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已經不早,裏麵的人在坐下去,天就要亮了,詠詩沒辦法,硬著頭皮當壞人,進門關,右手握拳放在嘴邊,用力地咳嗽幾聲,總算把屋內纏纏綿綿的兩個人驚神過來,緊握的手鬆開了。


    沐月夕低對揉著衣角,小臉布滿紅暈。冷隨風臉皮比較厚,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冷公子,奴婢把紙和筆拿來了,請冷公子為小姐寫藥方。”詠詩把紙筆放在桌上。


    冷隨風走了過去,硯墨提筆寫藥方,一氣嗬成。送走冷隨風,沐月夕迴到房中。昭婷掩上門,走到她的麵前,小聲道:“小姐,他們已經安排妥當,隻等明夜動手了。”


    沐月夕點了點頭,掩嘴打了個嗬欠,由詠詩服侍她上床休息。


    寒夜寂靜無聲,一覺睡到天明。


    在寒冷冬季,躲在被子裏最是舒服。本來就打算裝病的沐月夕貪睡不起,卻沒想到霍綺一早登門拜訪。


    “有什麽重要的事,需要這麽早上門嗎?”沐月夕抱怨地從床上爬起來,冷得直抽氣。


    詠詩一邊幫她穿衣,一邊道:“表小姐是放心小姐,才會特意來探望小姐的。”


    沐月夕翻了個白眼,這理由她才不信,昨天才分手,又不是幾個月不見,坐到銀鏡前,問道:“伊隆陪她一起來的?”


    “伊隆皇子沒有來。”昭婷把冒著熱氣的帕子遞給沐月夕。


    沐月夕洗完臉,皺眉問道:“現在誰在前廳待客?”


    “王爺和候爺都在。”昭婷道。


    沐月夕微蹙的柳眉舒展開來,有晉王在,霍綺應該不會做出失禮的事來。沐月夕穿戴整齊,就匆匆趕去前廳,一進門就看到眉目含春,一身盛裝打扮的霍綺坐在淳於容身邊的位置上。


    晉王和淳於容見沐月夕來了,就找借口退出了房間,把前廳讓給她們姐妹說話。淳於容走了,本來巧笑嫣然,一臉喜色的霍綺,笑容消失了,玉容更是變化明顯。


    淳於容是藍顏禍水,沐月夕再一次肯定。


    “綺姐姐,你這麽早來找夕兒有什麽事?”沐月夕在霍綺身邊的椅子上坐下,輕聲問道。


    霍綺對沐月夕的問話充耳不聞,目光癡迷地盯著門口,看著淳於容遠去的背影發呆,唇邊噙著一抹甜甜的淺笑,似在迴味著什麽。


    沐月夕嘴角微微抽搐,真是個花癡女。忙推了霍綺一下,強笑著問道:“綺姐姐,要幫你換杯熱茶嗎?”


    霍綺一震,迴過神來,“不用換了,我來了許久,該迴驛館了。”


    沐月夕揉了揉額頭,霍綺果然不是來找她的,而是來看淳於容的,隻是,使君雖無婦,羅敷卻有夫,見這一麵,又有什麽必要?不過彼添傷感罷了。


    “欣悅送王妃出去。”王妃兩字,沐月夕咬了重音。


    霍綺麵色微變,咬了咬下唇,快步向門外走去,沐月夕快步跟在她身後,扶她上車時,又說了句,“王妃慢走。”


    霍綺迴頭盯著沐月夕,眼中浮起霧氣,“夕妹妹,什麽時候也變得如此刻薄?”


    刻薄?沐月夕一愣。


    不等沐月夕再說話,霍綺坐進車內,揚聲道:“走吧。”


    車輪滾滾,霍綺已然遠去。沐月夕搖頭歎氣,轉身迴房。迴房後,沐月夕就開始裝病,直嚷著頭痛,全身無力。


    晉王沒有懷疑,立刻讓人請大夫給沐月夕診脈。大夫很配合,對晉王說,郡主是生病了,要好好休養。進宮赴宴時,晉王自然就沒帶她同行,囑咐詠詩和昭婷好好照顧她。


    淳於容臨去赴宴時,過來看沐月夕。沐月夕躺在床上,中間隔一塊屏風。淳於容坐在屏風外,輕笑道:“瓦刺皇帝會派太醫來給你診脈,到時候可別露出破綻。”


    “放心,我不會露出破綻的。”沐月夕早就知道瞞不過淳於容,一開始她也沒打算瞞他,他說的直接,她迴答也直接。


    “上京魚龍混雜,夜晚還是不要出去的好。”淳於容以為沐月夕貪玩。


    “我是不想應酬瓦刺那些達官貴人,才裝病的,沒打算晚上去玩。”沒人喜歡在寒冬臘月出去逛大街。


    淳於容笑了笑,出門赴宴去了。晉王和淳於容進宮沒多久,瓦刺的皇帝果然派來了太醫為沐月夕診脈。與太醫同來的還有瓦刺太子黃顴和李淺墨。黃顴一襲明黃色的服飾,李淺墨身著黑色錦袍。


    隔著屏風,沐月夕看不清太子和李淺墨,他們也看不清她,因有太子和太醫在場,李淺墨不好說話,盯著屏風後朦朧的人景,濃眉一直擰著。


    等太醫為沐月夕診完脈,肯定了沐月夕在生病。黃顴就說幾句客套話,帶著太醫迴宮複命了。


    杜徵有傷在身,沐月夕有病在身,晚膳便各自在各自的房裏用,互不打擾。用過晚膳,沐月夕斜靠在軟榻上,靜靜地發著呆。詠詩在一旁,裁布給沐月夕做衣服。


    昭婷從外麵走了進來,柳眉緊鎖,“小姐,杜公子不在房間裏。”


    沐月夕一愕,苦笑道:“今夜還真是個好日子,大家都選今天動手。”


    詠詩和昭婷對視一眼,詠詩問道:“小姐,除了我們和杜公子,還有誰選今天辦事啊?”


    “還有隨風,他昨天讓我別去參加宴會。”沐月夕沒打算瞞兩個婢女。


    詠詩和昭婷恍然大悟,這才明白沐月夕裝病的真正原因。


    “兵器譜藏在藏寶庫中,據說藏寶庫一共三層,機關重重,杜公子獨闖,隻怕會無功而返。”昭婷道。


    “他既然敢闖,必有所恃,就算偷不到東西,他也能逃迴來的。”沐月夕對杜徵很放心,反而有些擔心冷隨風,畢竟今天皇宮的禁衛是最嚴的。


    “兵器譜隻有一本,這麽多人想要,都不知道怎麽分。”昭婷歎氣道。


    沐月夕挑眉道:“昭婷,不如我們把兵器譜偷出來,拓印出幾冊,拿去賣給他們,一定會發大財的。”


    昭婷微愕,“小姐,您開玩笑的吧?”


    “我認真的。”沐月夕正顏道。


    昭婷研究了一下沐月夕的表情,點頭道:“奴婢明白了,奴婢這就去聯絡他們,讓他們把兵器譜盜出來給小姐。”


    沐月夕噗哧笑出聲來,“昭婷你好可愛,我逗你玩呢。”


    “小姐,明知道奴婢笨,還老逗奴婢。”昭婷是老實人,對沐月夕下達的命令,都是認真執行的。嘟了嘟嘴,她扭身坐到熏籠旁取暖。


    詠詩裁好了布,對著燭火穿好針,偏頭問沐月夕,“小姐,這衣服的袖口您要繡什麽花?”


    “繡連枝蠟梅,用月白色的線繡,雅致。”沐月夕端起放在床邊的茶杯,茶水溫熱,正好入口,淺啜了一口,潤了潤喉。


    “好的。”詠詩低頭開始縫衣。


    昭婷坐著無聊,無意間翻出詠詩繡了一半的手帕,“詠詩,你的繡活做得真好,這朵花就象真得一樣。”


    “不過就是一塊帕子,還繡那麽複雜的花,用得著嗎。”沐月夕覺得詠詩在浪費時間。


    “是是是,大家都該學小姐一樣,在手帕上繡個字就成了。”詠詩揶揄地笑道。


    沐月夕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抽出手帕,展開來,看著上麵的夕字,得意洋洋地笑道:“我這個夕字繡得真好看,比起你們那些花花朵朵的要有特色的多。”


    詠詩和昭婷受教地點頭道:“尤其是我們小姐繡的繡球花那是更好看。”


    沐月夕瞪了兩人一眼,板著臉罵道:“兩個死丫頭,居然敢笑話主子,拖出去打死。”


    “哎呀,主子饒命啊。”兩個婢女假裝害怕地求饒。


    沐月夕掩嘴一笑。


    主仆三人說說笑笑,就到了戌時未亥時初,屋外傳來怪鳥的叫聲,聞聲,昭婷麵露喜色,“小姐,事情成了。”


    “好,今夜旗開得勝,明日再接再厲。隻有讓陸申春絕子絕孫才能消我心頭之恨。”沐月夕眸中寒光閃動,嘴角露出嗜血的微笑。


    “奴婢真想看看陸申春現在的臉色。”詠詩眼中閃動著仇恨的光芒。


    沐月夕冷笑道:“那有何難,一會你就會看到。”


    昭婷皺眉,“小姐的意思是,他會親自帶兵來大祁的驛館搜查?”


    沐月夕點了點頭,道:“畢竟死的是他親生兒子,所以不出意外,陸申君一定會親自帶兵來搜查。”


    “奴婢明白了,奴婢馬上去安排一下。”昭婷起身向外走去。


    剛過了一炷香時間,昭婷又急匆匆地迴來了,“小姐,杜公子迴來了,還受了很重的傷。”


    沐月夕知道杜徵失了手,兵器譜不是那麽好盜的,藏寶庫不是那麽好闖的。她忙穿上外袍,往他房裏去了。杜徵傷得非常重,好在人還清醒,小來子已經幫他包紮好了,正在收拾刀傷藥,地上擺著一盆血水。


    “你中毒了?”沐月夕見杜徵眉間泛著青色。


    “是,不過我已經服了……解毒丹,一會就沒事了。”杜徵靠坐在床邊,眸光黯淡無神。可是他並沒如他所說的,一會就沒事了,反而整張臉都變青了,顯然那個解毒丹,並不能化解他體內的毒。


    “小來子,解毒丹多給我幾顆。”杜徵沒有其他的解毒藥材,隻能繼續用解毒丹,希望多吃幾顆能用效。


    “解毒丹又不能解你體內的毒,你就算把這一瓶吃完也沒用。”沐月夕皺眉道。


    “我知道,可是……”杜徵用手托著兩顆藥丸,顫巍巍地往嘴裏送。


    “小姐,昨天冷公子不是給您一瓶藥,不如拿來給杜公子試試。”詠詩在沐月夕耳邊小聲道。


    “隨風說,那藥能解毒,你快去取來。”詠詩一提醒,沐月夕就想起了。


    等詠詩取來藥,喂給杜徵兩顆,真正是藥到毒解,不過一炷香時間,杜徵臉上就隻剩下失血過多的蒼白。


    沐月夕鬆了口氣,道:“你真是命大,隨風昨天才把藥給我。”


    “我跟你一樣是貓,有九條命的。”杜徵舒服些了,又耍嘴皮子。


    沐月夕橫了他一眼,“一會應該會有人來搜查,你想好應對的說詞,別被人看出破綻來。”


    “我會小心的,絕對不會讓人看出破綻。”杜徵自信滿滿地道。


    沐月夕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才走了沒幾步,就隱隱約約聽到有馬蹄聲傳來,“來得好快啊。”


    主仆三人急忙迴到房間,才剛剛躺到床上,就聽到驛館的門被人敲得震天響。過了一會,沐月夕的房門被敲響了。


    主仆三人來到前廳時,杜徵已經先到了,他歪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緋衣,手裏端著杯冒著熱氣的香茗,眉睫間一派從容淡定,唇邊還噙著慣常的壞笑,對周圍的手持利器的瓦刺軍視若無睹。


    “陸大人,深夜到訪,不知所為何事?”沐月夕先發製人,站在門外,冷冷地問道。


    陸申君一臉鐵青色,生硬地道:“今夜有地痞在城中鬧事,有人看到他們闖進了驛館,怕他們傷害到郡主,所以特意領兵來搜查,請郡主配合。”


    晉王和淳於容都不在,這驛館內,就以沐月夕為尊,陸申君暫時沒打算撕破臉皮,表麵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好的。


    “哦,原來是這樣,好好,本宮一定配合,隻是……”沐月夕歎了口氣,語氣一轉,“本宮真沒想不到連這樣的小事都當朝一品大員來管。”


    “郡主此言差矣,陸大人這叫能者多勞。”杜徵笑嘻嘻地道


    陸申君沒空理會沐月夕和杜徵的嘲諷,下令搜查。這邊才剛剛查完,還沒來得撤離,另一隊人馬又衝了進來。領隊是位青年男子,他湊到陸申君耳邊說了幾句話,陸申君的臉色變得更差了。


    “郡主,現在還有另一件事請郡主配合。”陸申君沉聲道。


    “又是什麽事,要本宮配合?陸大人,你這事到底還有完沒完啊?還讓讓本宮休息了?”沐月夕滿臉的不耐煩,將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擱在了桌上。


    “有人闖進了藏寶庫盜取兵器譜,被人發現,逃竄進驛館,事關重大,還請郡主稍安勿躁。”陸申君強硬地道。


    “嗬,敢情這大祁驛館成賊窩了,先有地痞闖進來,後有小偷逃進來,等會,該不會還有什麽人要進來吧?”沐月夕冷笑道。


    陸申君陰笑一聲,轉身去檢查禁衛軍身上的傷口,他親自提著燈籠,一個一個地照過去,可惜令他很失望,禁衛軍身上是有傷,隻是沒有一人身上有新的傷口。


    陸申君摸著胖胖地下巴,難道不是大祁的人?


    “大人,他們兩個還沒檢查。”青年男子指著杜徵和小來子。


    陸申君眼中一亮,“你們倆出來檢查。”


    “好。”杜徵應得爽快,領著小來子就往門外走去。


    沐月夕的心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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