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朱高煦醒來,全然退去了昨夜的醉意,朱高熾被封為皇太子的情景不斷在他腦中迴閃,此刻的朱高煦全然籠罩在無比失落的情緒當中,韋鳳娘見朱高煦醒了,便端著一杯清茶走上前來,“殿下終於醒了,昨夜殿下大醉,快將這茶喝了。”憤懣中的朱高煦一把將茶盞推翻在地,韋鳳娘見此情狀,長歎了一口氣,“難怪殿下生氣,那跛子居然想得出畫什麽《猛虎顧彪圖》,莫不是張若蘭那個賤人的主意?”朱高煦搖了搖頭,恨恨地說道:“這定是那幫左班文臣設計好的,主謀定是解縉。聽聞去歲他隨父皇在魚塘垂釣,父皇問他該立誰,他就說什麽‘好聖孫’,昨日華蓋殿大宴,他又苦心設計出什麽《猛虎顧彪圖》的把戲來蒙騙父皇,一首詩過後,父皇竟立了那跛子為皇儲。一定要致死解縉那老匹夫。”“即便致死那老匹夫,那跛子也已成了太子。”朱高煦一絲陰笑,“太子怎麽了?古往今來被廢的太子有多少?父皇今日立了他,明日便可廢了他。最後誰登帝位,咱們走著瞧。”韋鳳娘聽夫君如此說趕忙湊上前去,“殿下打算如何行事?”“本王去花重金收買父皇身邊的宦官,不斷將其違規之事告知父皇。”韋鳳娘露出幾分擔憂,“那跛子他平日裏謹言慎行,恐怕不會做些違規之事。”“那便隨意捏造些,不管他如何規矩,都必須讓父皇對他厭惡至極。”


    其實,華蓋殿之宴上,朱高熾獻圖的計策乃是楊士奇所想。楊士奇此人剛正耿直且精明非常,他早便看出朱高熾寬仁忠厚,知禮明事,且頗有治國之才,而朱高煦陰狠狡詐,潑皮無賴,絕非治國之人,加之朱高熾為嫡長子,於情於理朱高熾都應被立為儲君。


    而自徐令儀將姚廣孝的話告訴朱高熾之後,朱高熾便日日都想結交楊士奇。一日,朱高熾得知這日是楊士奇在文淵閣當值,便早早在文淵閣外等候,待楊士奇走出文淵閣欲迴府,朱高熾快步迎上前去,向楊士奇拱手問好。楊士奇早有助朱高熾之意,便還禮與高熾閑敘了幾句。楊士奇突然壓低聲音提醒朱高熾:“殿下,陛下之所以遲遲不立太子,乃是在殿下與二皇子間猶豫不決,隻有殿下自己能讓陛下下定決心。”朱高熾對楊士奇拱了拱手,“請楊先生賜教。”楊士奇湊到朱高熾身前,耳語道:“陛下奉天靖難之時,二皇子幾次救過陛下性命,由此看來,殿下可失了優勢。可陛下看中殿下的,乃是仁厚孝順與瞻基皇孫。除瞻基皇孫可為殿下增添籌碼之外,便是那割舍不掉的父子親情。陛下是九五之尊不假,可更是一個父親,這世間恐怕沒有比父子親情更能讓一個父親下定決心了。”說完,楊士奇對太子拱手說道:“臣告退。”


    朱高熾恍然大悟,看著楊士奇的背影,不禁說道:“謝先生賜教。”於是,朱高熾便畫了那幅《猛虎顧彪圖》以召喚父皇的愛子之心。華蓋殿之宴上,解縉見勢又憑自身才學即興賦詩一首,使得朱棣當即下定了決心,將儲君之位定於朱高熾。


    皇太子冊封禮很快也在新修好的奉天殿舉行。冊封之禮結束後,朱高熾的寢宮遷往慈慶宮,即太子東宮。整個東宮異常歡喜,朱高熾抱起朱瞻基,“咱們瞻基這麽小的年紀就如此聰穎機智。”張若蘭笑了笑,“是殿下教導有方。此次還真要謝過楊先生運籌帷幄、巧設連環,解先生才學過人、機智果敢。殿下有如此能臣輔佐真是萬幸。妾恭喜殿下。”朱高熾點點頭,“是啊,多虧楊先生、解先生還有諸多忠臣良相。本宮要好好謝過他們才是。”


    於是第二日,朱高熾便由李崇攙扶,跛著腳親自來到了解縉的學士府登門道謝。解縉知是太子殿下前來,受眾若驚,趕忙出門相迎。待入到府中,解縉說道:“太子殿下屈尊來臣府上,真是折煞臣了。”“高熾有幸得諸位先生青睞才有今日,感激之情不知如何言表。本宮今日能成為儲君,解先生功不可沒。”高熾說著便要給解縉施禮致謝,解縉趕忙扶著朱高熾,“殿下這可如何使得?殿下仁厚,將來必是仁義之君,保殿下登上儲君之位乃是我等職責,殿下何必如此屈尊?漢王狡詐,殿下應仔細著才是。”朱高熾點了點頭,“今後之事就全都倚仗解先生與諸位先生了。”解縉肅然說道:“殿下放心,臣等定當盡力。”


    拜別解縉之後,朱高熾直奔西楊府欲致謝楊士奇。楊士奇正在書房講史給如願和楊稷聽。忽然福安匆匆跑來,“老爺,太子殿下已在咱們府外了,快去出門相迎吧。”楊士奇不慌不忙放下手中的書,向如願招了招手,如願便走到楊士奇身邊,楊士奇對如願耳語了一番,如願便笑著走出了書房的門,一旁的楊稷不明就裏,問道:“父親,太子殿下前來怎的不快些出門相迎?如願姑姑又去做什麽了?”楊士奇對楊稷笑了笑,端起桌上的清茶喝了起來。


    如願推開西楊府大門,向太子殿下施禮跪拜,朱高熾趕緊讓其免禮起身,朱高熾細看這小姑娘,覺得甚是可人,又覺得如此麵熟,朱高熾正思索著這小姑娘在哪裏見過,如願已開口說道:“太子殿下,真是不巧了,我家表哥今日去東楊府上與楊次輔品茶去了。不過表哥臨行時說,不相見才不被察覺,如今殿下的頭等大事是穩固儲君之位,殿下對於諸事仔細謹慎便好。”朱高熾聽聞,自然明白了楊士奇的意思,遂向如願拱手說道:“替本宮謝過楊先生。”朱高熾又細看了看如願,“你方才稱楊先生為表哥?你叫什麽名字?”“迴太子殿下,楊首輔確實是民女的表哥,民女姓柳,名如願。”朱高熾拱手說道:“勞煩如願姑娘告知楊先生,本宮明白他的苦心,雖不能當麵致謝,可本宮永記心上,告辭。”


    如願迴到書房中,楊士奇問道:“太子殿下走了?”“走了,太子殿下要如願轉告哥哥,說他明白哥哥的苦心,雖不能當麵致謝,可會永記心上。”楊稷在一旁很是不解,“難不成如願姑姑把太子殿下趕走了?”“是啊,哥哥就這樣將太子殿下拒之門外了?”楊士奇放下手中的茶盞笑笑說道:“我若出去迎駕,等於告之漢王我楊士奇便是太子一黨,我必定成為漢王眼中之釘,漢王定會想辦法除掉我。我死無妨,隻是再不能效力太子、盡心大明了。”如願問道:“哥哥為何力保太子?”士奇正色答道:“一來,國賴長君。儲君之位,自古立長立嫡,綱常有製,長幼有序。二來,太子仁厚,將來必為英主,而漢王無賴,不是治國之才。忠臣保社稷,自是拚死也要護太子榮登大統了。”如願聽了,不禁對自己的表哥倍加欽佩,既欽佩表哥的人品節操,又欽佩表哥的機智沉穩。


    楊士奇說完這番話,如願湊到他身前,說道:“哥哥一年才休這幾日假,如願與稷兒定要好生陪伴哥哥。過幾日便是上元佳節了,聽聞上元之夜,陛下在午門設鼇山燈會,與民同樂。上元夜哥哥帶我們去午門觀燈可好?”楊稷聽如願如此說,趕忙也湊上前去,“是啊,上元之夜,陛下取消了宵禁,鼇山燈會上,燈火輝煌,熱鬧非凡。父親就應了如願姑姑,帶我們前去可好?”楊士奇拿起書來,“好啊,這燈節一年才一次,帶你們前去。”


    這日,朱高煦一大早便來到奉天殿求見朱棣。進了奉天殿,朱高煦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父皇,兒臣受封漢王,不久便要去雲南就藩了,隻是兒臣的封地雲南距南京萬水千山,且藩王無故不得入京,兒臣若去了,再與父皇相見怕是就難了。兒臣自小從未離開過父皇,父皇奉天靖難時,兒臣都相伴左右,如今卻讓兒臣去那偏遠之地就藩,父皇哪裏舍得?兒臣哪裏舍得?父皇說這可如何是好?”朱棣十分喜歡自己的次子朱高煦,靖難之時畢竟也是答應了朱高煦將來儲君之位屬他,如今卻立了高熾為太子,朱棣的不舍與愧疚之情湧上心頭,便說道:“高煦暫時不必去就藩,你在宮裏多陪伴在父皇與你母後幾年。你與鳳娘先住在長春宮便好。”朱高煦聽聞,心中不由得竊喜,趕緊叩頭謝恩,“謝父皇。”


    這時,趙王朱高燧來到了奉天殿,走上前去向朱棣施禮,“父皇召見兒臣?”朱棣說道:“剛與你二哥商議好了。他暫時不必就藩,你年紀還輕,自然也先不必去就藩的。你二人都再陪伴父皇與你們的母後幾年。”朱高燧應道:“是,父皇。”朱棣接著說道:“今日召你前來,是有事差你去辦。過幾日便是上元佳節,上元夜,朕在午門設鼇山燈會,到時候千家萬戶皆來賞燈,你帶親兵巡街,萬要保證京師治安。”朱高燧應道:“父皇放心,兒臣定為父皇分憂。”


    朱棣細看了看朱高燧,問道:“高燧好像清瘦了呢?可是與徐氏不睦?徐氏還是沒有子嗣?”朱高燧低下頭,“沒有。”一邊的朱高煦趕忙說道:“父皇無需煩擾。三弟風流倜儻、儀表堂堂。待他日碰到鍾情的女子,娶過來與三弟做妾室便好。三弟與那徐氏不十分恩愛也無妨。”朱棣趕忙問道:“高燧可有鍾情的女子?”朱高燧搖了搖頭,說道:“父皇,高燧也想找一愛慕的女子舉案齊眉,奈何一直未遂心願,若他日碰到畢生所愛,定會肯請父皇賜婚與兒臣。”朱棣點點頭,“若碰到中意女子,盡管說與父皇,不管是誰家女兒,父皇定會為你做主。”高煦、高燧謝恩之後便出了奉天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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