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安慰懷中哭泣不休的人兒。

    安樂王猛然上前一步,緊緊地抓住了司寇郇翔的手腕,一雙美目猙獰無比:“把她還給我!還給我!……哥……求你,把她還給樂兒……把她還給樂兒……”

    司寇郇翔木木地甩開安樂王的手,曾溫潤的眸中布滿了冰霜水霧一片。他凝視著遠處趕來的禦林軍,瞟了一眼混戰的人群,更加地抱緊懷中的人,冷聲說道:“殺無赦!”

    抬首間,安樂王麵目猙獰無比,發狠地朝司寇郇翔衝去,一把拽住魚落的手臂,揚手間一巴掌閃落。“啪”一聲,脆響震呆了在場的所有人。

    司寇郇翔愕然地看著安樂王,溫潤的眸中滿是震驚,瞬間被狂怒所覆蓋,一腳踹在他的胸口。安樂王不及防備連翻幾滾,合身撲倒在君赤的腳前,濺起滿身汙泥。

    司寇郇翔垂下頭去,蒲扇般的睫毛遮掩不住的心疼。他輕撫著魚落高高腫起的臉頰,柔聲說道:“槿兒莫怕,迴宮後,哥哥給槿兒找最好的禦醫,槿兒不疼,乖。”

    安樂王趴在泥濘之中,緩緩地抬起頭來,瞪大雙眸不可置信地盯著司寇郇翔,嘶吼道:“哥?你打我?!你……為了這個賤人……打我?從小自大你從不曾動我一下,今日!你居然為了這賤人打我!”是哥!是哥!是哥扔了她!是哥扔了她!是哥的錯!是哥的錯!全是哥的錯!!!

    司寇郇翔迴過頭,兵刃般的眸光射向安樂王,厲聲喝道:“即便是我的弟弟,也不能動她!”

    安樂王猛地起身,胸口一陣劇痛。他單手握拳緊緊地扣在胸口,欲發怒,卻忽然仰天狂笑起來,震耳欲聾的狂笑聲在山崖上迴蕩著。他死死地盯著司寇郇翔:“你這個……”他的手猛地指向司寇郇翔懷中的魚落,毫無預警地,晶瑩滾燙的淚水混著雨水從猩紅似裂的眼眶中滾了下來,“你為了這個賤人!就為了這個賤人!居然把她扔了下去!?你真不知道她是誰嗎!?你真的不知道她是誰嗎?!難道你的心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你騙得了全天下的人!你騙得了自己嗎!?你騙的了自己的心嗎?你騙的了嗎?!你不敢相信她便是她!你怕她!你怕知道是她!你怕自私的你曾為了治病而飲下她的血!你不敢讓自己相信……你是因為喝了她的血……今日,你才能清醒地站在這裏!你蒙蔽了你的雙眼!卻蒙蔽不了你的心!你騙不了你的心!你如此狠心!你為遮蓋自己的過錯,卻狠心地將她扔下山崖!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害死了她!”

    “是你!都是因為你!

    !都是你害的她……才會有今日!……”一直垂著頭的君赤突然發難,挺劍刺向尋樂後背,卻被錦禦手中的劍擋了下來,錦禦十足的一掌拍在君赤的身上。

    君赤倒退數丈,猛地將手中的劍刺進泥土裏,單膝跪在原地,雙眸猩紅布滿恨意,死死地盯著安樂王的背影。

    司寇郇翔蒼白的嘴唇死死地抿著,蒲扇般的睫毛將情緒全部遮蓋。他環住魚落的手一點點地鬆開,慢慢地垂了下來,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著。他默然地轉過身去:“將三殿下……與南姑娘,先行送迴宮去。”

    魚落猛然抬頭,瞬時紅了眼眶,布滿悲痛的眸中瞬間溢滿了慌亂。她嬌小的身軀在風雨中劇烈顫抖著,朱唇輕啟,欲言又止。

    被錦禦封住內力的君赤麵如死灰,掙紮起身,他緩緩地迴頭看了一眼訾槿墜崖的地方,淒然一笑,似無知覺的木偶般一步步地跟隨著錦禦的腳步。

    錦禦麵有難色地看著一動不動的魚落:“請姑娘莫要為難錦禦。”

    魚落眼眶通紅滿眸傷痛,步履蹣跚地走到馬車前,驀然迴獸,定定地望著司寇郇翔顫抖不止的背影,心底酸澀無比,轉身上了馬車。

    車轅碌碌遠遠而去,不知輾碎了誰人的心,軋斷了誰人的情,扼殺了誰人全部的希望……

    安樂王滿臉的泥濘,毫無知覺地坐在雨地裏,狹長的眸中黯淡無光。他癡癡的望著訾槿墜崖的方向,若失魂般低喃自語:“我害死了她……我害死她……我害死了我的小啞巴……”

    司寇郇翔轉身,一步步地走向安樂王,默默地蹲下身去,用衣袖細細地擦拭安樂王臉上的泥濘,絕美如花的唇瓣漸漸浮起一絲慘淡至極的苦笑:“樂兒……乖……”

    安樂王木然地迴頭,眸子漸漸有了焦距:“哥……”

    司寇郇翔一點點地將安樂王環在懷中,緩緩閉上了眼眸,輕拍著他的後背:“樂兒,咱們該迴去了。”

    安樂王將臉埋著司寇郇翔的胸口,強壓著哽咽,低聲啜泣:“哥,你把她找迴來好不好?你把她找迴來陪樂兒好不好?哥,樂兒好難受,樂兒難受得快不能唿吸了。哥,小啞巴很乖很聽話,她一直對樂兒很好很好,她舍不得樂兒受傷,她舍不得樂兒難過,她從來對樂兒千依百順,她怎會舍得丟下樂兒呢?她怎麽舍得丟下樂兒呢?哥……樂兒錯了,樂兒錯了,是樂兒害死了她,是樂兒害死了她!……是樂兒!是樂兒!是樂兒害死了她!”

    司寇郇翔眉宇緊

    鎖,蒲扇般的睫毛劇烈顫動著。他的手掌止不住地發抖,胸口的淚水,腐蝕著他的心窩,腐蝕著他的五髒:“不怪樂兒,不是樂兒的錯……是哥……是哥親手推她下……和樂兒沒關係……”

    “哥不知道!哥不知道!哥不知道……她當初千裏迢迢一心一意地隨我而來,我本該好好待她,我本該好好的待她不是嗎?可我不但不知珍惜她,反而處處讓人刁難刻薄她,我曾親手喂她吃下寐魂惜魄。哥病時與她親近,讓我害怕不安,所以我讓哥日日地飲她的血治病……”聲聲低泣,喃喃低語。

    “其實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她早已沒有味覺了!就算已經如此了……我卻還是不願也不敢放開她,我還想報複她折磨她。每當我下不去手的時候,我便一遍遍地迴想她當年是怎麽對待哥的!我一遍遍地告訴自己當年她給了哥多少屈辱與不堪!哥……是我!是我!是我一點點地將她逼到今日!是我一點點地將她逼死!”安樂王猛然抬頭,嘶聲大吼,像隻受傷的野獸發出一聲聲淒厲的咆哮,哽咽聲中夾雜著壓抑不住的痛苦。

    司寇郇翔單手握拳一點點地收緊,指甲深嵌掌心之中,鮮紅的血液從指縫中一點點地流出,他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著。他緩慢地睜開眼眸,墨玉般的眸子幽暗一片,再無生機。他機械地伸出手去,細細地擦拭著安樂王臉上的淚和泥。

    “樂兒莫要自責,是哥的錯,哥隻顧看顧樂兒,卻沒有教導好樂兒,樂兒不知該如何愛人,更不知該如何保護所愛的人。怨哥,怨哥一直把樂兒當成孩童,卻不知道樂兒已經長大成人了。哥也忘記告訴樂兒,哥很想她。忘記告訴樂兒,隻要她好好的,那怕瘋癲一輩子……哥也願意。忘記告訴樂兒,哥從來沒有怨過她。”

    司寇郇翔無暇的臉上,恍惚而空洞,又平靜得讓人心冷:“今日……不是樂兒的錯,哥不配……哥不配……哥不配得到上蒼的垂憐。哥是個小人,是個心胸狹隘不折不扣的小人,哥一步步地將她逼到無路可走……這不怪樂兒,不是樂兒的錯……是哥……親手……將她推了下去……暖玉般低柔的嗓音,如高處跌落的水晶,支離破碎,傷人心肺。

    雨慢慢地停了下來,天際邊出現一道彩虹。

    安樂王單手成拳扣在胸口,痛苦地擰起眉頭,突然劇烈地咳了起來,帶著血絲的腥沫濺在錦緞血衣上,滿是斑斑點點。他呆呆地看著血袍的斑點,一把抓住司寇郇翔的手臂:“哥……她沒死!她一定沒死!她怎麽會死呢?她那麽在乎哥……那麽在乎哥,怎舍得哥

    為她難過,怎會讓哥為她難過!咳咳……錦禦!……快!快派人下山去找!去找!不論生死……不論生死……本王都要找迴她!”

    司寇郇翔置若罔聞,隻是怔怔地看著那道七色的虹光,眸中滿是飄忽,空洞的神情,望之令人心碎:“樂兒,咱們該迴了。”

    你我生死到白頭【讀者番外】

    我愛你,不因你的江山,不因你是帝皇,隻因你是你。

    你不愛我,不因我是我,隻因我來自門閥,隻因你不容我。

    皇城外的驚鴻一瞥,那一刻,你的眼中隻有他。

    從此你隻希望擁有他。

    你希望擁有他,不隻他的身,還有他的心。

    “喂”一聲……我輕輕唿喚。

    你希望擁有他,罔顧朝綱大政罔顧天下蒼生。

    “喂”一聲……我輕輕唿喚。

    你希望擁有他,哪怕隻有付出哪怕會被背叛。

    ……

    皇城外的驚鴻一瞥,你的眼中隻有他。

    而我的眼中隻剩悲哀。

    你聽不到我對你的溫言軟語麽?

    你感覺不到我掌心的溫暖麽?

    是我的聲音太刺耳?還是我的雙手觸感太差?

    可知當你力抗群臣的時候,我一直扶著你的雙臂?

    可知當你日夜操勞的時候,我一直為你夜夜挑燈?

    可知我一直沉默著站在你的身後?

    我在你的身後,那個離你人最近、亦離你心最遠的地方。

    我愛你,不因你姓納藍,不因你的江山,隻因你是你。

    為何你不愛我?隻因我姓司寇?隻因我背後的家族?

    而那個意氣風發的將軍,你愛他麽?

    你折斷了那隻飛鳥的翅膀,你愛他麽?

    你斷送他年輕輝煌的一生,你愛他麽?

    你愛他麽?你迷戀他的朝氣?還是你比較向往自由?

    ……

    “喂”一聲……

    這一聲,你聽得到我麽?

    “喂”一聲……

    這一聲,你迴頭看過我麽?。

    我愛你,你的一切我甘之如飴無怨無悔。

    我愛你,哪怕你不愛我,哪怕你狠狠地傷害我。

    我愛你,哪怕失去苦心經營的一切,哪怕付出性命。

    ……

    然而為何你忽然不見了?你哪裏去了?

    你……你又是誰?為何我要找尋你?為何我竟不記得你?

    夢中那虛無縹緲的身影,你到底是誰?

    夢中那若即若離的身影,你到底是誰?

    那個淺笑盈盈的女子是你麽?

    那個溫柔婉轉的女子是你麽?

    南兒,這個沉魚落雁般的女子是你麽?

    她是你麽?是你迴到我身邊了麽?

    她是你吧,我的南兒,那麽這次我定會緊握你手。

    她是你吧,我的南兒,那麽這次請不要離我太遠。

    ……

    我想我終於找到你了,南兒,可這時又是誰在唿喚著:

    “哥哥,你哪裏去了?”

    “哥哥,槿兒不會再任性了。”

    “哥哥,不要拋下槿兒,不要拋下槿兒。”

    告訴我這是誰的聲音?是誰那麽的依依不舍?那麽的悲痛欲絕?

    我的南兒,為何我會心頭一顫?為何我會對這聲音心悸不已?

    耳邊仿佛有女子在輕輕地叫著:“哥哥……”

    哥哥……你還記得槿兒麽?你還要槿兒麽?

    哥哥……你還是那個為我不惜犧牲性命逆天而行的哥哥麽?

    哥哥……你還是那個上窮碧落下黃泉、傾盡一生找尋我的哥哥麽?

    哥哥……你還是那個說著“世間俗物都不留,你我生死到白頭”的哥哥麽?

    哥哥……這一聲,你還認得出槿兒麽?

    哥哥……南兒是個值得疼惜的好姑娘,你……很愛她是麽?

    哥哥……那麽這次,換我站在原地,換我看著你離開……可好?

    ……

    我忽然頭痛欲裂,這是誰的記憶?

    那一個溫潤如玉的眸子,那白發男子對著心愛的女子輕輕低吟:

    “世間俗物皆不留,你我生死到白頭……可好槿兒?”

    可好,槿兒?

    槿兒……南兒?……

    本章作者:龜豬

    恍然一夢憶前塵(一)

    恍惚之中,訾槿聞到一股異香,身上傳來劇烈疼痛,

    讓她的意識慢慢地渙散著。

    “……姑娘身下人的手,怎麽也掰不開?……”

    “你先去稟告夫人,這裏我來處理便好。”

    朦朧之中,誰牢牢地環住自己的腰身不肯撒手,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從胸口傳來,訾槿悶哼一聲,徹底失去了知覺。

    “槿兒……槿兒……醒醒……”訾槿睡得香甜,卻被人使勁地搖晃著,她不耐睜開雙眸。入眼的婦人不過二十,身穿火紅色的龍鳳袍,頭戴鳳冠,一看便知她的容顏經過精心妝扮,粉雕玉琢,畫黛描眉,鬢間金箆,婀娜搖曳,真真是姿容絕世,儀態萬方。

    訾槿睡眼蒙矓地坐了起來,不明所以地望著燭光下似曾相識的婦人。

    婦人見訾槿醒來溫柔一笑,細心地給訾槿穿著衣裝,待一切穿齊以後,方將訾槿抱到銅鏡前默默地給訾槿綰著發髻。

    訾槿看到銅鏡中的自己後大驚,此時的自己一身明黃色的衣袍,卻隻是四五歲的稚子。她不安地迴頭看著身後微笑依然的婦人。

    “我兒莫慌,一會母後給你說故事。”身後的婦人察到訾槿的不安,溫聲說道,笑容更是明媚。

    待一切都妥當以後,婦人方抱起訾槿默默地朝殿外走去。

    似是初春的天氣,夜裏的氣溫還異常的低,婦人將訾槿抱在披風之中,溫聲哄道:“我兒莫睡,一會便到了。”

    不知在冷風中走了多久,兩人進了一個溫暖的大殿之中。

    她小心地將訾槿放在殿內的床上,自己坐在對麵,嘴角含笑,細細地打量著訾槿眼眉:“我兒與你父皇真是像極了……母後此生見過最好看的人便是你的父皇。你看這交泰殿,還如先前的模樣一點也未改變……可……”

    婦人垂下頭來,輕輕撫摸著訾槿的臉頰,眸中出現了憂愁:“納藍南族世代一脈單傳均是男丁,為何我兒卻是個女娃呢?將來他們會怎樣對你呢?”

    婦人緩緩地起身,微笑著撫摸床上錦被:“那年母後陪伴外祖母進宮,為躲避宮女,藏身在禦花園內樹叢之中,藏著啊藏著便睡了過去。待醒來的時候,周身一片黑漆漆的,母後很害怕……很害怕,惟有坐在原地哭泣,後來……一盞宮燈停在了母後的麵前,母後抬起頭來便看到了你的父皇……

    他垂眸對母後微微一笑:宮人們到處找不到你,你卻躲在這兒……

    那時母後並不知他便是當今的天子,隻記住了暖玉般的笑臉和

    身上的味道……

    一十三歲,母後被送進宮中,以為此生的幸福已是盼到。沒曾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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