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視一眼。夏申長老皺眉道:“也不知是何人,不過倒像是並無惡意。”築基修士自然比煉氣修士要敏銳得多,夏族長雖有感知,卻除了毛骨悚然之外,很難生出其他更細致的感覺。可夏長老不同,他比起夏族長來,感知要更清晰些。聽見夏長老這話,夏族長心下微鬆。兩人走出大門,抬眼看向高空。此刻,就在宅邸的上方,雲層之間,正懸停著一艘飛舟。飛舟的形態並不見奢華,卻有一種簡潔明快之美,方才的那威壓,竟並非是修士身上傳來,而是這飛舟在疾行時,法力鼓蕩,自然降下。夏族長盡管不曾見過,此刻卻有所判斷。這飛舟,該是一件法寶。眼力更好的夏長老,這一刻卻看見,那甲板上,立在最前方的有兩個麵貌熟悉之人年歲增加了些,氣度也更勝從前。而也在這時,飛舟驟然消失,一共有五名氣勢頗強的修士徐徐飄落。為首那人猿臂蜂腰,身形高大,英俊的麵容頗為沉穩,說話時聲音朗朗,又透出一些溫厚。“夏族長,夏道友,別來無恙。”夏族長端詳著他,又慢慢地移到他身旁一身青衣、神情淡漠的修士身上。竟然……是他們。 第744章 相見夏家的偏廳招待重要的客人原該在最為肅穆的會客堂中, 但若是來客更喜歡親近些,也就不必如此嚴肅。此刻,幾個修士各尋了個地方入座,夏申長老在側陪坐, 而夏族長則忍不住脫口出聲, 道:“這麽說, 胡翰那廝當真死了?”這幾人自飛舟上下來後,就被夏族長迎進門去。盡管飛舟引得落霞鎮上其他家族種種窺探,夏家內的許多族人也十分好奇, 可一時半會的,也都得不到答案。在夏族長等決定在偏廳相見後, 不僅是護族大陣被打開、封禁了所有人進出,偏廳的大門也布下禁製, 讓其他人無法進入。隨後, 晏長瀾等人告知了夏族長與夏長老, 說胡翰一脈的威脅已然解除,尤其那罪魁禍首, 亦被殺死。血仇已報,夏家或可存在的潛在危機, 也都盡數解除了。聽了夏族長顫聲的、確認般的發問, 晏長瀾頷首迴答:“晏某親手所殺。”葛元烽補充道:“那一脈的築基皆由陸師兄所殺,煉氣則是我與阮師姐動手。不過, 我等並未斬盡殺絕,尚存的、未有修為的小輩中,或有天資不錯的。”夏族長的眼裏閃過一抹淚意, 但很快收斂下來, 長長地唿出一口氣。他閉了閉眼, 朝著晏長瀾等人深深地行禮但還沒等他彎下腰,就先被晏長瀾扶住了。晏長瀾道:“此原本便是我等分內之事,夏族長不必如此。”夏族長搖了搖頭,沒有多言。他並非是為了旁的,隻是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致歉,也隻是為了他的侄孫女以後再不用背負仇恨而表達感激。一時間,有些靜默。阮紅衣輕顫著嗓音開口:“我們……想見一見雪瑤。”夏族長沒有遲疑,直接說道:“我這就去把她帶來。”是該見一見雪瑤,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在這一次見麵過後,恐怕雪瑤以後都難以再見到眼前的有些人了。雖然不知這想法從哪裏來,可這一迴,應該要好好敘舊。這時候,夏申長老也開口說:“老夫去備下一桌酒宴,為諸位接風洗塵。”葉殊等人並未拒絕。他們都明白,夏家的人總是要做些什麽,才能安心。待夏族長、夏長老都離開偏廳,阮紅衣才帶著幾分緊張道:“也不知……也不知囡兒現下生得什麽模樣了,像不像朱師兄和夏師姐?”葛元烽也有點緊張,他拉住阮紅衣的手,低聲說:“一定很像他們。”比起另外幾人來,阮紅衣和葛元烽是對朱雪瑤感情最深的,哪怕是已然報了仇的現在,那股愧疚之情也始終沉澱在內心深處。陸爭也有些想見那個女童。論起身份,朱雪瑤出生時他也還是他的師叔,可他不僅沒有在夏玉晴分娩時與其他同門一般前去守著,還在朱雪瑤的百日宴那天弄出亂子來逃走,將那百日宴給攪和得提前辦完……便是他為了自己能保住性命之故,也到底是有些歉意的。葉殊的心情很平靜,在他來看,如今也不過是陪著道侶了卻心願的一段路程罷了。而晏長瀾的心中略有感慨,亦略有期待,他很明白,這一次見侄女,也是最後一次。不多時,一個女童被牽著手帶進來,觀她身上的氣息,雖說尚無修為,卻已是引氣了。晏長瀾與同門幾人乍一看去,竟像是看到了年幼的夏玉晴一般,難免便想起當年在白霄峰上眾人如兄弟姐妹般相處的情景。再仔細瞧瞧,女童的嘴唇與耳廓又與朱堯一般無二她分明肖似夏玉晴,又能瞧見朱堯的影子。晏長瀾輕輕籲了口氣,眼神溫和起來。另外陸爭等人瞧見這女童,也都不由自主溫和了神情。白霄峰餘脈眾人中雖有成婚的,卻隻有這一滴血脈留存。更何況,她還是他們極為看重的朱夏夫婦遺孤。在他們每個人的眼中,她都是他們的延續,也是他們理應看顧的侄女。女童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這些人究竟是什麽人,不禁轉頭看向夏族長。夏族長輕輕推了推她,低聲說:“雪瑤,去磕頭,他們是你的師叔和師姑。”朱雪瑤懵懵懂懂,但還是肅容地下跪,脆生生地說:“雪瑤拜見師姑,拜見師叔們。”阮紅衣連忙伸手,先一步將她扶起來,泣聲道:“好、好……”晏長瀾幾人,也都頗為欣慰。夏族長一一為朱雪瑤簡短介紹過,朱雪瑤也再次一一認識。先對晏長瀾和葉殊。在夏族長的介紹下,朱雪瑤規規矩矩地喚了聲:“晏師叔,葉師叔。”晏長瀾微微點頭。葉殊將一樣物事放進晏長瀾的手中是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匣子。這裏麵的是一件法寶品級、能隨人生長而變化大小的法衣,其材質出自堪比金丹的妖獸,為晏長瀾親手獵來,而煉製此物的,自然便是葉殊。法衣並無其他用處,功效隻在防禦上,毫無攻擊力可言,可也正因如此,就連一個堪堪引氣的孩童也能穿在身上,無須灌注法力,即可抵擋金丹修士的數次攻擊這也是晏長瀾在前往靈域以前,唯一可以給侄女留下的保障。晏長瀾輕輕撫摸匣子,將它交給夏族長,說清它的用法。夏族長自然替侄孫女接過,肅容保證:“待之後便讓雪瑤穿上。”又讓朱雪瑤鄭重道謝。然後,朱雪瑤被帶去見陸爭。陸爭也早就準備了給朱雪瑤的東西,是他很偶然得到的一張符寶,可以發出三次堪比金丹的攻擊。這對他自己也很有用,可他思來想去,還是更希望朱雪瑤在長大後,能憑借此物在危險來臨的關頭保住自己的性命。夏族長是識貨之人,同樣讓朱雪瑤謝過陸爭。隨之而來的是葛元烽,他送的東西是一隻堪比築基的妖狐,血脈很出色,有禦獸牌可以掌控。朱雪瑤掌握禦獸牌,就可以得到妖狐保護。最後一個則是阮紅衣。阮紅衣的眼眶泛紅,目光始終落在朱雪瑤的身上。她對朱堯和夏玉晴的感情極深,麵對朱雪瑤時,也最為激動。她深吸一口氣,從袖子裏小心地摸出一隻小瓶。朱雪瑤性情雖有點一板一眼,可畢竟是個孩童,還是很好奇的。眼見阮紅衣將小瓶打開,從裏麵倒出一顆紅潤剔透、寶珠似的丹丸來。隻一瞬,清香撲鼻,沁人心脾。她眨眨眼,這是什麽?阮紅衣將這丹丸直接放進了朱雪瑤的嘴裏。而後,她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第745章 贈禮朱雪瑤抿抿嘴, 感覺有些清甜,不由問道:“師姑,這是什麽丹藥?”阮紅衣輕聲說:“一顆尋常補身的丹藥罷了。”朱雪瑤又彎起嘴角笑了:“多謝師姑。”葛元烽看著妻子情願送出的大機緣,並不是全無遺憾。隻是遺憾的不過是妻子在道途上又與從前一般艱難, 卻也認可妻子的做法無論如何, 雪瑤落到無父無母的境地, 都是他們夫妻二人的過錯,但凡能多彌補一絲也好。可他們也都明白,哪怕是做了這樣大的彌補, 他們也不可能就徹底忘記曾經……陸爭此前聽過阮紅衣的所想,如今阮紅衣真這般做了, 他對這個師妹倒是多出了幾分欣賞。早年在白霄峰時,阮紅衣看他不慣, 他其實也不喜阮紅衣的性情, 現下經過諸多磨難, 阮紅衣變化不少,卻也到底失卻了從前那份純真, 叫人可歎。而與朱雪瑤輕易相信了阮紅衣所言不同,夏族長倒是從那丹藥發出的丹香中就察覺出它必定極為珍貴。可到底是什麽丹藥, 他卻也認不得。隻不過, 無論是什麽丹藥,終歸都是對雪瑤大有好處的, 他內心也很是感激,又為雪瑤慶幸。在幾人各自情緒浮動時,一直靜靜坐在一旁的葉殊手指輕彈。除卻晏長瀾, 幾乎無人察覺到, 有一點灰蒙蒙的液滴無聲無息地輕射而出, 落在了阮紅衣的腳踝上。若是平日裏,哪怕是腳踝處,阮紅衣也多少會有所留意,可今日她心潮翻滾,隻顧著看著融合了朱夏二人麵貌的朱雪瑤,追憶從前,很是分神。故而便是那液滴迅速滲入她體內,且讓她的身子微微發熱,她也隻以為是情緒所致罷了。而晏長瀾怔了怔阿拙贈了一滴混沌水給阮師妹?此事他早先不知,也萬沒有想到葉殊會如此做。葉殊看了晏長瀾一眼,眸光微動。晏長瀾恍然明白,阿拙之所以這般,大約是因著阮師妹寧可自己道途不暢,也要將唯一能逆天改命的玲瓏丹送給雪瑤之故。阿拙的性子雖冷淡些,行事也從不管旁人心思,可若是他能看得順眼之人,卻不吝惜順手相助。倘若阮師妹沒給出玲瓏丹,阿拙自不會給這一滴混沌水,可她忍住誘惑給了,阿拙便願意拉她一把,讓她仍有機會更進一步,和葛師弟長久相伴隻是,這事卻不必讓阮師妹他們知道了。於是,晏長瀾也不言語。阮師妹日後如何,就全看她的造化了。隨後,葉殊淡淡開口:“夏族長,當年我與長瀾所贈那塊玉牌可還在?”夏族長立即迴答:“自然是在的。”說話間,他對朱雪瑤低聲說,“你一直戴在身上的那塊,拿出來給你葉師叔瞧瞧。”朱雪瑤就從頸子裏拿出了一個刺繡的小袋子,裏麵好好地放置著一塊拇指大的玉牌。玉牌上,有葉殊與晏長瀾的氣息。葉殊將玉牌用左手拿捏,右手掌心之中,倏然冒出了一團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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