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長瀾眼中閃過一抹殺機。下一瞬,他擎起拙雷、瀾風雙劍,劍鋒處風雷真意奔騰不休,而他雙臂一轉,整個人就猶若一團雷暴,直衝胡翰!胡翰瞳孔收縮,麵上露出一抹驚怖之色。他耳中仿佛聽到一陣雷鳴,無數颶風、熾熱電流鑽入他的四肢百骸,叫他通身上下霎時麻痹,傷口處的痛楚也越發劇烈起來。他的法力也一時在金丹之內亂竄,那一團結成的丹珠,仿佛也有了些碎裂之感……胡翰一咬牙,勉力咬破舌尖。同一時刻,他體內有一物驟然碎裂,迸發出一股奇異的力量。一口鮮血噴出後,胡翰麵色酡紅,體內的血液驟然開始沸騰!他原本想著要用此法逃離,可如今周遭盡被封鎖,他便隻能奮力一搏了!葉殊仍在空中更高處俯瞰。在他的周圍,不知何時以陣道之力將幾個陣盤收到自身附近,更強大、玄妙的力量在陣盤之間流轉,使得這幾個陣盤倏然套嵌在一起,好似形成了一個穩固的、新的陣法。而這陣法,正是封鎖了空間的就猶如葉殊前世所悟八方鎖天陣其威能雖是削弱了極多,可困住一名金丹三轉,叫他無論如何也逃不過這方圓百丈,卻是絕無問題。葉殊仍未才出手,他的身體在感知周遭的微妙氣流,視線則始終落在晏長瀾身上。他親眼看到隨著晏長瀾一點點將胡翰逼到極限,親眼見到胡翰身上的傷勢越來越重,也親眼看到了晏長瀾周身縈繞的情緒由仿若即將噴發的火山……到逐漸平靜。就仿佛在晏長瀾的體內,有什麽情感不斷地傾瀉而出,又漸漸融入心底深處,變得穩固卻不再外露。那種情感,便是晏長瀾對已然故去的同門的情誼。在心中永存,卻不再是瘡疤了。陸爭等其他白霄峰餘脈也該是如此。隻是,葉殊對旁人不過愛屋及烏,真正的看重隻落在晏長瀾身上罷了。同時,葉殊也因著看重晏長瀾,對胡翰有所留意。一如晏長瀾所想,困獸猶鬥,何況修士?但凡是一位強大的修士,在瀕臨極限的時候,總要更防備一些的。果不其然,待晏長瀾不斷逼迫胡翰,而那胡翰也終究察覺到自己再無脫身之路時,一團雷暴衝向胡翰,那胡翰的身上,則迸發出一道可怕的氣流。胡翰的麵色從酡紅轉化為慘白,隨之發青。同一時刻,他通身的皮膚卻籠罩上一層不祥的、奇異的血色,內中青筋蠕動,整個人仿佛化為一頭人形的怪物,麵目全非,讓人一見便頭皮發麻。葉殊看見這情景,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抹冷光。這似乎是葛阮二人也都瞧見了胡翰的變化,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陸爭倒是強些,他畢竟在邪修中混過許多時日,見識到的各種詭異更多,胡翰之變不過讓他覺得古怪,卻不會生出什麽畏懼的心緒來。隨即,他露出驚訝之色。就好似葉殊一般,他同樣極快地認了出來。居然是一個邪道的法門?陸爭生出一股怒火。這種邪道法門他雖自己不曾修煉過,卻曾經在邪道中看過許多,乃是一門用來逃生之法。其之所以被判入邪道,是因著若想要將它煉成,手法十分惡毒,非正道中人可用。傳聞嬰孩在母體之中時,先天之氣未散,且於母體懷胎五月時最為強盛,而先天之氣很是神異,往往有難以想象的妙用。就有天資極高的邪修為能獲取這妙用,創出一種邪法,乃是挖取九百九十九個五月胎兒,將之放入大釜中以秘法熔煉,合計煉化九百九十九日後,得九粒丹丸。若得每月一粒服食後煉化,九月過後,服食者體內結出九粒珠子,每逢險境時,爆開一粒珠子,便能將自身實力提升三倍,介時服食者不論擅長什麽法門,皆可強化自身,且足有九次機會可用,堪稱極為厲害的殺手鐧唯獨有一點不妥,這實力提升僅能持續半個時辰左右,時間一過,服食者就會變得格外虛弱,每日皆要服用一歲嬰孩血調養,其中男嬰女嬰各一斤半。待百日過後,才能徹底痊愈。一歲嬰孩體內鮮血盡數抽幹,也不過一斤半左右,因此每用一顆珠子,就要另殺一百男童並一百女童!如此法門,自然是極其邪惡,可謂喪盡天良。能將此法修成,這胡翰不知要害了多少孕婦胎兒,又不知殺死了多少嬰孩。陸爭一個被汙了靈根不得不以腥血之物修煉的邪修,尚且極力克製自身,隻用邪惡之人修煉,這胡家偌大的正派家族,掌控半州之地,竟會出現胡翰這等邪惡之輩……與胡翰交戰的晏長瀾,眼見胡翰在數個唿吸間發生如此變化,心頭微凜。雖不知胡翰所用法門為何,但他的心中,卻倏然生出一絲厭惡。 第741章 報仇(5)隻是, 也容不得晏長瀾細思。胡翰變化完成的刹那,他的身形已然出現在晏長瀾的麵前,也在同一時刻, 他手裏的巨戟橫斬而出, 橫刃觸及到晏長瀾的腰際。晏長瀾直覺危險, 在視線尚未觸及之前, 身後的風雷翼陡然一扇, 就避開了這原本不易察覺的橫斬。風雷翼帶出的氣流振動, 加之風雷真意縈繞在他周身,於是下一個劈斬抵達的時候, 他橫挪開去, 再次避開。即便不如葉殊般知曉這邪法的來龍去脈,但身經無數戰鬥的晏長瀾僅僅躲開兩次攻擊,就能精準判斷,如今的胡翰,實力暴漲三倍。晏長瀾眉頭微皺, 卻並無畏懼之感, 隻更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雙劍左右輪擺,猶若潑雨一般, 與胡翰的巨戟激烈碰撞。他的風雷翼極快閃動, 每一次閃動都有小範圍的挪移, 盡管胡翰的遁速也是極快,但竟然也隻是與風雷翼近乎持平, 根本無法困住晏長瀾。短短幾個唿吸間, 晏長瀾和胡翰之間的交手就多達數百次。兩人的身影化為兩道殘影, 激烈的撞擊發出刺耳的嗡鳴。晏長瀾依舊很沉穩。他的心很穩, 情緒很穩,手也很穩,因此每一次的攻擊盡管快到了極致,卻都是在他自己的掌控之中,每一招的落點都胸有成竹。可胡翰卻不同。他憑借一門邪法將自己提升到如此的程度,原以為可以極快地解決晏長瀾的威脅,可誰能想到他不僅沒能做到給晏長瀾帶來任何傷害,甚至即便如此,與晏長瀾的交戰依舊勉強?越是交戰,胡翰心中的恐懼越深。他使出了自己所能使出的所有強大攻擊招式,也用盡了自己最快的身法,他還不惜在邪法狀態之下,依舊用一種傷損自身提升戰力的法門再度提升自身然而全都沒有用處。眼前的晏長瀾就仿佛是一個深潭,無論胡翰如何施展,始終不能在這深潭之中掀起一點水花,一應的攻擊,皆被這深潭所吸收。時間不斷推移,越來越快。胡翰嚐試冷靜地在心中計時,然後他倏地發現,在與晏長瀾連番交手受挫後,他所消耗的竟隻有盞茶時候?邪法所能持續為半個時辰,盞茶時候絕對不長,可為何分明還有那許多的時間,他心中的恐懼卻越來越強盛?晏長瀾周身的風雷真意越發狂暴起來,雙劍縱橫之間,空中有極廣闊的地方都穿梭著強大的劍氣,密密麻麻地橫貫高空之上,幾乎形成了諸多劍網,緊密地結合在一起。這樣可怕的劍網之內,但凡有什麽東西出現,恐怕都會被其絞殺成無數的碎片。胡翰正在劍網中。在跟晏長瀾鏖戰的這些時間裏,他不知不覺間被晏長瀾逼迫到如此地步,待這一刻他才更清晰地認知到,他從未逃脫那晏長瀾的捕殺範圍即便他的實力暴漲,在那晏長瀾的眼中,似乎也不見半分差別。胡翰的周身湧現出一片片奇異的光芒,正是這些光芒將那些劍氣阻攔在外,但也不曾完全阻攔劍氣之網與光芒交錯之間,就仿若冷水落入熱鍋,發出無數“”聲響。同時,劍氣始終不見消磨,可每一次交錯,光芒都會被打薄幾分。胡翰體內的法力瘋狂消耗,那顆珠子碎裂帶給他的力量仍舊在他四肢百骸中飛快流轉,他依舊感知到自己比往日強大太多,可他依舊越是爭鬥,越是絕望。忽然間,數道劍氣虎嘯而來,胡翰猛然後退,而在他身後,也有一絲極為危險的預兆。胡翰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他奮力想要躲避,手持的巨戟在周身不斷劈砍,極力護持自身,可或許是風雷真意太過強勢,他這一把巨戟被雷暴轟擊了無數次的此刻,又遭連續攻擊,終究是有所破損,威能也大大下降了。終於,有劍氣破開巨戟防禦,又有更多劍氣唿嘯而來。胡翰隻覺得心中一涼完了。劍氣衝進他的體內,將他的筋絡血肉都大肆破壞,他的皮肉被割開,無數的肉屑飛濺而出,給他帶來了無比劇烈的痛楚。胡翰發出一聲慘叫。這一刻,也不知為何,在他的腦中倏然閃現出無數婦人與孩童的哀嚎,讓他的腦海猶若被無數細針戳刺,讓他也不由要抱頭慘嚎起來。可也是在這一刻,胡翰倏然發現,自己居然抬不起手?……原來又是在無知無覺之間,他的臂膀、雙腿,都被縱橫交錯的劍氣切下了。還有腹部而起的疼痛,猛然席卷全身。在所有人的眼中,胡翰的氣勢狂飆,但晏長瀾與他的廝殺卻與先前一般無二,任憑胡翰如何狂暴,也始終在晏長瀾的控製之下。不多時,胡翰的攻勢不減,身上的傷勢卻越來越重,而晏長瀾的攻擊越來越強,或許沉溺於廝殺中的胡翰不曾察覺,可事實上,每一次和晏長瀾的正麵相爭,都給他的肉身帶來了極大的負擔,直至最終胡翰被晏長瀾打碎了骨肉,從皮肉掉落到四肢脫落,再到丹田破碎……晏長瀾手臂反削,瀾風劍輕飄飄地劃過。於是,在胡翰的金丹化為烏有時,他的脖子也被砍斷,頭顱赫然滾落。這一瞬,他的雙目圓睜,眼裏的恐懼幾乎要溢出來,而那恐懼的深處,是絕望與不甘。胡翰被徹底殺死了。以幾乎被分屍般的形貌,徹底消亡。於葛阮夫婦而言,胡翰被分割而死著實大快於心,陸爭也有些痛快,但實則晏長瀾卻並無折磨胡翰之意。若胡翰不曾修煉邪法,晏長瀾在幾個同門誅滅胡翰一脈其他人後,就會直接破壞胡翰丹田、斬斷他的頭顱,可偏生胡翰修煉了邪法,比起先前威脅大了許多,他自然行為要更縝密些,也才有那漫天的劍氣之網,他也才迸發了全部風雷真意……如此一來,風雷真意先損壞了胡翰的肉身,他再從劍氣之網中穿梭幾迴,也才落得如此結局。死狀極其淒慘。胡翰死後,晏長瀾收起法力,瀾風拙雷雙劍沒入他自己掌心之內。同時,葉殊將幾個陣盤收起,解除了高空的封鎖,候著晏長瀾朝他而來。陸爭、葛阮夫妻也極快去到兩人的附近。一行五人,在高空冷眼掃過遍地屍骸,又看向了胡家大門後,胡弦等一眾旁觀之人。胡弦將這一場屠殺從頭看到尾,心頭接連震撼。早知雙絕劍實力非凡,今日一見,當真是聞名遠不如見麵。他那道侶亦是非凡,即便不曾出手,始終高懸於空中,卻是周身力量湧動,叫人心驚難言。就連另幾個白霄峰餘脈,都不曾拜入大宗門的,實力竟也遠勝尋常散修,就連一些尋常出眾的大宗弟子,氣勢都在他們之下…… 第742章 報仇(完)眼見在這樣短暫的時間裏, 胡翰一脈所有年輕子弟盡數被屠戮幹淨,胡弦滿心黯然。並未將思緒陷入黯然中,胡弦輕歎一聲, 朝身後比劃出一個手勢來。然後, 胡家大門再次打開。胡弦先一步自其中走了出來,隨後, 門內又走出來許多婦人打扮的女子, 極少數男子,以及一些在十歲以下的孩童。這些女子有修士也有並未入修煉之道的,男子亦是如此,孩童則即便開始修煉, 也僅僅剛剛引氣, 連煉氣一層的修為也無。胡弦麵露淒然,將身子讓了讓, 道:“這些便是胡翰一脈餘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