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人的思想觀念中,人們的富貴貧賤、吉兇禍福,以及死生壽夭,窮通得失,乃至科場中舉、貨殖營利,無一不取決於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冥冥之中非人類自身所能把握的力量,即命運也。

    命運的觀點,源遠流長。由夏經商曆周,至春秋時孔子之弟子子夏說:“死生有命,富貴在天。”(《論語》)。可見孔門弟子是信奉命運的。孔子又進一步指出:“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論語》)。”宋國桓魋有一次想謀害他,孔子聲稱:“天生德予予、桓魋其如予何?”(《論語》)總之,在孔子看來,一個人的生死存亡,富貴貧賤完全與命運有關,絕非塵世之碌碌眾生的力量所能改變。故孔子說:“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論語》)。古人既然信奉命運,自然就殫精竭慮地發明出種種預測命運的方法,以便能趨吉避兇,把握命運。於是,算命術也就應運而生。唐人李虛中確立了算命術,後來,五代時徐子平撰《淵海子平》,又進一步發展了李氏的算命術,使之更加周詳完備。自此,算命術在宋元明清幾代流傳下來。

    王天祿對算命術研究頗深,,收集許多有關命運預測學方麵的書籍,時而翻閱查找,研究一些命例,有時,進城與一些較有名氣的占卜先生切磋琢磨如何取用神,如何看格局等推命之法。他為別人批八字預測命運與為別人看病施丹藥一樣,是他的一大樂趣,所不同的是看病施丹藥不分家裏和外頭,無論誰患染病疾,他都肯盡力施藥醫治;但批八字算命,他從來不對外,隻給圈裏人,即他的親朋好友,生人並不知道他會預測命運,因此,沒有人來找他算命,隻是有許多人來求醫討藥。

    王爾烈降生不久,王天祿自然要給著六孫子算一算生辰八字,預測一下他一生的命運了。王天祿用了近一個時辰的工夫為王爾烈排開了四柱八字,親自批出了王爾烈的命運。

    下麵就是王爾烈的幹命命造:

    劫財 戊 申   傷官   沐浴   土病   天乙   學堂   金與

    正官 甲 寅   正官    絕    金死   天乙   金匾   五鬼

    已 巳   正印   帝旺   木病   羊刃   天德   金神

    偏印 丁 卯   偏官    病    水死   龍德

    天祿乍一看,五行缺水。仔細再看,申中藏壬,故五行具全,不勝歡喜。待諸項配齊後,開始看他的婚姻、財運、官運、功名等狀況。四柱無財星,仔細查找,才發現,地支伏財,暗生者奇,可因財致富。財有庫,發則能存。傷官迂劫,主聚財。支下伏財,又主偏方寵妾。日坐印地,主妻有非常之助。傷官劫刃,將相官職。金神帶刃迂火地,官居內閣。傷官用印去財,方可馳名天下。七殺化印、又逢桃花、沐浴,讀書必登科甲。

    天祿看這裏,不由得,心花怒放,高興得手舞足蹈。心中暗道:這孫小子,不,六孫子,又是一個讀書的坯子,天生的聰穎、機敏,日後學業有成,科場上定是大魁天下,我王氏家族便是書香代傳,後續有人矣!

    批八字,主要看五行,即金木水火土以及他們之間的生克製化,缺一不可。王天祿看來看去,總覺得少點什麽東西,他突地想到他沒有看到五行的克星如何。他又重新查看一下四柱,才發現,這小子命中提綱克年,主父母不全,王天祿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往上推了一下老花鏡,才見到,傷官帶刃,主克父克母,還有年帶傷官不利父。另則,四柱帶劫煞,亡神,羊刃,無辰者,主克父克母。天祿有些困惑了,根據他批八字的經驗,凡是克性大的孩子,一般來講,多有才幹,長大以後不是官高就是福大的富貴之人。因此上,在解法上要重視克性大小,也就是說,根據克性大小而定其解法。有的小孩克性大,要送到廟上,成為幼僧幼道,從小就皈依佛門、道門。拜和尚或老道為師;有的孩子雖克性大,但命裏帶貴星,有貴人相助,或命中有解者,可以送給別人或過繼給別人撫養;有的放在外婆家養,有的拜幹爹幹娘。這樣做,對孩子,對父母都有利。如果孩子的克性大,又不采取措施,不是父母雙亡,就是父母失去孩子了。所以,曆史上,許多大人物和一些名人都是先在廟上長大,學得文武雙全,然後出山,成其大業。當年王縉和王組不也是送往千山龍泉寺讀書了嗎?想到這裏,他決定采取第二種解法,即將王爾烈過繼給多年無嗣的王組,豈不是兩全其美?

    第二天,王天祿便把四個兒子及兒媳叫到眼前,對他們說道:“今天將汝等召來,想共同商量一件大事,即我家這個新來的六孫子(大排行為第六)爾烈的歸宿之事。我看過了他的生辰八字,四柱五行無缺,財官印俱全,命帶雙重天乙貴人,又帶金與、龍德、金匾、學堂諸貴星、雙重官殺、七殺有製帶刃,注定是個聰明好學,才華橫溢,文章過人的好坯子,科場定能大魁天下,屢遷官職,功名蓋世也!這當然是吾王氏祖上陰德之所至,也是我們引以為榮的。爾烈是一個堂堂的男兒漢,烈烈大丈夫!”天祿慷慨激昂的言辭使四對夫婦又驚又喜,聚目凝神地望著王天祿那張表情豐富的臉,想不出還要說些什麽。

    天祿突然將聲音放小放慢下來,接著道:“命書上說,一般來說,有才幹之人,長大後不是官高就是福大之人,多半是那些命中克性大的孩子。如王縉的命就克父,王組既克父又克母,這王爾烈不但克父克母,還克妻,他的克性最大。”說著拿出他批好的八字,給大夥講述一遍。然後說:“為使父母和孩子兩方都不受損,確保平安,他解的辦法有三:一,送往廟上;二,送與他人或過繼給他人撫養;三,拜認幹爹幹娘。爾等商議一下,選擇一個最佳的方法,盡快實施,免釀後患。”大家沉默了好一陣子,王組見王縉兄嫂沒有提出異議,便道:“這還有何可商量的,早在嫂子生產前就已經定好的事了。我們夫婦倆懇求大哥大嫂簡政裁員,賑災扶困嘛,我們夫婦倆請求過繼一個給我們撫養,嫂子說“誰知道生個雄,還是生個雌?”嫂子當初想要一個千金,可這迴偏偏又是個男子,且帶克星。這下子,即使嫂子不肯舍,怕也難得到大家的允許吧。”王組隻說了幾句話,言簡意賅,飽含親熱,把崔雲鶴逗樂了。她除了笑之外,也無話可說,大家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天祿嘖嘖地稱讚王組的辦事能力,開門見山地說出了第二種辦法,也正是天祿召集他們商議此事的初衷。他顯得非常高興,事情辦得如此順利。於是,他道:“那麽,爾等皆讚同王組的意見嗎?”三對兒夫婦異口同聲地迴答:“讚同。”天祿極為嚴肅地道:“大家皆讚同王組的意見,便是采取第二個辦法,送給別人或過繼給別人撫養。好,現在爾等聽我問話,被問到的人隻須簡單迴答即可。”天祿對王縉問道:“王縉,你願意將你的第三子王爾烈過繼給你三弟王組為嗣嗎?”王縉迴答:“願意。”又對崔雲鶴問道:“雲鶴,你願意將你的第三子王爾烈過繼給王組夫婦為嗣嗎?”崔雲鶴迴答:“願意。”天祿又對王組問道:“你願意擇定王爾烈承繼為嗣嗎?”王組答:“願意。”又問:“今後嗣子之教訓撫養,成立婚配,均由嗣父負責,所有財產、房屋、店鋪、金錢,嗣父百年之後,一應傳與嗣子管業承受,另主清單為憑,親族不得覬覦爭奪。日後嗣父或有親生子,則一切產業,當與之平均分配,嗣子不得異議。這些規定你讚同嗎?”王組迴答:“讚同。”又問劉明月道:“明月,你願意接受王爾烈繼承為嗣嗎?”明月答道:“願意。”又問:“你願意像生身母一樣對待繼子,日後或有親生子,亦一樣相待嗎?”明月道:“願意。”天祿見雙方皆為情願,事情已成定局,於是,他鄭重地宣布:“經商議,王縉夫婦及王組夫婦雙方均同意王爾烈過繼給王組夫婦撫養並為其嗣子,鑒於嗣子年紀太小,無法征得意見,待其長大後補辦。這裏我已抵製好了《承繼書》一式三份;《繼嗣書》一式三份;《出嗣書》一式三份:

    承繼書

    經王組和妻劉明月與兄王縉嫂崔雲鶴商量,並征得兄子王爾烈本人同意,願意立約過繼為嗣子。王組夫婦願像生身父母一樣對待繼子,日後或有親生子,亦一體相待。繼子表示以親生父母一樣看待養父養母。兄嫂則表示其子過繼後,支持弟嬸教育長大成人。以上口說無憑,立此繼書三份,各執一份,永為存據。

    立承繼人                   弟王組    嬸劉明月

    兄王縉    嫂崔雲鶴

    承繼人

    證  人            王紳

    清雍正五年   元月廿六日

    繼嗣書

    立繼嗣書王組,因婚後多年無子,特請父叔兄弟公議,擇定了王爾烈承繼為嗣。今後嗣子之教訓撫養,成立配婚,均由嗣父負責,所有產業、房屋、店鋪、金錢等,嗣父百年之後,一應付與嗣子管業承受,另立清單為憑,親族不得覬覦爭奪。日後嗣父或有親生子,則一切產業,當與之平均分派,嗣子不得異議。此係出於兩願,各無翻悔。欲後有憑,立此繼嗣書存照。

    立嗣書人           王組

    親屬代表           王紳

    承嗣人

    清雍正五年   元月廿六日

    出嗣書

    立出嗣書王縉,今願把親生子王爾烈(現年)一歲,丁未年元月六日卯時出生)憑親族中代表在場,出繼與胞弟王組為嗣。今後更名撫養成立。以及將來讀書、教育、婚配等事,概與生父母無涉。此係雙方共同議定,決不翻悔。恐後無憑,立此出嗣書永遠存照。

    立出嗣人       王縉

    親族代表       王紳

    清雍正五年     元月廿六日

    天祿道:“這三份契約的日期,均寫今天的日期即清雍正五年元月廿六日。除了承繼人的簽字畫押空著之外,其餘等一律簽字畫押寫好後交給我保存。”

    王天祿如今已經是身經兩朝,年逾半百之人,他仍然是胸懷大誌。他念念不忘繼承和發展先祖的耕讀事業。他不畏艱難困苦,書山狩獵,學海弄舟。他一心想朝考登科,於是,他手不釋卷地讀,他一心想錦袍入闕,於是,他秉燭待旦地寫。老驥伏壢,誌在千裏。俗話說,有誌者事竟成。就在王爾烈降生的第二年,他於已酉科博學鴻詞科征士朝考中以《五六天地之中合賦》、《山雞舞鏡七言律排詩》兩榜獲捷,取中二等二十二名,用刑部湖廣司主事。

    王天祿不僅繼承和發展了先祖的耕讀事業,在謀求功名,登科入仕方麵也為後嗣起到了模範帶頭作用。他的成功激勵著他的幾個兒子,尤其是王縉和王組。就在王天祿入闕三年後即雍正十一年,王組中癸醜科進士,授刑部主事,後升郎中,第二年,即雍正十二年,王縉以禮部官學教習擢為直隸深州學政。

    王組會試及第,拜官刑部;王縉訓士有方,遷為學政,無疑對王爾烈這個睿智少年起了耳濡目染,潛移默化之作用。

    王縉遷為深州學政,欲離京赴任前去向高堂二老告別時,王天祿問及了他的六孫子王爾烈的情況時,王縉道:“迴父親大人話,小兒爾烈從四歲開始由其母親雲鶴與之啟蒙教育。教他《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詩》,並教他書工,宗柳體。這小子睿智敏學,母親念一句,兒子跟一句,他過目不忘,不到一年功夫,這《三百二千》就通本了。雲鶴隻好教他《朱子家訓》、《增廣賢文》、《唐詩宋詞》、《古文觀止》並開始教他撫琴、對弈、書工、畫技。雲鶴說,這小子的接受能力和模仿能力特別強,所授啟蒙知識已經滿足不了他的求知欲,每當他完成了留給他的作業後,就跑進書房裏,翻閱書架上的書。如《四書》、《五經》、《史記》、《資治通鑒》等書。雲鶴製止他時,他卻說,他要學爺爺那樣將來考《博學鴻詞》科。或是學其父親那樣去考《進士》科。他經常問一些連雲鶴亦不知曉的問題,雲鶴隻好迴避地批評他“不務正業”。王天祿主管兩省之刑事,官務繁忙,但他一直沒有忘記他最疼愛的小孫子。聽了王縉的敘說,笑逐言開。他高興地說:“人之天資各不相同,天資優秀者,蒙教期短也。像爾烈這樣的天資屬於優秀者,一啟便發,甚至會不啟自發,此事關係重大,不可等閑視之。下一步必須為爾烈請一個比較有名氣的塾師”王天祿說到這裏,嘎然停止,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兒,又豁地站起來說:“有了,爾傑媳婦的叔叔曹霖倒是城裏頗有名氣的塾師,聽人說,遼陽州所裏的大小官員的子弟皆就讀在他的門下,許多都是在州試和鄉試中連獲兩捷。好了,這件事由我來辦,王組和你都抽不出閑暇來。尤其是你,新任學政,要承前啟後,要燒好三把火,。深州乃京師近地,聖上很重視發展那裏的教育,十分關注那裏的舉止。你務必以教育好下一代,造福百姓,為朝廷輸送棟梁之才已任,清廉辦學,做出業績來。”王縉道:“是。請父親大人放心,孩子決不辜負您的期望。”說罷,先辭而去。

    不久,王天祿省親歸遼陽。他去了東大街上的《關東草中藥鋪》會見了他的老親納蘭性德之族孫,王縉之好友納蘭性政。

    納蘭性政見到王天祿,驚喜萬分地道:“哎喲,王二伯,久違了!別來無恙?”天祿道:“一向還好,賢侄生意可好?”納蘭道:“尚可。”遂請天祿進堂裏坐下,看茶。王天祿道:“今年來此,煩勞賢侄為吾辦一件事。”納蘭道:“二伯有事,盡管道來,小侄定效犬馬之勞。”王天祿道:“眼下,我的小孫兒,王爾烈已年屆六歲,天資過人,敏爾好學,從四歲始在其母膝下學些啟蒙知識,未出一年,已通了《三百二千》全本,而今對《四書》、《五經》頗感興趣,現在,你二嫂已經不勝其任了。我這才想到為他尋一個比較有名氣的塾師……”天祿說到這裏,納蘭便急著說:“這區區小事何須勞您大駕,找曹彩鳳的叔叔曹霖不就行了嗎?那曹霖門下皆是州官所的子弟,每年都有登科的。”天祿道:“此事就按賢侄所說來辦。若隻這件事,也用不著來此相擾了。”“還有什麽事?隻管說,不客氣。”納蘭說。“我想,爾烈年幼,從風水溝來遼陽城裏讀書,路途甚遠,多有不便。所以,我想托賢侄幫我在城內買一處住宅,以讓王縉他們搬到城裏去住,這樣爾烈就可就近上學了。”王天祿一口氣把要辦的事講完。納蘭道:“二伯,您真有遠見,為了後代成才,真是用心良苦也。二伯,您還真來著了。最近,還真有個主兒,是位女子,家居西門裏。前幾日來我鋪子抓藥,說是將從其夫去盛京,托我搭勾著幫他賣掉老宅。這宅子要價是四百兩紋銀。這女子乃原遼陽知州王瀚之妹子,她現住的就是王瀚的原官邸。我想一定能很排場的。這地點也好,距二道街的曹府,及中心廟塾館都不遠。”天祿聽了,高興異常,遂道:“好,好。那就……”王天祿急不可奈地道。“馬上就去看宅子。”納蘭知道王天祿著急,未等他說完,就搶著說了。

    納蘭說罷,即刻打發一個侍藥小廝叫來一輛馬車。王天祿同納蘭性政坐了上去,直奔西門裏而來。

    原來,西門裏是一個很大很深的巷子,巷兩側幾乎都是大宅院,有的是官邸,有的是商行店號。那王瀚的官邸就在巷子中部,麵積不大,但院牆磚瓦,房屋門窗均完好無損,隻是沒有原來帶府標的掛燈了。

    納蘭扣開了大門,向傭人說明來意。那傭人道:“請客官稍侯片刻,容小的稟報夫人。”不一會兒,那夫人便款款走出道:“納蘭先生請進。”天祿跟隨納蘭進了官邸。天祿一看,是一個帶有東西廂房的四合院。正房四間,青磚青瓦,半新不舊,心中大喜。

    納蘭向那位夫人介紹了王天祿的身份後,又問過宅主要價為四百兩紋銀,問及王天祿還價為三百六十兩紋銀,王天祿道:“家口眾多,房宅須改修,尚須幾十兩。”納蘭道:“夫人,看在我這個老鋪主的麵上,稍讓他些許,他也是成心地買。”那夫人道:“您說讓多少?”“讓他二十兩。”“好吧,那就三百八十兩。你看行嗎?”“多謝夫人寬容大量。”“好,我宣布三百八十兩成交。”納蘭大聲喊道。遂找來左右鄰舍及社區主事,寫下買賣契約。契約上言:王天祿先付五十兩訂金,餘款半月後一拚付完。王天祿付了訂金,便告別了房主和納蘭性政,高高興興地返迴了風水溝。

    半月後,十大馬車將王縉家裏所有的家具、物什、家眷人等一舉搬入西門裏新居。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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