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


    傅逸生驀然愣怔,這才想起來,陸城遇和南風至今為止,還是夫妻!


    夾在透明抽杆文件夾裏的協議書,第一頁首行就是加粗放大的‘離婚’二字,刺眼奪目,陸城遇盯著,臉色一寸寸沉下。


    喬稚楚道:“cynthia小姐表示,和陸先生你的婚姻關係早已名存實亡,所以希望能通過私下協議和你離婚。”


    陸城遇卻是重複那兩個字:“離婚。”


    “是,如果陸先生不接受我的委托人的建議,那我們就隻能走法律程序。根據我國《婚姻法》第四章第二十四條——訴訟離婚:如確定男女雙方感情已破裂,且調解無效,無和好可能,人民法院應準予離婚。”


    陸城遇聽完她的話沒有一點反應,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喬稚楚倒是麵不改色,她是江陵市最著名的律師,更曾創下六年來經手案件無一敗訴的業界傳奇,什麽樣的情況什麽樣的人沒麵對過?這點場麵她還是能應對的。


    否則南風也不會特意請她來辦這個案件。


    頓了頓,她心平氣和地說:“如果陸先生你以和cynthia小姐沒有感情破裂為由不同意離婚,我們也能提供向法院完整的證據,否認你的話。”


    陸城遇目光移向了她,神情已恢複最初的冷寂。


    喬稚楚首先從公文包裏拿出來一疊照片。


    照片上的主角是一男一女,背景大多是在陸公館的門口或前院。


    其中,男人是陸城遇,女人則是已經陸公館住了三年多的那位。


    “《婚姻法》第四章第二十四條第一小點:重婚或有配偶者與他人同居的——這位小姐和陸先生你並沒有任何親屬關係,但卻在你與cynthia小姐尚未離婚時和你同居長達三年,且多次舉止曖昧,由此我方可懷疑你們之間有親密關係,不排除有男女之情。”


    不去看陸城遇或者旁人的臉色,喬稚楚拿出第二疊照片和幾份很厚的病曆、醫院單據。


    這次的照片,竟然都是南風被囚禁在閣樓那個籠子裏的情形!


    傅逸生立即拿起來看,唰唰地往後翻,他學過這方麵專業,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些照片都是真實拍攝,並不是處理而成!


    陸城遇囚禁南風這件事他自然知道,他錯愕的是,怎麽會有這麽照片?誰拍下這麽照片?


    照片非常多,每一張裏南風穿的衣服都不一樣,房間內也有細微的變化,足見拍攝不是同一天,更不要說每張照片右下角還都標注了日期!


    七個月……


    整整七個月……


    南風被囚了多久,照片就展現了多久!


    傅逸生忽然也沒了話,沉默地將那些照片放迴桌子上。


    陸城遇的目光隨之一落,停在了第一張照片上。


    畫麵裏的南風已經被他上了枷鎖,腹部也很明顯的隆起,她坐在床上,望著某個方向,雙目無神。


    曾經她拚了命想要離開,可那一年除夕前一夜,她被他上了枷鎖後,就開始沉默寡言,不哭不鬧。


    那些記憶已經過去三年,現在迴想,每一幕竟然都還這麽清晰。


    拉迴他思緒的是喬稚楚清晰有力的話語:


    “第二點:實施家庭暴力或虐待、遺棄家庭成員的——這些是cynthia小姐提供給我的照片和由市級醫院開具的驗傷報告,以及曾在陸公館裏工作過的傭人的口供,都證實陸先生你在與cynthia小姐的婚姻期間對她實行了囚禁、枷鎖等禁錮她人身自由的違法行為,對她造成了非常嚴重的人身傷害。”


    “且,cynthia小姐十分懷疑她的孩子會胎死腹中是人為造成,所以不排除你對cynthia小姐實施過——謀害。”


    謀害。


    舉足輕重的兩個字,陸城遇不知由此想到了什麽,薄唇倏爾抿得緊緊,周身散開來一股子蕭索。


    “第三點:因感情不和分居滿二年的——cynthia小姐提供了她與你這三年來出入境證明,證明你們已經分居三年,期間沒有任何來往。”


    最後,喬稚楚做了總結:“《婚姻法》裏有規定,滿足以上三點中的任何一點都能由法院判決強製離婚,所以,陸先生,在我們的證據麵前,你根本沒有反駁的餘地,與其上法庭進行一場注定敗訴的審判,倒不如答應我的委托人建議。”


    她又笑了笑:“當年陸先生和我的委托人結婚也沒有昭告大眾,現在離婚也沒必要鬧開吧?再者陸先生你畢竟是榕城的名人,這些證據若是披露出去,讓世人知道陸先生你曾對你的妻子做出這種事情,想必對你和你的公司的影響都不好吧。”


    不愧是江陵市盛名已久的金牌律師,話語輕巧卻句句點出要害,像是在進行一場飛鏢競技,每一支鏢都直射紅心!


    而且她羅列出的那些證據不單每一件都中要害,而且每一件都是在受法律保護合理範圍。就比如第一條指證裏的那些照片,拍攝角度明顯是在門外,完全不存在侵犯隱私和違法調查他人私生活。


    她,和他們,都是有備而來,勢必要達到目的!


    絲絲的冷意不斷從陸城遇身上散發出來,攜帶著陰沉的肅殺,凍結著周邊的空氣:“就算這些都是真的,隻要我不同意,法院判了我們離婚又如何?”


    油鹽不進!


    固執己見!


    喬稚楚來之前已經被打過預防針,知道這個男人不會輕易答應協議離婚,所以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剛才也擺出了那麽多證據,換成哪個聰明人都該知道在這種時候做出什麽選擇才能將對自身傷害降到最低,可是這個男人……陸城遇,陸家大少,赫赫有名的陸氏集團董事長,居然還這樣頑固不化冥頑不靈!


    喬稚楚沉了口氣,實在想不懂他的偏執從何而來?從南風告訴她的事情,再結合這些證據,換成誰來看都會很肯定這個男人根本不愛南風,但為什麽,都到了這個地步他都不肯放彼此一條生路?


    惱歸惱,她也不是完全拿他沒辦法了,喬稚楚抿抿唇,道:“我的委托人cynthia小姐擁有俄羅斯國籍和俄國皇室冊封的女男爵爵位,如果陸先生不同意離婚,那麽cynthia小姐可以向俄羅斯法庭尋求幫助。”


    聽到這裏,傅逸生腦子一激靈——他明白了!


    他終於知道希爾伯爵為什麽要特意為南風申請爵位!


    因為他們都太清楚陸家和陸城遇在國內的權勢,料想到就算將來鬧上法庭,如果陸城遇有心阻攔,他們證據確鑿也不一定會勝訴,所以提前申請俄羅斯國籍和俄羅斯皇室爵位,為的是可以在必要的時候請求俄羅斯政.府庇護和俄羅斯法庭參與審判,如若案件去到俄羅斯,那是他們的地盤,自然就不是陸家或者陸城遇能說了算!


    當年陸城遇對南風說過一句話——你可以去告我,但是榕城,有誰敢接陸家的案子?


    還曾用法律誣陷盛於琛‘拐賣婦女和兒童罪’,以及用輕描淡寫一句話判定南風‘有精神問題’必須要有監護人‘看護’,從而更加光明正大地將她囚禁!(161)


    往事一樁一件她都不曾忘記,所以她這次迴來是做足了準備,她不再是任人拿捏南風,她現在有恃無恐!


    眼看見陸城遇難看的臉色,那雙眼睛滲著冰,兩人認識十幾二十年,傅逸生哪裏見過他這副模樣?不過也難怪,堂堂陸家大少何曾這樣無可奈何無計可施過?這就好比一個稱王稱霸的海盜突然發現自己用盡全力也控製不了一艘船,那心情可想而知。


    搶在陸城遇說話之前,傅逸生先對喬稚楚說:“喬律師,我們考慮一下。”


    喬稚楚同意:“可以,我的委托人給了陸先生三天的時間考慮,我的手機號碼就在名片上,有任何問題都可以隨時聯係我。”


    ……


    從陸公館告辭,喬稚楚本來想叫輛車,沒想到門外已經停了一輛來接她的車。


    那是她的丈夫季雲深,他也是名律師,手上有個案件也是榕城,所以兩人是一起來的。


    “你怎麽來了?”喬稚楚意外。


    冬夜寒冷,季雲深帶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道:“下雪,叫車不方便。”


    上車後,喬稚楚係好安全帶,先把電話撥給了南風。


    “cynthia小姐,我已經見過陸先生,他說要考慮,但是我覺得他同意協議離婚的可能性不大,可能還是要走訴訟這一條路。不過你放心,就算是訴訟,我們的勝算也很大。”


    南風從一開始就沒覺得自己會輸,笑笑說:“好,麻煩你了,喬律師。”


    “不客氣。”


    收了手機,喬稚楚手肘擱在窗沿,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


    “在想什麽?”季雲深問。


    喬稚楚托著腮說:“你絕對想不到我的新委托人cynthia的另一個身份是什麽。”


    “嗯?”


    “你還記得三年前陸氏集團和as集團那場互鬥嗎?不是有傳聞是因為一個叫南風的女人?我覺得沒準傳聞是真的,因為那個叫南風的人,就是陸董事長的妻子,也就是現在的cynthia!”


    喬稚楚又想起那些囚禁的照片,心思一晃:“隻是不知道她和陸董事長之間究竟是怎麽迴事……”


    到底是什麽能讓一個男人將自己的妻子囚禁整整七個月?


    是別有所圖,還是太恨了?又或是……太愛了?


    不會是愛的吧……真愛一個人,怎麽忍心看她那麽痛不欲生?怎麽舍得把她變成行屍走肉?


    喬稚楚還記起南風現在是as集團的副總裁,而陸氏和as的關係……她抬起頭看著壓頂的黑雲,隻覺得榕城的天,可能又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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