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為何來不開心，誰為我而不開心 作者：姬雲複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劉雷趴在二樓欄杆上往外張望，正巧見敏琳從下麵經過，他一陣驚喜，把手中的一塊橘子皮仍了下去。敏琳並未被砸到而是受了驚，她抬頭看見劉雷便衝他笑了一下。陽光照在她的臉上，發出使劉雷想要獨自擁有的溫暖。
蕭灑坐在位子上，不禁感到了一股惆悵，宜佳到底喜歡誰？是胡禦風嗎，好象不是，是我？好象……算了靜靜地等待吧，總會有機會的。
劉雷去辦公室的路上經過一班。敏琳的位子靠近窗子，劉累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敲了敲玻璃，和敏琳相視一笑，敏琳的笑如躍起的太陽使世界驟然變的光明——同樣是沒有聲音，卻美妙交映縱橫著無數種旋律，同樣隻是一瞬即逝卻要用天空的廣闊來映襯其迴味無窮。
蕭颯和徐子丹正在一起聊天。蕭颯突然問徐子丹對自己的將來有什麽打算。“海，走一步算一步，車到山前必有路。”徐子丹迴答著，心想，其實我將來是什麽樣子真的沒想過，既然到了今天以後的路該怎麽走怎麽走……阮蘭
李老師讓胡禦風放學後留下來補補課。
下課零一響同學們便湧出教室，剩下一批在收拾書包。光亮總要比夕陽慢一不離去，而塵土以上的塵世也在安靜中潛藏著似有似無的一點點力氣。仿佛讓人看到了遠處的風、身邊流動的空氣好像靜止了，靜止的東西好象在流動。胡禦風收拾好了書包，飄到宜佳麵前：“宜佳幫我拿著書包，呆會去實驗樓找我。我和李老師玩一次迷藏。”說完他便溜出了教室。宜佳把他的書包放在一旁，望著他留下來的塵土。他的離開讓宜佳感覺似乎一切都協調了，而又少了什麽。他的臉色與殘遺的光明融合到了一起，有一絲細小到稍縱即逝的蕭索。
李老師開完會迴來後，見教室裏隻有幾個正在探討問題的學生，而未見胡禦風，她有一絲失落感。李老師隻好坐下來等。幾個同學圍上去向她問問題。解答完了同學們的問題，她看了看表：已經過去十幾分鍾了，“他幹什麽去了？”“不知道。”“不會是上樓去找我去了吧？”於是李老師又上樓上去看了看。宜佳見李老師不在，卻不敢帶走胡禦風的書包。這會老師不在……她猶豫著臉上仿佛罩著一層透明的凝固的霧，連紅暈也消去成了淡白，到底怎麽辦呢？算了再等一下吧，沒準他一會就迴來。
宜佳看看表，已經放學半個鍾頭了。這時李老師推門進來問：“他迴來了嗎？”“沒有，也許是望了帶書包吧。”劉雷迴答。“算了明天再說吧，你們也早點迴家吧。”說完轉身走了，她泛著似乎是代表輕鬆的黃色的皮膚也隨即被背影遮住而消失。劉雷等人背起書包。宜佳待人走光後才提起胡禦風的書包，走教室鎖上門。
她出門望見劉雷等人遠遠的向車棚走去，她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來到教學樓後麵還有幾步便到實驗樓了，校園裏空無一人。圍牆上亂刻亂的痕跡仿佛被驟然的降溫凍住一樣；水泥石轉路鋪得齊整但不平整；教學樓牆上的瓷瓦仿佛嵌的很深很緊，那顏色好似稀釋後又凝固的血液。這裏似乎空曠了很多年，似乎還要再空曠下去。
“胡禦風，胡禦風。”宜佳邊走邊喊。胡禦風“謔”的一聲打開窗子，宜佳被下了一跳，她轉過身去，胡禦風站在階梯教室的窗戶上衝她笑。他那一笑讓有些黑的臉比這陽光還要光亮。窗子與窗框明明貼的很近，卻被他這般難以置信似地輕鬆打開了。
跳下窗台，胡禦風接過宜佳手中自己的書包。“快走吧，很晚啦！”宜佳輕鬆了一些但焦急的心情還未散盡。“這麽急幹什麽？天還早著呢。現在不上晚自習，有的是時間可以浪費。現在不浪費以後就沒有機會啦！”“哎，你呀……”
胡禦風想起剛才在實驗樓裏有一種孤單但不寂寞，又累又有力氣，既沒有任務又沒有目標的感覺……
李老師打開胡禦風的本子看到他關於逃避加課的解釋：
李老師：
反正我現在不會，您要是給我加課，我就逃，逃了還是不會，您還要再給我加課，我再逃，這樣循環不好吧！
這孩子看來知道自己有差距了，開始努力了，給他點自主權吧。想罷，李老師批下：努力，自主。
胡禦風看到以後以為老師明白自己不想學所以不再強逼，不禁有股成就感。
2
劉雷去辦公室和路上，經過一班，敏琳的座位靠近窗子。劉雷不由自主地走上去，敲了敲玻璃，和敏琳相視一笑。
劉雷這時下定決心，這一生認定敏琳，但現在還不可以，先做朋友，對，先做朋友，以後再發展。
中午，文濤迴到了家。
“阿濤，電視以後不許看了，我把畢錄給斷了。”爸爸冷冷的說，“你學習才是最重要的，什麽閑心，玩心全都給我收收。”文濤十分不悅地走進屋中，足球不見了，他大聲問：“我的足球呢？”
“你還有心思玩球？考不好你什麽也別想玩星期天給我在家複習，不許出去。以後零花錢也斷了，想要錢，拿出成績來！”
文濤十分生氣，可他什麽辦法也沒有，考不好就意味著要失去一切快樂。文濤躺在床，眼呆呆地望著天花反：“學習那麽無聊，又沒有什麽用，以後我可怎麽辦？”此刻蕭颯在家裏十分厭煩，父母正在滔滔不絕地講自己的事，客人聽得津津有味，客廳裏不斷傳來笑聲。聽到客人說：“孩子呀，就得打，不打不成氣候，讓他幹什麽就得幹什麽，不聽大人的話那還了得？管不了孩子，家長便是白當了。”蕭颯真恨不得上去抽那有夥兩巴掌。
這時電話響了。
“蕭颯，我該怎麽辦，電視沒法看了，足球也沒收了……”
“忍吧，有什麽辦法……”
下午來到學校，敏林發現前麵不遠處的劉雷。她沒有追過去，因為她看見劉雷是和幾個同學一起走的―她怕上前找劉雷，同學們會說閑話。這一刻，敏琳突然感覺自己離劉雷是那麽遠，她明白，劉雷打心眼裏是不願接受泛道德定義上所謂的“早”戀的………
“我家長也一樣，整天老是什麽複習呀之類的。”
“就是就是，我爸也這樣，煩死了。”
幾個女生在閑聊。
胡禦風到她們的議論，心中有一種另類的感覺。
“聽說昨天打架的事了嗎？”徐子丹一語引得大家紛紛圍住他。同學們表現出極大的興趣，胡禦風不太上心，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她們會這麽說。徐子丹接著說：“這就是那個總通報批評，叫什麽遙的，一下子叫來十幾口子，好家夥，拎著棍子在門口堵人。不知道誰這麽膽大，敢惹他。”
“後來呢？”
“後來？學校保衛科的人就去了，什麽遙跑得早，隻留幾個校外的，什麽色的毛都有。我想今天沒準還會來堵，昨天沒堵著。”
“什麽時候的事了？”
“昨天中午，你們走得早，走晚的也有幾個，不信你問文濤。”
文濤點了點頭。
自習課上，徐子丹看著漫畫不住地笑，一會兒趴在桌子上“嗚哈嗚哈”地喘氣，身子跟著顫抖，一會兒，聲音很小節奏很快的敲著桌子，呲牙咧嘴。宜佳見他那麽開心便禁不住好奇心借來了漫畫，隻看了一會兒，她便忍不住笑出聲，不知是眼睛還是牙齒反射了陽光如春日般喚醒了冬眠的五官。班長立刻警覺起來，他對宜佳說：“別出聲了，大家都在學習。”這一句讓宜佳很不高興，她把漫畫交給徐子丹，默默低下了頭寫作業：哎！隻有這一刻的快樂，還不讓笑出聲來。
哼！交了錢來這裏，連說話也不許，什麽都讓你管，這麽煩悶的生活，不說說話不煩死了，蕭颯暗暗地想。
“咱們要不加課這會兒應該正在家裏玩呢！”有同學抱怨道。
“在家裏有什麽好，早上起來玩電腦，中午睡覺，下午出去玩，晚上看電視那麽忙連個休息的時間都沒能，看咱們多清閑，二十四小時寫作業，三十六小時背課本，四十八小時抄筆記，做題加複習，多清閑。”
“哎，一閑下來發胖呀”瘦瘦的徐子丹玩笑道。
下了課，胡禦風踉踉蹌蹌地晃到劉雷身邊，昏昏沉沉地不知道被誰控製地似按擬拍地碰了劉雷一下：“哎，出去玩會兒吧！”
劉雷理了理從來沒有亂過的眉毛：“不了，我還學習呢！”
胡禦風聽到這句話後不禁有些失望，他又聯想起中午聽到幾個女生的議論，有一上不小心掉到世界界限之外的感覺，心中緩緩滲入些許失落感。走到教室外麵，他見徐子丹等人往花池走去，便不由自主的跟上去。
“就上節課，我在這兒發現老在一條花紋蛇，從這個洞爬了進去。”趙華指著一個土埂上的洞說道。那個洞看似隻是一個小坑，實則十分深而且曲折彎轉。文濤站在一米遠處的另一個洞口：“來，兩頭堵。”蕭颯和徐子丹迴教室取水。
水從洞口倒進去，隻有少部分進了洞內，大部分被土吸上了。徐子丹轉身又跑迴教室―他以為隻要加大水量一定可以把洞淹了，但是哪裏去弄那麽多水呢？來迴忙活幾遍也沒有什麽效果，便聽見了上課鈴響。
胡禦風跟著忙活了幾趟，感到了一股樂趣，剛才的惆悵也煙消雲散。
劉雷的父母來接他，遠遠的，劉雷望見父母正朝大門口走來。不遠處敏琳在馬路上，幾個同學正在議論紛紛，頭似乎扭向敏琳這一邊。眼看他們快走到父母跟前，劉雷怕父母聽見他們的議論，忙喊了他們一聲，父母聽見劉雷的聲音，也朝這邊走來，劉雷假意問了幾個學習上的問題，見敏琳走遠，鬆了一口氣。父親手裏拿著一件外套給他披上。劉雷應付著穿上，沒拉上拉鏈。母親不知從哪裏閃了出來，攔住他，強行給他拉上拉鏈，同學們望著劉雷嘲笑他的嬌貫，隻是劉雷未聽見。他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做出的決定，不禁萬分後悔―無論是做朋友還是戀人都是一樣的，心中破在著愛慕之情，是無論如何都會影響學習的，對，必須壓製住這份愛慕之情。
“嗖”的一聲，鎖開了，“吱唔”很微弱，伴著門軸轉動，露出一隻略顯遲緩的手。
“樓下那家真是缺德，開車駛過幫意駛過水窪，把我的褲子全弄濕了。”父親一進屋便抱怨道。他坐在沙發上，不自禁不自在地往前挫了一下右腳―他是習慣盤腿坐的。蕭颯望了望父親濕淋淋的褲腿……
“兵咚”一聲，鎖開了，門轉了360.，還未聽見“吱呀”聲，便邁進來一隻腳。
“文濤啊，你看現在有些人家，想吃點什麽穿點什麽的時候，沒錢，那日子過得多苦呀！你要是長大了沒能耐掙不到錢也得跟他們一樣，受苦受罪受難！所以，一定要好好讀書，為自己將來有個好前途。”文濤一關上門，父親便照例教導他。
文濤的父親邊說邊從臥室往窗外望去：對麵樓上走過的人被護牆遮住了下半身，像有條不紊又略帶節奏的履帶一樣推進，夕陽的餘光塗滿了窗框裏整個畫麵。他夾著煙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就在這一瞬間，文濤瞥見了窗外高速公路上駛過的名貴轎車。文濤的臉像是蒙了一層油煙，他洗了洗臉，用舌頭舔了舔上唇。
這些東西雖然很可怕，便離我很遠，不在我在邊，不以在我身上，不要害怕……胡禦風對自己說，但他還是感到了陣陣恐懼。他用手碰了一下耳朵，竟似驟然溫度劇降了般，身子不由顫抖了一下。鼻梁的影子隨著頭的微微轉動，劃過了嘴唇，有股若隱若現的刀光，臉異常光滑也異常幹淨。
這個世界其實並不完美，至少在離我較遠的地方……但我身邊的，一定是充滿美好的，一定是充滿美好的……打架……個別例子罷，胡禦風勸自己堅信。
他再望望天空下，沾滿了被撕碎的樹影的樓房下麵的花園裏，空氣有些煞白。玻璃好似逼過來讓人窒息。夏天已經去了，冬天正在走近，燃盡的火焰，柴灰會結成冰……
胡禦風又迴想起下午放學時發生的一幕：
下午放了學，胡禦風和幾個同學迴家，這一段行人很少，十分幽靜，加上路邊的綠化很呆板，讓人感覺像是到了郊外。遠遠的可以望見城外的河堤。那裏的雜草和路邊的草坪一樣奇形怪狀，好像比刺還要紮人。胡禦風等人騎得很慢，仿佛時間暫停了流逝，地球停止了轉動。夕陽已悄悄隱匿。
路口，一個穿黃色上衣的人在電話亭旁買東西。突然，幾個持棍之人在路邊的胡同裏閃出出來，幾個同學一見不妙立馬停下了車子。為首的指著黃衣人說道：“就是他……”由於離得遠，隻聽見這三個字。“黃衣人”一見不妙，拔腿便跑。沒跑出幾步，便被前麵胡同裏冒出的另一夥人堵住。兩邊的人把他圍在中間。人群在攢動，不過隻是裏麵更劇烈一些，應該沒有一起上。人群中不斷傳出叫罵聲，掩住了求饒聲，外麵的人邊罵邊往裏擠，亂哄哄的，罵的什麽也聽不清。這裏除了胡禦風等人，便是電話亭老板。而此刻，老板已向學校方向跑去，徐子丹小聲說：“為首的那個就是什麽什麽遙的……”
阮蘭的母親，剛從公司下班，每天都要麵對同事之間的爭權奪位，對手之間的明爭暗鬥，阮蘭的母親總是暗暗企求別人同情自己，而她又不敢去同情別人。良心便是她最大的猶豫——既不想被打敗又不起受到譴責。
她開駛過商業街，這是一條充滿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的大街。街很寬，兩邊散落著熱著破磚石的水泥板，搭檔裝潢，華麗的專賣店；有些口很寬的胡同，似乎裸露著，一眼便望見裏麵過人高的門簷和長滿鏽的路燈罩；人行道上時而見到圓柱形的坑，那裏原來是攤位搭帳蓬時用的，在場麵管局車輛唿嘯而過的傍晚時分，沙鍋攤的主人還在家裏張羅著，隻有推三輪的小販蠢蠢欲動……
阮蘭的母親，轉頭望見胡同口的一個老太太，她雙目無神如死了一般，隻是偶爾的咂嘴讓你覺得她還活著。就在幾天前，老太太的兒子“難能可貴”地迴了一趟家，進屋便抄起了老太太用來買棺材板的錢，衝出了大門，任老太太怎麽喊也不迴頭。從那以後老太太便陷入了慢性饑餓之中，鄰居是從不幫她的——老太太的樣子讓人覺得厭惡。她臉上的皺紋比眼窩還要深，布滿了烏黑的泥。沾滿了歲月的灰塵。老了，老了，老的如刀下劃過的木頭，如枯死的根。風吹動同她一樣饑餓的襯衫，在陽光下也如古堡的幹屍一樣陰森。別人巴不得她早死，孩子們更是有這種盼望―他們總問大人們，為什麽拜年不去那個院子？孩子們盼著可以進那個院子裏看看啊！大人們便告訴他們，隻要老太太死了就可以了。
阮蘭的母親想起前幾天公司出廠的一批貨中，有一件被百貨商店某櫃台的職員發現有一點瑕疵。則櫃台的負責人狠狠地訛了公司一筆，答應一反映給商店領導也不宣揚出產。公司高層嚴曆上罰了車間工人，但哪工人不是家庭的支柱？一旦下崗，整個家就毀了！都說車輪滾過輾碎貧苦人的希望，在汽油燒著燒幹貧苦人的眼淚。比下是罪惡嗎？比上又何嚐不是辛酸？
開車行進幾上米，又聽見兩處搶攤位的婦女吵架，罵得激烈了便抄起對方的出售品砸碎。那是活命錢呀，兩人真是急了眼，碰上了城管，推位的主人便抄起臨攤的東西往車上一塞跑掉，迴家清點一下，也算是一天的賠掙。
家中，阮蘭正抱著一本童話書。她的睫毛的影子重在如玉的臉龐，更像是音符且隨著眼睛一眨一眨，影子一閃一閃，如無聲的旋律。她的嘴溢出笑意，讓人覺得像是千年前一個天下太平，世如天堂的年代裏封存的真摯的幸福，像晴天。她的頭發和著風歡快的相互撫摸。她暢想自己與徐子丹在傳說中的世外桃園裏。夜裏每當阮蘭不知該幹什麽又不想自己孤獨，便一個人胡思亂想些美好的完美的生活，才使自己感以有一絲快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童話世界。隻有獨自一人的享受，才能斬斷現實的鎖鏈，打開充滿夢的抽屜。
母親一進門便有一股冷氣刺進了阮蘭的心，嚇得她把童話書掉到了地上，頭發和著風，激烈地相互衝撞。母親換好鞋走了過來，她的臉好像停止的表，好像落滿灰塵的湖。
“哎，女兒呀，你這小不懂江湖險惡，不要以為這個世界很美好很簡單，你不知道這個社會有著潛藏暗隱的規則和籠鎖相映的不公。還有錯綜複雜的網絡，纏旋交迭的洞穴，你若總是順著自己的感情做事，遲早會被害的，要理智，要謹慎，要防範，現實是不會一目了然的，你們孩子們的單純想法是隻有在理想世界裏才可能實現的！”母親說完又照例談起了她的所見所聞……
阮蘭不禁感到一絲又一絲漸漸變成一陣又一陣的畏懼，徐子丹真的可以想信嗎？他的笑容仿佛是鄰居們目睹老太太一日日臨近死亡時發出的獰笑；他的目光又像孩子們對那個神秘院子的望眼欲穿…
蕭颯早上來上學時，碰到了文濤。文濤一見他立馬叫苦缺錢，蕭颯說，卡裏省著點，吃不完了，文濤問，這算不算亂拿家裏的錢。蕭颯迴答，這怎麽算亂拿呢，給你的卡錢除了吃飯，你也買過零食，總之就算個人收入啦！文濤想想也是。
學校大黑板上已寫出了對李遙的通報批評，原因就是打架。
“我今天見那個挨揍的了，好像沒受傷。”胡禦風對徐子丹說，他眼神裏充滿了期待。
“原來他叫李遙。”徐子丹頓了頓，調侃地說，“打人不打臉，衣服遮住了，後背肚子什麽的，指不定幾塊青幾塊紫呢！”
光滑的地板閃著光亮，仿佛另一個世界的入口。門上的玻璃將陽光瓦解，照得胡禦風頭昏沉沉的，他不再多想這件事了。
文濤迴到家，有些慌亂地關上門，腦袋嗡嗡地響，總覺得要幹點什麽，又不知該幹什麽，匆忙地換了鞋。其實卡裏還有些錢，但般兩周續一次卡，時間也到了。文濤想起了蕭颯出的主意，便對父親嚷道：“卡裏沒錢了。”說完後有一絲後悔，但也收不迴來了。“續一百吧！省的續的勤，怪麻煩的。”文濤聽後一陣狂喜取代了後悔，本以為要五十就行了，誰料竟多了一倍。他轉而感到了一股罪惡感，但而轉而一想零用錢斷了，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辦法呢？文濤想起父親常說的錢的重要性，這也是我省吃儉用省出來的，再說了也到續卡的時間了……
中午放學後蕭颯路過徳叔家門口，見他家的牛奶箱沒上鎖，想起他把父親腿弄濕一事，不由怒上心來。他四周張望一翻見每人便迅速打開奶箱偷走了牛奶。
迴到家裏，蕭颯一股腦喝光了牛奶，舔舔嘴唇。再裝上自家變質的牛奶，擰上蓋子，笑了笑，附帶一張紙條一同塞進了奶箱。
徳叔來到家門口，見奶箱開著，便順勢拿出牛奶，擰開蓋就喝。“呸！”他隻喝到舌根便吐了出來，用手揉揉嘴，咬著牙：“這什麽味兒呀這！”正說著，發現了奶箱裏米黃色的紙條，打開一看：
你好：
我是給你產奶的母牛，今兒感冒了產不出奶來便讓我老公代勞了。
“媽的，這是誰呀，這是！”
蕭颯把打架的事告訴了母親，母親立刻警覺地訓斥：“你可別參加。”那目光仿佛麵對一個落網的悍匪，又似麵對執迷不悟的叛軍，驚慌與氣憤飄在臉上。蕭颯像是被套上了莫須有的罪名，心中泛起慍怒：怎麽老他媽懷疑我？他心口像讓人揍了一拳，被堵死了。他想轉移一下話題，緩和一下氣氛，便說：“唉，學校連轉筆都不讓。太苛刻了。”蕭颯忍住了沒說太他媽混了。母親臉色未變，隻是口微微動了動，程序似的迴答：“別管那個，學習好就行了。”她隻顧囑咐，根本沒把蕭颯的話放在心上，更沒有想到蕭颯這麽說是為了讓母親知道自己在學校的不易。她徑自解下圍裙走出廚房。我以後再也不能打理他們了，蕭颯雙手夾腰，氣喘籲籲，仿佛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前功盡棄一樣。
徐子丹在馬路上走幾步踢一個石子，走幾步踢一下石子。有一次沒踢上便跑上去用力抽一腳，不小心腳尖捅到了馬路上。他臉繃死，咬緊牙，迴頭瞪了一眼路邊的樹，鼻孔用力地吸了一口氣，仿佛全身上下都提了武器。一陣風吹來讓人覺得那棵樹嚇的發抖了。這林蔭道心情好便時幽靜，心情不好便是幽禁。
走了一段路後便發現前方不遠處阮蘭的女友一個人在漫步。徐子丹像柴禾遇到明火一樣趕緊跑了過去，橫在她麵前：“阮蘭她沒有和你一起？”徐子丹一臉火氣，眉毛有些發抖，眼珠像是被放大了，鼻子卡著似的收緊了，嘴唇一努一努的。阮蘭的女友被嚇了一跳，猛地一愣，仿佛世界刹那間消失了，頓了一會兒，她打斷了徐子丹：“她在躲你，好了吧？她知道你時真心的，但她真的不喜歡你！”她感覺自己毀了很多美好的事物，心裏有一股玻璃被金屬壓碎的感覺。原來已經準備了這樣潑他冷水，但不料竟像自己被撤去了很多東西似的。
“至少，她，沒有趕我走，沒有當麵拒絕我，沒有說她討厭我！”徐子丹的嘴微微顫抖著。仿佛在微嚼什麽東西似的，眼光讓人憐憫讓人懼，讓人有有傷之感，讓人有幫之心。他脫口而出，好似已經被阮蘭的女友打擊很多次了。
她愣在那裏，半晌後還愣在那裏，看著徐子丹跑出去。
他跑過幾個路口，阮蘭的母親恰好開車駛過，差點撞到徐子丹。他憤恨地盯著車離去的背影，那憤怒遠遠超過了她差點撞到自己。連徐子丹自己都驚訝，哪來的這麽大的怒氣？
在明媚的陽光下，阮蘭聽了女友的訴說，潸然淚下，漸漸變成了抽咽。
“我是在不敢麵對這份感情，如果我是活在童話中該多好呀，但我是活在現實世界裏……我害怕……”
“你到底怕什麽呀？”阮蘭的女友想說也許他就是你的童話，但沒有說出口。
“整個世界都讓我感到害怕。”
陽光在圓形的地球表麵由北迴歸線一點一點向南滑，北半球的氣溫也一點一點往下掉。不知不覺加課的日子也即將結束。教學樓不再被酷暑海克，而且無私地把影子拋向曬得熱乎乎的大地。樹木用樓房的影子裁了一件衣裳，不再大口大口吐氧氣了。小草被風吹得暈乎乎的，正陶醉著，一隻大腳壓下來把它踩成了半身不遂。
文濤與蕭颯在陰涼裏享受著涼爽的微風，邊說笑邊走向車棚，小偉不知從什麽地方竄出來，進二人拔腿便衝上去，臉上仿佛有著一塊幸福的蛋糕。蕭颯與他撞到一起，小偉很卡通拉著蕭颯的手說：“唉唉唉，聽說要放假了嗎？”文濤扶扶眼鏡，臉像一個熟透的桃，擠出得意洋洋的汁水：“早知道了。”蕭颯迴身一記重拳揍到文濤肚子上：“平時問你點什麽你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不早說。”文濤還想還手時，蕭颯早躲了，文濤追上去，二人打打鬧鬧。
正巧，宜佳如一隻邊散步邊覓食的小小麻雀般朝這邊走來，蕭颯差一點撞上她。宜佳“哎呀”一聲像一隻受驚的小貓似的往後縮了一下。蕭颯說了聲對不起，二人相視一笑，一陣風吹皺兩池春水。文濤一見宜佳，心中來了主意，他停住腳：“你剛才問過我什麽事，我不知道？現在我來弄會！”邊說邊用眼掃過宜佳，蕭颯趕忙上前捂住他的嘴，目光向宜佳抖了一下。文濤趁機還他一拳。
“總之，整個世界都讓我感動害怕，我總暢想著可以和他一起生活在童話中，生活在夢裏，那裏隻有美好。有時便也分不清是把他當成一個從童話裏來的人，還是一個從現實中來的人。”阮蘭的目光中淚珠的蒸氣，染上彩虹般的七色光，靜靜地泛起一個又一個微笑。她的嘴角略有點向上揚，恰似調皮的溫馨。
蕭灑坐在位子上，不禁感到了一股惆悵，宜佳到底喜歡誰？是胡禦風嗎，好象不是，是我？好象……算了靜靜地等待吧，總會有機會的。
劉雷去辦公室的路上經過一班。敏琳的位子靠近窗子，劉累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敲了敲玻璃，和敏琳相視一笑，敏琳的笑如躍起的太陽使世界驟然變的光明——同樣是沒有聲音，卻美妙交映縱橫著無數種旋律，同樣隻是一瞬即逝卻要用天空的廣闊來映襯其迴味無窮。
蕭颯和徐子丹正在一起聊天。蕭颯突然問徐子丹對自己的將來有什麽打算。“海，走一步算一步，車到山前必有路。”徐子丹迴答著，心想，其實我將來是什麽樣子真的沒想過，既然到了今天以後的路該怎麽走怎麽走……阮蘭
李老師讓胡禦風放學後留下來補補課。
下課零一響同學們便湧出教室，剩下一批在收拾書包。光亮總要比夕陽慢一不離去，而塵土以上的塵世也在安靜中潛藏著似有似無的一點點力氣。仿佛讓人看到了遠處的風、身邊流動的空氣好像靜止了，靜止的東西好象在流動。胡禦風收拾好了書包，飄到宜佳麵前：“宜佳幫我拿著書包，呆會去實驗樓找我。我和李老師玩一次迷藏。”說完他便溜出了教室。宜佳把他的書包放在一旁，望著他留下來的塵土。他的離開讓宜佳感覺似乎一切都協調了，而又少了什麽。他的臉色與殘遺的光明融合到了一起，有一絲細小到稍縱即逝的蕭索。
李老師開完會迴來後，見教室裏隻有幾個正在探討問題的學生，而未見胡禦風，她有一絲失落感。李老師隻好坐下來等。幾個同學圍上去向她問問題。解答完了同學們的問題，她看了看表：已經過去十幾分鍾了，“他幹什麽去了？”“不知道。”“不會是上樓去找我去了吧？”於是李老師又上樓上去看了看。宜佳見李老師不在，卻不敢帶走胡禦風的書包。這會老師不在……她猶豫著臉上仿佛罩著一層透明的凝固的霧，連紅暈也消去成了淡白，到底怎麽辦呢？算了再等一下吧，沒準他一會就迴來。
宜佳看看表，已經放學半個鍾頭了。這時李老師推門進來問：“他迴來了嗎？”“沒有，也許是望了帶書包吧。”劉雷迴答。“算了明天再說吧，你們也早點迴家吧。”說完轉身走了，她泛著似乎是代表輕鬆的黃色的皮膚也隨即被背影遮住而消失。劉雷等人背起書包。宜佳待人走光後才提起胡禦風的書包，走教室鎖上門。
她出門望見劉雷等人遠遠的向車棚走去，她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來到教學樓後麵還有幾步便到實驗樓了，校園裏空無一人。圍牆上亂刻亂的痕跡仿佛被驟然的降溫凍住一樣；水泥石轉路鋪得齊整但不平整；教學樓牆上的瓷瓦仿佛嵌的很深很緊，那顏色好似稀釋後又凝固的血液。這裏似乎空曠了很多年，似乎還要再空曠下去。
“胡禦風，胡禦風。”宜佳邊走邊喊。胡禦風“謔”的一聲打開窗子，宜佳被下了一跳，她轉過身去，胡禦風站在階梯教室的窗戶上衝她笑。他那一笑讓有些黑的臉比這陽光還要光亮。窗子與窗框明明貼的很近，卻被他這般難以置信似地輕鬆打開了。
跳下窗台，胡禦風接過宜佳手中自己的書包。“快走吧，很晚啦！”宜佳輕鬆了一些但焦急的心情還未散盡。“這麽急幹什麽？天還早著呢。現在不上晚自習，有的是時間可以浪費。現在不浪費以後就沒有機會啦！”“哎，你呀……”
胡禦風想起剛才在實驗樓裏有一種孤單但不寂寞，又累又有力氣，既沒有任務又沒有目標的感覺……
李老師打開胡禦風的本子看到他關於逃避加課的解釋：
李老師：
反正我現在不會，您要是給我加課，我就逃，逃了還是不會，您還要再給我加課，我再逃，這樣循環不好吧！
這孩子看來知道自己有差距了，開始努力了，給他點自主權吧。想罷，李老師批下：努力，自主。
胡禦風看到以後以為老師明白自己不想學所以不再強逼，不禁有股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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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雷去辦公室和路上，經過一班，敏琳的座位靠近窗子。劉雷不由自主地走上去，敲了敲玻璃，和敏琳相視一笑。
劉雷這時下定決心，這一生認定敏琳，但現在還不可以，先做朋友，對，先做朋友，以後再發展。
中午，文濤迴到了家。
“阿濤，電視以後不許看了，我把畢錄給斷了。”爸爸冷冷的說，“你學習才是最重要的，什麽閑心，玩心全都給我收收。”文濤十分不悅地走進屋中，足球不見了，他大聲問：“我的足球呢？”
“你還有心思玩球？考不好你什麽也別想玩星期天給我在家複習，不許出去。以後零花錢也斷了，想要錢，拿出成績來！”
文濤十分生氣，可他什麽辦法也沒有，考不好就意味著要失去一切快樂。文濤躺在床，眼呆呆地望著天花反：“學習那麽無聊，又沒有什麽用，以後我可怎麽辦？”此刻蕭颯在家裏十分厭煩，父母正在滔滔不絕地講自己的事，客人聽得津津有味，客廳裏不斷傳來笑聲。聽到客人說：“孩子呀，就得打，不打不成氣候，讓他幹什麽就得幹什麽，不聽大人的話那還了得？管不了孩子，家長便是白當了。”蕭颯真恨不得上去抽那有夥兩巴掌。
這時電話響了。
“蕭颯，我該怎麽辦，電視沒法看了，足球也沒收了……”
“忍吧，有什麽辦法……”
下午來到學校，敏林發現前麵不遠處的劉雷。她沒有追過去，因為她看見劉雷是和幾個同學一起走的―她怕上前找劉雷，同學們會說閑話。這一刻，敏琳突然感覺自己離劉雷是那麽遠，她明白，劉雷打心眼裏是不願接受泛道德定義上所謂的“早”戀的………
“我家長也一樣，整天老是什麽複習呀之類的。”
“就是就是，我爸也這樣，煩死了。”
幾個女生在閑聊。
胡禦風到她們的議論，心中有一種另類的感覺。
“聽說昨天打架的事了嗎？”徐子丹一語引得大家紛紛圍住他。同學們表現出極大的興趣，胡禦風不太上心，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她們會這麽說。徐子丹接著說：“這就是那個總通報批評，叫什麽遙的，一下子叫來十幾口子，好家夥，拎著棍子在門口堵人。不知道誰這麽膽大，敢惹他。”
“後來呢？”
“後來？學校保衛科的人就去了，什麽遙跑得早，隻留幾個校外的，什麽色的毛都有。我想今天沒準還會來堵，昨天沒堵著。”
“什麽時候的事了？”
“昨天中午，你們走得早，走晚的也有幾個，不信你問文濤。”
文濤點了點頭。
自習課上，徐子丹看著漫畫不住地笑，一會兒趴在桌子上“嗚哈嗚哈”地喘氣，身子跟著顫抖，一會兒，聲音很小節奏很快的敲著桌子，呲牙咧嘴。宜佳見他那麽開心便禁不住好奇心借來了漫畫，隻看了一會兒，她便忍不住笑出聲，不知是眼睛還是牙齒反射了陽光如春日般喚醒了冬眠的五官。班長立刻警覺起來，他對宜佳說：“別出聲了，大家都在學習。”這一句讓宜佳很不高興，她把漫畫交給徐子丹，默默低下了頭寫作業：哎！隻有這一刻的快樂，還不讓笑出聲來。
哼！交了錢來這裏，連說話也不許，什麽都讓你管，這麽煩悶的生活，不說說話不煩死了，蕭颯暗暗地想。
“咱們要不加課這會兒應該正在家裏玩呢！”有同學抱怨道。
“在家裏有什麽好，早上起來玩電腦，中午睡覺，下午出去玩，晚上看電視那麽忙連個休息的時間都沒能，看咱們多清閑，二十四小時寫作業，三十六小時背課本，四十八小時抄筆記，做題加複習，多清閑。”
“哎，一閑下來發胖呀”瘦瘦的徐子丹玩笑道。
下了課，胡禦風踉踉蹌蹌地晃到劉雷身邊，昏昏沉沉地不知道被誰控製地似按擬拍地碰了劉雷一下：“哎，出去玩會兒吧！”
劉雷理了理從來沒有亂過的眉毛：“不了，我還學習呢！”
胡禦風聽到這句話後不禁有些失望，他又聯想起中午聽到幾個女生的議論，有一上不小心掉到世界界限之外的感覺，心中緩緩滲入些許失落感。走到教室外麵，他見徐子丹等人往花池走去，便不由自主的跟上去。
“就上節課，我在這兒發現老在一條花紋蛇，從這個洞爬了進去。”趙華指著一個土埂上的洞說道。那個洞看似隻是一個小坑，實則十分深而且曲折彎轉。文濤站在一米遠處的另一個洞口：“來，兩頭堵。”蕭颯和徐子丹迴教室取水。
水從洞口倒進去，隻有少部分進了洞內，大部分被土吸上了。徐子丹轉身又跑迴教室―他以為隻要加大水量一定可以把洞淹了，但是哪裏去弄那麽多水呢？來迴忙活幾遍也沒有什麽效果，便聽見了上課鈴響。
胡禦風跟著忙活了幾趟，感到了一股樂趣，剛才的惆悵也煙消雲散。
劉雷的父母來接他，遠遠的，劉雷望見父母正朝大門口走來。不遠處敏琳在馬路上，幾個同學正在議論紛紛，頭似乎扭向敏琳這一邊。眼看他們快走到父母跟前，劉雷怕父母聽見他們的議論，忙喊了他們一聲，父母聽見劉雷的聲音，也朝這邊走來，劉雷假意問了幾個學習上的問題，見敏琳走遠，鬆了一口氣。父親手裏拿著一件外套給他披上。劉雷應付著穿上，沒拉上拉鏈。母親不知從哪裏閃了出來，攔住他，強行給他拉上拉鏈，同學們望著劉雷嘲笑他的嬌貫，隻是劉雷未聽見。他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做出的決定，不禁萬分後悔―無論是做朋友還是戀人都是一樣的，心中破在著愛慕之情，是無論如何都會影響學習的，對，必須壓製住這份愛慕之情。
“嗖”的一聲，鎖開了，“吱唔”很微弱，伴著門軸轉動，露出一隻略顯遲緩的手。
“樓下那家真是缺德，開車駛過幫意駛過水窪，把我的褲子全弄濕了。”父親一進屋便抱怨道。他坐在沙發上，不自禁不自在地往前挫了一下右腳―他是習慣盤腿坐的。蕭颯望了望父親濕淋淋的褲腿……
“兵咚”一聲，鎖開了，門轉了360.，還未聽見“吱呀”聲，便邁進來一隻腳。
“文濤啊，你看現在有些人家，想吃點什麽穿點什麽的時候，沒錢，那日子過得多苦呀！你要是長大了沒能耐掙不到錢也得跟他們一樣，受苦受罪受難！所以，一定要好好讀書，為自己將來有個好前途。”文濤一關上門，父親便照例教導他。
文濤的父親邊說邊從臥室往窗外望去：對麵樓上走過的人被護牆遮住了下半身，像有條不紊又略帶節奏的履帶一樣推進，夕陽的餘光塗滿了窗框裏整個畫麵。他夾著煙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就在這一瞬間，文濤瞥見了窗外高速公路上駛過的名貴轎車。文濤的臉像是蒙了一層油煙，他洗了洗臉，用舌頭舔了舔上唇。
這些東西雖然很可怕，便離我很遠，不在我在邊，不以在我身上，不要害怕……胡禦風對自己說，但他還是感到了陣陣恐懼。他用手碰了一下耳朵，竟似驟然溫度劇降了般，身子不由顫抖了一下。鼻梁的影子隨著頭的微微轉動，劃過了嘴唇，有股若隱若現的刀光，臉異常光滑也異常幹淨。
這個世界其實並不完美，至少在離我較遠的地方……但我身邊的，一定是充滿美好的，一定是充滿美好的……打架……個別例子罷，胡禦風勸自己堅信。
他再望望天空下，沾滿了被撕碎的樹影的樓房下麵的花園裏，空氣有些煞白。玻璃好似逼過來讓人窒息。夏天已經去了，冬天正在走近，燃盡的火焰，柴灰會結成冰……
胡禦風又迴想起下午放學時發生的一幕：
下午放了學，胡禦風和幾個同學迴家，這一段行人很少，十分幽靜，加上路邊的綠化很呆板，讓人感覺像是到了郊外。遠遠的可以望見城外的河堤。那裏的雜草和路邊的草坪一樣奇形怪狀，好像比刺還要紮人。胡禦風等人騎得很慢，仿佛時間暫停了流逝，地球停止了轉動。夕陽已悄悄隱匿。
路口，一個穿黃色上衣的人在電話亭旁買東西。突然，幾個持棍之人在路邊的胡同裏閃出出來，幾個同學一見不妙立馬停下了車子。為首的指著黃衣人說道：“就是他……”由於離得遠，隻聽見這三個字。“黃衣人”一見不妙，拔腿便跑。沒跑出幾步，便被前麵胡同裏冒出的另一夥人堵住。兩邊的人把他圍在中間。人群在攢動，不過隻是裏麵更劇烈一些，應該沒有一起上。人群中不斷傳出叫罵聲，掩住了求饒聲，外麵的人邊罵邊往裏擠，亂哄哄的，罵的什麽也聽不清。這裏除了胡禦風等人，便是電話亭老板。而此刻，老板已向學校方向跑去，徐子丹小聲說：“為首的那個就是什麽什麽遙的……”
阮蘭的母親，剛從公司下班，每天都要麵對同事之間的爭權奪位，對手之間的明爭暗鬥，阮蘭的母親總是暗暗企求別人同情自己，而她又不敢去同情別人。良心便是她最大的猶豫——既不想被打敗又不起受到譴責。
她開駛過商業街，這是一條充滿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的大街。街很寬，兩邊散落著熱著破磚石的水泥板，搭檔裝潢，華麗的專賣店；有些口很寬的胡同，似乎裸露著，一眼便望見裏麵過人高的門簷和長滿鏽的路燈罩；人行道上時而見到圓柱形的坑，那裏原來是攤位搭帳蓬時用的，在場麵管局車輛唿嘯而過的傍晚時分，沙鍋攤的主人還在家裏張羅著，隻有推三輪的小販蠢蠢欲動……
阮蘭的母親，轉頭望見胡同口的一個老太太，她雙目無神如死了一般，隻是偶爾的咂嘴讓你覺得她還活著。就在幾天前，老太太的兒子“難能可貴”地迴了一趟家，進屋便抄起了老太太用來買棺材板的錢，衝出了大門，任老太太怎麽喊也不迴頭。從那以後老太太便陷入了慢性饑餓之中，鄰居是從不幫她的——老太太的樣子讓人覺得厭惡。她臉上的皺紋比眼窩還要深，布滿了烏黑的泥。沾滿了歲月的灰塵。老了，老了，老的如刀下劃過的木頭，如枯死的根。風吹動同她一樣饑餓的襯衫，在陽光下也如古堡的幹屍一樣陰森。別人巴不得她早死，孩子們更是有這種盼望―他們總問大人們，為什麽拜年不去那個院子？孩子們盼著可以進那個院子裏看看啊！大人們便告訴他們，隻要老太太死了就可以了。
阮蘭的母親想起前幾天公司出廠的一批貨中，有一件被百貨商店某櫃台的職員發現有一點瑕疵。則櫃台的負責人狠狠地訛了公司一筆，答應一反映給商店領導也不宣揚出產。公司高層嚴曆上罰了車間工人，但哪工人不是家庭的支柱？一旦下崗，整個家就毀了！都說車輪滾過輾碎貧苦人的希望，在汽油燒著燒幹貧苦人的眼淚。比下是罪惡嗎？比上又何嚐不是辛酸？
開車行進幾上米，又聽見兩處搶攤位的婦女吵架，罵得激烈了便抄起對方的出售品砸碎。那是活命錢呀，兩人真是急了眼，碰上了城管，推位的主人便抄起臨攤的東西往車上一塞跑掉，迴家清點一下，也算是一天的賠掙。
家中，阮蘭正抱著一本童話書。她的睫毛的影子重在如玉的臉龐，更像是音符且隨著眼睛一眨一眨，影子一閃一閃，如無聲的旋律。她的嘴溢出笑意，讓人覺得像是千年前一個天下太平，世如天堂的年代裏封存的真摯的幸福，像晴天。她的頭發和著風歡快的相互撫摸。她暢想自己與徐子丹在傳說中的世外桃園裏。夜裏每當阮蘭不知該幹什麽又不想自己孤獨，便一個人胡思亂想些美好的完美的生活，才使自己感以有一絲快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童話世界。隻有獨自一人的享受，才能斬斷現實的鎖鏈，打開充滿夢的抽屜。
母親一進門便有一股冷氣刺進了阮蘭的心，嚇得她把童話書掉到了地上，頭發和著風，激烈地相互衝撞。母親換好鞋走了過來，她的臉好像停止的表，好像落滿灰塵的湖。
“哎，女兒呀，你這小不懂江湖險惡，不要以為這個世界很美好很簡單，你不知道這個社會有著潛藏暗隱的規則和籠鎖相映的不公。還有錯綜複雜的網絡，纏旋交迭的洞穴，你若總是順著自己的感情做事，遲早會被害的，要理智，要謹慎，要防範，現實是不會一目了然的，你們孩子們的單純想法是隻有在理想世界裏才可能實現的！”母親說完又照例談起了她的所見所聞……
阮蘭不禁感到一絲又一絲漸漸變成一陣又一陣的畏懼，徐子丹真的可以想信嗎？他的笑容仿佛是鄰居們目睹老太太一日日臨近死亡時發出的獰笑；他的目光又像孩子們對那個神秘院子的望眼欲穿…
蕭颯早上來上學時，碰到了文濤。文濤一見他立馬叫苦缺錢，蕭颯說，卡裏省著點，吃不完了，文濤問，這算不算亂拿家裏的錢。蕭颯迴答，這怎麽算亂拿呢，給你的卡錢除了吃飯，你也買過零食，總之就算個人收入啦！文濤想想也是。
學校大黑板上已寫出了對李遙的通報批評，原因就是打架。
“我今天見那個挨揍的了，好像沒受傷。”胡禦風對徐子丹說，他眼神裏充滿了期待。
“原來他叫李遙。”徐子丹頓了頓，調侃地說，“打人不打臉，衣服遮住了，後背肚子什麽的，指不定幾塊青幾塊紫呢！”
光滑的地板閃著光亮，仿佛另一個世界的入口。門上的玻璃將陽光瓦解，照得胡禦風頭昏沉沉的，他不再多想這件事了。
文濤迴到家，有些慌亂地關上門，腦袋嗡嗡地響，總覺得要幹點什麽，又不知該幹什麽，匆忙地換了鞋。其實卡裏還有些錢，但般兩周續一次卡，時間也到了。文濤想起了蕭颯出的主意，便對父親嚷道：“卡裏沒錢了。”說完後有一絲後悔，但也收不迴來了。“續一百吧！省的續的勤，怪麻煩的。”文濤聽後一陣狂喜取代了後悔，本以為要五十就行了，誰料竟多了一倍。他轉而感到了一股罪惡感，但而轉而一想零用錢斷了，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辦法呢？文濤想起父親常說的錢的重要性，這也是我省吃儉用省出來的，再說了也到續卡的時間了……
中午放學後蕭颯路過徳叔家門口，見他家的牛奶箱沒上鎖，想起他把父親腿弄濕一事，不由怒上心來。他四周張望一翻見每人便迅速打開奶箱偷走了牛奶。
迴到家裏，蕭颯一股腦喝光了牛奶，舔舔嘴唇。再裝上自家變質的牛奶，擰上蓋子，笑了笑，附帶一張紙條一同塞進了奶箱。
徳叔來到家門口，見奶箱開著，便順勢拿出牛奶，擰開蓋就喝。“呸！”他隻喝到舌根便吐了出來，用手揉揉嘴，咬著牙：“這什麽味兒呀這！”正說著，發現了奶箱裏米黃色的紙條，打開一看：
你好：
我是給你產奶的母牛，今兒感冒了產不出奶來便讓我老公代勞了。
“媽的，這是誰呀，這是！”
蕭颯把打架的事告訴了母親，母親立刻警覺地訓斥：“你可別參加。”那目光仿佛麵對一個落網的悍匪，又似麵對執迷不悟的叛軍，驚慌與氣憤飄在臉上。蕭颯像是被套上了莫須有的罪名，心中泛起慍怒：怎麽老他媽懷疑我？他心口像讓人揍了一拳，被堵死了。他想轉移一下話題，緩和一下氣氛，便說：“唉，學校連轉筆都不讓。太苛刻了。”蕭颯忍住了沒說太他媽混了。母親臉色未變，隻是口微微動了動，程序似的迴答：“別管那個，學習好就行了。”她隻顧囑咐，根本沒把蕭颯的話放在心上，更沒有想到蕭颯這麽說是為了讓母親知道自己在學校的不易。她徑自解下圍裙走出廚房。我以後再也不能打理他們了，蕭颯雙手夾腰，氣喘籲籲，仿佛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前功盡棄一樣。
徐子丹在馬路上走幾步踢一個石子，走幾步踢一下石子。有一次沒踢上便跑上去用力抽一腳，不小心腳尖捅到了馬路上。他臉繃死，咬緊牙，迴頭瞪了一眼路邊的樹，鼻孔用力地吸了一口氣，仿佛全身上下都提了武器。一陣風吹來讓人覺得那棵樹嚇的發抖了。這林蔭道心情好便時幽靜，心情不好便是幽禁。
走了一段路後便發現前方不遠處阮蘭的女友一個人在漫步。徐子丹像柴禾遇到明火一樣趕緊跑了過去，橫在她麵前：“阮蘭她沒有和你一起？”徐子丹一臉火氣，眉毛有些發抖，眼珠像是被放大了，鼻子卡著似的收緊了，嘴唇一努一努的。阮蘭的女友被嚇了一跳，猛地一愣，仿佛世界刹那間消失了，頓了一會兒，她打斷了徐子丹：“她在躲你，好了吧？她知道你時真心的，但她真的不喜歡你！”她感覺自己毀了很多美好的事物，心裏有一股玻璃被金屬壓碎的感覺。原來已經準備了這樣潑他冷水，但不料竟像自己被撤去了很多東西似的。
“至少，她，沒有趕我走，沒有當麵拒絕我，沒有說她討厭我！”徐子丹的嘴微微顫抖著。仿佛在微嚼什麽東西似的，眼光讓人憐憫讓人懼，讓人有有傷之感，讓人有幫之心。他脫口而出，好似已經被阮蘭的女友打擊很多次了。
她愣在那裏，半晌後還愣在那裏，看著徐子丹跑出去。
他跑過幾個路口，阮蘭的母親恰好開車駛過，差點撞到徐子丹。他憤恨地盯著車離去的背影，那憤怒遠遠超過了她差點撞到自己。連徐子丹自己都驚訝，哪來的這麽大的怒氣？
在明媚的陽光下，阮蘭聽了女友的訴說，潸然淚下，漸漸變成了抽咽。
“我是在不敢麵對這份感情，如果我是活在童話中該多好呀，但我是活在現實世界裏……我害怕……”
“你到底怕什麽呀？”阮蘭的女友想說也許他就是你的童話，但沒有說出口。
“整個世界都讓我感到害怕。”
陽光在圓形的地球表麵由北迴歸線一點一點向南滑，北半球的氣溫也一點一點往下掉。不知不覺加課的日子也即將結束。教學樓不再被酷暑海克，而且無私地把影子拋向曬得熱乎乎的大地。樹木用樓房的影子裁了一件衣裳，不再大口大口吐氧氣了。小草被風吹得暈乎乎的，正陶醉著，一隻大腳壓下來把它踩成了半身不遂。
文濤與蕭颯在陰涼裏享受著涼爽的微風，邊說笑邊走向車棚，小偉不知從什麽地方竄出來，進二人拔腿便衝上去，臉上仿佛有著一塊幸福的蛋糕。蕭颯與他撞到一起，小偉很卡通拉著蕭颯的手說：“唉唉唉，聽說要放假了嗎？”文濤扶扶眼鏡，臉像一個熟透的桃，擠出得意洋洋的汁水：“早知道了。”蕭颯迴身一記重拳揍到文濤肚子上：“平時問你點什麽你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不早說。”文濤還想還手時，蕭颯早躲了，文濤追上去，二人打打鬧鬧。
正巧，宜佳如一隻邊散步邊覓食的小小麻雀般朝這邊走來，蕭颯差一點撞上她。宜佳“哎呀”一聲像一隻受驚的小貓似的往後縮了一下。蕭颯說了聲對不起，二人相視一笑，一陣風吹皺兩池春水。文濤一見宜佳，心中來了主意，他停住腳：“你剛才問過我什麽事，我不知道？現在我來弄會！”邊說邊用眼掃過宜佳，蕭颯趕忙上前捂住他的嘴，目光向宜佳抖了一下。文濤趁機還他一拳。
“總之，整個世界都讓我感動害怕，我總暢想著可以和他一起生活在童話中，生活在夢裏，那裏隻有美好。有時便也分不清是把他當成一個從童話裏來的人，還是一個從現實中來的人。”阮蘭的目光中淚珠的蒸氣，染上彩虹般的七色光，靜靜地泛起一個又一個微笑。她的嘴角略有點向上揚，恰似調皮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