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要刻在自己的腦海裏,仿佛生怕自己在下一秒鍾便會忘記。

    司寇郇翔心中閃過濃重的不安和疼痛,為何……隻一個眼神,隻一個眼神,自己已承受不起,已承受不起了……

    訾槿著迷般地望著司寇郇翔,恍惚地說道:“小白……我對你保證,以後絕不騙你,以後絕不欺負你,以後都不讓你哭。小白……小白怎這般地好看呢?我想看一輩子,一輩子也看不夠。小白……我以後都不放開你了,我要抓住你,不會再讓你跑了,我會對你很好很好,你要信我。小白……以後你若出來采藥,我絕不撒潑耍賴地非要跟著了,我會乖乖地在家等你迴去,好嗎?小白……其實我不怕,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什麽也不怕了。”

    訾槿低吟淺唱、柔啞徘徊,語調之中滿是憧憬之色,眸光一片迷離。

    不要聽!不要聽!不能聽!不能聽!心……為何那麽的亂,那麽的亂,如果對她不舍……如果對她不舍,自己該情何以堪?情何以堪!明明不該聽,明明不想聽,可這一句又一句的話,如印心底,揮之不去?

    觸及魚落傷痛的眸光,司寇郇翔猛然清醒,他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讓自己清醒起來。眸中的掙紮之色,逐漸褪去,他不安地看向魚落,仿佛了做了天大的虧心事一般。

    魚落眼眶通紅,眼中含淚,眸中滿是痛楚,她微微開口,輕聲喚道:“哥哥……”

    隻兩個字,讓司寇郇翔心中劇痛不已,仿佛被人掏去了心肺一般,以為已經淡忘的前塵往事瞬間全部湧入腦海,那嬌憨楚楚的模樣,那歪頭甜笑的笑顏,怎能……怎能再讓她難過讓她哭?自己的掙紮,一定已深深地刺傷了那個傾盡所有都要保護的人,那個發誓不能讓她受半點委曲的人。自己在做什麽?在做什麽?!還想後悔嗎?還要在後悔中度過餘生嗎?!

    司寇郇翔眉宇間一片懊悔愧疚之色,聲音滿是憐惜與自責:“南兒莫怕,是哥哥錯了。

    隻兩個字,訾槿緩緩地閉上了雙眸,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前世今生無論是誰,還有什麽所謂:隻兩字……隻兩字便已能讓自己一敗塗地……

    身後的四人摒住唿吸,卻不敢多加催促,隻要他兩人都救,自是不必爭個先後。

    司寇郇翔緊緊拉住魚落的手,小心地施力,一點點地將魚落拖至半腰,待到有了把握,猛然施力,將魚落甩到身後。四人同時出手相接,待看清衣袍,三人收迴了手,隻安樂王一人將魚落牢牢接住。

    司寇郇翔這一施力,那塊酥軟的山地又猛地塌陷了幾分,眾人欲上前,卻生生地停住了腳步。

    安樂王滿目的慌亂,低聲喊道:“哥,南兒無恙……你慢慢地,把小啞巴拉上來……好不好?”

    訾槿猛然地睜開了雙眸,雨濕的睫毛遮蓋不住眼底的傷痛與心碎。

    泥土方才塌陷,司寇郇翔心中驚惶無比,不敢貿然施力。他垂著眼不敢看訾槿,手卻抓得更緊,不敢有半分的鬆懈。

    “小白……我們去神仙山找個日日能看風景的地方,接一處溫泉眼建一棟宅子。宅子不必太大,夠住就行。到時你作畫,我彈琴,我雖不會吟詩作對,但你吟我也能聽懂。我廚藝雖不強,但做出的飯菜好歹還能吃。若日日相對,膩了這平淡,我們結伴天涯,遊蕩江湖,什麽時候玩夠了,什麽時候再迴去,好不好?小白……雨大,我冷,你給我暖暖好不好?小白……我錯了,我以後再不敢亂發脾氣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住口!”幾句話風情雲淡的話語,讓司寇郇翔徹底亂了方寸,那努力咬著口中的嫩肉一點點建設的無比牢固的心防,瞬間坍塌。他心神俱亂,閉上雙眸,用大聲的斥責來駁迴自己心中的不舍、憐惜、疼痛、慌亂,以及各種各樣的不明的情緒。

    “小白……你的頭發真好看,比綢緞還要軟還要滑,仿若銀絲一般,我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頭發。小白……”

    “住口!你不用繼續說下去了,無論你是誰,我都會救你上來”司寇郇翔閉眼努力地凝神,想讓自己不為所動。不能為其所動,為何看不清自己的心?是自己看不清楚自己的心嗎?還是心已經背叛了自己?!

    司寇郇翔試圖拉訾槿,身旁的山地突然坍塌了一大塊,他立即停了下來,不敢再動。

    聽到此話,訾槿心中又是一痛,是啊……不管是誰,無論是誰,他都不會不管的。自己在她心中並非特殊,司寇郇翔,溫潤如玉……哪怕背著仇人的罪名,那怕他再不想救,也終是會救的。

    “小白……你的手,仿佛有魔力一般,無論哪裏痛,隻要你給我我揉一揉,我便一點也不疼了,一點也不疼了。”

    司寇郇翔眉宇之間閃過一絲冷漠,又狠狠地咬了自己的口中的嫩肉,手指因止不住的顫抖而微微鬆動著。不能讓她亂了自己的心,不能!不能!不能!心都如此了!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訾槿感受了司寇郇翔的慌亂和掙紮,那微不可察

    的冷漠,讓她的心涼了下來,她淒然一笑死死地抓緊了司寇郇翔的手。

    司寇郇翔渾身顫抖手指微動,最後終是未鬆開了訾槿的手,隻是那手……卻再也扣不緊訾槿的手腕。

    訾槿仰著頭,雙眼已模糊得看不清一切:“我日日恐慌隱隱不安,放棄自尊癡纏於你。我知道小白是司寇郇翔,我知道小白是司寇郇翔,一直都知道,卻讓自己裝作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知。每日每日地騙自己,憧憬著幸福。我將能給的承諾……全部給了你,我傾盡所有,想緊緊地緊緊地拉住你的手,永遠都不鬆開,我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舍棄了,還不夠嗎?還不行嗎?”

    司寇郇翔心中響起了裂帛般的聲動,這份痛楚瞬間深入血肉骨髓。他瞪大了雙眸,讓自己不為所動,眼底閃過掙紮:“莫再說這些,我說了……無論你是誰,我都會救你上來,保你性命!”

    訾槿凝視著司寇郇翔溫潤滿是掙紮的眼眸,不以為然一字一句緊緊相逼:“不是因為你是小白,也不是因為你是司寇郇翔,隻因為你便是你。我喜歡與你在一起時的感覺,依戀你懷中的溫度,所以我想我是愛上你……你可知道?……對於他們而言,你隻是一個人,但是對於我來講,你曾是我的整個人生。”

    司寇郇翔渾身僵硬,訾槿滿是傷痛委曲的模樣竟是直接重創了他的心神,讓他腦中一片暈眩。他咬著唇努力讓自己散發出淩人的氣勢,試圖讓心神恢複清明,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你大不必……如此煞費苦心編造這些,不管是誰,我自會盡力,讓你活命便是。”

    訾槿心神俱裂,怔怔的看著司寇郇翔:原來,你的眼中,我便是如此的不堪,為求活命……編造這些……嗬嗬……

    突然,兩人相接的手臂處,猛的坍塌了一塊,司寇郇翔的手狠狠地砸在石壁上。他費力地握住自己的手,卻怎麽也收不緊手指。頓時,司寇郇翔臉色蒼白。

    司寇郇翔渾身散發淩人的氣勢,逼得訾槿喘不過氣來。

    瞬間的坍塌讓訾槿慌亂無比,她的手抓得更緊,雨水浸泡中,手已快使不上力氣,可是司寇郇翔的手卻不願意再施力。

    訾槿頓時心灰意冷。她的眼睛酸漲難忍,眼淚匯著雨水流得滿臉:小白……如果這次我不得不離開了你,那一定不會是我的本意。我不是為了活命才要和你說這些……我不願……我不願再哀求你,也已厭倦了所有,我想保留住最後的尊嚴,放自己一條生路……

    “哥……

    你把小啞巴拉上來,我以後什麽也聽你的,真的什麽也聽你的……哥……你聽我說,我還有很多很多事沒和你說……等你把小啞巴拉上來,我什麽也告訴你,好不好?”司寇郇樂絕美的臉上慌張成一片,滿眸的驚恐與不安。

    司寇郇翔感到訾槿的手緊緊地抓住自己,雜亂的心中突然湧出莫名的欣喜與顫動,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那是一種熟悉的被依靠被信任的感覺。她終是不願放開自己,終是不會放開自己,不是嗎?

    訾槿了無聲息地垂下頭,良久後她再次抬頭,臉上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司寇郇翔已是柔和成一片的如玉的臉龐,似溫玉暖人的眼眸:是自己讓他難受了,是自己讓他負擔不了,是自己強求了……他隻是鬆了鬆手,便如換了模樣一般,那模樣如此的清澈,如釋重負,臉上的暖意讓人懷念得想哭。不該強求的……不是嗎?不該強求……

    司寇郇翔眼含暖人的笑意,心中所有的情緒已被那莫名的喜悅所替代,他小心地挪動著另一隻手,試圖找著機會替代那一隻被她抓緊的書。

    訾槿用盡全力再次握緊自己的手,指甲緊緊掐進司寇郇翔的手腕,她的心已冰冷一片。司寇郇翔的手如今已是虛抓著自己了,如果自己輕然地鬆開,便會萬劫不複。

    司寇郇翔的臉上,明明如三月的春日一般暖意融融,但訾槿的心卻已墜進了冰窟之中,疼痛到了極致後,已是麻木一片。

    訾槿緩緩地抬起頭來,盯著司寇郇翔溫玉般的眼眸,唇邊驀地綻放一抹瑰麗的笑容,柔柔說道:“你真好看……我想就這樣地看上一輩子……不……一輩子也看不夠。……我曾說過……如果有那麽一日,你我必須選擇,我一定不放開你……可是我,現在要反悔了……真的反悔了……原來你的心……從來都沒在我的身上……這一次,我想……這一次……我放手……”

    訾槿毫無預警地將手鬆開,司寇郇翔瞬時變了臉,他神色大亂雙手去抓,卻隻扯碎了衣袖……

    訾槿眼波迷離一片,眸光漸漸黯淡,她含笑地凝視著司寇郇翔滿是慌亂的臉,仿佛看到當年鳳儀宮中,那身著火紅喜袍的男子,初見自己時慌亂的一笑,下意識地喃喃念出口:“哥哥……”

    當時,緊扣的手指猛然地鬆開,一聲裂錦,撕破了誰的心。

    那時,魚落唿喚哥哥時隻是情難自禁。這一刻,竟是如此地痛徹心扉。

    心越收越緊,痛得無可言狀。

    是誰!?她是誰!?她究竟是誰!!?為什麽要糾纏自己!?為什麽又到最後一刻選擇了放手!?她曾說永不再放手嗎!?她曾承諾過再不會放開自己嗎!?!為什麽又要來欺騙!?為什麽還忍心欺騙這樣的一個自己?!為什麽!!!

    一片雲錦飄在風中,司寇郇翔怔目望著雲霧深處,喃喃地低語:“槿兒,槿兒,迴來……”手,空空如也的停留在半空,臉畔,不知是雨是淚。

    她曾經緊緊拉住自己的手,怎麽也不撒開,她曾附在自己耳邊說過一輩子都不放手。為什麽又反悔?她怎能又反悔了呢?怎就又反悔了呢?

    槿兒,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你怎能又一次騙了我?你怎忍心又一次騙了我呢?

    是誰?是誰一直再逼她放手?是誰?是誰讓她鬆開了手?是誰?將她逼到如此的地步。

    一聲尖叫,劃破長空,司寇郇翔木然地迴頭。看到南兒哭泣慌亂的臉,他蹙起眉頭,緩緩站起身來,一步步地朝迴走去。

    那閃過的紅衣的又是誰呢?樂兒怎這般地狂亂?他們每個人為何雙目通紅通紅的?地上雨水衝刷不掉的鮮紅又是什麽?

    是誰?是誰?是誰在我的懷中嚶嚶哭泣?……我的槿兒……我的槿兒……

    是什麽東西碎了,胸口空蕩蕩的,連唿吸都讓心肺冷到麻木。

    司寇郇翔腳步輕浮,眸中如夢似幻,珍惜無比地執起懷中人的臉,低聲哄道:“槿兒莫哭,莫怕,哥哥在這。”

    懷中的人瑟瑟發抖,眼底滿是驚慌。

    這是自己傾盡所有都要護住的人,這是自己死也不願失去的人,怎能讓她驚慌呢?是誰讓她露出恐懼的模樣?

    遠處,大批的禦林軍高喊著“護駕”圍了上來。

    司寇郇翔抬眸望著四處閃動的刀光,眼底如千年的寒冰,聲音如地獄裏索命的修羅:“殺無赦!”

    訾吟風心神俱碎,電閃般地飛身撲了下去,用盡內力讓自己的身子破空下墜。半空中他終於拽住了訾槿的手,將她牢牢地護在懷中,腳下試圖借力攀迴崖上,怎奈雨水過大,石壁光滑,找不到任何支撐點。

    半空中,訾吟風微微一笑,騰空反身將訾槿置於上方,將她牢牢地鉗製在自己的懷中。

    訾槿瞪大了雙眸,不可思議地看著訾吟風笑臉:“為何……”

    “如此……甚好……”訾吟風安逸地閉上雙眸,俊秀的臉上的笑容恍惚

    而滿足。

    恍惚之中,訾槿聞到一股異香,漸漸地失去了知覺。

    站得較遠的安樂王與獨孤郗徽,同時跑向崖邊,卻隻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像。

    獨孤郗徽琥珀色的眸中溢滿了哀慟,想喊叫,卻連聲音都發不出,想也未想飛身就向下撲去,卻被人生生地截在半空中。

    “撤!”樓爍一掌將獨孤郗徽劈暈,接過他滑倒的身子對身後的眾人高喊一聲。

    “不!”魚落一聲淒厲的尖叫,喚迴了趴在崖邊神思的司寇郇翔。他一點點地轉過頭來,墨玉般的眸中映出魚落瑟瑟發抖的身影,那眸中沒有任何光彩,如墜雲霧,似夢似幻。

    安樂王滿身泥濘愣愣地跌坐在原地,他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著,機械地轉過頭,看著司寇郇翔一步步地離開崖邊,卻將魚落緊緊地抱在懷中。刹那間,他清楚地聽見了玉器被摔碎的聲音,紮在了哪裏……疼痛難忍。這不是他想要的,一切本不該如此,不是他害了小啞巴!不是他害了小啞巴!他明明疼她疼到了心尖上,怎會是自己害了她?!

    是誰?!是誰?!是誰丟了我的小啞巴?!是誰?!那麽狠心地丟了我的小啞巴?!

    安樂王仰著頭,任雨滴拍在臉上,來緩解心底的疼痛。他猛地睜開眼眸,搖搖欲墜地站起身來,一步步地走向司寇郇翔,抬起顫抖不止的手,指著司寇郇翔緊緊護在懷中的魚落,厲聲尖叫道:“你為了她!就為了她!你卻扔了她!你卻扔了她!你怎忍心!你怎忍心!你怎忍心扔了我的小啞巴!!”

    司寇郇翔身形晃了晃,雙眸空洞一片。他側過臉掃了安樂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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