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爾烈道,欲將此事奏明聖上。趙老員外聽了,連連搖頭,道:“不奏也罷,自古以來,臣子任上收妻,早有先例,大人任上收妻又有何不妥?……”

    王爾烈聽了,這才起身離座,匍伏在地,向趙老員外大禮跪拜道:“如此說來,嶽父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趙玉瑚道:“賢婿快快請起!”趙玉瑚滿臉堆笑,忙不迭地將王爾烈雙手攙扶起來。然後捋一捋灰白胡須。笑著吩咐道:“賢婿,看你公務在身,不便久留於此。今晚老夫就給你們完婚,也好了結我一樁大事,哈哈!”

    老員外樂得合不攏嘴,又吩咐家人:“家院,快去將選才禦使的親兵衛隊,三班執事人等請到樓上來,請他們駐紮在東院,今晚在此大擺婚筵,共賀新禧。”

    過不多時,隻聽鞭炮齊鳴,鼓樂喧天,按北方新婚習俗。大紅“喜”字貼在窗口。王爾烈的親兵衛隊,師爺執事人等,還有趙員外家的聞訊趕來的親朋好友,一齊入席,歡唿暢飲。

    王爾烈、趙茹倩身穿新婚吉服,飲完交杯酒,吃過長順麵,在丫鬟和仆婦的簇擁下喜氣洋洋入了洞房。郎才女貌,洞房花燭夜,該是別有一番風味。有詩為證:

    日中有客為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曾有幾載蒲河夢,揚子江邊結秦晉。

    翌日,王爾烈拜別了趙老員外,帶上趙茹倩及隨行人馬離開了揚州地界,一路向江寧進發。

    再說,那些江南才子,消息靈通,王爾烈還未到來,江寧的士子們便已得知了,遂前來夾道相迎。

    王爾烈下榻之地已由江南巡撫安置在驛館裏。待王爾烈同迎接的士子來至驛館門前時,王爾烈抬眼一望,見驛館門前帖著的對聯,隻有上聯,沒有下聯,也沒有橫批。

    王爾烈駐足,轉身對書童蘇義吩咐道:“蘇義,你先進去,向驛館的管家傳我的令:此館隻包予我等一行,外麵閑雜人等一概不留,汝先將夫人和隨行人等安置下榻房間,令其休息。”“嗻,大人,您……”“我在門外有點小事處理,噢,對了,待你安頓好後,將文房四寶帶出來,要兩張大紅紙,一把剪子。”“嗻。”書童應道,並領這一隊人馬先進驛館了。

    王爾烈對這些士子笑道:“都道是江南才子多,如何將春聯貼在門首了?”春聯,即一個長字條,一般貼在室內的門柱上,或語較多,大凡是祥和類的詞語或俚謠,以為吉祥。這些士子中一個士子,見王爾烈如此問話,麵帶愧色地迴答道:“主考大人,此非春聯,乃對聯之上聯。待寫完後貼出。正這時,忽聞大人駕到,便急於去迎接,忙亂間,把已經想好了的下聯忘記了,至今尚未記起來。還請大人休怪罪吾等無知。如有不當,尚請大人指點。”

    王爾烈聽了,心中暗想,江南才子果然刁蠻,故意試探考官之才華,卻狡辯成無意之舉。考官若對不出,便栽到他們的手裏,被他們恥笑,進爾,驅趕迴去。如此這般朝綱何在?聖威何在?王爾烈早已把下聯和橫批想好,但他並未說出,他覺得,說出來,就進了他們的圈套,主考官變成了士子,變成了應考人,豈不是太被動,他要變被動為主動,要刹住這股歪風。於是他站在那裏厲聲喝道:“此門聯係何人所撰?”一領頭士子上前躬身一禮道:“此乃晚生為迎接大人所寫。”王爾烈正言厲色地道:“本官於長城內外,大江南北,各處行走,未曾見過以單聯之門對相迎賓客,此為江寧之習俗乎?下官雖才疏學淺,倒也看出,這有上聯,無下聯,謂之上明下暗;有聯無橫批,乃為門上無名也。下官倒要問爾等,此為何意?是否言,聖上乃明君,臣子為昏臣,乃至禦使考官皆為無用之才,故此,入貢門亦無功名可求之意?”王爾烈的問話象一把把鋼刀一樣刺進了江南士子的心窩,江南士子皆低頭無語,未敢吭一聲。心裏暗想:這王爾烈可不同於其它考官,倒是威風凜凜。接著王爾烈又道:“即便此無非難考官之意,也有損江南乃詩文之鄉之名聲,世人見了,必雲:江南才子尚不知春聯應貼於何處?豈不令人恥笑?”江南才子麵麵相覷,仍無作聲。這時王爾烈朗聲道:“請筆墨侍侯。”站在一旁多時的書童蘇義立即端上文房四寶。王爾烈道:“這位士子,請將上聯念給我聽。”那領頭士子念道:“江南,江之南,南山南水南才子,才子滿江南;”王爾烈大筆一揮,當即寫道:“塞北,塞之北,北天北地北聖人,聖人遍塞北。”眾人見了,皆歡唿雀躍。心想,這王爾烈果然不同凡響,確實出人頭第。

    於是,便有人引路,說道:“多謝大人指點,請,裏邊請。”“請什麽,慢!吾不入無名之門。”眾人聽了,發愣。王爾烈道:“你們這門上不僅缺下聯,還少橫批呢!”“這事,確實是諸才子疏忽了,以為隻對答門聯就可以了,根本沒想到橫批之事……”那領頭的士子想得快,又道:“江南雖多才子,但個個都是粗心,還是大人給補充上吧。”

    王爾烈聽了,說道:“請拿剪子,宣紙,並請裁紙。”江南士子聽了,急忙拿出來剪子,宣紙,並給裁好,然後放在案首,準備讓王爾烈用。不料,王爾烈卻沒有動手啟用。大家看了,都覺得奇怪。有的士子以為王爾烈,一急之下,寫不出來。還是那領頭的先說了話,道:“主考大人,怎麽還不動筆?”“此四字橫批無須動筆。”“主考大人,此說何來?”“此四字橫批我已寫好了。”“寫好了,可放在哪裏了呢?”大家看了一會兒,還是不懂。過會兒,那領頭士子道:“剪、宣、裁紙?莫非是這四字橫批之諧音?”王爾烈大笑道:“不愧江南多才子,果然看出來了。”大家還有些不解。過會兒,那領頭的才子說道:“剪宣、裁紙,不正是“揀選才子”嗎?”王爾烈道:“我這次來到此主考,就是來揀選才子的呀,大家聽了,不會不明白吧。”士子們聽了,都感到王爾烈才思敏捷,聰穎多智,妙趣天成,非他人所能及也。

    王爾烈見這些江南才子還在簇擁他,圍個水泄不通,於是他道:“多謝大家熱烈相迎,本官長途跋涉,有些疲勞,欲迴寢休息,就此告辭了,你們也勞累了一天,迴去還要準備動課,早些迴去吧。”江南才子們聽王爾烈這樣說,隻好悻悻離去。王爾烈在蘇義引導下迴到自己的房間。

    再說這新娘子趙茹倩獨坐空房,久等王爾烈未歸,未免心焦不安。此刻見王爾烈歸來,喜出望外,急忙上前為王爾烈寬衣解帶,笑容可掬地道:“夫君連日勞頓,應好生歇息才是。”王爾烈望著小妻語重情長地道:“讓賢妻久侯了,這江南才子確實傲慢成性,自認為天下無人可敵,曾多次非難禦使考官,退迴禦使考官,使聖上認為江南科考已為心病,今聖上派我此任,實屬聖上對吾器重,然吾身負重任,首先以吾本人的才力來壓倒江南才子的才力,其次要以本人的清廉來壓倒以往的貪贓受賄的科場舞弊之行為,隻有這樣,才能使江南才子心服口服。才能為朝廷選揀出真正的人才,這樣,才不負聖上之重任。”王爾烈認真地向新夫人趙茹倩說道。趙茹倩非常喜歡王爾烈的一舉一動,他是她的心中偶像,她恨不得變成一個男子,來幫助她完成這樁大業,她道:“夫君所言極是,可惜小奴乃婦道人家,不能與君共分勞頓,愛莫能助,隻是望夫君,注意身子骨,不能過度疲勞。”王爾烈道:“愛妻,請把我的便裝找出來,換上,我還要出去走訪一下。恕我冷落於你。”王爾烈邊說邊換好便裝,起身出去了。

    王爾烈的到來,對於江南才子,是一個很大的振動。他們認為乾隆皇帝這次派來的主考官,確是明察秋毫,才思敏捷,但他是否清廉?是否博學?他們無從所知,看現在的情景,深居簡出,與以往那些考官沒有什麽兩樣,他們在心裏猜度著,疑惑著,想不出好辦法來能夠摸到王爾烈的底細。

    原來這些士子並未迴寓所,而是在這樣驛館外三三五五議論著。在東西角上有一群人圍聚在一起,正高談闊論著。

    一個士子道:“聽說王爾烈幼時就被稱作‘神童’、‘遼陽才子’,辛卯恩科進士,殿試獲二甲一名傳臚,入闕後,任翰林院編修,‘四庫全書’之三通館編篡官,後任太子少傅,永琰皇子的老師,就這些,但可以看出來,聖上很器重他,是聖上近臣之一。他一向忠厚耿直,這次來主考江南,定是成竹在胸,信心百倍。沒見昨天那一舉,對我們那個上聯,作出不屑一顧的樣子,又給我們一痛教訓:七上八下的,不知他出什麽難題,悟題,心裏沒有底呀!”

    另一士子道:“別看他那點兒威風,隻能嚇唬那些山野農夫,這吟詩聯對兒的功夫,就連讀私塾的小童也能為之,有甚可讚?”

    又有一個才子道:“人都道是‘山東出好漢,江南多才子,而關東出高粱,’這位王大人正是關東遼陽人,他一拍腦袋,滿身都是高糧花兒,一說話是滿口苣賣菜味兒,他能出什麽奇文異題?滿不過就是“學而時習之”唄。”

    正這時,王爾烈來到這人群裏,這第三個士子所說話讓王爾烈聽個清楚。王爾烈,裝做新來的士子,側耳恭聽著,不料被那個領頭的士子認了出來。“哎喲,考官大人,您何時駕到?”王爾烈見被認出,隻好說實話,道:“下官迴舍裏歇息片刻,便又出來散心,正遇上你們。怎麽還沒有迴去溫習功課呀,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嘛!”

    那領頭士子道:“大人有所不知,前幾次朝廷所派主考官,一到任,便深居簡出,暗中締結官府,有些士子提早得知試題,而一些士子便非常失望,於是就要求推延考試日期,那贓官奏稟聖上,聖上大怒,就撤迴主考,又派新的來,新任主考亦是步前後塵,無所變化,故士子們怒不可遏,於是罷考,竟使新任撤迴京師。如今派大人您來,倒是與前者不同,但又不知您出題的難易程度,及您喜好何樣的文章,士子們心裏無底,故無法著手複習功課。”

    王爾烈道:“作為一個士子,應考者,必須記住這樣一句話:是金子無論放到哪裏,都要發光的,有真才實學不怕題的難易,文之深淺,都會發出奇光異彩的。”

    眾士子聽王爾烈這樣一說,皆道:“大人所言極是。”那領頭的道:“主考大人,此時得閑,請大人到館裏一坐,士子們有些事要向大人請教。”眾士子簇擁著王爾烈向驛館裏走進。王爾烈在首位坐定,士子又斟茶倒水,一陣寒暄之後,士子們便問長問短起來。那領頭的道:“聽說,主考大人是關東遼陽人士?”

    “家住蒼山茫水畔。”“聽說,主考大人由京華盛地來此?”

    “人生春風化雨中。”“大人此來,一定是飽受旅途之苦。”

    “月作孤燈波作鏡。”“如此說來,大人是乘船水路而來?”

    “花為四壁船為家。”“大人這次主司江南,可胸有成竹?”

    “大方之地才人重。”“此次來,不知能否杜前時病痞?”

    “不信金錢能說話?”“那麽此地無銀三百兩也不用了?”

    “須防筆墨亂飛揚。”“大人,您對江南景物可留心?”

    “江南花果香塞北。”“大人,不知塞北風光又當何樣?”

    “塞北雲雨淋江南。”“江南有一名句,是說才子之眾的。”

    “江南沙帽氣流暖。”“那麽,塞北科甲入仕作官者如何?”

    “塞北錦袍風禦寒。”

    王爾烈對答如流,語句和諧得體,使在座士子都心服口服。不過,他們心想,這些隻不過是些答聯,對句,尚不知主考大人博學的底細。於是,又有士子道:“主考來此,一雪前朝之弊端,真讓我們感恩零涕,也助長了吾等欲試科場之心。眼下,吾等有個要求,在正式考試前,也就是現在,大人可否出幾個試題,以便讓吾等試一試筆,潤一潤墨,就算作試前操練吧。”

    王爾烈聽了,道:“那好吧,想必諸位對於《五經四書》、《詩書禮儀》都讀過了罷?”“大人,時已至今,這些書安能不讀?”“那好,《易經》當也在內了吧。”“易經也在五經之內,豈能不讀!”“那好,我就出一個與《易經》有關的題目,叫做‘三陽開泰’,大家考慮一下,看你們準能破解一下這個題目?”大家一聽,這是個常見的語匯,覺得很容易,但要破解它,卻都無從啟口了。看來,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都怪自己平時讀書不求甚解。一士子,見誰也答不出,便肯求王爾烈道:“主考大人,還是您給開導一下吧。”

    王爾烈聽了,才侃侃談起,他道:“易有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其義是:世界之初,陰陽未分,天地混沌,此為太極。物極必反,遂生天地,下沉為地,上浮為天,地者為陰,天者為陽,此為天儀。陰陽相重,天地交合,遂有春夏秋冬四季之分,東西南北四方之位,此為四象。四象互相交會,彼此互映,則生幹坎艮震巽離坤兌,此為八卦,既先天之數也。八卦再次演化,則生六十四卦,每卦六爻,乾坤兩卦各七爻,故又形成三百八十六爻,以至無窮焉。卦有卦辭,為文王所作;爻有爻章,為周公所作。此“三陽開泰”亦由《周易》而來,按《周易》所言,十月為坤卦,純陰之象;十一月為複卦,一陽生於下;十二月為臨卦,二陽生於下;正月為泰卦,三陽生於下。表示冬去春來,陰消陽長,有吉亨之象。《宋史、樂誌七》:三陽交泰,日新惟良”。明代吳承恩所著《西遊記》第91迴:“設此三羊,以應開泰之言,喚做“三陽開泰”,破解你師之否塞也。“三陽開泰”乃指萬物起始,一切平安之意。而今,下官應詔前來,主試江南,且開一派清廉,匡扶正道,讓江南士子心平氣和,安寧地通過科考,此亦皇家瑞氣,甘露始降,故亦當稱作“三陽開泰”也。

    江南仕子聽了王爾烈這番破解,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時,又有一個士子道:“主考大人,方才的“三陽開泰”這個題目實在人苛刻費解,要不是大人所疏,我等還是破解不了。現在,隻望大人再出一個容易一點的文題,也好讓大人看看咱們江南才子的真功夫。”

    王爾烈聽了,想到剛才在外麵東南角上那夥人議論時所說的話,你們不是說我王爾烈是關東遼陽人,一拍腦袋,滿身都是高糧花兒,能出什麽奇文怪題,滿不過就是“學而時習之”唄。好,我就出學而時習之,但提些要求,料你們也是束手無策。於是他笑道:“咱開宗明義,你們就按《論語》的第一句‘學而時習之’為題,作篇錦繡文章。”眾士子聽了,都哈哈大笑起來,七言八語地說道:“主考大人,您所出的題目也太怪了。”“是啊,難的太難,淺的又太淺。”“這,‘學而時習之’,我們都背過千遍萬遍,滾瓜爛熟了。”還有一位士子竟然朗聲地背誦起來: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子曰:默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何有於我哉?”

    王爾烈打斷了這個背誦著的士子,說道:“你把《論語》中的《學而》、《為政》、《公冶長》、《述而》等幾篇都引來了,大可不必,隻用‘學而時習之’一句即可,否則,以跑題論處了。”

    接著,王爾烈又提出四點要求,即,第一,不準有重複句式;第二,不準反複用同一語匯;第三,要有啟承轉合、大股,引言、破解俱在;第四,不準使車軲轆話,反複說一理一事。

    這些士子當場開始作文了。然而,不多時,問題就來了。乍一看這個題目很容易,要求也不過份,再一看,這題目又很難論述,待到欲動筆撰寫時,便覺得太吃力了。於是有人要求道:“還是請主考大人給我們做一範文吧。”

    王爾烈聽了,說道:“可以。”隨即操筆揮灑自如地寫起來,隻見他寫道:

    學而時習之策論

    “學而”之章,乃總論也。“學”乃總領也。“學而”二字,隻貫本句,下為暗藏也。想象可知,若“學而”朋友來,“學而”不慍,則何等愚拙之狀也,故不須冠之。

    古人凡言“學”,有兼講習論詩並存養省察之效,不可以“說”言之。“不亦”二字有與天下之可說、可樂、德成名著而為君子者相反映,故曰“不亦”;言此亦可說、可樂、可為君子,不待彼也。

    “學而時習之”,聖人分中亦有此三種:“時習”則自“說”,“朋來”則自“樂”,“不慍”則固已“君子”。初學分中亦有此三種:但“時習”,即“說”,但“朋來”即“樂”,但“不慍”則已為“君子”。再者,“時習”、“朋來”而“不慍”、斯“說”、“樂”而“君子”,則學者內以安其心,外以成其身,渾然具足而無所歉。仰“時習”而已“說”,“朋來”而已“樂”,“不慍”而已“君子”,則學者可就“君子”

    “君子”,則學者可無求“說”、“樂”於外物,而必有持之以成德。且學者之於學,將以求“說”、“樂”也,將以為君子也。故必於此而得之,則亦當自勉於“習”,廣益於“朋”而無以“知”與“不知”動其心,固可以開初學入德之門,乃言乎“說”、“樂”,而天理之流行者矣;言乎“君子”而天德之攸凝者至矣,如此,則可以統作聖之功。

    其果為“學”,則“習”自不容中止,“朋”自來,“不知”自“不慍”,德即成於不已。然“學”而不“習”,習而不“時”,“時習”而不能推以及人,得“朋”為“樂”,而“不知”則有所“慍”,亦學者之通病。故必“時習”而抑有以得失“朋來”之“樂”,樂在朋友來而抑不以“不知”為“慍”,乃以其“說”、“樂”而德以成,則“說”、“樂”、“君子”,所以著“時習”、“朋來”、“不慍”之效。然非其能“說”、能“樂”,能為“君子”,要不是以言“學”,則亦以紀學者必至之功。

    夫子隻就其所得者,約略著此數語,而加之以詠歎,使學者一日用力於學,早已有逢原之妙,終身率循於學,而不能盡所德之深。此循於聖人之言,所以與天同覆與地同載,上下一致,始終合轍;非若異端之有權有實。

    “說”之深而後能“樂”,“樂”之深而後能“不慍”,則“時習”之“說”與“朋來”之“樂”,一似分所得之淺深,而外重於中,以“朋來”之樂遣“不知”之“慍”,尤為統俗之洹清,而非聖人之心德。

    “學而”,其本義之無窮者,固然其不可損,而聖意之所不然,則又不可附益。遠異端之竊似,去俗情之憶中,庶幾得之。噫,立論者誰?乃遼陽千山王爾烈也。

    王爾烈書此八股文。可以說是意在筆先,一氣嗬成這篇議論風生的文章。眾士子看得兩眼發直,無不驚歎,真乃天下奇之。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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