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放走。”西南方,暴雨中的獨孤郗徽滿身泥濘,滿臉冰霜地喊道。

    安樂王眼底閃過危險驚訝的光芒,他緩步走到獨孤郗徽正對麵,眯著眼冷笑道:“我司寇家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獨孤郗徽插手!”

    獨孤郗徽瞟了安樂王一眼,而後定定地看著訾槿:“王爺此話差矣,我隻是來……帶走那日你從我手中搶走的人罷了。”

    安樂王再度上前兩步,將聲音壓到隻有他二人才能聽到:“那人本王已給了你,你此時來湊什麽熱鬧?”

    獨孤郗徽側目看向安樂王,微然一笑,露出了那對可愛的酒窩,同樣壓低了聲音:“不知王爺說的是哪個人?昨日我發現有個女子,她騙了我……於是,我讓人剁去了她的手腳,剜去了她的雙眼,割了她的舌頭和耳朵,劃花了她那張不該她長的臉……此時她還在迎客居裏等著王爺前去救她,王爺不知道嗎?”

    安樂王眼底一淩,心底湧起陣陣寒意:“你想怎樣?”

    獨孤郗徽莞爾一笑,附在安樂王耳邊輕聲說道:“我要誰,你心中自是明白。既然你家兄長已有了心愛之人,你還有什麽可爭搶的?”

    小白蹙眉看了一眼雨中低語的二人,快步站到迎風的方向將魚落護在懷中:“雨大,小心涼到,先去車裏好嗎?”

    安樂王眉目一轉,眼中滿是殺氣,厲聲迴道:“休想!”

    滿是殺氣的兩個字,讓雨中的氣氛繃到了極點,身後的人早已拔出了兵器。

    樓爍、錦禦二人不動聲色地護在各自主子的身邊,眸中均是肅殺之色。依他們對各自主子的了解,此時誰心中都已明了,此次難免要血戰一場了。

    小白蹙眉看向安樂王與獨孤郗徽,將魚落緊緊地滴水不漏地護在懷中,溫潤淡定的眼底閃過一絲殺意。

    訾槿眸底一片死寂,怔怔地看著小白護住魚落的手。

    獨孤郗徽看了一眼站在遠處雨中無人看護的訾槿,心中頓時煩躁起來,迅速抬手朝安樂王的麵門劈去。

    安樂王大驚之下,側身閃開,狹長的桃花眼中閃過恨意。他迅速地抽出腰間的折扇,啟手攻去。

    他二人已是動手,剩下的人自是不會和平相待。樓爍啟手攻向安樂王,錦禦又怎肯罷休,持劍擋住了樓爍的殺招。

    一時間,高崖上亂成一片,淋漓暴雨,刀光劍影。

    小白看著安樂王與獨孤郗徽對招,心中暗暗擔

    憂,轉眼看到懷中瑟瑟發抖的魚落,隨即按住了幫忙的心思,隻是將魚落摟得更緊,眼底閃過一絲愧疚。

    訾槿搖搖欲墜地站在暴雨中,心像被人生生地撕裂一般,疼入骨髓,冰冷徹骨。

    小白眼底閃過鬆動,欲開口,終是不忍讓懷中的人神傷,惟有狠心地撇開眼眸,看向打鬥中的安樂王。

    暴雨中,隱隱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天地相接的地方出現二十騎的馬隊。首領之人一身赤紅色的衣袍,在風雨中別樣的紮眼。

    大隊人馬無視爭鬥中的兩群人,策馬朝山崖上奔去。

    “擋住馬隊!”安樂王獨孤郗徽均是驚到了極處,同時迴頭嘶喊道。

    兩班人,各抽出一小隊,擋住了二十騎,隻餘兩騎勢不可擋,朝山崖上衝去。

    獨孤郗徽毫不戀戰想奔赴山崖,山崖之上有司寇郇翔坐鎮,安樂王自是不必擔心。他死死地纏住獨孤郗徽,生怕獨孤郗徽奔赴山崖後,口不擇言。

    獨孤郗徽與安樂王本就旗鼓相當,自是擺脫不了安樂王的糾纏,惟有死命地纏鬥下去。

    兩騎在小白三人前,靜靜地停了下來。

    赤衣人坐在高馬之上,凝視著緊緊護住魚落的小白,莞爾一笑:“多年不見了。”

    小白緊緊抿著瑩粉色的唇,羽扇般的睫毛在風雨中顫動著。他墨玉般的眼眸死死地凝視著馬上的人,將魚落藏在身後,身上散出淩人的殺氣:“見你並非我所願。”

    赤衣人身旁的少年,緊鎖雙眉,翻身下馬,解下身上的披風,撐在訾槿的頭上,附在她的耳邊輕聲喚道:“槿。”

    四處如冰窖一般冒著寒氣,凍木了心肺。一絲暖人心脾的溫度自手腕升起,訾槿木然地轉頭,卻看到恍如昨日的夢境:“君……赤……”

    君赤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淚光:“槿別怕,我來帶你走。”

    訾槿動了動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死小孩……”

    “槿兒……”聲音之中壓抑不住的顫抖和思念,赤衣人柔聲喚道。

    小白猛地一震,迅速地看向訾槿,卻見訾槿定定地仰視著馬上的赤衣人。

    “槿兒……爹爹接你迴家。”訾吟風眼底滿是小心,壓抑著感情,生怕驚了雨中的人兒。

    “爹……爹……”不知是雨水還是眼淚從臉上滑落。

    小白瑩粉色的唇緊緊地抿著,如玉的臉

    上閃過一絲嘲弄和恨意。

    訾吟風翻身下馬,快步走到訾槿麵前生生地停住,柔聲哄道:“槿兒莫怕,爹爹這便帶你走。”

    眼前的人,有著深邃有如黑洞一般有著強烈吸引力的雙眸,高挺的鼻,薄而性感的雙唇透著淡淡的紅,菱角分明的臉型配上直插入鬢的細長劍眉。那是曾經日夜思念的人,也是曾經讓自己狠下心出走的人。訾槿嘴唇蠕動,卻不知如何開口。

    訾吟風小心地伸出手,握住訾槿冰冷的手,淡淡地笑著:“槿兒,以後我絕不會再騙你了,同我走,好不好?”

    訾槿並未抽迴手去,她側目看了一眼,仍然將魚落緊緊護在身後的小白,眼底是一片死寂,輕輕地點了點頭。

    “哥!留住小啞巴!”不遠處,安樂王眼見不妙,大聲唿道。

    獨孤郗徽琥珀色的眼眸中,溢滿了殺意,他嗜血地盯了一眼站在訾槿身側的君赤。

    小白再次抬眸,眸中殺氣一片,他輕拍了一下魚落,附耳哄道:“你且到車上等我。”

    魚落接過油紙傘,垂下眼眸,不作聲地靠到一旁去。

    小白冰冷一片的眼底閃過一絲柔軟,低歎了一聲,不忍更不願勉強於她。

    訾吟風解開身上的披風,正欲係在訾槿的身上。不想一股殺氣撲麵而來,君赤護住訾槿退後數步。

    訾吟風深邃的眸中滿是煩亂,無心應戰:“司寇郇翔你想怎樣!”

    司寇郇翔墨玉般的眸中一片寒意,眸底閃過一絲痛意:“你的女兒,不配叫這名字。”聲音更是冰冷萬分。

    “三殿下帶槿兒走!”訾吟風迴頭喊道。

    司寇郇翔快速扯下馬車四緣的綢緞,反手抽向君赤與訾槿拉扯住的手。君赤大驚之下,為怕傷到訾槿,惟有放開了拉扯。

    司寇郇翔的綢緞直指君赤且殺氣十足,訾吟風緊鎖雙眉,閃身接過司寇郇翔的殺招,冷聲說道:“司寇郇翔,這是你我之間的恩怨,何必傷及無辜!”

    司寇郇翔眸底布滿寒霜,瞟了訾槿一眼:“若知她是訾氏人,我不會……如此不忍,不該……救其性命。”聲音冷至了極點也肅殺到了極致,這一句辯駁不知是說給他人聽,還是說服自己。

    那話語如神兵利刃直插心頭,訾槿唿吸一窒,忍不住倒退一步,左手為拳死死按住心口,滿眸的痛楚。

    訾吟風滿麵的怒容,深邃的眼底已生出濃重殺意:“人道

    ,司寇郇翔,溫潤如玉,不過如此!”

    君赤精致的眸中也已溢滿了殺氣,他憤然抽出腰中的寶劍,加入了戰局。

    餘光滑過一臉傷痛的訾槿,司寇郇翔的心頓時亂到極點,臉上卻嘲弄地一笑,將手中的綢緞舞到了極致,可柔可剛可攻可守,竟略占了上風。

    獨孤郗徽似乎厭倦了與安樂王的纏鬥,劍劍殺氣騰騰,直逼要害,安樂王被逼得節節敗退。趁安樂王閃神之時,獨孤郗徽起身瞬間飛至崖邊,一把抱住訾槿的腰,淡笑著靠在她的肩頭,酒窩之中盛滿了蜜水,他如夢似幻輕聲低喃道:“對不起。”

    安樂王眼底寒光大作,此時再也顧不上訾槿安危,一劍朝二人刺去。獨孤郗徽大驚之下,推開訾槿,伸手接過訾槿腰間滑脫的玉佩,啟劍去擋,劍劍索命。

    訾吟風、君赤二人惦記訾槿的安危,身上已多處輕傷。此時的司寇郇翔宛如一柄出鞘的神兵,光華刺目,殺氣凜冽。

    懸崖邊上,兩人麵對麵站著。曾經她們是最親最近的人,曾經她們是相依相伴的人,曾經她們是共同進退的人。

    “為什麽?”訾槿直直地看向魚落,麵無表情地問道。

    魚落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遮蓋了眼眸:“我……是不得已的。”

    訾槿上前一步,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不得已?說來聽聽。”

    魚落退後一步,一臉慌亂:“主子莫要怪我,當初若不是你棄我而不顧,我決不會走到今日這般地步。”

    訾槿冷笑一聲:“你早就算出……我會棄你而不顧,所以你早早偷了這扳指,找出了這扳指的主人,來策劃這一切是嗎?”

    魚落猛然抬頭:“並非主子所說,安樂王將魚落帶出宮來,挾持了魚落的胞妹,把扳指給了魚落,讓魚落來辰國找他……當時魚落並不知道這扳指有這等用處……”

    “既然如此……你有那麽多機會對他說出真相,為何卻一直隱瞞?”訾槿的口氣已略有鬆動。

    “魚落的妹妹還在王爺的手中,又怎敢忤逆王爺的心意?”魚落眼中含淚,盈盈地看向訾槿。

    訾槿眼底閃過一絲希望:“魚落……你現在去對他說出真相……好嗎?”

    魚落微微地垂下眼眸,低聲說道:“魚落……不能。”

    訾槿眸光一淩,猛地上前兩步,一把抓住了魚落的手腕:“是因為你的妹妹?”

    魚落猛地跪下

    身來:“魚落自跟隨將軍,一心一意為主子為訾家,從未敢有過自己的意願。可自從到了辰國……魚落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有喜好、有在乎、有心願,魚落也可以被人如珍如寶地嗬護手心。魚落從小自大,從未有過任何東西,魚落也不敢奢求,隻是他……他讓魚落動心了,他有太多太多讓魚落不舍。魚落求主子……魚落求主子不要……不要連這一份也要搶走,主子沒了他還有很多很多人,太子殿下一直等著主子迴去,三皇子君赤當主子是至親之人,將軍更是對主子愛若至寶,魚落卻隻有他,也隻有他而已……”

    訾槿慢慢鬆開了魚落的手,眼底一片黯淡無光,滿目的痛楚迷離。她搖搖欲墜地站在暴雨中:“我有很多?我有很多很多……”

    粉色的油紙傘刮過眾人的眼眸,司寇郇翔側目間,見到魚落跪在雨中已被訾槿逼至崖邊,心中亂成了一片,神色大慟。他手中的長綢勾起身側的長劍,側身朝崖邊飛去。

    凜冽的殺氣,讓訾槿木然地轉過頭來,怔怔地看著司寇郇翔持劍而來。

    訾槿暗淡無光毫無生機的模樣,讓司寇郇翔的心痛了極致。他不敢深思自己的心,更不敢看訾槿的臉,怎會如此……怎會如此……她明明是仇人之女,她明明是仇人之女……

    司寇郇翔渾身劇顫,半途劍鋒一轉,魚落大驚之下卻沒看到這變化。她猛然起身,拽住木然的訾槿朝後退去,卻忘記了身後的懸崖。腳下的山地瞬時坍塌了下來,二人頓時大驚失色。

    司寇郇翔驚到了極致,想也未想,反手丟棄了手中的長劍和長綢,飛撲上前,一手抓住了魚落,另一隻手抓住了訾槿。

    山地已被大雨衝得酥軟,不能再經受住一絲一毫的重量。訾吟風、君赤、獨孤郗徽、安樂王四人驚惶地瞪大了雙眼,不敢上前半步,生怕崖邊再次坍塌。

    司寇郇翔一人拖住兩人,已是非常吃力。身下的泥土異樣地鬆軟,他不敢亂用力,生怕坍塌下的石塊砸傷二人。他心中的懼意也到了極點,手越發地用力拽住了兩個人,不敢有半分的鬆懈。

    訾槿仰起臉來,瞪大了眼眸,一眼不眨地盯住司寇郇翔,任憑鬥大的雨滴砸在臉上毫無知覺。

    司寇郇翔長長的銀發上已沾染上了泥土,訾槿的眸光讓他的心慌亂成一片。他憤然側過臉去遮蓋心中的慌亂不安與莫名的心痛,此時為何……最在乎的還是她?為何還是她?

    司寇郇翔咬著口中的嫩肉,試圖讓自己清醒,讓自己明白到

    底誰才是自己最在乎的人,他柔聲對魚落哄道:“南兒莫怕。”

    訾槿盯著司寇郇翔的側臉,動也不動:“小白,轉過臉來,讓我多看一會,就一會。”語調低吟淺唱、柔啞徘徊。

    司寇郇翔幾乎是反射性地轉過臉來,瞬間,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怔愣,而後眸底滿滿的自厭:“救你,非我自願。”

    怎能不顧南兒的感受呢?怎能讓南兒傷心呢?怎能漠視了自己等了兩世的人?不該……不該如此……

    訾槿仰著臉‘嗤嗤’地笑著,眼眶卻紅了,滿臉的雨水:“我知道。”

    “哥!一定要把小啞巴拉上來。”安樂王聲音中滿是慌亂,他單薄的身形在暴雨中顫抖得厲害。

    訾吟風不敢多言,依他與司寇郇翔的前塵舊怨,就算他說什麽,司寇郇翔也不會信他。

    “司寇郇翔,你若救下……”

    “別亂了他的心神,他抓住了兩人,自是都會救下。”訾吟風打斷了獨孤郗徽喊話,低聲說道。

    君赤持劍的手,微微顫抖著,他拚命地壓抑心底的恐懼。

    見雨勢越來越大,訾吟風深邃的眸中也已漸漸慌亂:“槿兒莫怕,爹爹在上麵等著你。”

    訾槿的眸中已是死寂一片,她的眼被雨水砸得生疼生疼的,卻一直仰著頭,死死地盯住司寇郇翔。她聽到訾吟風的話後,淺淺一笑,高聲喊道:“爹爹……你聽好,我隻說一次。……無論以前還是現在,槿兒從未怪過你,從未怪過你。你以後莫再自責,她沒怪過……我也不怪了。”

    訾吟風心神俱痛,神色大亂,心底閃過濃重的不安,見司寇郇翔迴頭看了自己一眼,卻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魚落垂下眼眸,眸中滿是掙紮,若此時用了武功,便揭穿了自己往日的謊言,他以後還會信自己嗎?若懷疑了……自己又該如何呢?

    訾槿緩緩地垂下頭去,側目看向魚落,瑩然而笑:“你猜,他會先救誰?你不想賭一下嗎?”

    魚落垂下眼眸,不敢看向訾槿,內心惶惶不安,隱隱期盼著答案。

    訾槿昂起頭來,任雨滴打在臉上。她一點點地,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司寇郇翔,那眉、那眼、那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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