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那幾天,白楊抽空去把頭發染了,染迴了黑色。剪短了劉海,清清爽爽地梳上去。

    鍾越讚他:“白楊,好看。”

    世安習慣了他一頭黃毛,乍一見他黑發,既覺驚豔又覺奇怪:“怎麽染迴來了?”

    白楊嚴肅地撩頭發:“染發明誌,這次一定要成功。”

    世安大樂:“別人削發明誌,你把頭發染一染就算了?”樂完了又好奇:“既然是立誌成功,怎不染個紅的,兆頭更好啊。”

    白楊扭捏起來:“你不是說過我黑頭發好看嗎?!”

    世安懵了一下,展顏又笑。

    六首曲子錄得很快,畢竟沒有指望白楊能超常發揮,隻要指望調音師超常發揮就可以了。監督對鍾越的印象倒是非常好,幾次問李念:“你這個新人不打算單飛嗎,我看唱功不錯,又能作會寫。”

    李念搖搖煙:“不著急,讓他磨練磨練。”

    林製作相當認真地跟李念說:“什麽時候打算給他單飛,一定簽到我們pt來。一匹良駒。”

    李念笑著應他。一麵溜眼去看錄音棚裏的鍾越,嘴上笑著,輕輕在垃圾桶上踢了一腳。

    之前白楊天天拉著世安跑步。兩個人圍著紫金山的豪宅區一路慢跑,豪宅區就是豪宅區,路邊專門用膠皮鋪了慢跑跑道。白楊邊跑邊羨慕:“等我以後有錢,我也要住這裏。”

    世安覺他不可理喻:“你現在也可以住這裏。”

    “那是你的房子,不是我的。我想住在這,我會自己買。”

    世安覺得白楊這話說得天真,但是可愛。

    “這次錄音,你要是能得李總表揚,我就送你個禮物。”

    白楊沒迴頭:“小禮物我可不要,我要大的。”

    世安滿麵含笑:“你一定喜歡。”

    世安以為白楊沒把這事放在心上。誰想錄完了,白楊眼巴巴看著李念:“李總,我表現得怎麽樣?”

    李念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你這賣什麽乖?”

    白楊毫不退縮:“我有沒有進步。”

    “沒有。”李念幹脆。

    白楊幽怨地看著他。

    李念煩了:“有,行了吧。”

    白楊立刻掏出手機,電話那頭是金世安在笑,白楊把電話對著李念:“再說一遍。”

    李念聽到那頭是世安

    ,更不耐煩:“進步!進步得很!明天就去五台山開演唱會!”

    白楊問:“金世安,你聽見沒?”

    世安說,我就在你們樓下。

    如你所想,世安指揮著白楊一路開到了他的新居樓下。鄭美容很會辦事,買的是精裝修套房,拎包即住。世安領著白楊上樓,打開門,白楊才猜到他是什麽意思。

    “給我的?”

    世安有些忐忑地點頭。

    白楊呆呆地進去繞了一圈兒:“我住正好。”

    世安放下心來:“鄭總給她女兒也買了一套,就在你對門,以後她長大了,你們還能做鄰居。”

    白楊緊張起來:“鄭總不會也搬過來吧?”

    世安扶額:“她女兒才多點大,這房子隻能一個人住吧。”

    白楊這才迴過味兒來,情不自禁抱著世安的脖子轉了一圈兒:“金總裁!金大老板!金世安!”

    世安笑著扶住他:“以後總要在南京長住的。”

    白楊抱他倒沒什麽,世安一扶,白楊忽然臉熱起來,鬆開了世安的脖子。

    “金世安,我是不是特別眼淺?”

    世安道:“這是你應得的,買的十六樓,祝你這明星事業,一路發達。”

    白楊看著他,心裏千言萬語想說,可是無從說起。他在一片喜悅裏,稀裏糊塗地想,為什麽李今不能這樣對他?

    ……要是李今這樣對他,那也就不是李今了吧。

    這就是朋友和人渣的區別啊!

    白楊為自己把金世安和李今作比較的行為,小小地懺悔了一秒。

    數碼單曲的發行很順利,單曲全免費,純炒人氣。打榜成績也算理想。白楊和鍾越得到了不少采訪,偶爾也在本地電視台露臉獻唱。

    世安還問過:“這曲子本來廢了,全靠調音師,那現場登台要怎麽辦?”

    李念坦蕩地說:“假唱。”

    世安板起臉來:“這怎麽行?”

    李念衝著天花板吐煙圈:“秦濃過去也都是假唱,也沒人說她啊。”吐完又笑:“不過她唱歌確實沒法聽,白楊這點比她強多了。”

    白楊坐在一邊,聽他們倆說假唱,一肚子不高興。鍾越在一旁茫然。

    世安道:“假唱斷斷不行,藝人自當德藝雙馨,怎能弄虛作假?”

    李念咂著牙

    根兒說:“金董事長,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世安窘迫:“反正假唱不可以。”

    李念不放過他:“你是最近修真文看多了嗎?”

    世安強行切題:“我再說一次,不允許你讓他們假唱。”

    李念靠在椅子上:“就說一下,你要不要這麽緊張,不假唱行了吧,反正現場有鍾越,車禍就車禍吧,車禍歌手多得是,也不差白楊一個。”

    白楊更加不高興了。李念帶著鍾越一走他就立刻進讒言:“早跟你說過李總這人不好。”

    世安歎氣:“你要是爭氣些,也不至於總讓他拿著你說嘴。”

    白楊立刻消沉起來。

    世安拖他手道:“拉著臉做什麽?吃龍蝦去,吃完龍蝦,去找鍾越教你唱歌。偏不信了,還有鐵杵不能磨成針的。”

    白楊更消沉了:“原來我在你心裏是個鐵杵。”

    世安哭笑不得。

    李念的不好並不止白楊說的這一點。很快他就知道李念到底有多不好了。

    李念跟世安談起下一步的策劃:“光唱歌肯定不行,有個大ip電視劇馬上開拍,導演在跟我接洽,我看能不能把白楊塞進去。”

    他這話說得虛虛實實,在接洽是真的,不過不是導演跟他接洽,是他跟導演接洽。

    世安虛心求教:“不是說單曲榜單很好,為什麽要去演電視?”

    李念敲敲膝蓋:“你是多久不關注娛樂圈了,光看修真文了嗎?”

    世安不耐道:“要說就說,怎麽總拉著我。”

    “緩和下氣氛,別一提白楊你就緊張。”李念鬆快地笑了,“國內市場,確實畸形,現在不是八十年代九十年代,那時候出唱片、做歌手,走穴跑場有錢賺。現在是影視圈的天下。”

    哪怕不是圈內人也知道,現在要造一個歌星,遠比造一個影星難得多。聽歌成本在不斷下降,就算歌紅也難賺錢,除非大紅大紫演唱會撈錢,可是現在有幾個人能出頭熬到演唱會的層麵?

    影視就不同了。影視有後期,有劇本,有其他演員托著,做不到人抬戲,還有戲抬人。

    大家也都知道,影視圈在泡沫化,年輕小鮮肉動輒百萬千萬的片酬。片酬倒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影視帶來的名氣收益,在現在這個時代,確實遠遠超過了歌曲。

    ——都說音樂是時代的靈魂,顯然這個時代沒有

    靈魂。

    這個時代的人們,要麽在聽嗨曲,要麽在寂寞的深夜,聽過去又過去的老歌。

    又或許是前人把所有相思都唱盡了。

    無靈魂的娛樂不僅是音樂,影視也在劫難逃,這是個孤獨的時代,每個人都在枯燥地活著,在別人的故事裏流自己的淚。在電視上,電腦裏,手機裏,看別人哭,看別人笑,然後一轉頭,發自己今天的午餐照。

    浪漫和心酸都被意淫取代。

    李念常常覺得當下的人是活在泡沫裏。像60的日本,都知道泡沫遲早要破,可是沒破之前,誰都想著能撈一把是一把。

    如果是隻為名氣,就更不怕什麽。

    李念揉著煙蒂:“他想做明星,你跟我交代的也是怎麽好就怎麽來,演電視,最快最便捷。而且白楊唱歌不在行,也許演戲能另開一片天呢。”

    這話說得太違心了,李念心裏想的是,做過跟組演員的到現在為止還在鹹魚,對演技還能抱什麽期待,不刨坑都是萬幸。

    當然話肯定是不能說出來,再者說,白楊演得好演得爛又有什麽關係,反正隻是蹭個龍套露個臉,炒炒話題度。

    世安覺得李念說得在理,卻不急著答複他,隻抽煙沉思。

    世安說:“演戲就要認真演,他長著那麽個好模樣,不能隻演龍套。”

    李念為難地看他:“你還一上來就要演主角嗎?”

    “怎麽不行嗎?”

    “沒有這樣的,金董事長,你有心捧他我知道,可是他現在也要先熟悉一下怎麽拍戲,總不能什麽都不會就來個上億製作吧?”

    這話世安讚同:“有道理,畢竟你在這方麵熟門熟路,就先試試看吧。”

    這話到了白楊耳朵裏,世安本以為白楊會高興,誰知白楊耷拉了臉:“我不要。”

    世安好聲好氣:“做明星,怎麽不要呢?李總說演電視名氣大。”

    白楊嘴上就差沒掛上油瓶了:“唱歌唱得好好的,剛發了單曲,幹嘛演電視啊?”

    世安好笑道:“當初你自己可是跟我口口聲聲要演電影的。”

    什麽叫肉吃多了就嫌膩,一年前的白楊,絕對不敢想象自己居然能挑三揀四,別人叫自己拍電視,自己還臭著臉說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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