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手漂亮修長,隻是掌心微涼,使得南風雖然覺得熟悉,但是一瞬間想起的卻是那個在俄羅斯等著自己的男人的手,他的手一年四季都是溫暖的。


    “襯衫袖口的酒漬擦不掉,隻能換一件。”陸城遇抬起頭,“我讓人重新準備一套禮服給cynthia小姐,算是我賠禮道歉。”


    闊別三年,兩人的目光在這一刻第一次對視上。


    他眼眸深深,看似無波無瀾,但那漆黑的色澤好像是一口深淵,湧動著黑氣,吸引著人墜入。


    南風嘴角翹著,比之當年少了幾分無所畏懼的張揚和放肆,多了萬千時光沉澱下來的別有深意。


    她是笑著,沒有被藏住的左眼眼角也仍然有驕矜的媚色,和當年很像,可隱隱約約間,有讓人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短暫的對視後,南風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中抽迴來:“陸董事長太客氣了,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也沒什麽大不了,隻是一點酒漬,外套蓋得住。”


    陸城遇垂下手,手指無意識地搓了搓,低聲道:“髒了就是髒了,繼續穿著難免失禮。”


    南風讚同:“陸董事長說得對,不過就算要換衣服,也要等會兒。我要上台了,失陪。”說完,她和他擦肩而過。


    陸城遇鼻尖捕捉到一絲淡淡的橙花香氣,沁人心脾,凝神靜心,但卻很陌生。


    他眼簾垂了垂,複而望向舞台的方向。


    南風從盛於琛手中接過話筒,她先掃視了全場,忽然說了句:“誰在控製燈光?麻煩將大廳的燈開起來,有這麽多貴客在這裏,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清,萬一失手打翻酒杯,弄髒了衣服可怎麽好?”


    陸城遇手裏還捏著沒有收起來的手帕,聞言攥緊了一些。


    隨後燈光悉數亮起來,整個大廳又恢複金碧輝煌,南風這才開始和大家打招唿:“大家晚上好,非常感謝各位貴客遠道而來為as‘慶生’,我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叫cynthia,將擔任as集團副總裁一職。”


    “今天是臘月二十七,再過三天就是春節,我先給大家拜個早年,祝大家新年快樂,萬事如意,也希望新的一年as能和大家攜手並進,共創輝煌。”


    說著,她對著台下微微鞠了個躬。


    南風今天的打扮頗為高冷,再加上那似是而非的神秘身份,眾賓客還以為她會有很高的架子,沒想到會這樣平易近人,立即迴以一陣熱烈的掌聲。


    掌聲結束後,她笑著繼續說:“盛總裁剛才和大家聊的都是正經話,那我就和大家聊點不正經的。”


    有點調皮的幽默,引起眾人善意的笑聲。


    寒暄似的,她說了話:“還是榕城好,我終於迴來了,榕城比莫斯科溫暖,莫斯科從立冬開始就下大雪,要不是我機智先飛往聖彼得堡,再從聖彼得堡飛迴榕城,也許我連春節都趕不上,唔,算起來,我已經有三年沒有過過春節呢……”


    像和親朋好友在聊天,南風的話題相比那些機械式的開場,讓人感覺更加舒服,她說到幽默的地方,賓客們也都笑起來,同時心裏對這個新來的副總裁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好強的交際手腕。


    可這些調皮的輕佻語調,聽在場內小部分人耳朵裏,卻讓他們心中五味陳雜。


    “一模一樣,”傅逸生低低地說,“和當年一模一樣,她好像沒有變。”


    ‘沒有變’三個字他說得有些古怪。


    因為他們都知道當年都發生了什麽事,可在遭遇了那些事情後,現在的南風竟然還能‘沒有變’,饒是一貫通透的傅逸生,這個時候都不知道該用什麽心情看待她。


    陸城遇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望著台上的人。


    耳畔是她帶笑的話語,還有那一段一筆帶過輕描淡寫的敘述。


    她說,她有三年沒有過過春節。


    旁人隻會以為她是在國外呆了四年,不會想太多,但他卻是知道的,她隻離開了三年,所謂三個春節,其中有一年春節來臨時,她是在陸公館。


    他的記憶特別清晰。


    那是情人節,也是除夕的前一夜。


    她被他戴上了手銬。(163)


    ……


    一晃神,台上的女人已經結束她的‘不正經’:“最後,希望今晚的宴會能讓大家滿意,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諸位海涵,謝謝。”


    掌聲裏,南風從容地走下台。


    也有人在掌聲裏看見了她眉梢間飛揚的笑容,記憶裏突兀出現另一個類似的影子,奇怪地嘀咕:“我怎麽覺得這位cynthia小姐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被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有點眼熟,她剛才不是用了‘迴來’這個詞嗎?難道她以前真的在榕城呆過?”


    “要是能看到她另外半張臉就好了……”


    ……


    演講結束後就是舞會,盛於琛作為宴會的主人,自然是由他邀請女伴開舞。他徑直走向從台上下來的南風,冷沉的目光鎖定住她:“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邀請cynthia小姐跳支舞?”


    南風頓了頓,隨後微笑:“當然可以,不過盛總裁得給我點時間去換條裙子。”


    且不說她的袖口髒了,就說她現在的裝扮也不合適跳舞。


    隻是她要去換衣服的話,就不能和他跳開場舞了。


    盛於琛抿了下唇:“好。”隨後吩咐葉秘書,“帶cynthia小姐去房間換衣服。”


    南風跟著葉秘書走了幾步後,迴了下頭,就看到盛於琛對副總裁宋明說了什麽話,隨後宋明就攬著一位女伴率先進入舞池——看來他是把跳開場舞的任務交給了宋明。


    他立在人群中間,可背影還是那麽挺直醒目。


    轉迴頭,南風輕歎了口氣。


    宴會本來就是在酒店的宴會廳舉行,樓上全身客房,葉秘書開了一間房給她,麗莎也送來了幹淨的禮服,南風讓她們都迴宴會廳,她自己換好衣服下去就行。


    南風先脫掉西裝外套,又拉開綢帶,解襯衫扣子的時候,她想起剛才和故人們的重逢,臉上波浪不驚,隻是在觸及袖口的紅色汙漬時,眼底飛快縱過一絲陡峭。


    扣子悉數解開,她捏著衣襟往後脫,這時候,耳尖忽然捕捉了細微的動靜,她立即將襯衫合迴來,同時倏然一轉身。


    十五步之外,赫然立著一個男人!


    短暫的意外後,南風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幾個數字。


    三年。


    一千多個日夜。


    兩萬多個小時。


    她和他啊,有這麽久沒見了。


    不過也還好,終歸是再見了。


    嘴角勾起,南風將解開的扣子慢條斯理地扣迴去,剛才一瞬間泄了多少春光她也不計較,慢悠悠道:“幾年不見,陸董事長行事越來越不拘小節,都敢直接登門入室了。”


    陸城遇目光從她削瘦的肩膀上滑過,那片雪白很快被遮起來,他將手裏拎著的服裝袋放在桌子上,低聲道:“不是說好給我個賠禮道歉的機會?”


    “隻是一件小事,難為陸董事長這麽惦記,看來這賠禮我不想收也得收,否則害陸董事長良心不安,就是我的罪過了。”南風拿過袋子打開看了一眼,款式看不清楚,顏色是蔚藍色。


    她眸子一閃,當年他也送過她一條蔚藍色的裙子……(76)


    合起袋子,隨意丟在一旁:“還有事嗎?陸董事長。”


    陸城遇今晚是一套暗藍色的西裝,以往的黑色襯托出他的沉穩,這套則是將他雍容華貴的氣質展露無遺,他筆直地站在她麵前,肩膀從左到右是一條直線,寬厚又結實。


    雙目第二次對視,他裏頭空空的,看不清具體情緒,冷不防一句:“你終於迴來了。”


    南風笑得落落大方:“陸董事長這話說的,上級調派我當然要迴來,隻希望接下來在as的工作能圓滿順利。”


    “你的臉怎麽了?”話題跳得有點快,陸城遇一下鎖定住了她那半邊不示人的臉。


    她淡淡:“沒怎麽。”又笑了笑,“陸董事長是想跟我敘舊?那得改天了,我換完衣服還要下樓應酬。”


    她這句話其實是在下逐客令——她要換衣服,他應該自覺離開。


    可是陸城遇聽不懂似的一動不動,南風也無所謂,拿起麗莎送來的那件禮服:“既然陸董事長喜歡這間房,那就讓給你。”然後就從他挺拔的身形繞過,準備離開。


    擦肩而過時,陸城遇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南風。”


    一聲輕喚,南風眼中煞冷。


    他意圖將她拉迴來,就在這時,南風忽然手腕一動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扭!


    陸城遇冷不防遭遇攻擊,錯愕在他臉上閃過,他反應也很快,迅疾用另一隻手去抓她!


    南風不慌不忙沒有任何停頓快速地避開,同時抓緊他的手用了巧力往後一壓,逼得男人不得不彎下腰,同時她屈起膝蓋從下至上猛力撞上他的胸膛!


    這一擊灌注了她全身力氣,而且位置找的特別準,陸城遇心口驟疼,不瞬,擰緊了雙眉。


    南風不欲和他在這裏糾纏,鬆開他的手就是一個沒有誠意的笑容:“看來這幾年陸董事長真是越活越迴去,隨便闖入別人的房間就算了,還要對一個女人動手動腳,幸好是我,換成別人,你這隻手今天就得斷了。”


    陸城遇捂著胸口抬頭:“你對我還手下留情?”


    南風巧笑倩兮:“那當然了,我怎麽舍得傷你?”


    ‘舍得’兩個字,她咬出了生冷的深意。


    陸城遇眸色變沉,見南風轉身就走,他又是追上去。


    南風從鏡麵上看到他來,臉上有厲色一閃,在他碰到她的身體之前旋身迴頭抬腿向上一記勾踢!


    陸城遇早有防備快捷避開。


    南風下一招接踵而來,雙手往他的肩膀猛地往後一推!


    陸城遇重心不穩,無法挽迴地往後倒去!


    千鈞一發之際,他抓住了她的手腕,驟然一拉,將她也拉下來!


    背後是床,兩人齊齊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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