完畢付了款,陳祿便多了三項手藝,即裱仰層、畫牆圍、畫油布。不到一年,他的這三項技術遠近聞名,僅此每年可打鬧幾百元。在他忙來忙去的同時,玉枝也不願閑著,除了白天跟著眾人出工外,搶早奪晚地養了三口豬、四十隻雞,僅此年可收入200來元。掙了錢,他們就陸續添置了手表、自行車、縫紉機、收音機、座鍾、紅躺櫃、廚櫃及衣服等等。其中很多都是名牌兒,手表還是雙份兒的。每逢唱戲,陳祿和玉枝帶著名牌表、騎著名牌車、穿著名牌衣服、帶著孩子們這麽一轉,好不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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