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的童年曾有一次頗為有趣的約會。五年級的時候,三毛班上來了一位教美術的男老師。第一天上課,老師自我介紹,我今年二十四歲,還是一棵草,說完還在黑板上畫了一棵草。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三毛就衝鄰座說,那我是一朵花呀!當她在老師的追問下站起來將這話又重複一遍時,頓時又引來大家的一陣哄笑。連老師也笑了。兒童的話總是質樸的,不少人兒時的稚語都成為了父母一生的笑談。

    學校裏的小花小草是分班的,也是不能講話的。可花草應是長在一起的,實在不行找一個下午在和風中碰碰頭也是好的。小女孩對生命並不了解,隻是害怕得連男孩子的手也不敢碰。就連同處一個大家庭並在同一所學校讀書的堂哥,三毛也不理了。在嘴上對男生是要罵的,否則似乎顯示不出自己的高潔。而私底下三毛又會將男班匪兵甲的光頭悄悄裝在心裏。男生平時也裝得趾高氣揚,對女生不屑一顧的樣子,不過在集合時也會躲在人群中偷偷地瞄望。相信不少人都會有這樣的經曆,這種朦朧的美感怕是一生中最純澈的迴想了。

    那時的學校都興分邊分派的,三毛與六個同學結拜成七姊妹,三毛最小,排行老七。上學時要繞著道一家一家去叫,一直喊到對方蹦出來為止。吃飯時嘰嘰喳喳地交談著,親親熱熱地交換著飯盒裏的菜。這成為了三毛童年裏美好的迴味。

    有一天,七姊妹中的某個小姐妹帶迴來一個驚喜,男生班的七個同學問她們敢不敢到學校附近的小池塘邊去約會。明明怕男生怕得很,可大家都說敢去,卻又不知道要約哪一天,也不敢去問。男孩子膽子大,第二天打上門來了。他們指名罵七姊妹,還扔粉筆,最後扔進一個裝斷粉筆的小布袋來。七姊妹也不甘示弱,衝上去迴罵,順便將小布袋給拾了迴來。讀到此處不禁啞然失笑,兒童的天真可是有趣得很。

    袋子裏有張小紙條,上麵約定——就在今天,池塘相會。關鍵時刻到了,排行最小的三毛卻又害怕了,臨陣退縮的心最後被好強的麵子給頂了迴去。七個人下了課就背著書包狂奔到池塘邊,可是男生一個都不見。三毛就蹲在地上玩含羞草,葉子輕輕一碰就羞澀的合起來,過了一會兒又偷偷地張開,看人走了沒有,再一碰,又唿拉一下閉上葉子。這種在南方較常見的可愛的小草如今隨著城市建設的加快已是很少看到了。

    三毛與含羞草玩了好久,夕陽都快下山了,還不見男生來。最後七姊妹不高興的離開池塘迴校上晚補習去了。第一次約會以失敗而告終。

    也不敢去問男生為何失約,隨著課業的加重,三毛的心也快到了崩潰的邊緣,也就不去想關於愛情的事了。快畢業了,有男生冒著風險送進來一本留言冊,不是匪兵甲的,三毛有一絲失望。她將本子帶迴了家,並在上麵鄭重地寫下——好男兒壯誌淩雲。陳平上。沒想到本子被三毛的母親發現了,問她為什麽這樣寫,是否談過話。三毛拚命地搖頭,她隻想到他的名字裏有個“飛”字,所以就請他去淩雲了。這樣青澀的字句在如今的小學畢業紀念冊上怕是滿天飛了,三毛的記述溫馨地打開了迴憶的窗,讀來令人婉爾一笑。

    畢業典禮快來了,男生準備拚死一戰。傳話過來,將時間地點約定,要與七姊妹看電影。到了那一天,七姊妹去了六個。她們穿著白衣黑裙的校服,在陽光下如六朵清純的小花。男生在電線杆下聚著,看見女生過來了,沒等她們怯怯地靠近就轉身向電影院走去。男生在前麵走,女生遠遠地跟在後麵,就像有根無形的羞澀的線將彼此聯係在一起。此時的每個同學都似一株太陽下的含羞草,沐浴著暖暖的陽光,輕輕地合攏著矜持的葉子。

    進了電影院,男女生隔著幾排分左右坐著。電影是什麽情節,三毛已不記得了。隻是緊張得很,不知電影之後的情節是怎樣的。

    散場後,女生走在前麵,她們在路邊吃了一碗仙草冰。男生沒有吃,他們遠遠地看著。還是站在電線杆下,似乎隻有長長的電線杆才能彰顯出他們的孤獨與清高。車來了,都坐同樣的車迴去,分前後坐著,沒有說話。下了車,互相看了一眼,跟心中的對象用眼神道一聲別。最後,這場無言的約會便在男生與男生的再見聲中,女生與女生的揮手裏畫上了句號。這童稚的一頁輕輕地翻了過去,新的人生即將開始了。那一身白衣黑裙就漸漸地模糊在迴憶的黃昏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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