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書說到曹彩鳳帶領王爾烈和李玉山來到陳月琴的住處，見到月琴後，把王爾烈數落了一頓之後說道：“象月琴這樣的好姑娘，天上難找，地上難尋，隻要你有眼珠兒，能拿定主意，對得住陳姑娘，二嫂就支持你們相與下去，直到你們結為秦晉。”
李玉山道：“陳姑娘，你原來不是城裏“天然居”酒店裏的侍者嗎？”陳月琴道：“正是小女，大哥何以曉得，定是爾烈講與你的吧？”李玉山道：“不是，那次喝酒，我也在場，隻是你沒有注意到我，隻注意到我們的大才子了。”陳月琴道：“瞧李大哥說的，那次，你們去了那麽多的士子，我哪裏都能記得？隻是與我說過話的惟有王學士一人而已。”李玉山道：“此為笑談而已，陳姑娘所言極是，眾人易識得一人；一人難識得一個王爾烈也稱得上是慧眼識珠了，爾烈兄弟在我們這些士子中是出類拔萃的，他不僅才華出眾，品德也超群。在遼陽城裏，他的學問之淵博是人人皆知的；他的品德之優秀也是有口皆碑的。俗語說得好，‘魚找魚，蝦找蝦，青蛙不找癩蛤蟆’聽爾烈和二嫂所言，陳姑娘也不是等閑之輩。見陳姑娘果然品貌具佳，才氣過人，也正是因此爾烈兄弟才對你情有獨鍾。依我看，你們二人乃天生一對，地造一雙，難能可貴，也令人羨慕。陳姑娘對爾烈情深意重；爾烈對陳姑娘是一往情深。自開學以來，我便發覺爾烈如同換了一個人，不象以前那樣歡實了，變得老成持重還有些鬱鬱寡歡，常常一個人獨自凝思，原以為他在用心地背誦著什麽，其實不然。下課時間，別人都在外遊戲，他獨一人坐在屋裏凝神思索，樣子很怪，現在我方明白，他那是心有所思，心馳神往地想念風水溝，想念他心上人。還記得，開學初，爾烈曾對我說：“今年暑期沒玩夠，我十分想念風水溝，那裏的風景獨好，山石，樹木，雲霧，泉水，鮮花，唱鳥，就連月亮都與城裏的月亮不一樣，她是掛在樹梢上的，尤其是園時，旁邊佩著幾顆亮星，就象繡在一塊海昌藍布上星月圖，風水溝處處是詩情畫意，是吟詠的聖地，莫說你是擅吟詠，即便是目不識丁，麵對著這秀麗的風光，你也會說：“第一了”、“太棒了”等感歎。我真想與你同去風水溝一遊，一定是碩果累累，美不勝收！我當時並不知他說此言的用意，我說：“爾烈，你豈不是癡人說夢嗎？我們在這所新辦的儒學裏求讀，又是首屆學子，沒見這館規是何等嚴明，別說是缺課，就是正當理由 請假都是十分困難的，哪裏抽得身去遊山玩水？”爾烈聽了我的話後，垂頭喪氣，一蹶不振。到現在，他會同我來風水溝並做了行動計劃，我才明白，他用心良苦，心裏掛念這陳姑娘，隻是難以脫身前來探望。”此時，陳月琴的眼淚含在眼圈裏，轉來轉去，眼見就要掉落下來。曹彩鳳早已落下了淚。
李玉山接著道：“二嫂，聽我給你講一講我和爾烈兩人是如何脫身來此的。昨天上午課間休息時，爾烈找我道：“玉山大哥，我想明日迴風水溝一趟，去看望一個女友，我們分別半個多月了，留下她一人在風水溝，我放心不下，我想要你與我同往，請你在中午時向劉老師請好假，晚上放學時，我再請假。你請好假後告知我一聲，明早按上學的時間到城南三裏莊村頭會合，從那兒出發往風水溝。”我很了解爾烈的秉性，不到難處不求人。我想，他定是在風水溝遇到了什麽困難，我作大哥的，義不容辭地要相幫於他。到了中午，我便以“家裏祭祖”為由向老師請好了假，之後即刻告知爾烈，一切順利，行動照常。據爾烈講，他晚上向老師請假也很費勁兒，劉廣濤老師見一日裏將缺席兩名學生，怕督學查出要受罰的。劉廣濤將對督學隱瞞真相，說是爾烈被州衙叫去幫差寫公文去了。並囑咐爾烈要快去快迴，爾烈確是冒風險來此的。我倆計劃是：我今晚務必返迴城裏，要通知爾烈家中大嬸說爾烈去風水溝看奶奶去了，明天返迴。以免崔夫人掛念。至於爾烈他可以留住一宿，明日傍晚趕迴家裏即可。”說到這裏，李玉山見陳姑娘兩行淚水如珠似的落了下來，爾烈的眼圈也紅了，二嫂道：“李兄弟很義氣，跟著爾烈受累了！”月琴道：“多謝李大哥相幫，月琴沒齒不忘李大哥。”
李玉山道：“俗話說‘患難見人心’，目前，爾烈與陳姑娘同係一州人，卻是天各一方，身居兩地，相見有困難，這也算是患難之交，也能彼此見心的。雖不能經常見麵，卻可以書信過往，彼此溝通各自的情況。這就是我所要講的，剩下的時間由爾烈和月琴兩人自行安排，祝你們如願以償！好吧，二嫂，咱們告辭了，到你家去找二哥辦點事。”說罷起身便走，爾烈和月琴正欲送出，被二嫂推進屋裏，隨手把房門關上，匆忙而去了。
令人汗流浹背的三伏天過去了，新近落了兩場雨，天氣頓然涼冷了下來。天上總有象白羊群或象大團的棉絮的浮雲仿佛給火爆的太陽降了溫，不再象炎夏那樣滾熱地曬人了，它現在是拌這涼爽的秋風灑向人間溫暖的光芒。
王爾烈見屋子裏隻有他和陳月琴兩個人了，膽子也壯大了起來，一下子抱住了陳月琴道：“月琴，想死我啦。”陳月琴未有拒絕他，兩眼含著淚花，死死地盯著王爾烈的兩眼，那目光有著強烈的變化，王爾烈看得清楚：先是含冤負屈的悲哀，後轉久別重逢的喜悅，最後是溫情脈脈的愛戀。王爾烈緊緊地抱著她，瘋狂地吻著她。她閉上了眼睛，整個身軀象似一團棉花軟軟綿綿地置於王爾烈的懷抱裏。王爾烈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一個少女的溫柔，他渾身發抖，卻抱得愈緊，象一個獵手赤手空拳地捕獲一個逃掉的獵物一樣，死死地抓住不放。王爾烈的兩隻胳膊也在魔術般地變幻著，陳月琴能感覺出來：先是象兩把雞毛撣子輕撫著她的腋下及腰部的皮膚，使之渾身酥酥麻麻的；後來又變成一隻雄鷹的雙爪，把她抓起來，飛得老高，老遠，不知要把她帶到何處，這是折騰，並不可怕，因為她本來已屬於他的獵物了，最可怕的是，這鷹若是又發現了新的獵物，把她從天上扔下來，那便是粉身碎骨，死無完屍，她嚇得魂飛魄散。最後，她覺得王爾烈的兩隻胳膊變成一床棉被，裹住她的身體，她覺得暖烘烘的，沒有一點兒寒意。陳月琴也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一個少年男子熾烈的愛。
涼爽的秋風吹進了窗子，溫暖的陽光透過窗子曬在他們的臉上，身上。
陳月琴睜開眼睛微笑道：“爾烈，你說，假如這間屋子裏進不來陽光，會是怎樣的感覺？”王爾烈道：“那自然是陰暗、冷清的了。”陳月琴道：“你就好比這陽光，若是沒有你，我便感到陰暗冷清。”王爾烈道：“可是，……”陳月琴道：“可是你不能象陽光那樣總照耀我，是嗎？”王爾烈道：“是的，可是……”陳月琴道：“可是你的心卻象陽光一樣照耀著我，對嗎？”王爾烈道：“對。”
陳月琴又問道：“你真的很想我嗎？”王爾烈道：“當然是真的了，那麽你呢？”陳月琴道：“我？氣死我了！”說著突地從王爾烈懷中掙脫出來，兩隻小拳頭連連地捶打著王爾烈的胸脯，陳月琴的一陣子有氣無力的捶打把王爾烈從甜夢中驚醒，他突地意識到這次來看陳月琴的目的及達到這個目的所賦給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他突地想起玉山大哥為他出的主意，心裏暗自地譴責自己為什麽要急於動作，而不先講話呢？於是王爾烈道：“我本來有好多話要對你說，可是一見到你，便忘了說，隻顧與你親熱了。來，月琴，咱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好嗎？”陳月琴道：“爾烈兄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說罷轉身出了房門，不大一會兒，就轉迴房裏，手中捧一果盤，果盤上置一串葡萄，洗得幹淨，端到爾烈麵前道：“二妹子摘葡萄六哥嚐鮮；”王爾烈一聽，知是月琴又出對求聯，他略一思索便順口道：“七仙姑煮龍井八仙品茗。”陳月琴道：“你吃吧，我留給你這串葡萄就在我的頭頂長大，是我每天去澆水，看它長得快，熟得早，便留下來等你迴來吃。”王爾烈道：“二妹子，你可知，早摘的葡萄不夠甜；”陳月琴道：“六哥哥，我方曉，遲到的賓朋必有苦。”王爾烈一聽，月琴的話裏有話，說我遲來看她必有苦衷，於是又順口接上一句：“澆葡萄要澆根；”陳月琴一聽，即刻接上一句：“交朋友要交心。”王爾烈吃了幾顆葡萄便道：“吃葡萄應吐葡萄皮；”陳月琴心想，爾烈在考她的應變能力，她略加思索道：“交朋友要納朋友諫。”王爾烈道：“這話可是你說的啊！俗語說，聽人勸，吃飽飯。與你所言是同條共貫，那好，月琴小妹，你聽我道來。在我來之前，我真擔心虛此一行，我真擔心你想不通，來個“投木報李”悄然無聲地走人啦。當我到來見到你時，有一種異常的感覺，感覺到意外，你的堅決的意誌讓我吃驚。你不怕吃苦受累，忍受著憂傷和寂寞留在這裏，我心裏也難過，是我的無能給你帶來許多痛苦和煩惱，爾烈當罪已責躬。爾烈在此向你深施一禮，以表我不勝感謝之情。”說著爾烈向著月琴鞠了一躬，月琴急忙上前阻止道：“爾烈哥哥，何必如此多禮？豈不折煞小妹了？”接著淚如雨下；爾烈也開始嗚咽抽泣，時斷時續地道：“月琴，你是為我王爾烈來到風水溝的，又是為我留在風水溝的。你為我，含冤負屈，身背黑鍋。你為我所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了，我王爾烈亦非木石之心腸，豈能無情？憐你為烏鳥私情而棄小姐之養尊處優，從令尊之酒店營運；又為我這一介寒士而含辛茹苦，委曲求全。歎我七尺男兒竟對其紅顏知己愛莫能助，豈不枉來人世？恨這世態炎涼，陳習舊俗，更有那包辦婚姻，母命難抗。月琴，說實話，這次見到你，我感慨萬千，我明白了什麽是真正的愛，真正的愛是無私的奉獻，無畏的忠誠，你以忘我的精神留在了風水溝，不怕別人的譏笑和鄙視，忠心耿耿，信守諾言，這才是真正的情，真正的愛。這樣的愛情是那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組成的婚姻所望塵莫及的。月琴，你對我的恩情是天高地厚的，爾烈歿齒不忘。元代王實甫《西廂記》裏曾有“這天高地厚情，直到海枯石爛時”之句，爾烈向你保證：海枯石爛，我心不變。今後，你負我，情理可容；我負你，天地難容！”
月琴聽罷道：“說實在的，我若想負你，早就不在這裏了。我等你半個多月，總算沒有白等，俗話說：不怕他有千條妙計，就怕我沒有一定之規。隻要我們有了一定之規，雖有千隔萬阻也是相會有期，雖身在兩地，卻是心在一處。你不敢說“非爾不娶”的話，我卻敢道“非爾不嫁”的話，我陳家姑娘向來是一諾千金的。”
爾烈道：“我的處境，你也有所知曉。我母親對婚姻的看法與我的看法是格格不入的。母親的秉性我很了解，她這一輩子，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是循規蹈矩的，並且還固執已見，譬如，她認定了門當戶對這一條規，便是一條道兒跑到黑，不容更改。按著她的指示，大哥爾熙娶了崔門之女；二哥爾傑娶了曹門之女。崔門之先祖崔圭乃明代遼東都司檢事；曹門的先祖曹寅乃康熙年間的監察禦史，江寧織造。母親認為崔、曹兩家皆為名門。事情輪到我頭上，她當然不能改變指示，於是我隻好與之辯白。我道：陳月琴祖父陳景元，乃康熙年間著名詩人，蜚聲文壇，他與戴亨，李鐵君並稱為遼東三老。陳景元有著跡遺世，此人之家門不謂名門，謂何？母親道：可是，後來他家的家道衰落了，其父才開始酒店來……。我道：那麽，我家開起豆腐坊，不謂衰落，謂何？”
月琴聽罷，嘿嘿地笑了起來道：“爾烈兄你與老夫人如此爭辯，一定把老夫人氣極了。”
爾烈道：“是的，那頓晚膳，她隻吃了幾口，就迴屋歇了。我見她走了，我也不吃了，把飯桌收拾幹淨就做功課去了。過了一會兒，母親來到膳房，見飯桌已收拾幹淨，卻不見我在，急步來到書房道：爾烈，你為何吃這般快？我道：孩兒見母親用得快，也就不敢慢用。母親走了，我便不吃了，把飯桌收拾了便來做功課了。母親坐到我身旁，用手撫摸我的頭，眼淚落在書本上，模糊了一片字跡。我便佯作生氣道：媽媽，你攪了我的婚事還不罷休，又來攪我的學業，你說，你這個樣子，孩兒如何能做好功課？母親道：好孩子，聽媽話，再去吃點兒飯，不能餓肚子學習，這樣是學不踏實的。我道：媽吃，我就吃。母親道：爾烈呀，你們這輩弟兄中就數你這個老六最調皮，讓人操心，好吧，咱倆一塊去吃。說罷母親轉身去廚房，把飯菜重新熱了，又吃了一頓晚膳。
從那次以後，母親不再說起此事了。但我知道，她不提，不等於她的初衷有改，隻不過是怕我上火而已。她堅信一條老規矩，那就是‘母命難抗’，但她也明白我，老六也有一定之規，那就是‘母命難從’。”
陳月琴見日影已經移至東窗台上，怕是日頭老爺已經爬上了西廂的屋頂，便對爾烈道：“爾烈哥哥，時將近午，你快去老奶奶那裏請個安，我去大灶，幫二嫂做飯，二嫂太勞累了。”說罷，王爾烈出房門，直向老太太下榻處走去，月琴則去了大灶處。
王府在風水溝村裏是個深宅大院，是由三個四合院連接成的前院、中院和後院的一個大宅院。王爾烈的奶奶在後院正房的東屋，這東屋又是一個套間，分外間、裏間，外間是她的下榻處，裏間是佛堂，佛堂裏供奉一尊釋迦牟尼銅佛，觀世音菩薩銅像及文殊菩薩銅像。
王爾烈來到奶奶的房前便聽見木魚聲聲，扒窗往裏一看又見香煙嫋嫋，於是躡手躡腳地進到屋裏，隻聽他一聲大叫：“奶奶，六孫子爾烈來也！”把老太太嚇了一跳，立即停了木魚，口中念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太太轉身一看是爾烈笑道：“你這小混帳，把奶奶嚇了一跳。”邊說邊躬身將爾烈扶起。又道：“爾烈呀。你怎的才來看奶奶，想煞人了，前些日子，我讓爾傑稍個信去，也不見你過來，心裏便胡思亂想起來，我每日誦經後都給你祈禱，祈求老佛保佑你平安無恙。”
爾烈道：“謝謝奶奶，請恕孫兒不孝，新儒學之庠規甚嚴，無人敢請假探親，我今兒個開了先例，先生隻給了我一天假，明兒個就要迴城的，奶奶一向可好！孫兒亦甚想奶奶，隻是無奈，望奶奶保重，待寒假時，過來與奶奶親熱。”
老太太兩手摸著爾烈的頭，兩眼仔細地端詳著爾烈，那個細致勁兒，就象鑒別一件古物的真偽一樣，她慢慢地放下手道：“我孫兒有些瘦了，準是考儒學累的，咳，你們這些讀書人，整天鑽進破紙堆裏，煞費苦心，心力交瘁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科考，科考中榜便有了功名，得了官做，其實不也是養家糊口，照比那些種田人的身體可差多了，種田人整天臉朝黃土背朝天，總是一份心思，春種秋收，也是養家糊口，卻有個好身板。你看那四孫子爾熙，五孫子爾傑，他們身體都比你壯實，一年四季，他們用犁、鋤、鐮、叉去春耕，夏鋤，秋收，揀糞。他們使用這些工具如同習武之人所使用的刀槍劍戟一樣，都有健身的功能。你們這些讀書人一年四季，隻是手持一支毫筆，寫來寫去，屁股坐出了老繭，腰彎背駝，一不小心，寫錯了一個字，便遭文字獄。再說，科舉大比並非公正廉明，自古就有沆瀣一氣，徇私舞弊之事多有發生，有多少文人學士懷才不遇，名落孫山，最後落得個肩不擔擔，手不提藍，凍死街頭；再看那些金榜題名的士子，無論當上多大的官兒，都要到官場上去爭名奪利，弱肉強食。清正廉明者少見，橫征暴斂，貪汙腐敗者居多，遇到彈劾，就要身敗名裂，落得個解甲歸田。也有些文人學士看透了世態炎涼，官場腐朽險惡，便罷官隱居，去過田園生活。奶奶說了這多，你道是為什麽？就是對你不放心，特別是我聽說你考了頭名，我更惦記起來，我想，不知把孫兒累成啥樣子？以後，凡事都要想得開，若是累壞了身子骨，考頭名，不也是前功盡棄了嗎？你說，不是嗎？”
爾烈道：“奶奶所言極是，孫兒遵命。不過，我並不是考試累瘦的，而是遇到了麻煩事憂慮之所致。”
奶奶道：“孫兒遇何麻煩，快快講予奶奶聽。”
爾烈就把他與陳月琴的事兒從頭到尾敘說一遍。
奶奶聽罷道：“原來，陳姑娘還是識文斷字的，這丫頭的人緣不錯，自打來風水溝，人人都誇讚她心靈手巧，摸樣兒也俊俏，與我六孫兒倒也很般配，隻差一則“父母之命”，你母親崔雲鶴是個因循守舊的人，她當初就是門當戶對來的，我那四孫子爾熙和五孫子爾傑的婚事也都是她一手包辦成的。你想，兩個莊稼漢都娶了“名門”之女，何況你這個大才子，她難容你低就一個小傭女。爾烈，我的好孫子，你要聽奶奶的話，此事就讓它順其自然，是姻緣棒打不迴，到時候，崔雲鶴實在不答應，就由她去包辦，隻要陳姑娘心中有你，不改初衷，日後可以收為二房，這又有什麽憂慮的呢？”
爾烈聽罷，覺得奶奶的話是屬於中庸之道，並不是他的初衷，他根本未想到娶二房，他本想非月琴不娶的。不過，在王爾烈憂心如焚而又優柔寡斷的時刻，奶奶的話象一座燈塔照亮了他婚姻的前程，他必須繞過暗礁險阻，曲曲彎彎地走下去，才能同月琴會合，才能達到他們願望的目的地。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迴分解。
李玉山道：“陳姑娘，你原來不是城裏“天然居”酒店裏的侍者嗎？”陳月琴道：“正是小女，大哥何以曉得，定是爾烈講與你的吧？”李玉山道：“不是，那次喝酒，我也在場，隻是你沒有注意到我，隻注意到我們的大才子了。”陳月琴道：“瞧李大哥說的，那次，你們去了那麽多的士子，我哪裏都能記得？隻是與我說過話的惟有王學士一人而已。”李玉山道：“此為笑談而已，陳姑娘所言極是，眾人易識得一人；一人難識得一個王爾烈也稱得上是慧眼識珠了，爾烈兄弟在我們這些士子中是出類拔萃的，他不僅才華出眾，品德也超群。在遼陽城裏，他的學問之淵博是人人皆知的；他的品德之優秀也是有口皆碑的。俗語說得好，‘魚找魚，蝦找蝦，青蛙不找癩蛤蟆’聽爾烈和二嫂所言，陳姑娘也不是等閑之輩。見陳姑娘果然品貌具佳，才氣過人，也正是因此爾烈兄弟才對你情有獨鍾。依我看，你們二人乃天生一對，地造一雙，難能可貴，也令人羨慕。陳姑娘對爾烈情深意重；爾烈對陳姑娘是一往情深。自開學以來，我便發覺爾烈如同換了一個人，不象以前那樣歡實了，變得老成持重還有些鬱鬱寡歡，常常一個人獨自凝思，原以為他在用心地背誦著什麽，其實不然。下課時間，別人都在外遊戲，他獨一人坐在屋裏凝神思索，樣子很怪，現在我方明白，他那是心有所思，心馳神往地想念風水溝，想念他心上人。還記得，開學初，爾烈曾對我說：“今年暑期沒玩夠，我十分想念風水溝，那裏的風景獨好，山石，樹木，雲霧，泉水，鮮花，唱鳥，就連月亮都與城裏的月亮不一樣，她是掛在樹梢上的，尤其是園時，旁邊佩著幾顆亮星，就象繡在一塊海昌藍布上星月圖，風水溝處處是詩情畫意，是吟詠的聖地，莫說你是擅吟詠，即便是目不識丁，麵對著這秀麗的風光，你也會說：“第一了”、“太棒了”等感歎。我真想與你同去風水溝一遊，一定是碩果累累，美不勝收！我當時並不知他說此言的用意，我說：“爾烈，你豈不是癡人說夢嗎？我們在這所新辦的儒學裏求讀，又是首屆學子，沒見這館規是何等嚴明，別說是缺課，就是正當理由 請假都是十分困難的，哪裏抽得身去遊山玩水？”爾烈聽了我的話後，垂頭喪氣，一蹶不振。到現在，他會同我來風水溝並做了行動計劃，我才明白，他用心良苦，心裏掛念這陳姑娘，隻是難以脫身前來探望。”此時，陳月琴的眼淚含在眼圈裏，轉來轉去，眼見就要掉落下來。曹彩鳳早已落下了淚。
李玉山接著道：“二嫂，聽我給你講一講我和爾烈兩人是如何脫身來此的。昨天上午課間休息時，爾烈找我道：“玉山大哥，我想明日迴風水溝一趟，去看望一個女友，我們分別半個多月了，留下她一人在風水溝，我放心不下，我想要你與我同往，請你在中午時向劉老師請好假，晚上放學時，我再請假。你請好假後告知我一聲，明早按上學的時間到城南三裏莊村頭會合，從那兒出發往風水溝。”我很了解爾烈的秉性，不到難處不求人。我想，他定是在風水溝遇到了什麽困難，我作大哥的，義不容辭地要相幫於他。到了中午，我便以“家裏祭祖”為由向老師請好了假，之後即刻告知爾烈，一切順利，行動照常。據爾烈講，他晚上向老師請假也很費勁兒，劉廣濤老師見一日裏將缺席兩名學生，怕督學查出要受罰的。劉廣濤將對督學隱瞞真相，說是爾烈被州衙叫去幫差寫公文去了。並囑咐爾烈要快去快迴，爾烈確是冒風險來此的。我倆計劃是：我今晚務必返迴城裏，要通知爾烈家中大嬸說爾烈去風水溝看奶奶去了，明天返迴。以免崔夫人掛念。至於爾烈他可以留住一宿，明日傍晚趕迴家裏即可。”說到這裏，李玉山見陳姑娘兩行淚水如珠似的落了下來，爾烈的眼圈也紅了，二嫂道：“李兄弟很義氣，跟著爾烈受累了！”月琴道：“多謝李大哥相幫，月琴沒齒不忘李大哥。”
李玉山道：“俗話說‘患難見人心’，目前，爾烈與陳姑娘同係一州人，卻是天各一方，身居兩地，相見有困難，這也算是患難之交，也能彼此見心的。雖不能經常見麵，卻可以書信過往，彼此溝通各自的情況。這就是我所要講的，剩下的時間由爾烈和月琴兩人自行安排，祝你們如願以償！好吧，二嫂，咱們告辭了，到你家去找二哥辦點事。”說罷起身便走，爾烈和月琴正欲送出，被二嫂推進屋裏，隨手把房門關上，匆忙而去了。
令人汗流浹背的三伏天過去了，新近落了兩場雨，天氣頓然涼冷了下來。天上總有象白羊群或象大團的棉絮的浮雲仿佛給火爆的太陽降了溫，不再象炎夏那樣滾熱地曬人了，它現在是拌這涼爽的秋風灑向人間溫暖的光芒。
王爾烈見屋子裏隻有他和陳月琴兩個人了，膽子也壯大了起來，一下子抱住了陳月琴道：“月琴，想死我啦。”陳月琴未有拒絕他，兩眼含著淚花，死死地盯著王爾烈的兩眼，那目光有著強烈的變化，王爾烈看得清楚：先是含冤負屈的悲哀，後轉久別重逢的喜悅，最後是溫情脈脈的愛戀。王爾烈緊緊地抱著她，瘋狂地吻著她。她閉上了眼睛，整個身軀象似一團棉花軟軟綿綿地置於王爾烈的懷抱裏。王爾烈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一個少女的溫柔，他渾身發抖，卻抱得愈緊，象一個獵手赤手空拳地捕獲一個逃掉的獵物一樣，死死地抓住不放。王爾烈的兩隻胳膊也在魔術般地變幻著，陳月琴能感覺出來：先是象兩把雞毛撣子輕撫著她的腋下及腰部的皮膚，使之渾身酥酥麻麻的；後來又變成一隻雄鷹的雙爪，把她抓起來，飛得老高，老遠，不知要把她帶到何處，這是折騰，並不可怕，因為她本來已屬於他的獵物了，最可怕的是，這鷹若是又發現了新的獵物，把她從天上扔下來，那便是粉身碎骨，死無完屍，她嚇得魂飛魄散。最後，她覺得王爾烈的兩隻胳膊變成一床棉被，裹住她的身體，她覺得暖烘烘的，沒有一點兒寒意。陳月琴也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一個少年男子熾烈的愛。
涼爽的秋風吹進了窗子，溫暖的陽光透過窗子曬在他們的臉上，身上。
陳月琴睜開眼睛微笑道：“爾烈，你說，假如這間屋子裏進不來陽光，會是怎樣的感覺？”王爾烈道：“那自然是陰暗、冷清的了。”陳月琴道：“你就好比這陽光，若是沒有你，我便感到陰暗冷清。”王爾烈道：“可是，……”陳月琴道：“可是你不能象陽光那樣總照耀我，是嗎？”王爾烈道：“是的，可是……”陳月琴道：“可是你的心卻象陽光一樣照耀著我，對嗎？”王爾烈道：“對。”
陳月琴又問道：“你真的很想我嗎？”王爾烈道：“當然是真的了，那麽你呢？”陳月琴道：“我？氣死我了！”說著突地從王爾烈懷中掙脫出來，兩隻小拳頭連連地捶打著王爾烈的胸脯，陳月琴的一陣子有氣無力的捶打把王爾烈從甜夢中驚醒，他突地意識到這次來看陳月琴的目的及達到這個目的所賦給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他突地想起玉山大哥為他出的主意，心裏暗自地譴責自己為什麽要急於動作，而不先講話呢？於是王爾烈道：“我本來有好多話要對你說，可是一見到你，便忘了說，隻顧與你親熱了。來，月琴，咱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好嗎？”陳月琴道：“爾烈兄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說罷轉身出了房門，不大一會兒，就轉迴房裏，手中捧一果盤，果盤上置一串葡萄，洗得幹淨，端到爾烈麵前道：“二妹子摘葡萄六哥嚐鮮；”王爾烈一聽，知是月琴又出對求聯，他略一思索便順口道：“七仙姑煮龍井八仙品茗。”陳月琴道：“你吃吧，我留給你這串葡萄就在我的頭頂長大，是我每天去澆水，看它長得快，熟得早，便留下來等你迴來吃。”王爾烈道：“二妹子，你可知，早摘的葡萄不夠甜；”陳月琴道：“六哥哥，我方曉，遲到的賓朋必有苦。”王爾烈一聽，月琴的話裏有話，說我遲來看她必有苦衷，於是又順口接上一句：“澆葡萄要澆根；”陳月琴一聽，即刻接上一句：“交朋友要交心。”王爾烈吃了幾顆葡萄便道：“吃葡萄應吐葡萄皮；”陳月琴心想，爾烈在考她的應變能力，她略加思索道：“交朋友要納朋友諫。”王爾烈道：“這話可是你說的啊！俗語說，聽人勸，吃飽飯。與你所言是同條共貫，那好，月琴小妹，你聽我道來。在我來之前，我真擔心虛此一行，我真擔心你想不通，來個“投木報李”悄然無聲地走人啦。當我到來見到你時，有一種異常的感覺，感覺到意外，你的堅決的意誌讓我吃驚。你不怕吃苦受累，忍受著憂傷和寂寞留在這裏，我心裏也難過，是我的無能給你帶來許多痛苦和煩惱，爾烈當罪已責躬。爾烈在此向你深施一禮，以表我不勝感謝之情。”說著爾烈向著月琴鞠了一躬，月琴急忙上前阻止道：“爾烈哥哥，何必如此多禮？豈不折煞小妹了？”接著淚如雨下；爾烈也開始嗚咽抽泣，時斷時續地道：“月琴，你是為我王爾烈來到風水溝的，又是為我留在風水溝的。你為我，含冤負屈，身背黑鍋。你為我所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了，我王爾烈亦非木石之心腸，豈能無情？憐你為烏鳥私情而棄小姐之養尊處優，從令尊之酒店營運；又為我這一介寒士而含辛茹苦，委曲求全。歎我七尺男兒竟對其紅顏知己愛莫能助，豈不枉來人世？恨這世態炎涼，陳習舊俗，更有那包辦婚姻，母命難抗。月琴，說實話，這次見到你，我感慨萬千，我明白了什麽是真正的愛，真正的愛是無私的奉獻，無畏的忠誠，你以忘我的精神留在了風水溝，不怕別人的譏笑和鄙視，忠心耿耿，信守諾言，這才是真正的情，真正的愛。這樣的愛情是那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組成的婚姻所望塵莫及的。月琴，你對我的恩情是天高地厚的，爾烈歿齒不忘。元代王實甫《西廂記》裏曾有“這天高地厚情，直到海枯石爛時”之句，爾烈向你保證：海枯石爛，我心不變。今後，你負我，情理可容；我負你，天地難容！”
月琴聽罷道：“說實在的，我若想負你，早就不在這裏了。我等你半個多月，總算沒有白等，俗話說：不怕他有千條妙計，就怕我沒有一定之規。隻要我們有了一定之規，雖有千隔萬阻也是相會有期，雖身在兩地，卻是心在一處。你不敢說“非爾不娶”的話，我卻敢道“非爾不嫁”的話，我陳家姑娘向來是一諾千金的。”
爾烈道：“我的處境，你也有所知曉。我母親對婚姻的看法與我的看法是格格不入的。母親的秉性我很了解，她這一輩子，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是循規蹈矩的，並且還固執已見，譬如，她認定了門當戶對這一條規，便是一條道兒跑到黑，不容更改。按著她的指示，大哥爾熙娶了崔門之女；二哥爾傑娶了曹門之女。崔門之先祖崔圭乃明代遼東都司檢事；曹門的先祖曹寅乃康熙年間的監察禦史，江寧織造。母親認為崔、曹兩家皆為名門。事情輪到我頭上，她當然不能改變指示，於是我隻好與之辯白。我道：陳月琴祖父陳景元，乃康熙年間著名詩人，蜚聲文壇，他與戴亨，李鐵君並稱為遼東三老。陳景元有著跡遺世，此人之家門不謂名門，謂何？母親道：可是，後來他家的家道衰落了，其父才開始酒店來……。我道：那麽，我家開起豆腐坊，不謂衰落，謂何？”
月琴聽罷，嘿嘿地笑了起來道：“爾烈兄你與老夫人如此爭辯，一定把老夫人氣極了。”
爾烈道：“是的，那頓晚膳，她隻吃了幾口，就迴屋歇了。我見她走了，我也不吃了，把飯桌收拾幹淨就做功課去了。過了一會兒，母親來到膳房，見飯桌已收拾幹淨，卻不見我在，急步來到書房道：爾烈，你為何吃這般快？我道：孩兒見母親用得快，也就不敢慢用。母親走了，我便不吃了，把飯桌收拾了便來做功課了。母親坐到我身旁，用手撫摸我的頭，眼淚落在書本上，模糊了一片字跡。我便佯作生氣道：媽媽，你攪了我的婚事還不罷休，又來攪我的學業，你說，你這個樣子，孩兒如何能做好功課？母親道：好孩子，聽媽話，再去吃點兒飯，不能餓肚子學習，這樣是學不踏實的。我道：媽吃，我就吃。母親道：爾烈呀，你們這輩弟兄中就數你這個老六最調皮，讓人操心，好吧，咱倆一塊去吃。說罷母親轉身去廚房，把飯菜重新熱了，又吃了一頓晚膳。
從那次以後，母親不再說起此事了。但我知道，她不提，不等於她的初衷有改，隻不過是怕我上火而已。她堅信一條老規矩，那就是‘母命難抗’，但她也明白我，老六也有一定之規，那就是‘母命難從’。”
陳月琴見日影已經移至東窗台上，怕是日頭老爺已經爬上了西廂的屋頂，便對爾烈道：“爾烈哥哥，時將近午，你快去老奶奶那裏請個安，我去大灶，幫二嫂做飯，二嫂太勞累了。”說罷，王爾烈出房門，直向老太太下榻處走去，月琴則去了大灶處。
王府在風水溝村裏是個深宅大院，是由三個四合院連接成的前院、中院和後院的一個大宅院。王爾烈的奶奶在後院正房的東屋，這東屋又是一個套間，分外間、裏間，外間是她的下榻處，裏間是佛堂，佛堂裏供奉一尊釋迦牟尼銅佛，觀世音菩薩銅像及文殊菩薩銅像。
王爾烈來到奶奶的房前便聽見木魚聲聲，扒窗往裏一看又見香煙嫋嫋，於是躡手躡腳地進到屋裏，隻聽他一聲大叫：“奶奶，六孫子爾烈來也！”把老太太嚇了一跳，立即停了木魚，口中念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太太轉身一看是爾烈笑道：“你這小混帳，把奶奶嚇了一跳。”邊說邊躬身將爾烈扶起。又道：“爾烈呀。你怎的才來看奶奶，想煞人了，前些日子，我讓爾傑稍個信去，也不見你過來，心裏便胡思亂想起來，我每日誦經後都給你祈禱，祈求老佛保佑你平安無恙。”
爾烈道：“謝謝奶奶，請恕孫兒不孝，新儒學之庠規甚嚴，無人敢請假探親，我今兒個開了先例，先生隻給了我一天假，明兒個就要迴城的，奶奶一向可好！孫兒亦甚想奶奶，隻是無奈，望奶奶保重，待寒假時，過來與奶奶親熱。”
老太太兩手摸著爾烈的頭，兩眼仔細地端詳著爾烈，那個細致勁兒，就象鑒別一件古物的真偽一樣，她慢慢地放下手道：“我孫兒有些瘦了，準是考儒學累的，咳，你們這些讀書人，整天鑽進破紙堆裏，煞費苦心，心力交瘁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科考，科考中榜便有了功名，得了官做，其實不也是養家糊口，照比那些種田人的身體可差多了，種田人整天臉朝黃土背朝天，總是一份心思，春種秋收，也是養家糊口，卻有個好身板。你看那四孫子爾熙，五孫子爾傑，他們身體都比你壯實，一年四季，他們用犁、鋤、鐮、叉去春耕，夏鋤，秋收，揀糞。他們使用這些工具如同習武之人所使用的刀槍劍戟一樣，都有健身的功能。你們這些讀書人一年四季，隻是手持一支毫筆，寫來寫去，屁股坐出了老繭，腰彎背駝，一不小心，寫錯了一個字，便遭文字獄。再說，科舉大比並非公正廉明，自古就有沆瀣一氣，徇私舞弊之事多有發生，有多少文人學士懷才不遇，名落孫山，最後落得個肩不擔擔，手不提藍，凍死街頭；再看那些金榜題名的士子，無論當上多大的官兒，都要到官場上去爭名奪利，弱肉強食。清正廉明者少見，橫征暴斂，貪汙腐敗者居多，遇到彈劾，就要身敗名裂，落得個解甲歸田。也有些文人學士看透了世態炎涼，官場腐朽險惡，便罷官隱居，去過田園生活。奶奶說了這多，你道是為什麽？就是對你不放心，特別是我聽說你考了頭名，我更惦記起來，我想，不知把孫兒累成啥樣子？以後，凡事都要想得開，若是累壞了身子骨，考頭名，不也是前功盡棄了嗎？你說，不是嗎？”
爾烈道：“奶奶所言極是，孫兒遵命。不過，我並不是考試累瘦的，而是遇到了麻煩事憂慮之所致。”
奶奶道：“孫兒遇何麻煩，快快講予奶奶聽。”
爾烈就把他與陳月琴的事兒從頭到尾敘說一遍。
奶奶聽罷道：“原來，陳姑娘還是識文斷字的，這丫頭的人緣不錯，自打來風水溝，人人都誇讚她心靈手巧，摸樣兒也俊俏，與我六孫兒倒也很般配，隻差一則“父母之命”，你母親崔雲鶴是個因循守舊的人，她當初就是門當戶對來的，我那四孫子爾熙和五孫子爾傑的婚事也都是她一手包辦成的。你想，兩個莊稼漢都娶了“名門”之女，何況你這個大才子，她難容你低就一個小傭女。爾烈，我的好孫子，你要聽奶奶的話，此事就讓它順其自然，是姻緣棒打不迴，到時候，崔雲鶴實在不答應，就由她去包辦，隻要陳姑娘心中有你，不改初衷，日後可以收為二房，這又有什麽憂慮的呢？”
爾烈聽罷，覺得奶奶的話是屬於中庸之道，並不是他的初衷，他根本未想到娶二房，他本想非月琴不娶的。不過，在王爾烈憂心如焚而又優柔寡斷的時刻，奶奶的話象一座燈塔照亮了他婚姻的前程，他必須繞過暗礁險阻，曲曲彎彎地走下去，才能同月琴會合，才能達到他們願望的目的地。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迴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