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石洋經幾位同學勸迴房間那會兒,酒桌上閃現了忽兒空檔,張得光勉強朝眾人又勸過兩杯,氣氛還是沒能搞上去,心裏就暗暗著急,閃念間他琢磨,一定是因為石洋的離開才使他在眾人麵前像“蔥”樣,一掐就斷了,隨即靈機一動,玩深沉地拿出自己貫有的狡黠對他們說:“你們發現沒有?隻要有石洋倆口子在跟前,我們之間仿佛就隔著一層!可是,當他真下了桌子,才發現沒他還不行。”

    張得光的這段話講到了眾人心眼裏,並還因此引出眾人的一翻高見,議論中,張得光好不容易把氣氛搞上來,便借著他剛才的油嘴又好一陣調侃,終於才好不容易把自己老板的位子擺正,並借酒勁,一陣同學一陣哥狂叫,說話間,更不失時機地帶幾句諢話,直把石洋幾個同學搞得油膩膩,怪怪樂。終於,張得光眼見眾人都有了醉意,這才又趁機邀請他們打麻將。眾同學也不推辭,很快到旁邊桌子跟前圓起來,可是,色龍他們本來一行五人,再加上他自己,桌子上就多出兩人。光腦殼和芋兒見了就說:“我們買馬!”

    嘩啦啦的桌子上雖然堂子不“釅”,眾人的興趣還是滿高,隻是時間稍一長便都一個勁直叫冷,最後好不容易捱到淩晨兩點來鍾,眾人見分不出多少勝負,這才餘興未盡,帶上倦意收了場,並由張得光朝房間走。出門的時候,外麵已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還有細碎的雪粒。色龍見了,邊走邊對張得光打趣說:“這天正好擠熱嗬!張同學,幹脆你就給我們開一個房間算呐!管它媽的喲!同學會!搞垮一對算一對!”

    小小聽見,悻悻的把話接過來蹙眉說:“我怕!老娘今晚上的褲子,拴的是死疙瘩!”

    色龍、光腦殼、芋兒、仙姑,還有小小他們經過晚上那台酒,以及隨後那場花花麻將,現在已經把張得光看做了不可多得的知己,甚至當張得光在為他們整理房間的時候,色龍還邀他擠一處得了。熱鬧的場景一直持續到張得光出門。

    帶上一路詭譎笑意的張得光,滿意地經過七彎八拐迴房間颼颼上了床,終於將好久都沒有讓他翻弄過的李思秋熟睡的身子摟在懷裏,折騰過好一陣才睡過去。

    色龍他們這時候雖然都倦意朦朧,但是,在關於誰先上床的問題上,都做出難色來,推搡之間,光腦殼和芋兒故作大方的先開了頭,將腳下鞋子一蹬,選了處邊兒,但沒有立即光身子躺被裏;小小和仙姑見狀,趁勢上床依次靠了芋兒的旁邊;色龍見眾人全合衣上床,自己也不便脫什麽,隻上床後一定要夾在小小和仙姑中間;她倆自然不依,無奈之下,色龍隻好往邊上朝仙姑的身邊來;仙姑見他往自己身邊躺,旋即來聲尖叫;這一來,直逼得色龍諛笑的對眾人忿忿說:“媽喲!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我看!今晚上該不會把老子弄來涼起!”無奈之下,仙姑隻好朝光腦殼的熱身子用勁擠出個溝樣的縫,色龍趁勢見縫插針,從小小和仙姑當中躺下去,又一陣打情罵俏過後,話題轉到了張得光身上。這一次,眾人拿張得光同石洋做了迴認真比較,最後得出一個比較統一的結論,即,張得光更適合她們脾味。

    芋兒依偎在光腦殼的勁腕上最先入睡;小小和仙姑都各自護著自己羞處,一夜朦朧;光腦殼和色龍究竟啥時候才停止他們身子骨的躁動,和那雙不安分的手,已不知是啥時候的事,異日一覺醒來,時間已近晌午,稍帶點暖意的太陽,懶洋洋讓薄霧托在高天,懸浮升騰。山巒間,絲絲蛇樣的雲在山腰上纏繞,不肯散去。

    張得光早已為他們備好早餐,八寶粥和肉包子是他特意到白沙街上買來的;牛奶和蛋糕同樣是他上白沙的時候順便捎迴來的;隻有雞蛋,還有幾碟可口的泡菜和碗、筷,才是他山莊上原來的東西,並把一張圓桌放了個滿停當當。

    第二天早晨,色龍他們一行從房間來到桌前再一次見了張得光的時候,已沒了昨日剛來時的那份生疏,而此時的張得光,更是把自己放在了他們當中,彼此間哥呀姐呀的不亦樂乎,直到李思秋磨磨蹭蹭上桌子,她們恰又成雙配對去了後麵山林間汲取大自然的精華去了。

    在吃的問題上,李思秋好像還是對什麽都沒勁,最多僅是為了草草的敷衍下自己那張不怎樣好看的薄嘴唇。早餐過後,又獨自去白沙會她那些已經久違的牌友了,而此時的張得光,更是早盼著她走啦!原因是他已經看準小小是自個兒來的。他才不會讓她——或不忍心讓她單飛,但此時已經晚了,於是他隻好任了自己的非非思緒,行空走馬,最後好不容易把她們,——應該是把小小盼迴來,到這個時候,張得光自然不會失了時會,團團地圍住小小一陣抓耳撓腮過後,帶她們去了學校,更一路把小小帖得夠緊。隻恨路不長,一會功夫,又走了迴來。無奈之下,張得光又隻好為她們安排麻將。搓麻將的時候,彼此間照樣地延續著昨晚上的人情張子,抬舉間,打情罵俏才是他們樂而不厭和最感興趣的,並彼此從中得滿到足。

    張得光正在自鳴得意地拿石洋的冷屁股貼自己的臉,一門心思討他們歡愉,窺探和敲打騙色騙財的如意算盤,且一切都做得不露聲色,讓色龍等將他詭譎的、狡黠的言辭,認定是——他既有成熟男人的幽默、又不缺涵養,更具有現代人那種時髦的魅力。

    張得光正在得意,突然瞥見輛好看的車兒從外麵開進來,心一咯噔,臉上旋即越過一絲讓人不易覺察的不安來。最後,當他終於確定是石洋同辜緣兩人,並朝他們走來時,才終於無奈的露出幾絲讓人難以捉摸的笑,不情願地朝他倆打了招唿。

    石洋這會兒早已猜透了他的賊心,隻不便當眾人前把他揭穿,還裝住若無其事地瞟過他一眼,厭惡的隨口哼過一聲,繞同學跟前歉意地朝他們打招過唿。眾人卻對他說:“有張同學陪,莫得事。”

    色龍手指捏著麻將望眼石洋,接著把麻將往桌上用勁一拍:“二萬!”說著向張得光投去一抹討好的目光。

    小小卻說:“還有王笑梅陪我們得嘛!你忙你的!”

    “介紹一下,我的好朋友。辜緣!”

    辜緣見眾人用目光朝他投來,便不露聲色地拿出自己固有的、讓人望而生畏的表情,從臉上勉強擠出幾絲笑,將身子稍往下彎了彎,轉身到一旁桌邊坐了。石洋見狀,隻好故作深層,跟過去。

    由於石洋和辜緣的突然出現,從某種程度上給桌上的氣氛帶來了不和諧的成分,並抑製了他們彼此間的遊戲。加上石洋和辜緣在閑聊中有時會朝他們瞟上一眼,進而使氣氛更加凝重。——從他們的目光看他們,有時會讓張得光和色龍他們感覺到,好像石洋和辜緣對他們很有興趣,有時又仿佛投過去的是不屑和審視的目光,卻由於他們都無法正確判斷那種目光所傳送的真實用意,這樣就更讓他們感受到幾分逼迫和不自在;在這樣的情形下,色龍首先坐不往了,隻是當他用那種很不痛快的眼光瞧過幾眼石洋他們後,卻又說不出什麽,於是隻好在打麻將的動作中將自己的不悅表現出來,動作也明顯慢下來,在這個時候,小小等人好像覺察到了色龍什麽,並生怕他說出什麽失體的話或做出不得體的事,於是隻好催他出牌。

    本來正在色龍等人身上打著如意牌的張得光正將幾人玩於股掌,他甚至早知道石洋已看出了他的用心,卻仗著石洋已上了他賊船的理,並拿穩了石洋不會將他當麵捅破(至少是眼下)而有恃無恐,哪知他正在得意的時候,半途中殺出了辜緣這麽個程妖精,而這個程妖精即讓他生厭,又使他感到畏懼。

    這會兒他終於有些意識到石洋是在用辜緣來敲打他了,心裏雖恨得牙癢癢,嘴上卻大氣也不敢吭。戲,他暫時不便往下唱了,靈機一動,像桌子上打“陰張”的把話遞給光腦殼。光腦殼哪知道這些,他甚至很主動地把張得光從“麻桌”上換下來,隨即,張得光起身從另一道門去了廚房,這一去便直捱到晚上眾人在餐桌前聚攏才做來病歪歪地從廚房走出來,剛勉強坐下,又聲稱不舒服,起身朝自己房間走去。

    眾同學見張得光抑鬱的不辭而別,都意識到和石洋有關,但礙於身邊多了辜緣這位生麵孔,自不便將內心的想法掏出來和眾人交流,又一陣巡睃過後,石洋才不動聲色為眾人倒上酒,並主動將酒杯朝眾人舉起來,尷尬之餘,眾同學才開始勉強相互酬酢。

    酒已喝過幾杯,酒桌上還是不見昨晚那樣熱鬧的氣氛,而石洋和辜緣又始終保持剛從外麵迴來時那種不冷不熱的、算不上客氣而客氣的姿態,在這樣的氣氛中,它除了給人帶來鬱悶和壓力,什麽樣的佳釀美酒都喝不出它的醇香,——特別是長期以來都自認為在眾同學(除石洋外)跟前花錢——手打得特直,並因此才得以在她們麵前稱自己老公的、獨統這個小集體主宰之地位的色龍眼裏,就更加不能容忍,但真正最讓他生氣的是眼前的辜緣,他簡直讓他生氣到了不可忍耐的地步,——可是,當他無數次的,用那種明顯帶有幾分心虛的、膽怯的眼神瞧過他後,最終還是落了和張得光一樣尷尬,不敢把心頭的忿恨掀泄;不同的僅是他還能賴著是石洋同學的份,終於才得以在她們麵前繼續保持那分來之不易的、特殊的殊榮,不至當眾丟了自己體麵,並最終得以將那份極其可憐的德性再次搬托出來,站到了挑起大梁的主角之上;在這個時候,他首先要敬的當然是辜緣了。辜緣也不推辭,照樣用那種不怒自威的姿態正襟危坐,來者不拒,把酒喝了。

    一席話之後,眾同學已依次向他敬過一迴,酒桌上也漸漸來了氣氛,並開始深一杯,淺一句的放開酒量;突然,辜緣的手機好聽的叫了;於是,桌上的氣氛又嘎然終止。

    辜緣是從桌子上離開後,才掏出手機,迴來的時候啥也沒講,隻不動聲色對眾人打過聲招唿,反身朝自己車子過去。

    眾人見了都不敢留,隻有石洋不放心,朝他跟過去。

    辜緣見石洋跟來,就朝他開口說:“石哥,不好意思。出了點小事……”

    江湖上的規矩石洋當然知道,不該問的不問,於是隻含糊的朝他安慰上幾句連自己都聽不明白的話,剛講完,辜緣卻為難的對他說:“唉!你身上有莫得錢?我身上怕是不夠!改天上來給你!”

    石洋二話沒說,把身上僅有的錢掏出來約約點過之後,說聲:“數一下,剛好一仟。”

    辜緣也不多說,接過錢,隨著一陣悅耳的馬達聲響,走了。

    石洋倒迴去的時候,發現張得光正手捏酒杯,若無其事坐在色龍身邊,心裏一怔,坐下便不客氣地朝他問著說:“張得光,剛才你咋迴事?”

    張得光怪模怪樣朝眾人瞧過一眼說:“球哦,剛才我不舒服。”

    石洋本來就反感他那副奸來無厭的德行,這時候更發現,就在他說話的同時,眾同學全都用那種白眼兒朝他瞧,忿恨之餘,心裏很快全明過來:“一定是這雜種趁我不在,下了我和辜緣的爛藥。”

    石洋心裏雖然忿恨,但看在同學的麵,本不打算說別的,剛想轉個話題,卻見張得光竟不失時機的更進一步厚顏了,並用那種十分正色的語氣對他說:“其實啊洋洋,我告訴你。要說辜緣在都江堰好咋樣,其實也不見得。真要說拿得過鉤!——海哥、地娃他們,才算都江堰真正日得起殼子!他們這些,”說著他將眼珠兒一轉,接著說:“要錢有錢,要人有人!黑白兩道,誰不給他們麵子!……”

    石洋沒有等他話講完,——刹那間,他生性中所蘊含著的全部激憤之情和隱藏在骨質底裏的那種邪惡的東西都迸發出來了,而且,他現在這種激烈的情緒,——可以說以不止一種形式,而是跟他所有的品質交織在一起,更仿佛這時候是因為魔鬼在他身上起了作用,並要求他對張得光以求一逞的結果,並且,還是在克服激情的過程中爆發出來的。所以,隻見他眉頭緊蹙,滿臉黑沉沉,兇相畢露。這是張得光和他的同學從來都沒有預料到和看見過的。在這副樣子持續的片刻時間裏,可以說石洋已變成了另外一個星球上的人,讓人瞧上去,真有那種怒發衝冠的模樣。

    張得光眼見他突然變了顏色,心裏雖然突突的悸得慌,卻還是硬撐著,並艱難地又吱唔過幾聲,才把話停下來。

    石洋發現自己失了態,也擔心桌麵上弄太僵了,這樣都不便收場,心裏直閃念頭,最終,還是用了不依不饒的語氣;但是,從他的態度上看,已經有了明顯好轉,並悶聲悶氣盯他說:“張得光,話不要說過了頭,如果你覺得辜緣,”說到這,他停下來又掃過眼眾人和張得光,接著說:“我的朋友冒犯了你。我立馬叫他迴來給你道歉!你看咋樣?……”

    酒桌上的氣氛是凝固的,張得光毫無表情的愣在那兒沒有吱聲,僵持中,還是幾個同學為他們劃了圓。她們說:“算球羅!洋洋!說說而已!何必當真呢!……”

    一邊是同學,盡管他骨質裏對他們的有些行為不盡認同,卻還是同學;張得光盡管讓人厭惡,卻終歸是在他自己的山莊。再說,——就像我們前麵提到的,石洋始終認為,如果現在就當眾人麵把他過去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揭出來,也不合適;——假如真那樣,自己鬧笑話不算,還不一定能得到他們的認同;搞不好反倒讓他們小覷了自己;而張得光正是因為看準了石洋這些,才敢這樣有恃無恐。

    眼見張得光和他們都表現出尷尬的窘態,自己該發的火也發了,同學也出麵撿了“腳子”,在這樣的情況下,石洋隻好擰眉別轉了話題,卻也明顯帶上教訓的口氣對張得光說:“你的能耐我還不清楚?隻要你尾巴一甩,我就一定知道你腸子裏在搗鼓什麽!說真的,其實你早就該給我燒高香呐!當然,你一定也認準了我這一點。要不然,你咋個敢呢?——今天,我當著眾人麵說多了沒意思,就拿剛才你說的什麽海哥他們來說。我問你?哪一個認識你張得光?哪一個又是你張得光請得動的?所以,你說這些啥子意思嘛?——照你這樣說,我還認識薩達姆、拉登嘞!嘿嘿!不過!我給你實話實說吧!我給他們八字都沒有一撇!”說著,石洋自己先忍不住擰眉幹笑過幾遍,再用半是教訓,半是提醒的麵對他和眾人說:“知道不?社會上,地皮怕操哥!操哥怕道上闖的人!當然,我並不是說辜緣他們就是道上的人。而事實上,我和他們也僅僅是兩不相幹的陌路朋友。剛才,隻是你說的話太傷人呐!……”

    石洋在餘怒之下講這番話雖然夠狠,甚至刻薄,卻也講得有道理。

    剛開始,張得光還強裝若無其事,隨後頭就低了,蓬頭垢麵的額頭下,一雙綠豆大小的小眼珠朝地上射著憤恨的磷光,心裏在對石洋賭咒發誓的說:“我操!最多!你就能給老子在他們跟前打啞謎!洋洋!你輸定啦!”

    酒再也喝不下去,最後,石洋隻尷尬地和同學打過聲招唿,同王笑梅迴了房間。

    王笑梅心裏和石洋一樣憋一肚子氣,卻見他累了一天,啥也沒說,簡單的洗漱過後,上了床。一覺醒來,灰蒙蒙的天早已一遍涅白。

    石洋起床後,經直去了廚房。王笑梅簡單收拾過後,熱騰騰的飯就上了桌。隨後兩人就著昨晚的飯菜填了肚子,又順便給天娃稍上一大碗,去了學校。臨近中午時分,色龍開著咕嘰咕嘰的車兒,載著幾個同學來到學校,隨後在壩子裏指手劃腳地兜過一陣,又朝麵團一樣的破車鑽了進去。臨走,眾同學沒忘了勸石洋的對他說:“洋洋,你沒有必要和張同學搞太僵啦。剛來嘛,你將來還有好多地方要依賴他。”

    雖然石洋因為昨晚的事,對張得光又多了個結,卻也向他同學勸的那樣並沒有亂了分寸,隻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他除加緊了對山莊的改造,隻在態度上開始明白地同張得光畫了一道溝。除此之外,他開始增多了同郝三總、王一火他們的交往,當然,盡管這們會使石洋在錢上麵又多一份開支,使他自己有可能陷入更加尷尬的境地,然而在他看來,卻是必須的。

    石洋對郝三總和王一火他們而言,他是以另外一種才智做媒介來對待他們的,那情形就像一個落泊的人在寂寥中仰望星空時感覺到偶爾的解脫那樣;也如同打開一扇窗,讓一股較為自由的空氣湧進封閉而又令人窒息的房間,裏麵雖然散發出物質或精神黴味的東西,不過,外麵那股空氣在一定程度上總是新鮮的,卻由於外麵那股清新的空氣太寒意了些,唿吸時間一長就不大舒服,以致石洋不論在過去還是現在,長期以來都處在這樣一種兩難的境地徘徊。現在石洋同樣從這樣兩個方麵對郝三總和王一火,甚至辜緣、張得光和他的同學,以及王笑梅和他過去的家庭,乃至這兒的一切人們之間的動態進行仔細的思考和觀察。他一方麵要知道他們在日常生活中所表現出來的、在熟悉他們各自不同的思想範圍內觀察他們那種死守著一條習慣的路徑,另一方麵,他又要在向他們打開自己新的思想界麵和精神天地時,觀察他們所表現出來的更新或更為醜陋的東西。他相信,新天地的奇異景色會促使他們一些隱匿在表麵性格之下,不為人所知的東西全會顯露出來,所以對他們而言,石洋認為必須先知其人,然後才能善治其身。

    最近,石洋通過和郝三總、王一火他們的接觸,發現他們在與他的平凡交往中把自己看得很清楚,並彼此都是在各自的處境中仿佛是一個不忠實的哨兵,在索然無味的上崗時間將要結束的時候,還在那裏心猿意馬。彼此間那種無數次的鼓勵,其實就如一個裁判要求一個懶散貫了的人去賽跑那樣力不從心。另一方麵,盡管郝三總和王一火他們這幫人平常在石洋的眼裏看起來總有那麽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勁兒,可他們的行為又讓他發現他們常常越出普遍法律所規定的範疇,然而又都是在沒有人的時候和極為短暫的時間裏,多數隻打打擦邊球;這是他們的激情之致,並非本性所為。他甚至發現他們也不是有意的。有時候,當他們在他那兒做完了那些傷風敗俗的事後,他們不僅以病態的偏激與一絲不苟的心去監視別人,而且還監視別人感情的每一次起伏;當然,有時候他們也監視自己的行為。另一方麵,由於他們在我們今天這個社會、這個時代,雖然是處於社會體係最低層的一層,但他們始終都是在戴著一種變色的眼鏡和極不負責任的態度在對待那些各種規章、準則;就是說,那些規章、那些準則,對他們而言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對別人,卻又是必須要加以認真對待的;所以,這些準則對他們而言,基本是沒有什麽桎梏可言;就同一個男人,有誰在女人跟前不動點花花腸子呢?不同的隻是,雖然大家都在打同一個女人的主意;可是,當當真要動手的時候,卻又是很少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

    這樣的日子多了必然招來王笑梅的反對,她甚至對他們不置一屑。

    對石洋而言,同樣因為,一方麵自己手上的錢經不住幾折騰,另一方麵又擔心招不起橫禍,現在即要在這裏幹起這動輒招來是非的買賣,不這樣又不行,於是他除了對他失去了的——過去的朋友心生懷念與懷疑之情外,對現在在這裏所發生的一切,都隻能歎惜了。

    好長一段日子裏,石洋除了身邊的王笑梅,和眼瞧著一天天初具雛形的山莊能給他從精神和心靈上帶來點安慰外,更多的時候全是在和他請來幹活的人一道艱苦的勞作。這樣的日子對石洋雖然苦了些,但有錢矮子這樣個活寶成天憨癡癡陪在跟前,幹活的時候也還說得過去;而錢矮子除了一身蠻勁,靠的就是這個。 這天,石洋和眾人沒精打采的幹過好一陣了才把他記起來,於是他率先打趣的叫上他的名字說:“錢矮子,你一定好久都沒去過白沙羅哇?”石洋說完見他隻一個勁憨糊糊笑,就進一步說:“還不快去走走!現在的白沙早已不是鄉啦!是白沙市啦!哈哈!還不快去走走?……”他還要往下說,手機突然好聽的響起來。石洋掏出來一瞧,屏幕上張修嫻三個字紮眼的躍入他的眼簾,他遲疑忽兒,接了。按說,張修嫻的電話他不該有什麽遲疑。——有什麽可遲疑的呢?張修嫻可是他過去唯一一位紅顏知己。

    這麽多年來,當每一次張修嫻窈窕端莊的身影在石洋腦海裏出現,都會讓他伸出崇敬與感激之情。她仿佛一尊矗立在麵前絕對不可以玷汙的東方聖女,以至過去當他公司在逼迫無奈的窘境下,寧可讓公司——連同自己一並倒下,也不願意玷汙和辜負了她高尚而聖潔的思想。至於其它人世間——你欠我、我負你的恩恩怨怨,對經曆過那麽多坎坷的石洋都隻能是一筆勾了,唯有她,——可以說石洋是今生今世都抹不去,還不清;即使他在將來某一天翻起來,還得了錢,卻也還不盡曾欠她的情,唯有把她作以難以咀嚼、迴味無盡的橄欖,最後讓伴著他自己的靈魂將她帶入天國,到那時候,或許他的靈魂才能得到稍許安寧。如今對於石洋講來,人生一世,能曾有過她這樣的知己,並值得他用一身去迴憶,大概也挺值得了。

    究竟是啥時候認識的張修嫻,石洋已經記不清楚,他隻記得應該是在九三年,當時張修嫻在稅務所主管他的公司已經好長時間,而她們從來都還沒有見過麵。打心眼裏,石洋是十分願意認識每一任管自己的稅官。從前的幾任稅官,石洋就都和他們保持了良好關係。記得她剛調所裏來負責征收私營這一塊的時候,石洋就在前任稅官那裏知道她除了年青漂亮,還精通業務。石洋知道後就犯了難,因為在他看來,像她這樣吃皇糧,又正處在青春期的征管員,在對待下麵來報稅的企業時,態度總是生硬,更有高高在上、拒人千裏的邪勁。所以,臨到他準備第一次到她跟前報稅的幾天前就開始琢磨,卻又沒能夠琢磨出個道道,後來他心腸一硬,就想:“不就是換個稅官。這跟我有何關係呢?何況自己從來都是照章納稅。最多隻打過點邊邊球。”——不同的卻是——臨到她跟前報稅那天,石洋竟第一次沒有親自去。過去可不是這樣,過去所裏每換一任稅官,這第一次繳稅他總要親自出馬,之後就成了朋友,因為這個,這麽多年來,他自己究竟偷沒偷過稅,這裏不好說。但是,稅務上的便宜總是粘了。

    石洋還清楚的記得那次他是讓自己會計到所裏去報的稅,並考慮好等會計迴來向他了解一番,哪知,等會計迴來自己剛要開口,又難於對方是——不知他自己在心頭更換過多少次版本的美女了,最後竟默然。當時,這事就這樣過了,可事情說來也怪,雖然,因為他不用再和她們打交道,並為此省下不少心,隻是每每臨到要報稅,心裏就須須地仿佛自己幹了不光彩事。有一次會計又報稅,迴來意外的告訴他,他說:“所裏的張修嫻問公司有沒有能搞水電安裝的,我聽後,一口就承諾了。”

    那天石洋聽見,當即還誇過會計,隨後自己又親自用電話和她聯係,還約了時間。

    石洋那天騎自行車去所上,張修嫻大大方方讓他見過,他見過張修嫻,認為自己能有這樣一位美女管自己而滿足。她告訴他,“家裏剛搞完裝修,發現牆有漏電現象。知道你們搞機電,想必有懂電工活的人,不想你們會計真當真……”

    開始石洋沒有講自己老板身份,隻說公司知道後,讓他來。

    這事說來就這麽簡單,石洋認為,可能後來是她知道自己老板身份,又見他裝束樸素、言談得體,留下了好印象;打那之後,彼此有了聯係;再後來,兩家人就往來了,並在之後多年的往來中,張修嫻對他都有求必應。九六年那一迴,當她得知石洋因為生意手緊,竟毅然在她朋友間為他籌措近四十萬借款;當時,就因為他手頭多了這四十萬,才有了勇氣向國力公司墊貨,要不,石洋怎麽也弄不到今天這地步。到如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河悲歌(色與欲的死亡藝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成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成明並收藏大河悲歌(色與欲的死亡藝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