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躲開也來不及,南風眼睛一眯,雙手往他身側一撐,避免完全貼到他身上。


    這麽短的時間還能做出這麽快的反應,陸城遇沉了一口氣,這下可以確定,他剛才被攻擊時心裏閃過的猜測是對的——她果然學了防身術。


    而且還學得很好。


    太近的距離,南風都能數清楚他的唿吸頻率,她沒有立即閃開,就著這個異常曖昧的姿勢,不怒也不氣,輕輕慢慢地說:“陸董事長有什麽話不妨直說,總是這樣對我糾纏不清,我會很困擾。”


    重逢以來,他第一次把她看得這麽清楚。


    臉還是這張臉,隻是三年過去,她還是有變化的,披肩的長發變成了及肩的短發,染了色,連眼影和口紅都用了以前不愛用冷色係。


    以及這個說話的語氣……


    他終於發現她到底哪裏不對勁——她‘太像’南風了。


    南風的性格恣意,有著與生俱來的瀟灑和渾然天成的媚態,兩者結合在一起,使得她的一言一行都帶著讓人無法抗拒的誘惑。


    現在這個南風,的確是貨真價實的南風,但是她卻又像是一個‘複製品’。


    單一的複製了從前那個南風的瀟灑和媚態,卻沒了從前那個南風的喜怒哀樂,現在的她好像……隻會笑。


    對,她隻會笑。


    初次露麵時她是笑著。


    捉弄江岩時她是笑著。


    被他潑到酒時是笑著。


    上台演講時也是笑著。


    現在,被他冒犯了,可她還是笑著。


    仇人見麵三分眼紅,但是她沒有,她對著他也一直都是笑著。


    甚至連他都產生了一瞬間的迷亂,她到底還是把過去釋懷了才能這樣笑著?還是把過去記在骨子裏,這些笑,都隻是她的偽裝?


    真假分不清,但就是這個分不清真麵目的她,比以前還要迷人。


    如果說以前的南風是讓人欲罷不能的玫瑰,那麽現在的南風就是一株開得燦爛的罌粟,既讓人想占為己有,又讓人望而卻步。


    陸城遇手指動了動,好像是想抬起來,但最終還是安定地放在身側,淡淡地反問:“那你呢?你沒有話要對我說?”


    南風粲然一笑:“有啊。”


    尚且還沒有從她這一笑裏抽出神,旋即陸城遇就感覺到小腹抵上來什麽東西。


    他頓了一下,慢慢低下頭去看。


    那是一把槍。


    一把很方便隨身攜帶的小手槍,通身烏黑,線條硬朗,每一個菱角都帶著凜然的殺氣。


    她的手指虛虛搭在扳機上,可以想象,隻要稍稍一扣,子彈就會勢如破竹地穿透他的身體。


    眉心一凜,陸城遇倏地對上她的眼睛:“你怎麽有槍?!”


    南風彎著唇,用槍口在他的小腹上打圈,隔著幾層布料和他的身體接觸,舉止像是在調情:“我覺得你現在更應該關心的是你的生命安全。”


    “你不會開槍。我沒有生命危險。”


    南風握著槍從小腹慢慢往上滑,槍口不曾離開過他的身體,從小腹到心口,最後停在了他的心髒上,並且加重了力道摁著。


    陸城遇不動如山,他的身體隻在發現手槍的一刻繃緊,之後就都是平常放鬆的狀態,如同他語氣裏的篤定,篤定她不會開槍。


    南風眯了眯眸,說實話,她此刻血液裏激蕩著一種衝動,這種衝動就是直接扣動扳機,一了百了……


    最終,她還是收了手槍,從他身上利索地起來,接迴最初那個問句:“我想對陸董事長說的話是——下次不要再隨便碰我,我覺得很不舒服。”


    陸城遇凝了眸:“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槍是從哪裏來的?”


    南風不覺得這個話題有和他討論的必要,拿起麗莎送來的禮服,兀自出了房間。


    而那條蔚藍色的裙子,終究是被她丟下了。


    明亮的燈光下,陸城遇的眸子宛若浸泡在深深的寒潭之中。


    ……


    半個小時後,陸城遇迴到宴會廳。


    傅逸生正和幾個美女說著玩笑,目光瞥見他,興趣一下子就轉移到他身上:“你去哪兒了離開這麽久?”


    陸城遇麵無表情拿起一杯酒,一口就喝掉大半杯。


    傅逸生瞧著,想起先他一步換完裙子迴來的南風,有點明白了:“去找南小姐了?”


    沒有反駁,沒有反應,那就是默認。他更加好奇:“她說了什麽?有沒有跟你算賬?”


    陸城遇提起一個沒有笑意的笑:“沒有。”


    “那不是挺好的嘛,她都沒跟你計較過去的事兒。”


    可是身邊這個男人卻在飲完剩下小半杯酒後,似有似無地飄出一聲呢喃:“我寧願她跟我計較。”


    ……


    麗莎送來的禮服是銀色的半低胸長裙,搭配南風的發型和妝容,既性感又冷豔。


    她被盛於琛邀請共舞,一曲輕緩的華爾茲,悠揚的旋律裏,兩人的舞步十分契合。


    盛於琛記得南風的舞原來跳得並不好,當初在巴黎,她被邁克爾撮合和陸城遇跳的那支華爾茲,也是多虧陸城遇的把控才沒有出錯,現在她的舞步這麽熟練流暢……應該也是那三年學的吧。(62)


    目光移迴她臉上,他沉聲問:“臉怎麽了?”


    南風笑笑:“還能是怎麽了?遮起來當然是毀容啦。”


    盛於琛臉色微變。


    南風卻笑得沒心沒肺:“你怎麽是這種表情?難道你不覺得我現在這個樣子也很好看嗎?再配上我的新身份,帥慘了。”


    盛於琛沒有心情和她開玩笑:“當年帶走你的那架直升飛機是怎麽迴事?這三年你去哪裏了?為什麽一個消息都沒有傳給我?”為什麽會毀容?為什麽會成為女男爵?為什麽會和吉薩有關係?太多太多的困惑,都不知道該從何問起,到最後都化成控製不住的怒氣,“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南風看著他的眼睛,輕聲道:“我知道。”


    盛於琛氣急:“三年,你甚至連一條信息都沒有發給我!”


    南風動了動唇,無話可說——對他,她是愧疚的。


    那個雨天她雖然渾渾噩噩,但當時發生的事情她都知道,後來清醒了冷靜了迴過頭仔細一想,一下就猜出來車隊就是他的——整個榕城,隻有他會為了救她那麽不顧一切。


    “剛離開榕城那段時間,我生了一場大病,病了很久,不過後來我也的確是有私心,故意不和你們聯絡,是我不對,對不起。”


    盛於琛蹙眉:“生什麽病?現在痊愈了嗎?”


    剛才那麽生氣,現在又關心她,南風不禁一笑:“已經痊愈了。”略作停頓後,她又道,“離開榕城後,我去過很多地方,後來發現還是喜歡俄羅斯,就在莫斯科定居了。”


    “你那麽怕冷,怎麽會喜歡莫斯科?”


    “也許是因為那裏有能讓我忍受寒冷的信仰存在吧。”南風想到了什麽,嘴角的笑意真實了一些。


    盛於琛看著,眸子微動,隻是來不及多問,她就把話題轉開,“怎麽總是說我?說說你呀於琛哥,今天這麽大的日子,怎麽沒有帶我嫂子出席?”


    盛於琛唇一抿,道:“未婚。”


    “那女朋友呢?女朋友總該有吧?”


    “沒有。”


    “……”南風好無奈,“你怎麽還是和以前一樣?比我哥都大一歲,居然到現在都沒有交過女朋友。”


    盛於琛在她這句話裏捕捉到另一個重點:“你哥……”


    恰好在此時一曲終了,南風放開了手:“好了盛總,我知道你還有很多話要問我,但是今天這個場合不合適敘舊,反正我已經迴來了,以後多的是時間慢慢聊,現在還是先招待賓客吧。”


    她說的有道理,盛於琛隻得壓下滿腹問句:“嗯。”


    和盛於琛分開後,南風端了一杯酒,遊走在賓客之間,這邊寒暄談笑,那邊敬酒恭維,一路敬酒到江岩的麵前。


    認真算起來,整個宴會廳裏,除了盛於琛,江岩和她認識的時間最長,除去那三年,也已經是十年舊識了。


    江岩定定地看著她,眼裏交織著喜悅和無措,但可能是太久沒見,她又變化這麽大,他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南風好笑:“怎麽了?我記得你,你反倒不敢和我說話了?”


    江岩脫口而出:“笙笙,你這幾年去哪裏了?”


    南風哭笑不得:“怎麽每個人都來問我這個問題?我不在榕城,當然是去了別的地方,至於去了哪裏,現在再提又有什麽用?”


    “我們是關心你啊……”


    “好好好,算我的錯,我道歉,反正現在我已經迴來了,也不會再跑了,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南風看向旁邊的阮顏,岔開話題,“你們應該已經結婚了吧?”


    阮顏一直很安靜,直到被提問才開口:“嗯,去年年初結的婚,我們的兒子也有一歲多了,下次有機會再讓……cynthia小姐你看看。”


    都有孩子了?南風驚喜:“真的嗎?太好了,孩子取名了嗎?”


    “取了,叫江衍。”


    南風一愣:“yǎn?雙人旁的‘衍’?”


    “對。”


    南風‘噢’了一聲,笑說:“很好聽。”


    她還要去向別人敬酒,就沒有多留,說了句‘失陪’,就攜著麗莎走向下一個人。


    這一晚,她如魚得水,周轉在形形色色的賓客之間,展現著她的交際手腕,談笑風生間已經讓所有人都記住了她——cynthia,榕城的新貴。


    安靜處,有人的目光則一直追隨在她身上,跟著她從這個賓客到那個賓客,瞳眸漆黑。


    ……


    宴會結束還是深夜十一點,陸城遇坐上車,傅逸生突然從另一邊車門擠了上來:“開車開車,我今晚睡陸公館。”


    司機啟動車子,朝著陸公館的方向開去,傅逸生當然不隻是來‘蹭睡’,他從風衣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急於分享新發現:“南小姐一露麵,我就讓人去查‘cynthia’的身份,你絕對想不到,她的爵位竟然是由希爾伯爵為她申請的!”


    陸城遇蹙眉,接過去快速瀏覽信上的內容。


    傅逸生接連唏噓:“這個希爾伯爵在俄羅斯貴族間的影響比我想象的還要大,隻是我想不明白,他特意為南小姐申請這個爵位是為了什麽?總不會隻是為了擺著好看吧?”


    陸城遇看完了信,眉目沉洌,凝起深色。


    ……


    車子抵達陸公館。


    一下車,夏管家就迎上去對陸城遇說:“少爺,有一位姓喬的律師想見您,已經在客廳等了半個小時。”


    傅逸生莫名其妙:“律師?找你幹什麽?”


    陸城遇沉眸不語,徑直走到客廳。


    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個年輕女人,見他來了,迎上來的同時雙手遞上名片:“你好,陸先生。”


    名片上簡潔地寫著她的名字——喬稚楚。


    陸城遇抬眸:“喬律師,有何貴幹?”


    喬稚楚從公文包裏取出一份文件,開門見山地說:“cynthia小姐委托我成為她的代理律師,和陸先生談一下離婚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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