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身如琉璃,劍也如琉璃。


    漆黑的屠仙黑金上,絲絲縷縷的紋路正在閃爍。


    身後大天王法身立於虛空,俯視著天地,這大天王法身眼中,天然孕育著一種霸勢,便如同他是天地的王者,足以傲視天上明玉京,足以低頭漠視人間。


    劍光閃耀於虛空,原本已經籠罩天地,一百零八座劍氣璧山層層疊疊。


    陸景就站在山巔,天地間的間隙正在消散。


    又有一道也如琉璃光一般的劍光,仿佛在天地間開辟了一條道路。


    琉璃光輝宛若一隻仙鶴,飄飛於虛空。


    陸景看著手中的屠仙黑金。


    洞山湖上安靜了許多。


    騎虎武卒依舊與舊吳甲士鏖戰,許多兇猛的黑虎身軀上灑落鮮血,傷痕累累。


    先鋒道第二道主落於塵埃,身上的道袍也已染上鮮血,麵色蒼白。


    而她手中那一把先鋒陰陽劍竟然滿是豁口,劍身甚至被一種偉力洞穿,細長的劍身堪堪不曾碎去,但卻布滿了裂痕。


    盛如轅躲在雲端,眼神驚恐,身軀瑟瑟發抖。


    他望著正與白虎一同搏殺北秦戮傀儡的虞東神,如同看到大晟國滅的那一日,看到那騎著白虎的巍峨王爺手持天戟,踏入大晟國皇城!


    “他是重安王之子!”盛如轅想起了些什麽,身軀顫抖的越發厲害了。


    可緊接著,他便看到驟然從遠處那一襲白衣劍上迸發出來的劍光。


    那劍光潔白無瑕,如若碧玉,速度卻快到了極致。


    劍光飛揚間,那少年白衣手持那柄一品名劍,似是與劍光一同飛天、落地!


    然後他便看到方才還借著手中青銅鼎,借著鼎中滾滾狼煙隱約占據一絲上風的項鼎眉心便被那一道琉璃劍光洞穿了。


    連帶著,景國公的身軀的化作流光,被那劍光帶去二三十裏。


    此時,那二三十裏外的虛空中,項鼎昂然身軀仍然直立,他張著嘴,似乎察覺到自己眉心中一滴滴鮮血灑落。


    也察覺到自己那五髒六腑鑄造的神闕,被一道輕柔的劍光拂過,猶如風過……參天大樹上也撒下落葉。


    而那落葉,是項鼎的生機。


    “這一劍,不似人間之劍。”


    這一位參悟三道元相,又得了大公孫賜下的機緣,修成四方鼎氣的北秦仆射,腦海中還殘留著一絲思緒。


    他艱難的轉過身,卻見身後不遠處,陸景正低著頭,握著屠仙黑金劍柄,另一隻手輕柔的撫摸著這把長劍劍身上的紋路。


    屠仙黑金上的紋路也在閃著微弱的光,仿佛是因為陸景而雀躍。


    此時陸景元神上的金光也已經消耗幹淨,疲乏不堪,一道道神念變得沉重無比。


    “夢中遊太白,見琉璃劍光。”


    “太白元星,少有的劍客之元星,也是天上人間元星中,最強的元星之一。”


    “隻是……這一劍損耗太重,隻可以此劍得勝,若是疏忽一些,這太白琉璃劍光之後,我恐無再戰之力。”


    陸景心中默默思索著,他站在原處周遭元氣卻還在瘋狂湧來。


    他遊於人間,周遭人間元氣自備助他療傷。


    “還有這一把屠仙黑金,倒令我有些舍不得了。”


    陸景撫摸長劍。


    而強撐著身軀站在虛空中的項鼎軀體中,一道殘留的琉璃劍光便如若一位醉酒的仙人,猛然在他軀體中搖曳,徹底絞了項鼎的生機。


    於是……


    始終留意著那一處戰場的虞東神、先鋒道第二道主,乃至那越發瘋癲的盛如轅便俱都看到……甚至能夠以手中青銅鼎轟落白虎的項鼎口中猛然吐出鮮血,緊接著他每一處毛孔、每一寸皮肉筋膜都在頃刻間枯敗了。


    最後一絲生機斷絕。


    這一為北秦第二神闕便如此墜落下來!


    他的身軀!


    這一位神闕武夫的肉體不知有多沉重,當他砸落於洞山湖上,擊開湖水,砸落湖底,緊接著便如同火山爆發一般,他軀體中殘留的氣血燒紅了方圓十裏的湖水。


    這一幕太過壯觀,太過驚悚。


    那位先鋒道第二道主腦海裏尚且一片空白,那盛如轅抬頭看著被燒紅的湖水,眼中的癲狂突然間消退了,取而代之的盡是一片驚懼。


    “照星五重殺神闕,殺的還是北秦項鼎?”


    盛如轅嘴裏自言自語,他緊緊皺起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先鋒道主抿著嘴唇,她眼見陸景身上元氣枯竭,眼見北秦戮傀儡正在圍殺虞東神,也見到那隻白虎正朝向盛如轅而去。


    她身軀飄飛,似乎融於陰陽中,他變成了一道影子,唯有一道劍光閃爍起輝光。


    “殺了這陸景,有那舊吳甲士,再加上我與盛如轅,虞東神總要力竭而死!”


    先鋒道第二道主長劍飛流,自陰陽中破曉。


    虞東神周身武道精神察覺到陰陽長劍跨過長空,思緒終於清晰了許多。


    那一手橫空,周身筋骨爆響,氣血有如一條粗壯的真龍傾巢,刹那間,地動天驚,虛空中傳來震爆之音。


    這是一式掌法!


    卻令這天地間有如風雪過境,氣血凝聚化作雪花,殺退了十餘尊戮傀儡。


    而他另一隻手卻橫握手中銀槍,手臂上肌肉如山峰,緊接著那銀槍便如同一道虹光一般暴射而出。


    哧!


    這一刻的虞東神,氣魄沉靜中卻隱含著難言的霸道,竟然與陸景身後那大天王法身唿應,大天王法身都轉過頭來看向虞東神。


    重安王世子虞東神,曾以手中長槍射天狼。


    時至今日,舊吳甲士長戈臨其身,數十尊戮傀儡綻放氣血,想以金鐵構築而成的鐵拳錘殺虞東神。


    可虞東神卻絲毫不懼,仍然射出手中長槍。


    銀槍氣魄強盛,如同銀芒劃過天地,頃刻之間便穿越漫長的距離……


    哢嚓!


    此乃銀槍入骨之聲!


    那先鋒道第二道主駕馭劍光,原本想要斬去陸景的頭顱。


    可當那銀芒飛來,她尚且來不及躲閃,就被那一杆銀槍刺入胸口。


    緊接著,強橫而又沉重、霸道的氣力輕而易舉的灌入第二道主的軀體中,直入真堂!


    先鋒道主下意識想要元神出竅逃命,卻有一股霸如君王一般的武道精神死死鎖住她的元神。


    沉重的力量灌入其身軀,帶著她的身軀破空,轉瞬間便飛去數十裏,又狠狠刺入群山,崩去十餘座山峰,又刺入山川山體!


    銀槍槍頭……


    第二道主的身體已經化作粉碎,隻有幾片碎肉掛於其上。


    銀槍射天狼,名不虛傳!


    原本低頭看著手中屠仙黑金的陸景抬起頭來。


    他凝眸遠望,就看到手中銀槍直射先鋒道主,頃刻間奪了一尊星宮強者性命的虞東神此時已被諸多戮傀儡困住。


    虞東神射出這長槍,手中無兵,力亦有所竭。


    可他長發依舊飛舞,熾烈的氣血在他身上流轉,他便如一尊推城的人形戰車一般舞動於長空,浩大的氣血洪流化為一道道玄妙玄功,殺退一波波戮傀儡。


    可正在此時,又有二百舊吳甲士凝聚著兩千人戰陣之偉力,長戈揮灑間,自騎虎武卒中破開一條登天的長路,殺向虞東神!


    這般年輕,便能夠力抗北秦一百零八戮傀儡,甚至扛下幾位七境巔峰修行者時不時的劍氣、神通……


    這等人物,不愧為重安王之子。


    可重安王之子,亦有力竭之時。


    “陸景助我,我自然不能見他劍氣加身。”


    虞東神心中這般想著,他那乾坤袋中尚且有一杆天戟正蠢蠢欲動。


    “天戟之上,父王殘留下來的精氣已然不多……”


    虞東神心中歎了一口氣:“早知如此,便應當早些拿出天戟。”


    他心中雖這般想著,可卻仍然在苦苦支撐,目光映照光輝,想要在這截殺的局麵中找出一道生機。


    那天戟上仿佛有著極重要的東西,他不可輕握,亦不可輕用。


    “重安三州尚且有一重劫難,這天戟也許還要會天上地下群雄,還要送父王辭世……”


    虞東神思緒浮動,那二百長戈卻架起浩蕩的鋼鐵洪流錚錚作響,直刺入他的方圓。


    虞東神別無他法,正要拿出天戟。


    他耳畔卻又忽然傳來陸景的聲音。


    “世子殿下,若不是你助我斬了那太衝龍君,尚且還有一道蓋世的精血化身相助於你,你也許就不必落於這種死劫……


    如今,伱可後悔了?”


    陸景清澈的聲音來臨。


    虞東神武道精神頓時籠罩四野。


    卻見原本已經元氣枯竭的陸景正奔行而來。


    他身上……


    一重重先天氣血好似遙相唿應某一處地脈,大地正在轟鳴,就好似是在迎接陸景。


    虞東神頓時察覺那大地轟鳴之間,夾雜著這個神秘氣息究竟來自於何方。


    “陸景受景國公之位,食邑之地乃是太華城!”


    太華城與重安三州毗鄰,虞東神幼時曾經上太華山,遠眺神關、西域、大伏、重安三州!


    他對於太華山的氣息再熟悉不過。


    “國公之位,承國祚之勢,陸景在以此勢修行……


    他並非隻是一位照星修士,還是一位氣血武夫。”


    虞東神猛然反應過來,隱約間看到陸景手中握著一把平平無奇的長刀。


    那是……斬草刀!


    斬草者,開路也!


    開出一片坦蕩大道,理順天下雜亂。


    陸景腰間屠仙黑金安然留在劍鞘中。


    而那柄斬草刀卻在不斷震蕩,其上毫無光彩可言,卻有一種懾人心魄的偉力於其中凝聚。


    陸景原本就因為太華帝子玄功而突飛猛進的武道氣血落入斬草刀中,更加熾盛無雙。


    九道先天氣血竟有如海洋一般渾厚。


    陸景自虛空中一躍而下,仿佛帶著穿金裂石一般的力量。


    手中斬草刀凝聚著陸景周身的氣血,一斬而下!


    開蜀道!


    陸景拔刀,春雷刀意乍起於虛空。


    一道璀璨的刀氣雷霆便如同劇烈一般橫貫而下!


    甚至那春雷刀光帶著陸景的身軀急速下墜,與那二百融匯了戰陣之威的舊吳甲士極近。


    “嗯?”


    虞東神雙臂大開,身軀如同流星破空,蕩開戮傀儡,心頭卻在劇震:“這陸景想要送死?”


    陸景便有蓋世之資,哪怕他已經是九重先天氣血的武夫,可終究隻是先天之境,又如何能與凝聚了兩千舊吳甲士戰陣偉力的二百長戈爭鋒?


    況且他手中那斬草刀與他的氣血有些共鳴,卻遠遠稱不上認主!


    這般境況下,陸景竟敢持刀以春雷斬長戈……


    就連虞東神一時之間都不曾反應過來。


    可陸景腦海中,一道道命格元氣就好像是燦爛的白光交織在一起。


    之前一道璨綠色的命格,不知何時,早已經化作了深藍色。


    那藍色上醞釀著霧氣,醞釀著一種玄而又玄的力量,神秘、充斥著奧妙。


    陸景也攜著那春雷刀光斬開濃厚的氣血,直入二百長戈十丈之地。


    他身上的白衣正在飄蕩。


    麵容如玉,俊逸到了極點。


    這神玉為骨的男兒本應當是一位瀟灑美少年,本應當是一位讀萬卷書的君子……


    可不知為何,這時的陸景身上散發出的氣魄,全無半分儒雅。


    他持著斬草刀斬下……竟然不像是一位讀書的君子,而是一位開疆闊土的霸王!


    君子一怒不知何時悄然變為了霸王一怒!


    命格發出璀璨的光輝,湛藍的氣機照耀著陸景的五髒六腑。


    當陸景落入那二百舊吳甲士十丈之地。


    僅僅一瞬間,斬草刀仿佛承受了恐怖的氣血灌注。


    那乍起的雷霆刀意撕裂周遭的氣血,粉碎周遭的契機,便如同一條出雲的雷龍,橫斬而下。


    若霸王持刀,一怒也可殺千甲!


    陸景這一刀堂皇而又浩瀚,充斥著無比的霸道,那自天而降的雷光,竟然真如同主掌責罰的春雷。


    又如若一位蓋世的英雄入巴蜀,以手中斬草的刀劍,劈開一條蜀道。


    入巴蜀,成霸王!


    虞東神也察覺到陸景的氣機。


    他驚愕之間,一絲武道氣機前探,卻見陸景斬草刀斬落,如有百道春雷炸響於天地,殺滅一切魑魅魍魎!


    二百長戈化為煙塵。


    二百舊吳甲士命喪於此。


    陸景摧枯拉朽一般,擊碎了虞東神一場死劫!


    而此刻,虞東神隱約察覺到……


    陸景軀體中那九道氣血已經凝聚,將要化作一道神相。


    即便前有諸多戮傀儡,虞東神仍然有些恍惚。


    “這陸景已照元星,如今又要持元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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