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乾隆這次南巡到浙江,那浙江巡撫王??望積極逢迎,招待極為奢侈,如同舊時宮廷裏“壽山福海”程度。乾隆很是滿意,意欲再次升遷王??望,以為獎賞。當他將其想法說與王爾烈時,王爾烈平時從無多言,並不參預朝政,此時王爾烈卻慢條斯理地說道:“有其鴻就有其微,有其華就有其髒,有其明就有其暗,此中可能蘊涵著另一種情形,不可不慮也。”乾隆知道王爾烈是個從不多言多語,今出此言,必有原因,他很佩服王爾烈的智力,便打消了獎賞王??望的念頭。
果然,王爾烈所言,引發了一樁清理貪汙的大案來。
乾隆46年(1781年),乾隆西巡甘肅和新疆。這次西巡隨從扈駕的是王爾烈、和珅、阿桂、於敏中、劉墉。這次西巡是在平定了準葛爾叛亂之後,乾隆的愛妃香妃死去,為了紀慰其愛妃,方領文臣武將西巡。
乾隆46年5月初,乾隆一行來到甘肅地界。這時,隻聽來自甘肅前方軍報的情況,每報都提及因雨多阻止進軍的情形。乾隆即刻想到過去甘肅連年奏報幹旱,實情嚴重,多有賑濟,遂生疑心。於是,立即停止遊曆。命令王爾烈、阿桂等人仔細訪查辦理,看賑濟有疏漏否。
阿桂係阿克敦之子,字廣廷,號雲崖,乾隆時舉鄉試,初以蔭入官,旋補兵部主事,曆官經理日講起居法官,武英殿大學士管吏部刑部事、翰林院掌院學士,加太子太保銜。他一生中曾定伊犁、討緬甸,平大小金川,屢建功勳,封誠勇公。諡號文成。
此次西巡,王爾烈正直陝西道監察禦史,卸任準備另行供職不久,對甘陝一帶情況頗為了解;阿桂正在武英殿大學士管吏部,刑部事任上,正因如此,乾隆才選這兩位文武大臣隨行扈駕。
此時,乾隆發現甘肅疑點,便令阿桂、王爾烈以欽差大臣名義進行經理查德辦。
阿桂和王爾烈皆是辦事精明幹練之人,很快就查出事情真相,發現王??望身上責任重大,並牽扯到有關官員計102人之多。
甘肅是全國較有名的貧困省份之一,經常發生災荒,中央戶部每年都要拿出部分糧食賑災。這部分糧食由國庫撥給,負擔甚重。結果甘肅想出個好辦法,即通過捐監,每人交上幾十石糧食,既使其人能得到新捐之監生學銜,又能籌集上數量可觀的糧食。遇到災情,進行賑災,於國於民皆有好處,甘肅過去也曾搞過捐監,因此這個義舉很快得到了於敏中的批準。乾隆39年(1774年)4月,乾隆下發諭旨,批準陝甘總督勤爾謹關於在甘肅執行捐監。
但是,沒有人能想到,竟然引出一起震驚全國的侵吞國家賑災糧食的大案。
乾隆39年(1774年)九月,即王??望領旨赴甘肅任後第六月,便上奏疏曰:所收捐的甘肅安西州、肅州及口內各屬,到九月底止,共捐生19017名,收各種糧食827500石。
乾隆聞奏後,當即發疑。他畢竟是個精明天子,憑借執政經驗,他認為有“四點可疑”。一是,甘肅既貧,如何在如此短時間內能有這麽多人捐監;二是,甘肅曆年多災,何以有如此多糧食供捐監用;三是,僅半年時間收糧80餘萬擔,若沿及數年後,這多糧食當何處去放,為何不提及增倉;四是,糧食畢竟出自民間,集糧如此之多是否有利?
乾隆有此四點疑問,即諭令勤爾謹迴答。結果勤爾謹按照王??望所想好的圈點,極力詭辯,終於使乾隆未能即刻找出他們的破綻來,隻好暫時放下。
乾隆42年(1777年)五月,王??望升任浙江巡撫。他在甘肅上任不到三年,即收捐監糧食六百多萬石。
這次,經阿桂、王爾烈訪查,結果,真相大白,所謂甘肅收捐監糧食六百餘萬石,純屬謊報,實為紙上談兵,實際上並未收糧食,而是收的銀兩。
真相大白後,乾隆諭令接替王??望而現任甘肅布政使的王廷讚呈報捐監糧折銀所收納實情。王廷讚奏稱,本人到任後,原不許以糧折銀,但無人捐報,隻好按此辦理,每名監生交銀55兩。
這又是欺君之行為。
經阿桂,王爾烈查辦,不久就查出了王??望、王廷讚等在甘肅將監糧折收銀兩,冒銷賑糧之實情。其作弊手法非常簡單,即將捐糧數折成銀兩,再以因災賑濟名義冒銷。這樣,其銀兩便落於王??望等官員手中了。
這時節,王??望父親過世,正在家中丁憂守喪。乾隆按阿桂、王爾烈所查的結果,偷令閩浙總督兼管浙江巡撫的陳輝祖查詢王??望。
事實很快就弄清楚了,王??望等人供認不諱。於是,乾隆決定大開殺戒,同年9月30日,將王??望就地正法,令勤爾謹自盡。將王廷讚轉交監侯。到本年十月,陸續正法的甘肅官員有56名,發遣流放的甘肅官員46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閩浙總督兼浙江巡撫陳輝祖,更為喪心病狂,在負責查抄王??望家資時,采用以銀換金,隱藏珠玉等手段,將所收部分贓物竊為己又。乾隆聞知,勃然大怒道:“王愛卿,值此我大清國泰民安,空前盛世之時竟不斷發生這等貪汙受賄和之醜事,豈不是我朝之國恥?這等朝臣、身居要職,卻敗壞了朝政,滅損了國威的敗類,當如何處置?”王爾烈道:“聖上息怒,我朝雖值太平盛世,有官吏不以朝廷及百姓為重,私欲難平,以權謀私,司機發財,於是貪汙受賄就象一種病毒一樣侵入人的肌體。譬如說,人之生疥瘡,這是一種傳染性皮膚病,病原體是疥蟲,疥蟲是一種寄生蟲,體很小,橢圓扁平,身上有毛,有四對腳,腳上有吸盤。寄生在人的皮膚下,引起疥瘡,長在手腕、手指、臀部、腹部等部位。局部起丘疹而不變顏色,非常刺癢。用手一撓,則呈疥一片。要想根治,就得清楚病菌,也就是殺死這些寄生蟲,才能保證人的健康,保證太平盛世。”乾隆聽罷,立即下諭旨賜陳輝祖自盡。
在處理此案過程中,乾隆深感王爾烈深明大義,料事如神,辦事認真負責,於是他道:“王愛卿真是我朝難得的文臣,此案辦得有功!”王爾烈道:“此非微臣力所能為,而是聖上神明。”“如何有此說?”王爾烈道:“前時,有貴妃的弟弟高恆,在兩淮鹽政上,借職權之便,貪汙白銀3200兩,被聖上處斬。又十年後,高恆之子葉爾善辦事大臣高樸,因在葉爾善勒索迴民,貪汙銀兩,又被處死。這兩件事,可以說是聖上大義滅親。如無此舉,哪有今日之清明!”“這麽說來,此事今後當堅持下去?”“當然,政清則國固,法正則民順,自當效之。”
乾隆聽了,大為感動,說道:“愛卿,不僅是太子之師,也是朕之師也。看來‘老主同場少主師’之說,確大為準當也。”
果然,此案後,因貪汙案件,乾隆曾先後處決了山東巡撫國泰,江西巡撫郝碩,閩浙總督何提納,福建巡撫浦霖,浙江巡撫福崧等。這樣一來,震動全國,遂貪弊之事大減,呈一時清明。
乾隆的西巡繼續進行,但他的心尚未平靜下來,仍係在甘肅的案子上,龍顏無悅狀。
和珅顯得非常善解人意,一直在乾隆麵前應酬著,想討乾隆喜歡,以求龍顏一悅。可是以什麽為話題呢?偏巧,前麵是一座高山,前麵有一株枯樹,長的樣子,像個晃杆。於是,他對身邊王爾烈道:“王大人,你看那樹,直挺挺的既高又大,離遠看,還真像你的個頭兒和身材。”
王爾烈關東大漢,高個頭兒,身材魁梧。他聽了和珅的話後,知道他是在戲弄他,但他並未出聲,讓他說下去。不料,和珅認為王爾烈沒有察覺,便轉身對劉墉說道:“劉大人,你看王大人的個頭兒象何物?”
劉墉心裏透明白,他想調解一下氣氛,引乾隆一樂。於是,他借迴答和珅話題為名,有意要戲王爾烈一下,隨即說道:“對於王大人奇偉身軀,鄙人不敢過言,怕有礙貴體。但是,我對前麵山景倒有個見解,想用一首山形的詩說之不知可否?”
和珅道:“當然可以,隻是怕王大人怪罪,還是征求一下他的看法為好。”
王爾烈聽了,知道他倆要聯合起來攻擊自己了。他很想聽聽劉墉話的究竟,便說道:“有話說在前麵,無妨,無妨。”“好,那就別怪我了。”說罷,劉墉將眼前景色與王爾烈的形象合為一體,順口出來一首詩,道:
杆
無彎
兩丘間
上床不難
隻是要翻船
啊喲呐喊唿喚
兩頭不顫當腰顫
王爾烈聽了,知道劉墉這詩是七句,一句比一句多一字,最後為七字,寫出來,便形成一首寶塔詩。至於內容無疑是諷刺到自己的了。自然,他要迴敬一下了。
劉墉,生來就有缺欠,羅鍋,腰彎,走道麵朝地,迴首能看天。那形象,既像犁轅,又像彎弓,還像豆芽。王爾烈仔細端詳,心中好笑。心想,還說我象個大晃杆呢,看我給你的尊容和上一首詩來。於是他說道:“劉兄的詩,寫得甚高,佩服。不過,我也有一詩,不知可願聽否?”
身邊的紀曉嵐聽了,知道王爾烈要反駁了。如果那樣,將有好戲看了,於是,他想將事情整大,便來個趁熱打鐵,說道:“願意,願意,王仁弟何不快些說來。”
劉墉明知這是紀曉嵐在算計自己,也隻好硬著頭皮挺著了。這時,王爾烈兩眼一掃劉墉道:“劉仁兄,既然有邀,小弟也就不客氣了,還請多加指教。”說罷,便吟哦道:
彎
犁轅
弓張箭
身下江灣
泡泡好舒坦
洗洗軟軟綿綿
生出豆芽伊作餐
劉墉聽了,明知王爾烈在挖苦自己,揭自己之短,又影射這這一些男女房事,可謂入木三分。他不單不惱火,反而嘿嘿一樂,並就勢引誘道:“這詩都是由紀曉嵐身上來的了。王仁兄何不替兄反擊他一下。”
“多謝劉兄提醒,要不然,我還忘了。過去曾給劉兄戲作一詩,現在迴想起來,覺得尚不夠味兒,今予以補償之。雖然此刻劉兄有示,我卻無心光顧紀兄了,請莫罵我忘恩負義吧。”
王爾烈說完,也不管劉墉如何,便按其駝背的缺陷,吟哦起來,道:
哀哉劉墉兄,人喚駝背翁。見人先施禮,無人亦鞠躬。走路臉朝地,無麵對蒼穹。俯臥像座橋,仰睡似張弓。蝦身如水煮,龜背似丘陵。摟妻須凸肚,抱妾難偎胸。上床壓無實,那話常懸空。拂麵去小解,彎腰出大恭。小橋為雅號。新月尚尊名。“
大家聽了王爾烈這番挖苦和戲弄,都笑得前仰後合,直不起腰來。紀曉嵐卻在一傍不笑一板正經地說道:“王仁弟,不知說完了沒有?”王爾烈心想,我已經庇護了你,將劉墉鬧了一迴,你總不會生花花腸來吧。於是,他道:“說完了,難道你還有補充?”“補充倒是沒有,有點感覺,覺得你太持強虐弱了,大有欺侮老實人了吧?為此,我想來個平衡,也算為劉兄出氣了。”“你是說我仗勢欺人?”“有那麽一點。”“那麽,你打算怎樣為之出氣呢?”“很簡單。”“咋個簡單?”“仍然按著你的形容來。看你跟白的比,有些不白;看你跟黑的比,有些不黑。黑黑白白,白白黑黑,請你自己去理會吧。” 紀曉嵐剛一開口,不料,劉墉說道:“你說的話裏,一個是持強虐弱,一個要跟白的比。請問,哪個強?哪個白?”大家一聽,頓時都明白了,這是話中有話,指的是和珅,因為他常仗勢欺人,專橫跋扈,且麵皮生得很白淨。和珅本人豈能聽不出來,但此刻無法還擊,隻好強打笑臉,說道:“好,好,紀學士說得好,快些把那詩吟出來。” 紀曉嵐一聽,說道:“大學士都發話了,看來我不說也對不起諸位了。”於是,他吟道:黑有幾股黑,惟卿黑得全。汗流如墨汁,屁放似窯煙。秫秸為雙臂,燒梨作兩拳。夜眼添凳上,秋水共長天。
王爾烈一聽,知道紀曉嵐在說他長得黑。他用眼一掃視,見紀曉嵐的頭發已經拔頂,那禿頂在日光下閃閃發亮,於是他有了射矢之的。他見紀曉嵐的體型是上寬下窄。於是決定以倒寶塔詩贈之,道:
四周盡圍鐵絲大網
中間有一溜冰場
不怕大雪飄揚
隻懼出太陽
虱蟣難藏
夜幕降
更亮
爽
聽到這裏,大家皆哄堂大笑,乾隆也笑了。這龍顏大悅,十分難得,眾人皆歡唿起來。
乾隆一行繼續上路,一路上談笑風生。不覺來到了天山腳下的八角山跟前。和珅首先跑到乾隆麵前來奏道:“此山乃名山,八角山也,聖上到此,不能不遊。”乾隆聽了,放眼一望,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君臣同遊,以為共樂。”
八角山是屬新疆伊犁地界,一座有名的風景山。八角八座山上,還各有一亭,若登臨最高處下望,會發現八角山一層比一層高,所組成的形狀象一座八角亭台。如此奇景,千載難逢也。
待乾隆與群臣,督撫、文人、雅仕們走過了八角山的一山一角,一嶺一坡,觀覽了那裏青山碧水,參天秀木,聽過了那裏百鳥爭鳴,聞過了豆蔻花香之後,便登上了八角山最高峰,這是八角山中心地方,站在此處可四下放眼望去,八座山頭擁在腳下,八座亭台盡收眼底,真乃奇山妙水,塞上仙境也。於是乾隆情不自禁地吟哦一首即景詩,其詩雲:
山下青山綠水灣,高山流水響潺潺。
深山鳥語千般叫,倒叫行人萬思難。
長途跋涉多艱險,曉行夜宿此山間。
人人都說天山遠,我到天山八角山。
群臣聽了,一致叫好,讚不絕口。和珅曆來體貼君情,他發現在這最高處,有一寬闊、高大、漂亮的亭子,專供遊人休息之用。亭子裏,還備有幾案,文房四寶,所供遊覽的人,乘興題寫詩詞聯賦之用。其實是新疆督撫早有準備的,他們也知道乾隆是個風流才子,所到之處,都要題詠。
當大家來到亭子裏坐下歇腳時,和珅又看了一眼這亭子,瞅了瞅乾隆,說道:“聖上所做佳篇,乃千古絕倫,何不將其錄下來,以為常存,更壯此山之美哉?”
乾隆聽了,微微一笑道:“朕,現在很疲勞,看哪位愛卿能為朕代筆?”乾隆有心計,他要試一試群臣的才華。聽了這話,和珅便開始點將了,首先由素來機智過人的紀曉嵐來寫。寫畢,乾隆看了看,未置可否。接著又由震驚京師的書法大師來寫,寫畢,乾隆看了看,也未置可否。這下子,可輪到王爾烈了,乾隆看了王爾烈一眼,說道:“朕要一幀條幅,你可能解朕意?”
眾人聽了,都有些胡塗起來,劉墉和紀曉嵐心裏想,我們寫的就是條幅,怎麽就不認呢?難道他還有三頭六臂,會節外生枝不成?於是大家把眼睛都瞪大了,一齊來看王爾烈下筆。王爾烈並沒有著慌,慢慢地將宣紙鋪好,調好煙墨,潤了筆鋒,這才一筆一字地寫起來,眾人一看,不覺皆擰起眉頭,隻見這個條幅,頂端的“山”為中點,以“山字”的垂線為軸形成左右對稱的塔狀,很好看,隻是豎念不成詩,橫讀不成句,雜亂無章,昏黑一片。
劉墉、紀曉嵐,於敏中都為王爾烈捏把汗,怕和珅從中作梗,使壞。不料,這會兒,和珅道:“王爾烈,王大人,你咋難為聖上?更有貶聖上詩作之嫌。”
乾隆聞聽,擺了擺手,道:“珅兒,休要胡傳聖旨。”說著轉過身來,對王爾烈道:“王愛卿,能否給朕破解一下?”王爾烈笑了,說道:“微臣不才,是根據聖上所做詩文而組成一個變體新詩鍾,這種詩叫寶塔詩。”接著王爾烈對和珅問道:“今日,萬歲爺帶領咱遊曆的名山叫啥名字?”“八角山。”“八角山上有幾個角?”“八個角。”“八個角上有幾個亭子?”“有八個亭台。”“聖上帶領咱走的是怎樣路線?”“由山下開始,步步登攀,又環山而轉,遂八個角的山都走了。最後才來到這個最高點,並作了這篇錦繡詩章。”“對,是這樣。那麽遵照聖意,是要將這八個角山都寫進詩裏,就包括在我個條幅裏來的,你看是不是?”“是。”“既然這樣,以圖導引便可以讀得出來了。”王爾烈由“山”字向下,畫一垂線,將文字分成對稱的兩半,然後以箭頭示意,讓大家以此讀去,果然讀出來了。
山
角 下
山八 青山
天到 水綠
山遠我 灣高山
天說都 響水流
山間人人 潺潺深山
此宿夜行 般千語鳥
多艱險曉 叫倒叫行
涉跋途長 難思萬人
眾人看了這幅詩圖,活象一座寶塔山,巍峨屹立,又是一首七律詩,真是圖文並茂,詩寓景,景托詩,實乃為高才佳作!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迴分解。
果然,王爾烈所言,引發了一樁清理貪汙的大案來。
乾隆46年(1781年),乾隆西巡甘肅和新疆。這次西巡隨從扈駕的是王爾烈、和珅、阿桂、於敏中、劉墉。這次西巡是在平定了準葛爾叛亂之後,乾隆的愛妃香妃死去,為了紀慰其愛妃,方領文臣武將西巡。
乾隆46年5月初,乾隆一行來到甘肅地界。這時,隻聽來自甘肅前方軍報的情況,每報都提及因雨多阻止進軍的情形。乾隆即刻想到過去甘肅連年奏報幹旱,實情嚴重,多有賑濟,遂生疑心。於是,立即停止遊曆。命令王爾烈、阿桂等人仔細訪查辦理,看賑濟有疏漏否。
阿桂係阿克敦之子,字廣廷,號雲崖,乾隆時舉鄉試,初以蔭入官,旋補兵部主事,曆官經理日講起居法官,武英殿大學士管吏部刑部事、翰林院掌院學士,加太子太保銜。他一生中曾定伊犁、討緬甸,平大小金川,屢建功勳,封誠勇公。諡號文成。
此次西巡,王爾烈正直陝西道監察禦史,卸任準備另行供職不久,對甘陝一帶情況頗為了解;阿桂正在武英殿大學士管吏部,刑部事任上,正因如此,乾隆才選這兩位文武大臣隨行扈駕。
此時,乾隆發現甘肅疑點,便令阿桂、王爾烈以欽差大臣名義進行經理查德辦。
阿桂和王爾烈皆是辦事精明幹練之人,很快就查出事情真相,發現王??望身上責任重大,並牽扯到有關官員計102人之多。
甘肅是全國較有名的貧困省份之一,經常發生災荒,中央戶部每年都要拿出部分糧食賑災。這部分糧食由國庫撥給,負擔甚重。結果甘肅想出個好辦法,即通過捐監,每人交上幾十石糧食,既使其人能得到新捐之監生學銜,又能籌集上數量可觀的糧食。遇到災情,進行賑災,於國於民皆有好處,甘肅過去也曾搞過捐監,因此這個義舉很快得到了於敏中的批準。乾隆39年(1774年)4月,乾隆下發諭旨,批準陝甘總督勤爾謹關於在甘肅執行捐監。
但是,沒有人能想到,竟然引出一起震驚全國的侵吞國家賑災糧食的大案。
乾隆39年(1774年)九月,即王??望領旨赴甘肅任後第六月,便上奏疏曰:所收捐的甘肅安西州、肅州及口內各屬,到九月底止,共捐生19017名,收各種糧食827500石。
乾隆聞奏後,當即發疑。他畢竟是個精明天子,憑借執政經驗,他認為有“四點可疑”。一是,甘肅既貧,如何在如此短時間內能有這麽多人捐監;二是,甘肅曆年多災,何以有如此多糧食供捐監用;三是,僅半年時間收糧80餘萬擔,若沿及數年後,這多糧食當何處去放,為何不提及增倉;四是,糧食畢竟出自民間,集糧如此之多是否有利?
乾隆有此四點疑問,即諭令勤爾謹迴答。結果勤爾謹按照王??望所想好的圈點,極力詭辯,終於使乾隆未能即刻找出他們的破綻來,隻好暫時放下。
乾隆42年(1777年)五月,王??望升任浙江巡撫。他在甘肅上任不到三年,即收捐監糧食六百多萬石。
這次,經阿桂、王爾烈訪查,結果,真相大白,所謂甘肅收捐監糧食六百餘萬石,純屬謊報,實為紙上談兵,實際上並未收糧食,而是收的銀兩。
真相大白後,乾隆諭令接替王??望而現任甘肅布政使的王廷讚呈報捐監糧折銀所收納實情。王廷讚奏稱,本人到任後,原不許以糧折銀,但無人捐報,隻好按此辦理,每名監生交銀55兩。
這又是欺君之行為。
經阿桂,王爾烈查辦,不久就查出了王??望、王廷讚等在甘肅將監糧折收銀兩,冒銷賑糧之實情。其作弊手法非常簡單,即將捐糧數折成銀兩,再以因災賑濟名義冒銷。這樣,其銀兩便落於王??望等官員手中了。
這時節,王??望父親過世,正在家中丁憂守喪。乾隆按阿桂、王爾烈所查的結果,偷令閩浙總督兼管浙江巡撫的陳輝祖查詢王??望。
事實很快就弄清楚了,王??望等人供認不諱。於是,乾隆決定大開殺戒,同年9月30日,將王??望就地正法,令勤爾謹自盡。將王廷讚轉交監侯。到本年十月,陸續正法的甘肅官員有56名,發遣流放的甘肅官員46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閩浙總督兼浙江巡撫陳輝祖,更為喪心病狂,在負責查抄王??望家資時,采用以銀換金,隱藏珠玉等手段,將所收部分贓物竊為己又。乾隆聞知,勃然大怒道:“王愛卿,值此我大清國泰民安,空前盛世之時竟不斷發生這等貪汙受賄和之醜事,豈不是我朝之國恥?這等朝臣、身居要職,卻敗壞了朝政,滅損了國威的敗類,當如何處置?”王爾烈道:“聖上息怒,我朝雖值太平盛世,有官吏不以朝廷及百姓為重,私欲難平,以權謀私,司機發財,於是貪汙受賄就象一種病毒一樣侵入人的肌體。譬如說,人之生疥瘡,這是一種傳染性皮膚病,病原體是疥蟲,疥蟲是一種寄生蟲,體很小,橢圓扁平,身上有毛,有四對腳,腳上有吸盤。寄生在人的皮膚下,引起疥瘡,長在手腕、手指、臀部、腹部等部位。局部起丘疹而不變顏色,非常刺癢。用手一撓,則呈疥一片。要想根治,就得清楚病菌,也就是殺死這些寄生蟲,才能保證人的健康,保證太平盛世。”乾隆聽罷,立即下諭旨賜陳輝祖自盡。
在處理此案過程中,乾隆深感王爾烈深明大義,料事如神,辦事認真負責,於是他道:“王愛卿真是我朝難得的文臣,此案辦得有功!”王爾烈道:“此非微臣力所能為,而是聖上神明。”“如何有此說?”王爾烈道:“前時,有貴妃的弟弟高恆,在兩淮鹽政上,借職權之便,貪汙白銀3200兩,被聖上處斬。又十年後,高恆之子葉爾善辦事大臣高樸,因在葉爾善勒索迴民,貪汙銀兩,又被處死。這兩件事,可以說是聖上大義滅親。如無此舉,哪有今日之清明!”“這麽說來,此事今後當堅持下去?”“當然,政清則國固,法正則民順,自當效之。”
乾隆聽了,大為感動,說道:“愛卿,不僅是太子之師,也是朕之師也。看來‘老主同場少主師’之說,確大為準當也。”
果然,此案後,因貪汙案件,乾隆曾先後處決了山東巡撫國泰,江西巡撫郝碩,閩浙總督何提納,福建巡撫浦霖,浙江巡撫福崧等。這樣一來,震動全國,遂貪弊之事大減,呈一時清明。
乾隆的西巡繼續進行,但他的心尚未平靜下來,仍係在甘肅的案子上,龍顏無悅狀。
和珅顯得非常善解人意,一直在乾隆麵前應酬著,想討乾隆喜歡,以求龍顏一悅。可是以什麽為話題呢?偏巧,前麵是一座高山,前麵有一株枯樹,長的樣子,像個晃杆。於是,他對身邊王爾烈道:“王大人,你看那樹,直挺挺的既高又大,離遠看,還真像你的個頭兒和身材。”
王爾烈關東大漢,高個頭兒,身材魁梧。他聽了和珅的話後,知道他是在戲弄他,但他並未出聲,讓他說下去。不料,和珅認為王爾烈沒有察覺,便轉身對劉墉說道:“劉大人,你看王大人的個頭兒象何物?”
劉墉心裏透明白,他想調解一下氣氛,引乾隆一樂。於是,他借迴答和珅話題為名,有意要戲王爾烈一下,隨即說道:“對於王大人奇偉身軀,鄙人不敢過言,怕有礙貴體。但是,我對前麵山景倒有個見解,想用一首山形的詩說之不知可否?”
和珅道:“當然可以,隻是怕王大人怪罪,還是征求一下他的看法為好。”
王爾烈聽了,知道他倆要聯合起來攻擊自己了。他很想聽聽劉墉話的究竟,便說道:“有話說在前麵,無妨,無妨。”“好,那就別怪我了。”說罷,劉墉將眼前景色與王爾烈的形象合為一體,順口出來一首詩,道:
杆
無彎
兩丘間
上床不難
隻是要翻船
啊喲呐喊唿喚
兩頭不顫當腰顫
王爾烈聽了,知道劉墉這詩是七句,一句比一句多一字,最後為七字,寫出來,便形成一首寶塔詩。至於內容無疑是諷刺到自己的了。自然,他要迴敬一下了。
劉墉,生來就有缺欠,羅鍋,腰彎,走道麵朝地,迴首能看天。那形象,既像犁轅,又像彎弓,還像豆芽。王爾烈仔細端詳,心中好笑。心想,還說我象個大晃杆呢,看我給你的尊容和上一首詩來。於是他說道:“劉兄的詩,寫得甚高,佩服。不過,我也有一詩,不知可願聽否?”
身邊的紀曉嵐聽了,知道王爾烈要反駁了。如果那樣,將有好戲看了,於是,他想將事情整大,便來個趁熱打鐵,說道:“願意,願意,王仁弟何不快些說來。”
劉墉明知這是紀曉嵐在算計自己,也隻好硬著頭皮挺著了。這時,王爾烈兩眼一掃劉墉道:“劉仁兄,既然有邀,小弟也就不客氣了,還請多加指教。”說罷,便吟哦道:
彎
犁轅
弓張箭
身下江灣
泡泡好舒坦
洗洗軟軟綿綿
生出豆芽伊作餐
劉墉聽了,明知王爾烈在挖苦自己,揭自己之短,又影射這這一些男女房事,可謂入木三分。他不單不惱火,反而嘿嘿一樂,並就勢引誘道:“這詩都是由紀曉嵐身上來的了。王仁兄何不替兄反擊他一下。”
“多謝劉兄提醒,要不然,我還忘了。過去曾給劉兄戲作一詩,現在迴想起來,覺得尚不夠味兒,今予以補償之。雖然此刻劉兄有示,我卻無心光顧紀兄了,請莫罵我忘恩負義吧。”
王爾烈說完,也不管劉墉如何,便按其駝背的缺陷,吟哦起來,道:
哀哉劉墉兄,人喚駝背翁。見人先施禮,無人亦鞠躬。走路臉朝地,無麵對蒼穹。俯臥像座橋,仰睡似張弓。蝦身如水煮,龜背似丘陵。摟妻須凸肚,抱妾難偎胸。上床壓無實,那話常懸空。拂麵去小解,彎腰出大恭。小橋為雅號。新月尚尊名。“
大家聽了王爾烈這番挖苦和戲弄,都笑得前仰後合,直不起腰來。紀曉嵐卻在一傍不笑一板正經地說道:“王仁弟,不知說完了沒有?”王爾烈心想,我已經庇護了你,將劉墉鬧了一迴,你總不會生花花腸來吧。於是,他道:“說完了,難道你還有補充?”“補充倒是沒有,有點感覺,覺得你太持強虐弱了,大有欺侮老實人了吧?為此,我想來個平衡,也算為劉兄出氣了。”“你是說我仗勢欺人?”“有那麽一點。”“那麽,你打算怎樣為之出氣呢?”“很簡單。”“咋個簡單?”“仍然按著你的形容來。看你跟白的比,有些不白;看你跟黑的比,有些不黑。黑黑白白,白白黑黑,請你自己去理會吧。” 紀曉嵐剛一開口,不料,劉墉說道:“你說的話裏,一個是持強虐弱,一個要跟白的比。請問,哪個強?哪個白?”大家一聽,頓時都明白了,這是話中有話,指的是和珅,因為他常仗勢欺人,專橫跋扈,且麵皮生得很白淨。和珅本人豈能聽不出來,但此刻無法還擊,隻好強打笑臉,說道:“好,好,紀學士說得好,快些把那詩吟出來。” 紀曉嵐一聽,說道:“大學士都發話了,看來我不說也對不起諸位了。”於是,他吟道:黑有幾股黑,惟卿黑得全。汗流如墨汁,屁放似窯煙。秫秸為雙臂,燒梨作兩拳。夜眼添凳上,秋水共長天。
王爾烈一聽,知道紀曉嵐在說他長得黑。他用眼一掃視,見紀曉嵐的頭發已經拔頂,那禿頂在日光下閃閃發亮,於是他有了射矢之的。他見紀曉嵐的體型是上寬下窄。於是決定以倒寶塔詩贈之,道:
四周盡圍鐵絲大網
中間有一溜冰場
不怕大雪飄揚
隻懼出太陽
虱蟣難藏
夜幕降
更亮
爽
聽到這裏,大家皆哄堂大笑,乾隆也笑了。這龍顏大悅,十分難得,眾人皆歡唿起來。
乾隆一行繼續上路,一路上談笑風生。不覺來到了天山腳下的八角山跟前。和珅首先跑到乾隆麵前來奏道:“此山乃名山,八角山也,聖上到此,不能不遊。”乾隆聽了,放眼一望,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君臣同遊,以為共樂。”
八角山是屬新疆伊犁地界,一座有名的風景山。八角八座山上,還各有一亭,若登臨最高處下望,會發現八角山一層比一層高,所組成的形狀象一座八角亭台。如此奇景,千載難逢也。
待乾隆與群臣,督撫、文人、雅仕們走過了八角山的一山一角,一嶺一坡,觀覽了那裏青山碧水,參天秀木,聽過了那裏百鳥爭鳴,聞過了豆蔻花香之後,便登上了八角山最高峰,這是八角山中心地方,站在此處可四下放眼望去,八座山頭擁在腳下,八座亭台盡收眼底,真乃奇山妙水,塞上仙境也。於是乾隆情不自禁地吟哦一首即景詩,其詩雲:
山下青山綠水灣,高山流水響潺潺。
深山鳥語千般叫,倒叫行人萬思難。
長途跋涉多艱險,曉行夜宿此山間。
人人都說天山遠,我到天山八角山。
群臣聽了,一致叫好,讚不絕口。和珅曆來體貼君情,他發現在這最高處,有一寬闊、高大、漂亮的亭子,專供遊人休息之用。亭子裏,還備有幾案,文房四寶,所供遊覽的人,乘興題寫詩詞聯賦之用。其實是新疆督撫早有準備的,他們也知道乾隆是個風流才子,所到之處,都要題詠。
當大家來到亭子裏坐下歇腳時,和珅又看了一眼這亭子,瞅了瞅乾隆,說道:“聖上所做佳篇,乃千古絕倫,何不將其錄下來,以為常存,更壯此山之美哉?”
乾隆聽了,微微一笑道:“朕,現在很疲勞,看哪位愛卿能為朕代筆?”乾隆有心計,他要試一試群臣的才華。聽了這話,和珅便開始點將了,首先由素來機智過人的紀曉嵐來寫。寫畢,乾隆看了看,未置可否。接著又由震驚京師的書法大師來寫,寫畢,乾隆看了看,也未置可否。這下子,可輪到王爾烈了,乾隆看了王爾烈一眼,說道:“朕要一幀條幅,你可能解朕意?”
眾人聽了,都有些胡塗起來,劉墉和紀曉嵐心裏想,我們寫的就是條幅,怎麽就不認呢?難道他還有三頭六臂,會節外生枝不成?於是大家把眼睛都瞪大了,一齊來看王爾烈下筆。王爾烈並沒有著慌,慢慢地將宣紙鋪好,調好煙墨,潤了筆鋒,這才一筆一字地寫起來,眾人一看,不覺皆擰起眉頭,隻見這個條幅,頂端的“山”為中點,以“山字”的垂線為軸形成左右對稱的塔狀,很好看,隻是豎念不成詩,橫讀不成句,雜亂無章,昏黑一片。
劉墉、紀曉嵐,於敏中都為王爾烈捏把汗,怕和珅從中作梗,使壞。不料,這會兒,和珅道:“王爾烈,王大人,你咋難為聖上?更有貶聖上詩作之嫌。”
乾隆聞聽,擺了擺手,道:“珅兒,休要胡傳聖旨。”說著轉過身來,對王爾烈道:“王愛卿,能否給朕破解一下?”王爾烈笑了,說道:“微臣不才,是根據聖上所做詩文而組成一個變體新詩鍾,這種詩叫寶塔詩。”接著王爾烈對和珅問道:“今日,萬歲爺帶領咱遊曆的名山叫啥名字?”“八角山。”“八角山上有幾個角?”“八個角。”“八個角上有幾個亭子?”“有八個亭台。”“聖上帶領咱走的是怎樣路線?”“由山下開始,步步登攀,又環山而轉,遂八個角的山都走了。最後才來到這個最高點,並作了這篇錦繡詩章。”“對,是這樣。那麽遵照聖意,是要將這八個角山都寫進詩裏,就包括在我個條幅裏來的,你看是不是?”“是。”“既然這樣,以圖導引便可以讀得出來了。”王爾烈由“山”字向下,畫一垂線,將文字分成對稱的兩半,然後以箭頭示意,讓大家以此讀去,果然讀出來了。
山
角 下
山八 青山
天到 水綠
山遠我 灣高山
天說都 響水流
山間人人 潺潺深山
此宿夜行 般千語鳥
多艱險曉 叫倒叫行
涉跋途長 難思萬人
眾人看了這幅詩圖,活象一座寶塔山,巍峨屹立,又是一首七律詩,真是圖文並茂,詩寓景,景托詩,實乃為高才佳作!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迴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