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慢慢的撤到一邊的難得的一小塊平地上,湖麵依舊是那樣的平靜,仿佛絲毫不受這躁動的世界所影響,平靜的亦如當初那般澄澈,反觀身後,那離奇死亡的樹木正扭曲著他們不願倒下的身軀,在浩浩蕩蕩的飛塵中,勉力的維持著所剩無幾的挺拔。花婉鍾的情緒一直起伏不定,畢竟她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最近發現的這一係列大災難已經讓她本就尚未長成的心遭受了一次毀滅性的打擊,她顯然已經不堪重負了,神色時而遊離,時而迷茫,時而呆滯,仿佛一夜之間,那個活潑懂事的小女孩突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的驚恐與無助。邱月清雖同為小輩,但事已至此,倒確無多少怨言,雖神情低落但仍舊清醒,隻是不免也露出幾絲絕望來。花奕和四娘也早已是疲憊不堪了,在他們看來,這異變有一發而不可收拾之勢,非人力所能抵擋的,現下裏,也就是竭盡全力,也未必能決定自己下一秒的生死,一切,也就隻好聽之任之了。 “師父,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啊?”花奕沒有迴答,邱月清心裏也明白師父顯然也是無有什麽好的辦法了。也不再多問,扭頭繼續觀察著樹林後邊的動靜,低頭,看到一雙驚恐無助的眼,他的心被刺痛了,不知為何,就在那一刻,他的心,隱隱作痛。他疲憊的對她笑笑,她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瞬間又被深不見底的迷茫所取代,他正想說什麽,卻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爆發在枯萎樹木後的大山,而他們也在同時,感覺到大地,搖晃了一下,緊接著,一陣接一陣的震動襲來,有毀天滅地之勢,幸而他們腳下的那塊平地,已然堅挺在他們的腳下,多少給了他們一點信心,四娘緊緊地護著花婉鍾,將她的頭埋進自己的懷裏,這些天的打擊,已經讓她也承受不起了,他悄悄地,流出一滴淚,伸手,拭去,露出笑容,旁邊的花奕看在眼裏,深深的歎了口氣,擋在他們身前。邱月清抓著自己身下的一截幹枯樹枝,似將他的生命牢牢握在手中一般,咬牙堅持著,震動還為停止,湖麵依舊平靜,似比當初更為平靜。難道這一切巨變對它都沒有任何影響麽?不過此時,他們也沒有閑暇的功夫去研究這湖麵了。震動越來越強烈,枯死的樹幹無力的倒在了土地裏。被翻滾泥土所埋沒,而他們腳下幾米處,無數隻蜈蚣在快速爬行,比剛才更加的快,那裂縫,絲毫沒有受到震動的影響,並未擴散半分。 “轟!”。。。。。。天,紅的可怖,伴隨著一聲巨響,大地在猛的一下劇烈震動之後,停了下來,立足剛穩的他們終於舒了口氣,誰知天不遂人意,伴著樹枝的哢哢斷裂聲,一股夾雜著塵土和石塊的巨大氣浪襲來,將僅剩的幾顆樹掃斷之後,來勢洶湧的向無力的四人襲來,麵對這滔天的巨大氣浪,仿佛一切的抵抗都微不足道,而且,那巨浪排山倒海的襲來,他們根本無地可躲!眼看四人要葬身此地,四娘的雙眼依然閉了起來,將花婉鍾抱的更緊了,花奕依舊擋在他們身前,但已是滿眼的絕望。。。。。。“啊。。。。。。” 一股強烈氣流從頭頂唿嘯而過,然而,他們還活著,在那生死的瞬間,邱月清將大家推進了滿是蜈蚣的地縫中,當他們爬起來欲打去身上的泥土時,卻一個個的都有種說不出的惡心,身上,手上,甚至臉上,都是死的或活的蜈蚣,有的黏在身上,有的還在他們的身上來迴亂竄,其它三人雖難忍,但勉強還不至於失去理智,花婉鍾此刻卻不再是這幾日的昏昏噩噩,而是尖叫著,想拍打,而卻發現自己的手上也是,她瞬間無所適從的在坑下,幾乎要抓狂的樣子,邱月清看了不禁搖頭皺眉,也無暇顧及自己,幫她清理了身上的那些濁物,此刻,她慢慢的,停止了瘋狂的尖叫,安靜了下來,默默的看著眼前這個男子幫自己清理衣服,而她的眼中,不知在何時,有倆行清淚,劃過臉頰,滴在他的肩膀上,他抬起頭,笑笑,而她,也慢慢的,露出了笑容,一切,若隻定格在現在,怕也是一種美景了吧!花奕和四娘正驚異的看著這倆個人,許久無言,也忘記了上前幫忙,仿佛怔住了一般,而花奕現在,望著這個已然恢複正常並顯然更加堅強的女兒,欣慰的笑了笑,四娘去卻沒有露出開心的樣子,仿佛在迴憶著什麽,她心中有痛掠過,看見眼前這一切,是迴憶起了什麽麽?一輩子的哀傷,在心頭,悄然的映出了往日的迴憶。是那樣的純美,宛若眼前,那單純的倆個孩子,是什麽改變了一切,是迷失的心?還是無情的時間長河?一切,仿佛都靜止了,一切的汙穢,此時,都顯得那麽蒼白,不足以動搖她的心智了,她,堅強了起來,一如往昔。 “爹,四姨,你們都還好麽?”這一聲問候,打破了瞬間的停滯。花奕和四娘的眼中,露出了讚賞和欣慰,也不迴答,卻是對著邱月清。花婉鍾頓感莫名其妙,看看花奕,又看看四娘,眼中滿是疑惑,轉而看向邱月清,此刻他在倆位前輩的注視下顯得頗為尷尬,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愣在那裏,似笑非笑的站著,花婉鍾看著他那個樣子,也不名所以的感覺很好笑,也笑了起來,又惹來了花奕和四娘的一陣笑,她的臉泛起緋紅,慢慢的底下了頭,自己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總覺得今天這倆位多少有點為老不尊了,總是似有似無的怪怪的盯著自己,不過,許久沒這麽輕鬆過了,如果能夠,讓它成為永恆,但現在顯然不能,外麵無情的世界召喚著他們去麵對,短暫的輕鬆過後又是未知的挑戰。花奕咳嗽一聲,道:“不管怎樣,我們總要出去的,我先上去看看,你們等著。”過了一會兒,有腳步聲走來,“好了,你們可以上來了。”邱月清首先跳了出去,拉起了花婉鍾,四娘隨後也跟著躍出了裂縫,上來之後,眼前的一切,讓他們驚呆了。風景秀麗的小島,在這一次的洗劫後,被夷為平地。唯有光禿禿的土地,與那似乎永遠平靜的湖麵,還有。。。。。。他們驚駭的發現,高不見頂的山峰,此時仿佛又腳一般的,在他們再次看到的時候,生生的往前移動了二三裏地。這次巨變的威力,可想而知了。不過,能活到現在,已使他們的心裏得到極大地快感了,至於其它的一切,還有什麽好在意的?但似乎上天並不欲輕易地放過這四個渺小的人類,他們恍如在風中搖擺不定的小草,接受著每一次的考驗,和作弄! 正當他們暗自慶幸不已的時候,花婉鍾,不經意間迴頭,她看到,那巨大的,堅實如鋼的天然壁壘,那伴她長大的入雲高山,此刻,輕輕地,就那麽輕輕的,搖了一下。 而這輕輕地一下,也驚動了其餘三人,他們同時望向那巍峨聳立的大山,一陣劇烈的聲響,那大山瞬間崩裂,猶如突然爆發一樣不給人以絲毫的準備,天地間,又是一陣的崩坍與毀滅,有巨石飛來,眼看著邱月清要葬身此地,來勢之兇猛,非人力所能抵擋,然而,一隻蒼老而有力的大手拉開了他,拉到身後,那傴僂的身軀此時是那樣的高大,伸掌,劈下,巨石如同散落的煙花般的,四分五裂,化為粉末。同時,猛然轉身,又隔開了飛來的另一塊巨石,邱月清頓時覺得,他一直慈祥的師父,宛如上古的天神,在風雨飄搖的無助時刻,為他,撐起一把大傘,用他瘦弱的身軀,為他擋下了那小山般的巨石。他在心中暗暗發誓,這次若能活下來,一定努力與師父學習道法,萬萬不敢再貪玩任性了。然而,這老人,眼中滿是蒼涼和空洞,此刻的他,在亂石中飄搖。當他為徒弟擋下第二塊巨石的時候,他的精氣,也隨著那奮力的一掌,激散出去。又是一陣平靜,地上,有亂石,和那被削了一半的,大山。花奕躺在邱月清的懷裏,已是最後的掙紮了。花婉鍾在一旁早已泣不成聲,哭成了一個淚人,邱月清神色失落,仿佛一下子,喪失了心智,而四娘,卻不忍心看到這一幕,躲在那裏,背對著他們,默默的流著眼淚。 那雙手,依舊是那般的堅決,然而,不再有毀天滅地的神力。無力的拉了拉他的衣袖,他突然間驚醒過來,才發現他的恩師,已然不能說話了。他早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是剛才那一下,將他喚醒。他流著淚,望著血色的天,此刻是那般的淒涼與絕望,花婉鍾撲在花奕的懷裏,緊緊地抱著,仿佛一旦失去,就難以找迴,這獨自一人養育她長大成人的爹,這世界上最疼愛她的人,這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此刻,在她的眼中,慢慢的,失去了生的氣息,一句話,也沒有留下,他望了望邱月清,又努力的抬頭看看懷裏出眾的女兒,又盯著在那裏默默看著他的四娘,點了點頭,四娘嘴唇顫抖著,艱難的笑了笑,點了點頭,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花奕,這個曾經名動江湖的青年才俊,這個曾經所向披靡勇往無前的俠士,這個為了徒弟,甘願放棄生命的男人,慢慢的,失去了唿吸,他沒有合上雙眼,望著無情的天空,似在乞求著什麽。。。。。。 花婉鍾在這幾天之內接連遭受了太大的打擊,一個人呆呆的坐在那裏,無聲的流著眼淚,是迴想起那溫馨的一笑,還是堅實的臂膀,溫柔的關懷?邱月清跪在師傅的墳旁,泣不成聲,四娘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道:“對他說些什麽吧,不知道以後我們還能否再次活著過來。”邱月清,點點頭,眼中滿是悲傷“師父,我錯了,我錯不該任性貪玩”說罷,望著眼前的墳,有無限的情感在裏邊“師父,假以時日,孩兒必當竭盡全力,完成你的夙願。”此話一出,早已是泣不成聲,四娘抹了抹眼淚,道:“你師父去了,不用再受苦了,可我們活人未必就如他那般安逸了”說罷,浮起兀自哭泣不已的花婉鍾,攙著雙腿早已發麻的邱月清,慢慢的,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他們此刻,必須放下悲傷,尋找可以抵禦下次危險的地方,一切,都是這樣的突然,花奕不在了,接下來,他們還會麵臨更大的災難。卻再也無人擋在他們身前,拚死維護了。天,下起雨來,似襯托這孤獨的老人,他的身體,永遠的留在了這裏,而他的心,默默的伴隨著,那珍愛的女兒,和愛惜的徒弟。遠處,隱隱有異光閃現,他們知道,那是大山的所在,不知下一刻,又會發生什麽?是生死離別,還是。。。。。。?他們不敢再想,慢慢的,他們走出了守望者的視線,那孤獨的守望者,默默的,留在那本不屬於他的土地,下一秒,一陣劇烈的震動之後,又是一片平地,再也不見墳的影子。消失了的,又何止是一座簡陋的墳?雨漸漸的大了,而被削斷的半山腰上,也發出越來越耀眼的紅光,三人,正在遠處一個小小的璧洞中,相對無言,靜靜地,等待命運的下一場遊戲,和冷血的審判。雨滴落在了洞壁的邊沿,撒了下來,如晶瑩的水簾,外麵的一切依然模糊了。模糊地,如同看不穿的生命般的,在不斷的破裂中,失卻了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