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殊見到晏長瀾這一番表現,雖暗暗讚賞,卻並不如其他人那般震撼。他前世生於大族,所見過的天之驕子何其之多,今生他悉心培養晏長瀾,讓他雖不同於大族子弟般能生來便享用種種珍饈修煉自身,可他給與晏長瀾的如混沌水等物,更是連那些大族子弟都無法享用到的神妙之物!這樣的晏長瀾,如今還遠遠不是極限。若是想要在道途上走得更遠,晏長瀾不僅要在這些所謂各府的弟子中占領絕對優勢,更是要比他前世所見過的大族驕子更強!如此一來,他在漫漫修行路上,方能有一足以叫他信任之人相伴……築基弟子的對戰毫無懸念,因著有兩人傷勢太重,餘下三人盡管使出了全力,但還是在五原府五人的接連攻勢之下,不得不敗下陣來。不過宣明府弟子們知曉這非是這些築基弟子的過錯,故而仍舊是不曾怪責他們,反而是敬佩他們一直戰到了最後盡管這三人也都受了不輕的傷。先前風淩奚提供的丹藥還有一些,這三位築基弟子迴來後便直接吞服了那丹藥,發覺痊愈起來確實比之前吞服的強上幾分,也都安安心心好生療傷。接下來,又是風淩奚的戰場。風淩奚仗著先前消耗不多,依舊是如若摧枯拉朽,把五原府的三名金丹修士掃蕩,讓五原府眾人連話也說不出一句。自然而然的,這一次的挑戰,又是宣明府勝出了。之後,五原府下方、排位第三的下府之人思忖之後,不再挑戰,再往下那些下府之人亦是如此。於是在中府名號的保衛之戰中,隻有兩個府城挑戰,盡皆失敗。宣明府,順利保住了中府的名頭!這一刻,那些長老們幾乎要喜極而泣中府的名頭保住,便是他們保住了千年一度的神變果爭取資格!而哪怕隻有數十甚至上百分之一的希望得到神變果,也是希望!一旦得到,他們宣明府就有可能出現一位神遊境的大修士,而有了這樣一名大修士在,日後在遇上一些難得機緣時,即便麵對上府,他們也能有足夠的底氣去爭取屬於自己的份額。若是無有大修士……在爭奪利益時,就隻有一個結果。任人壓榨宰割。長長籲了口氣,宣明府的長老們用熱切的目光看著晏長瀾,也看著風淩奚。在他們的眼裏,除了保住中府名頭的欣喜之外,居然還多了一絲野心也許,有這師徒二人在,他們在中府的排名也能再提升提升?不論成不成,可是,他們終於也可以有這等念想了。不像是從前數百年,僅僅是應對挑戰,就已然竭盡全力……自然,除卻天劍宗長老們眼裏是純粹的喜悅與驕傲外,其餘宣明府各宗門的長老們除了喜悅之外,比之從前更加遺憾。風淩奚師徒二人這樣的任務,竟然並非出自他們的宗門,而是天劍宗的。日後恐怕在很長一段年月裏,都是這對師徒的天下了。天劍宗,當真是氣運鼎盛啊!在下府挑戰中府之後,懸空的元嬰老祖道:“吾於此宣布,千年之戰已過,宣明府保住中府之名!”而後又說,“如今請中府挑戰上府。”此言一出,先前注意力還在宣明府身上的那些修士們,目光則投向了第二十四簇石台。這一簇石台上,是中府排位第一的流嵐府。流嵐府因與天誠府比鄰,其中修士亦很高傲,其府眾人野心勃勃,往年來一直挑戰上府最末樓瀟府地位,如今有勝有敗,架勢如同幽明府對宣明府一般氣勢洶洶。而樓瀟府麵對流嵐府,也如同宣明府麵對幽明府一樣,一旦這一次失敗,就會被流嵐府挑下上府之名,落到中府首位去。因此,流嵐府與樓瀟府之間的對戰,比之宣明府對幽明府來也是同樣緊張。甚至由於上府的爭奪神變果名額更多,以至於這競爭更為激烈。又因兩府中弟子所在的環境更好,其修為整體更強,對戰起來……也就更是激烈了。晏長瀾盤膝端坐,一邊恢複法力,一邊觀看下方的對戰。如今正是煉氣期修士之間的對戰,流嵐府的弟子很強,與樓瀟府弟子對戰時,氣勢之強大,招式之精妙,都讓人如癡如醉。而他們之間殺氣四溢,舉手投足間都是將對手置於死地般的兇狠,讓人見之而震驚。晏長瀾看著對戰,也在心裏思索若是自己麵對下方對手,該如何應對。思索之後,他腦中已然隨著下麵的兩人演練數次,也能清楚地察覺到,這正在對戰的兩人雖是不弱,可若是他自己麵對他們,卻也同樣不在話下他們的招數再精妙也無法傷他,反而會在他出手之後,極快地落敗。晏長瀾心裏微動,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緒如潮。早年間,那個因著一個不入流修士便家破人亡失去一切的弱小少城主已不見了,如今的他在經曆這許多後,逐漸變強……晏長瀾想起這一路伴隨自己走來的摯友,視線禁不住地朝著對麵看去。那個向來疏離的少年,對旁人總是冷漠,待他卻是處處關照,但凡是有些許好用之物,總要分給他,他能看出,少年對他期望極高,讓他心頭火熱,又讓他忐忑難安。晏長瀾常年惶恐,不知自己是否會辜負對方的期望,便隻好日日努力,不敢有半點懈怠,如今他已能做到如此地步,哪怕是看到了上府弟子,且上府弟子越過他數個小境界,他也絲毫不怵,甚至有信心勝之……是否,不曾讓他失望?若說在他失去一切後,終於遇上了如師如父的驚天劍主風淩奚,是他的幸運,那麽一路相伴的摯友阿拙便是他的支柱,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的存在。若恩師不幸,晏長瀾拚盡全力也要為其複仇,可若是失去摯友,晏長瀾……晏長瀾卻不知自己會變成何種模樣了。這般熾烈之情,讓晏長瀾心潮洶湧之餘,也難免生出幾分疑惑,捫心自問。這種情誼,可真是摯友之情?而若非是摯友之情,又會是……什麽情誼?第252章 禁錮內心深處, 晏長瀾隱隱生出一個妄念,那妄念理應轉瞬而過,卻在那一刻不由自主地鐫刻在他的意識之中,如同洪鍾炸響, 轟得他腦中“嗡嗡”, 震去了一切思緒, 變得一片空白。妄念……他從不知一路行來, 他對他原以為乃是畢生摯友之人,生出那等念頭。這一刻,晏長瀾驚駭之餘, 又生出一種極致的恐懼。如今生死相依, 才叫他心有歸處, 可若是這妄念為摯友所知, 怕是……晏長瀾閉了閉眼, 一點一點地, 將妄念壓入心底, 於其上蒙了一層晦暗。不能想, 不再想。能道途長伴便要心滿意足才是。世人多有求而不得,心生怨憎, 最終形同陌路, 他不願與摯友陌路, 情願……一切如以往。在這一刻, 晏長瀾的周身也難免生出一絲沉鬱之意。風淩奚素來關注這愛徒, 察覺之後, 不由微微皺眉。保住中府之名,原是極讓人欣喜之事,他這弟子為何反而鬱鬱不快, 似乎心裏蒙塵,有事不能解脫一樣?但很快,晏長瀾周身那股沉鬱之意又消失了。他麵色如常,仔細觀看下方對戰,好像是在細細體會什麽,不曾為其他情緒所幹擾一樣。風淩奚這才收迴視線。看來,是很快自行解決了,不愧是他風淩奚的弟子。與此同時,晏長瀾也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許是此事對他太過重要,他也極為在意,讓他很快察覺了自家師尊的些微不同,故而迅速鎮定心神,讓自己盡力恢複到往常模樣。如今看來,是他做對了,而且,似乎也順利瞞過了師尊。然而在晏長瀾如今不敢窺探的那一處內心所在,卻有一種極深沉的情緒在醞釀,在發酵,像是要洶湧而出!那種無法逃脫也不願逃脫的情感,哪怕那般壓抑,哪怕已不肯再去深思,可隻因著他到底不願斬斷那份心思,便……終有一日,要破開樊籠。流嵐府與樓瀟府之間的對戰,煉氣期這一場,最後是流嵐府勝出了,作為上府最末的樓瀟府反而落敗。戰敗之後,樓瀟府眾人的神色自是有些難看的,可流嵐府的確很是強大,且近些年來蒸蒸日上,其府內門派弟子修行刻苦,又有諸多手段提升他們,如今選□□的弟子們,哪怕隻是煉氣期的,也能瞧出他們當真是半點也不遜色的甚至是,猶有過之。接下來,是築基弟子之間的對戰。樓瀟府的五名築基修士都頗為厲害,然而流嵐府這一次當真有備而來,在這一場的對戰中,盡管不曾全然將樓瀟府弟子擊敗,卻也隻是稍稍差了一絲而已在最後爭奪的那一戰裏,兩方的築基弟子都使出了最強的手段,而樓瀟府之所以勝出,也不過是運氣好了那麽一絲而已。事實上,若是運氣稍稍一偏,那麽勝出的便會是流嵐府了!如此一來,這連續的兩場對戰,著實是給樓瀟府眾人敲響了警鍾。他們十分明白,倘若此戰勝出,那麽他們便可以保住名頭,然而若是不慎落敗,那麽必然淪落到下府去……晏長瀾此刻心境溫如鏡麵,不見一絲波瀾。風淩奚看著那些金丹弟子入場,微微挑眉:“看來,上府最末要換了。”晏長瀾迴過神,看向風淩奚:“師尊之意是?”風淩奚道:“流嵐府這三個金丹並不簡單。”晏長瀾有些訝異,不禁問道:“師尊可是見過他們?”風淩奚頷首,輕聲說道:“其中一人為師曆練時曾與其相遇,切磋一場。”晏長瀾有了些興致:“那師尊必然是勝了。”風淩奚一笑:“為師的確勝了,不過那人的本領也很是高明,若是如今,為師勝他還能容易些,但當時為師卻是付出了頗大代價,方能將其擊敗。原本為師與他還要再戰,卻倏然知道我二人之間不過是生了誤會,便化敵為友了。”晏長瀾才知道其中還有這樣一個緣故,不由說道:“那位師叔能被師尊如此讚譽,想必與常人不同,乃極出色的人物。”風淩奚道:“不錯。為師如今進境了,他必然也進境了,隻是為師自問定然比他進境更快就是。”說到此處,他又笑了笑,“他的本事,大約與你淳於師叔相若罷。而後你淳於師叔與為師結伴曆練時,也曾去過流嵐府,當時便是住在他那處。淳於與他切磋,彼此便是平手。”晏長瀾了然:“既如此,那流嵐府果然會奪取樓瀟府的名頭了。”事實也的確如此。樓瀟府的三名金丹都很出色,流嵐府的金丹弟子也不遑多讓,尤其其中那名身穿黃袍之人,以其之能怕是連戰數人也要取勝,故而由他收尾,當真是將樓瀟府的金丹弟子打得連連後退,不得不迅速認輸了。到此刻,流嵐府挑戰樓瀟府勝出,加之從前千年裏他們也多次取勝,這一次上府最末的名頭,就會落在他們的手裏!那高懸於空中的元嬰老祖便也沉聲說道:“此戰流嵐府勝,為上府最末!”此言一出,流嵐府上下喜不自勝,樓瀟府則是一片頹然。大勢已去,堂堂樓瀟上府,最終也隻能淪落到中府了哪怕是中府首位,卻也比上府相差甚遠,且能去爭奪神變果名額的元嬰老祖,也要削減到僅剩一人……何其吃虧啊。如今下府與中府、中府與上府的兩場挑戰過去,宣明府保住了名頭,樓瀟府卻沒保住,兩場大戰,當真是讓旁觀之人看了個大熱鬧,紛紛興奮不已。尤其一些花了大代價進來觀戰的,隻覺得這價錢著實不虧,是大飽眼福啊。不過對於眾府而言,他們便要準備接下來的排位爭奪了。排名越高,其府越有榮耀。對於此事,眾府亦不會有半點怠慢的。且說先前樓瀟府與流嵐府激烈對戰時,葉殊坐在石座上,麵色淡漠,似乎這場中之人再如何戰得激烈,也不能影響他半分一樣。扈輕衣在一旁看得多了,卻覺得很是飽足,再多看下去也無所得,隻能算是長長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