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一天天就要臨近,石洋眼見那些外出打工的民工,個個臉上都漏出喜悅的表情,迴的迴,去的去。而組裏那些不需要外出打工的人,這時候也不怎麽幹山上的活;特別是組裏年青點兒的一些婦女,她們更是成天讓自己收拾來幹幹淨淨,喜洋洋地在自己或別的人家圍了火盆,等待節日的來臨。——最起眼的要數那些放過假,再不需要每天大清早出門上學的孩子,他們這一陣差不多整天都成群集隊的在這不足百米的聚居地大搖大擺,——或偷大人抽煙、或拔樹枝掏雀窩、或上山打野味,隻是當他們經過石洋這處正在改造的學校邊兒的時候,都會拿出那種不懷好意的神情朝裏麵瞅瞅。

    石洋心裏一天比一天著急,因為,按理說,眼前這幾個讓張得光找來幹活的,已早該讓他們結完錢走人了,可是,國力公司那邊還一天天拖著沒有給他對現,而他自己手邊那點兒錢這會兒也早已經花光,不是這樣的話,他是會給他們的;恰在這時候,黃雅蘭那邊又借著女兒的名,給他通了幾次話,這樣就又使他在心頭犯起了糊塗,但真正最要命的,是王笑梅的父母那邊,因為就在前幾天,她的父母已迴到縣城準備過年了,這幾天又再三催促他們倆能夠早些迴去,還說已經有好些親戚都等著要看他這位未來的女婿。

    這事王笑梅也急,卻不敢對她父母講實情,又不願意逼了石洋。

    這天石洋正在著急,國力公司的小唐突然給他打來電話,讓他馬上到公司裏去拿錢。

    石洋在接電話的時候心都快要跳了出來,隨即就火燎燎地趕迴山莊,向王笑梅簡單交待過幾句後,奔國力公司趕去。一路上,直到他就要走進那間債權債務辦公室的時候,心裏都還打著小鼓,突突地跳得利害。這樣的心境一直延續到他最後當真從小唐的手裏接過那一大疊本來就該屬於他自己的三萬塊錢的時候,——恰這時候,竟使他突然又表現得語無輪次,隻一個勁對小唐千恩萬謝說:“謝謝啊!謝謝啊!……”

    從前,石洋從來都沒有當人前清點錢的習性,這在他過去看來,簡直就是一件丟人的事。如今不一樣了,所以,盡管他對眼前的小唐一向頗有好感,現在他也得為自己留個心眼,心想:“別在關鍵的時候讓他在錢上麵耍了自己手腳,若真這樣,我不就成了吃啞巴虧。”所以,當他接過錢後,竟破天荒地頭一朝當著小唐的麵數起錢來。數錢的時候,石洋心裏就想:“該給他多少呢?五百,一仟。還是再多些?”

    小唐見他數錢,啥也沒講,隻客氣地走了出去。這一來,倒更讓石洋顯出幾分尷尬。錢數到一半,又隻好讓數錢的手停下來,並立在那兒思考:“這事別人也幫了忙的。就送他一仟塊吧?再多就不行了!”

    正在猶豫,小唐從外麵又走了迴來,見他手捏錢還在那裏愣住,掉過頭又走了出去。石洋瞧見,隻好在心裏為自己最後拿主意說:“幹脆過幾天再說吧?這地方老有人進進出出!”

    剛要迴到山莊的時候,石洋還在車上老遠的地方就看見王笑梅帶了擔憂的神情,獨自站在凜冽的陡坎上盼他,心底一酸,更對她伸出幾多憐愛。

    石洋深知自己的責任太重,所以總有些高興不起來,等臨到她跟前,才用那種隻有他們倆個人才看得懂的眼神定睛對望過一眼,隨後才邁開輕鬆的步子依偎的迴了裏去,又簡單的商量過幾句,去了學校。

    已經好長時間了,那些在石洋那兒幹活的人眼見春節一天天挨近,心思早已不在幹活上,所以幹起活來總磕磕碰碰,怎麽也不如剛來那麽有勁,那麽順當。在這樣的情勢下,石洋也隻能把一切都看在眼裏,還一個勁裝糊塗,但好在他們全都是附近的山民,每天收工後,隻需要騎上各自的摩托車,嗚嘟嘟一陣風,就到了自己婆娘跟前。

    這一迴大夥兒聽石洋說幹完活就能拿工錢,——不用講,領工錢這樣的事,對誰,都是件好事,也是大夥兒盼望已久的;不同的是,當他們剛聽見石洋講等會兒就能拿到工錢,竟使他們感覺——仿佛是石洋講了一句出格的話那樣麵麵相覷,他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那樣又楞過一陣,最後才仿佛從疲邋的夢境中迴過神來。一時間,本來還緊繃的臉全都舒展開了;剛才還沒精打采的,這會兒就像是非要對石洋等下就要給予他們的恩賜加以迴報那樣,幹活的勁頭不用說就上來了;起先還懶洋洋的手,跟著也利索起來。

    收工的時候,一群人說說笑笑地走出大門,又一同往張得光那兒去,隻有平常傻糊糊的錢矮子自個兒往家那邊走,石洋看見有些不解,瞧過他一眼,剛想說啥,錢矮子卻皺了眉對他說:“迴去打聲招唿就來。”

    石洋聽見也沒有多想,隨眾人一道,彎過前麵的小賣點,沿著一路下斜的山道,迴了張得光的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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