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多年,他都是一個人承受著這一切。邵晉陽的死亡對他的打擊太大,他所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心痛,才能讓他有自己還是活著的感覺。


    手機鈴聲在暗房裏響了起來,狹小的空間裏,巨大的聲音帶著讓人心悸的迴音。曲溪看著屏幕上閃爍的名字,對著邵晉恆揚了揚:“是她。”


    那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邵晉恆掃了一眼屏幕,接過了曲溪的手機。還沒說話,電話裏已經響起許長安的聲音。


    “阿溪,你有找到邵晉恆嗎?”


    “是我。”


    許長安放在方向盤上的手一頓。在萬般絕望中聽見邵晉恆的聲音,就像是一片黑暗中突然有人給了她一束光明。一晚上擔著的心突然放了下來,她竟有種渾身無力的感覺。緊緊把著方向盤,才控製住自己的心情。


    聲音有些顫抖:“邵晉恆,你沒事嗎?”


    這是許長安,不會問你原因,隻會關心你的安全。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那麽深地現金你致命的溫柔之中。


    邵晉恆淡淡地應了一聲:“我沒事。晚上我和阿溪一起,你先睡吧。”


    許長安剛想接著說話,那頭邵晉恆已經掛了電話。她把車停在路邊,看著空曠的街道,竟覺得自己的心如同這空曠的街道一樣,淒涼無邊。


    “姐姐,小可好久沒見到姐夫了。”許可拉了拉坐在沙發上發呆的許長安,有些委屈地說。看見許長安沒什麽反應,有些惱火地又拉了幾下。


    許長安才反應過來,看著許可。


    “小可,你剛剛說什麽,姐姐沒聽清楚。”


    許可撅了噘嘴,卻還是乖乖地重複了一遍:“小可好久沒看見姐夫了。上次姐夫說帶小可去遊樂場的。”


    想自從那次邵晉恆帶著許可去了遊樂場,他就對那個新奇的地方上了癮,沒幾天就纏著許長安或者邵晉恆帶他去遊樂場。


    許長安心裏苦笑了一聲,邵晉恆,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明明沒有你的時候,我們姐弟倆也能過得很好。可偏偏,碰上了你。沒有你的時候,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已經不對了。


    “姐夫最近很忙,小可乖。姐姐這周末有時間就帶你去遊樂場好嗎?”摸了摸弟弟的腦袋,許長安的聲音有些沙啞。她也很長時間沒有見到邵晉恆了,說是公司接了一個大項目,所以要住在公司。


    對於那些事情她不懂,卻知道邵晉恆作為公司的總裁,不可能一點時間都抽不出來迴家。她不知道什麽地方出了問題,卻也無力去扭轉這個情況。


    聽見許長安的話,許可盡管心裏不舒服卻還是點了點頭,乖巧地坐到一邊。過了一會兒,又拿過一幅畫:“姐姐你看,這是小可畫的。”


    畫的顏色是最基本的配色,上麵是三個人,卻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即便是一副沒有生命的抽象畫,卻帶著強烈的感染力。


    許長安眼前一亮,看著那幅畫:“小可,這是你畫的?”


    她一直擔心沒了自己,弟弟會失去生活的能力,可這一幅畫所具有的渲染力,卻讓她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許可點了點頭,拿出畫筆和紙:“我還要再畫一個姐姐。”


    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時間,許可就畫好了。歪著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畫,又有些不高興地撕了,喃喃:“這個不好看。”


    許長安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麽樣的感覺,二十年的時間,她終於發現了弟弟的長處,終於有種就算沒了自己,許可也能活好的信心。


    拿過許可的畫,她拍了拍許可的肩膀:“你在家等姐姐。姐姐辦完事情就迴來。”


    “這幅畫不錯,配色很大膽,情感很豐富。”許長安一直緊繃的心,在聽見藝術廊的負責人說的話放鬆了下來。她的眼光沒有錯,許可的畫很適應現在的市場。


    “如果他出名了,這幅畫的估值多少?”


    “如果這幅畫是現在一線畫家畫的,起碼值這個數。”負責人伸出了一個手掌,許長安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有些不可置信地說:“五萬?”


    “不是,五十萬。”


    “許長安?”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許長安表情一頓,轉過身。秦語的手上挽著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一臉驚愕地看著她。卻在下一刻變了一副嘴臉:“呦,你什麽時候也開始附庸高雅了?”


    許長安微微一笑:“秦小姐,又換男朋友了?”


    不僅秦語,就連她邊上的那個男人表情也變了變,不著痕跡地掙開秦語的手。秦語一把拉過那個男人的手,怒瞪了他一眼,示威性地對著許長安抬了抬下巴:“我什麽時候換男朋友了?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剛和我哥離婚就找下家了。誰知道你是不是結婚的時候就紅杏出牆了?”


    藝術廊本來就十分安靜,加上秦語的聲音十分大,所有的人都轉過頭看著他們這邊。秦語邊上的男人一臉的窘迫,低聲說:“聲音輕點。”


    秦語的怒氣一下子被挑了起來,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個男人:“我就想要他們看清楚這個女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在的時候讓我們家不得安寧,走了也不放過我們家。我哥常年不迴家,就是因為這個女人!”


    “然後呢?”許長安看向秦語,冰冷的目光讓秦語有些瑟縮。


    她本以為許長安會反駁甚至惡言相向,可這樣淡然的態度,卻讓她有些接不下去話。然後?然後怎麽樣?


    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嗎?


    許長安在秦家的時候,她和秦母沒一天讓她好過過,而現在,她被自己和秦母聯合逼出了秦家,自己還上門找茬,不管是誰,都隻會站在許長安那一邊。


    心裏發慌,就有些口不擇言:“許長安,都是你害的我們家分崩離析,你這女人就是禍害。”


    這下,就是跟著秦語一起來的那個男人都有些看不過眼,扯了扯秦語:“你怎麽說話的啊,這裏是公共場合。”


    “你嫌丟臉?嫌丟臉你就走啊,幹嘛還站在這裏?”秦語一把甩開那個男人的手。要不是許長安的關係,她怎麽可能惹怒秦逸,以至於要遵從秦逸的意思把自己當成一個交易品,說白了就是成為秦家的犧牲品。


    她秦語從小到大都沒有被人這麽對待過,卻因為許長安幾乎喪失了作為一個大小姐的權力,她又怎麽能甘心?


    那個男人氣急,再不顧是在公共場合,念叨一句:“什麽秦家大小姐,分明就是個瘋子。”說完,轉身氣衝衝地離開了。秦語站在藝術廊的走廊上,頓時有種孤立無援的感覺。不用人提醒,她也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眾人的笑柄。


    在明市,誰會不知道秦家。而她秦家大小姐,在外人的麵前一直都是端莊高貴的,卻在今天把往日的形象毀於一旦。


    許長安還是站在那裏,手中拿著許可的畫,似乎剛剛的那個場景和她完全無關。秦語猛地衝了上來,一把搶過許長安手中的畫。許長安還來不及反應,就聽見一陣紙張撕裂的聲音。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秦語又是幾下,把畫撕成了無數片。那些飄零的紙張,就像是許長安那顆瞬間被坼裂的心,淌在地上的,是汨汨的鮮血。


    這是許可的作品,是他經過一次又一次的修改,然後滿懷信心地捧到自己麵前的東西。一把拽過秦語的手,眼中的火花似乎在瞬間就燃燒起來。


    秦語心裏一慌,想往後退。可許長安卻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雙手死死地卡著她,讓她進退不得。她猛地喊了出來:“打人了,打人了……”


    幾個保安馬上圍了過來,其中一個想要上前拉住許長安,卻被她瞪了一眼,往後退了兩步,喏喏地說:“小姐,請不要在這裏動手。”


    “我不動手。”許長安強壓住心裏的怒火,微微一笑:“隻是這位小姐撕了我的畫,我隻想她照價賠償。”


    說完,一把放開秦語的手,又幫她拍了拍肩膀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看向聞風而來的藝術廊負責人:“先生,您剛剛說這幅畫值多少錢?”


    “怎麽可能,那個傻子……”秦語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負責人,“這幅畫怎麽可能值五十萬?”


    “這幅畫要是是一個著名的畫家畫的,差不多能開價到兩百萬。許小姐的弟弟現在並不出名,但是我們能保證,根據他的經曆還有創作的天分,這幅畫遲早有一天能值兩百萬。”


    許長安蹲下身,緩緩撿起地上的碎紙,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對秦語說:“秦小姐,雖然這些已經成為了碎紙,但是很抱歉,你還是要為這些碎紙買單。堂堂秦家大小姐,不會連五十萬都付不起吧?”


    “我……”秦語猶豫了一下,卻馬上開口,“我當然有錢。”心裏沒來由得一陣慌亂,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秦逸除了給一些必須的生活費,就不允許她直接從公司的賬上拿錢。五十萬,她是真的付不起這個錢。


    “既然有錢的話,那就給我吧。畢竟是小可第一筆賺的錢,我這個做姐姐的,當然要幫他存起來。”


    秦語身體微微顫抖,看著許長安伸出的那一隻手。


    “我,我迴去再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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