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激動得一夜沒睡,倒不是擔不起能順利邁進大學校門的驚喜。而是在為自己的數學成績疑惑。我所報考的這所大學錄取線名列全國地三。我的分數剛剛過線二分。懸,更懸的是,數學成績總保持在似及格不及格的我。這次高考竟然得了86分的好成績。我和王龍、劉龍對過答案。三兄弟一致估分在六、七十分左右。他們很為我高興。均說比預想的結果要高出許多,這可是全國統一高考試卷。然而,我的心一直莫名其妙緊揪著,一個不知來自何方的聲音總在耳畔反複重複兩個數字——68、86。這是一種暗示嗎?是奶奶在天國給我的提醒?

    程天笑和李香蘭好像也沒睡塌實。昨天上午他們特意雙雙從個自單位請了半天假,叫我去劉家窪老家給奶奶上墳,感謝她老人家保佑我高榜得中。給奶奶叩頭行禮時,他工人均以看賊似的目光窺視。我的心暗自突突直跳。有點後悔不聽父母勸告,自作主張極高了誌願,68、86,一但出現意外,誌願是不能更改的。爹娘雖然沒有一句埋怨話,但他們驚喜,驕傲的眼神中分明摻雜著一絲憂鬱,那憂鬱是什麽?是看過分科成績單後的不安與慶幸。這種心情我也有。隻是大家不必說破。好在最難度過的兩個月等待過程都平安度過了,什麽事情也沒發生。今天我就要踏上征程了。我爬起來,高聲喊著爹娘。盼他們用洪亮的迴應使我快活起來。

    我期望這是一個充滿歡聲笑語的清晨。

    程天笑和李香蘭沒有應答,隻是很驚恐地來到我的床前。

    程天笑問:“怎麽啦,兒子?”

    李香蘭關切地撫著我的頭問:“做惡夢啦?夢生反象,好事不斷。”

    我無可奈何堆滿一臉笑意,提出讓爹數我到車站的要求。爹滿口應承,為我準備行囊,娘為我攤了好大一包煎餅,眼瞅著我狼吞虎咽吃掉兩張,其餘打包給我帶著路上吃。煎餅是我最愛吃的美食,娘知道。這包煎餅,用盡了家裏所有的雞蛋,黃得像雛雞的絨毛。

    火車站人頭攢動,擁擠不堪,等這趟早車載走了擁擠的來客,我才拉著父親到窗口買票。票很緊張,父親與售票員再三解釋,說他兒子考上了某某大學,今天是去報到的,如果耽擱了,將是咱這片鹽堿地兒上所有父老鄉親的遺願。女售票員一臉敬佩伸出腦袋看我一眼點點頭。我躲在程天笑身後,也謙虛地衝她點頭,並說著懇求與感謝之類的話她是一個好心人,把給親戚留的一張票給了我。

    好像還有話沒來得及說,但不知說什麽,我的心和鼻子同樣酸溜溜的。程天笑甩著大步叉子追著我坐的列車窗口,揮著手,突然大聲說出了他要說的話。

    “程龍,你真要像條龍似地做人哪。龍有責任感,有勇氣擔當任何艱難險阻。龍有上天入地的本領,也有擋不完的溝溝坎坎。遇事要鎮定,要有足夠的鬥誌去應對,千萬別氣餒……”

    第三天下午,當我拖著重重的行李和沉重的腳步,迴到家裏,給剛下班迴家的程天笑,一字不落背過這段送別語時,他的臉上反倒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我問他知不知道這無聊的隱瞞事實是在害我給程家出醜。爹說程家不在乎這些,關鍵是咱有責任去證實一下招生辦的疏乎。我說您真是恬不知恥。他用卸下重擔似的輕鬆語調歎了口氣說,你小子還是沒壞到那個份兒上。我說我到拒絕後,已經拿著通知書把那家學校和招生辦就欠翻個底兒朝天啦。人家無奈破例給我看了68分的數學卷子,事實證明確實是把68當做86加錯了分數。我再壞能壞出證據的圈子啊!

    我有理。爹沒理。娘把一封電報還給我。內部是解釋68與86之間分數差異的,時間是8月1號。李香蘭告訴我,她幾次想對我明說,程天笑給攔住了。他說一個兩歲就能用小雞雞喂狗,三歲就會用筷子擋熱雞蛋的神童,就不信他沒有上大學的命。我哭笑不得,真要命。

    我又迴到高中的母校做複習生。第二年,因為主攻數學,怠慢了政治、英語,盡管語文考到106分也是惘然。之後繼續複習的結果,也是顧頭顧不了腳,離分數線差三分差一點五分就是不讓你得償所願。直到第三年,我參加完寵兒與笨笨的訂婚儀式,才收到那張至今被李香蘭供在像片影框裏的某廣播學院寄來的入學通知書。還是那家三年前跟我開了一個天大玩笑的名校,三年中,我孜孜以求地努力,初衷未改,終於不必再忐忑不安。

    這一年,王龍的四年本科生還沒讀完,劉龍師專畢業又接本考上了省師大,兄弟二人背著簡單的行囊,在火車站站台上,你摸我一下下巴,我摸你一下下巴。兩個下巴光溜溜泛著青光。劉龍說,我爺爺這個歲數都有三個孩子啦。我說,咱是知識分子,一定要響應黨的號召,晚婚晚育。劉龍說,也是,省得像雙慶跟寵兒似的幹戀愛,摸不著結婚,咱可要打著燈籠挑。哎?你挑什麽樣兒的?你呢?咱把答案寫在手心上?好。

    兩隻手舉在頭頂後,我們看到了同一個答案——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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