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來到,好事滿天飄。避暑山莊事件發生後,太子被麻姑急招迴宮,連帶著一文一武兩員大將。太子隻來得及含情脈脈地拉著佳人小姐的手說了一小會子的話。

    如今,過了都有一個月了,時間從夏末變成了初秋,葉子都黃了,太子殿下對佳人小姐的企圖心也該黃了吧。

    這不,大清早的兩人就相約來到庭院中,一人舞劍,一人弄琴。那琴首上用玳瑁拚出牡丹花的形狀,取雍容華貴之意,與佳人小姐的氣質正好相配,阿釗用把沒開刃的鈍劍使了一套落英劍法,也是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大紅的劍穗子把他的臉映得粉紅,佳人小姐便用她親自鏽的帕子給他擦腦門上的汗。

    真是桂魚配桂魚,鯰魚配鯰魚,小公雞配小母雞,多情女配浪蕩子,門當戶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已經成親的小夫妻呢。

    我正坐屋頂上看得高興,突然被一巴掌拍得差點掉下去,滿姑似笑非笑瞪了我:“什麽這個配那個的,虧你想得出來。”

    我摸頭笑笑,滿姑便遞給了我一隻小袋子,裏麵裝的全是又大又肥的西瓜子,於是我們便磕著瓜子在房頂上聊天。

    “這段時間辛苦了。”

    哦哦,沒頭沒腦地怎麽來這麽一句?“不辛苦不辛苦。”我說。

    滿姑一片瓜子叼在嘴裏,斜斜地瞟了我一眼:“想不到你還有些本事。”

    “不敢當不敢當。”我有什麽本事了?

    “這次挑撥太子身邊文臣與武臣的事情,做得很好,讓他自亂陣腳,也就根本不用我們費力了。”滿姑紅唇輕嘬,那粘著胭脂紅的一小片瓜子皮便輕飄飄地落在了下麵的方磚上。

    “別往下吐,早上剛掃過的院子,吐這兒。”我把手伸給她,並且在心裏默默地加了句,讓下人看見該私下裏說你像姨太太了。

    她把略潮濕的皮吐我手裏,略帶驚訝地看著我:“你怎麽知道?”

    “知道什麽?”我摸不著頭腦,就下意識地摸頭,卻發現瓜子皮在手裏,那帶殼的東西便緊緊貼在我腦門上了。

    滿姑輕輕一笑,替我捏了下來,濃濃的脂粉香,除了她打我的時候,從沒跟她這麽近距離地接觸過,我渾身僵硬地往邊上挪了挪。

    “姨太太呀。”她笑起來,“我本來就是姨太太,在這個山莊過了半輩子。”

    那你也挺有本事的,能把這麽大的山莊弄到自己手裏。這話隻能默默想。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沒本事。”她張開手掌欣賞上麵的珠寶,於是我便被翡翠、鑽石、珍珠、紅藍綠寶、金子的光芒晃得睜不開眼。“給你個事做。”她把一封信扔我懷裏,“把這個給那個老女人送去。”

    “哪個老女人?”

    “麻姑呀,她這會不定怎麽生氣呢。你把這封信給她送去,安慰安慰她。”

    我扁著嘴慢慢接過來,又偷偷看她好幾眼,虧吃得多了,自然會長點記性。“怎,怎麽送?她在哪裏?”

    “出了山莊大門,往右走,隻管拿著信默念麻姑快出來,我在這邊找你就成。快去!”

    “成嗎?”我猶猶豫豫地爬下梯子,往大門走去,要這麽著都能叫出來,那麻姑可就跟土地公公一個樣兒了。滿姑啊滿姑,你不會又耍我吧。

    “對了,閉著眼睛默念啊!”遙遙地滿姑又加了一句。

    好吧好吧,豬是怎麽死的,笨死的。到現在我還沒笨死說明我比豬的智商高。再說我不做她肯定打我那就閉著眼睛走吧,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冷啊,這剛入秋,正往中午走呢怎麽會冷?還香,不是滿姑的脂粉香,有點像廟裏的檀香,恩好聞,多聞兩口,我使勁吸鼻子。

    “聞什麽呢?傻孩子。”聽到聲音我就想怎麽就這麽耳熟呢?睜開一看,麻姑灰袍布衣,含笑站在我麵前。

    “神仙姑姑,你怎麽在這裏?!”對麻姑我總是沒來由地親熱。

    “這話該我問你吧,你怎麽來的?”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是滿姑派你來的?”

    “是。她還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我雙手把信遞給她。

    “辛苦你了。”她微笑,伸手接了,“小香,給這位少爺上茶。”

    “哎。”一個姑娘脆生生地應著,給我端上了香茗,小姑娘身段極好,皮膚細膩得像上好的白玉凍子。我暗暗地給自己一個嘴巴子,怎麽總是在不恰當的時間想不恰當的事。

    麻姑拿手絹掩口笑了會,我迴過神來,準備拉上幾句家常:“神仙姑姑近日身體可好?”

    “好,好得很。幾千年都這麽過來了,有什麽不好的?”

    乖乖,我就說吧,幾千年?那是老神仙了。

    “老神仙不敢當,無非壽命長些罷了,你要想學,我教你!”麻姑抿了一口茶說。

    我趕忙就著茶碗猛喝一口,甘香得直入肺腑,不敢接茬,誰知道滿姑迴去會不會打我?隻是太師椅略高,我坐得又靠裏了,兩條腿垂下來晃啊絞呀的。

    “對了,姑姑信裏都說了什麽?”我開始沒話找話。

    “她能寫些什麽?無非是寫些刻薄的嘲笑話兒,好氣我。總是這樣小性子,改不了了。”

    我有些赧顏,姑姑的確是這樣,這麽大一把年紀了還總是任性,打人的時候粉都在往下掉。哪像麻姑這樣恬淡優雅看不出年紀的。

    “你別怪她。”麻姑若有所思,“她修煉的時候走了不少彎路,一直不順。甚至在200年前被人剝皮拆骨,隻好轉世重修。”

    “剝皮拆骨?”我喃喃道:“什麽人這麽大的膽子。”

    “獵人。”她看我滿臉驚異,彎彎的眼睛中滿是笑意,“我們是狐狸呀。”

    啊?狐狸精!滿姑也就算了,麻姑這麽神仙一般的……

    “說起來,阿滿已經不是狐狸了,她轉世為人,在碧雲山莊做妾終老,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四十五歲,修習得晚了,但她這一世天資甚好,也就一百多年的時間已經恢複到前世的6成功力了,現在看起來是不是年輕許多?隻是她一直怨我。”

    “怨你,怨你什麽?”

    凡修習仙道之術者必經天劫,那年我功力圓滿,預感千年大劫將至,早就擇了一處洞府單獨修煉,隻是阿滿與我比鄰而居,我怕到時候殃及到她,就好心勸導她暫時離開洞府一陣子,等我渡過天劫再迴來,畢竟她功力與我稍遜,我怕她到時支撐不住。隻是她那脾氣你也知道。“

    不用想也知道滿姑肯定不願意。

    “的確,她的性子極是倔強,又自視甚高,我與她雖然做了幾百年鄰居關係也並不親密,就由著她了。等到大天劫到時,我全力應對自然不能顧及其它,當時天雷滾滾一道強似一道,周圍數裏悉數化為焦土,我的洞府自然也毀了。”麻姑說到這裏,微歎口氣。

    “那滿姑呢?”

    “她的洞府離我極近,難免被波及,撐了幾日之後便化身離去,本來也沒什麽事,但我用來抵擋天雷的法寶中有一麵鏡子,能將部分雷擋迴去。結果,她就恰恰中了這一擊,當時皮毛就焦了,血肉模糊了一片。我心想對不住,迴頭定要好好賠罪呢。誰知天劫過後我竟再也找不到她。尋訪了好幾日才再一家獵戶門口看到了她的皮,上麵還有被天雷燒焦的痕跡,真是……哎。”

    “她既然有法力,怎麽會被獵戶給……那個什麽了呢?”

    麻姑淡淡一笑:“世間萬物,自有一物克一物的道理,我們狐狸的克星正是有經驗的獵手,見了他們的繩索弓箭就變化不得,看到他們身上的皮毛獸服就心驚膽戰,甚至連他們身邊訓練有素的獵犬都害怕,阿滿當時又受了重傷,哪裏跑得了?後來我為她求情,讓她帶著修行投胎做人,又千方百計地尋找她為她恢複功力,隻是她一直記掛著那件事,始終對我有敵意,即使做了人,她那尖酸刻薄的小性兒也沒改。”

    我低頭替滿姑羞愧了半天,岔開話題道:“太子殿下怎麽樣了?還有歐陽公子,他的傷沒事吧。”

    “他們啊……他們在忙。”麻姑有些遮掩的神色。

    我倒是增加了替滿姑打聽消息的心,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怠麽當下便不住地求她,麻姑對我本就極有好感,不便推辭,隻得說:“好吧,我帶你去看看,不過別出聲,會嚇到人的。”

    我還沒理解透這話的含義,麻姑便帶著我飛起來了。是真的飛,比鳥飛得高,甚至比鷹飛得都高。我們就在雲彩絲裏穿行。我激動得渾身發抖,不光是冷的緣故,生怕麻姑一個不注意我就掉下去摔成肉餅了,我爹娘把我養大不容易的。

    等我們撥落雲頭,首先是一片藍汪汪的海,真是透明清澈的海水,比滿姑手上的藍寶石戒麵都藍,然後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上麵奶白色的尖頂建築,這是什麽房子?有高大的窗子和拱門,好高啊,我們落在草地上的時候我在感歎。

    草地上的人似乎並不知道我們的到來,還在自顧自地做著事情,在美麗的陽傘下,似乎有幾個人在那裏聊天。

    我看看麻姑,她示意我走過去,近了近了,幾個男人看起來很眼熟的樣子,穿著緊繃繃的褲子,高筒的牛皮靴,極窄的上衣,雪白的衣領,金黃的短發,蒼白的皮膚,黑色的眼睛。他他他他他不是,我咽了口水,他不是歐陽晴人麽?

    麻姑朝我但笑不已,再仔細觀察剩下的兩位男士,那位身形明顯粗壯些眉宇也帶著英氣的是李雲龍,那位穿得最華貴的不就是太子麽?這是怎麽迴事?這一群人打扮得奇形怪狀地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做什麽?

    這時,遠處高大建築上的鍾響起來了,他們往那邊看了看,太子伸出戴著白手套的手扶住那位小姐,唧唧咕咕地說著奇怪的話往那邊走去。經過我的時候發現,那位女士有著極大的淡藍色眼睛和玫瑰一樣粉紅的嘴唇,皮膚雪白,比我所見過的任何人都白,白得耀眼。

    我楞在原地半晌,問麻姑:“他們說的什麽話?我怎麽聽不懂?”

    “是標準的倫敦英語,我們的業務遍布世界各地,太子通曉十幾種語言,能熟練應對任何禮儀,反應快,心思活。是我最得意的手下。跟了我也有20年了。”

    那這麽說從兩歲起你就開始撫養他了?我的心沉了下去,直覺地認為這事情還遠沒那麽簡單。

    “你迴去跟阿滿說,我們的約定還有效,等太子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我自然會讓他迴去,佳人小姐心思未定,誰勝誰負目前還不好說。”

    “哦”我呆呆應著,恍恍惚惚地迴去,耳邊還響著麻姑的話,說我有天賦,隻要我想學,她會培養我之類的話,我隻覺得那十幾種語言頭疼,說不定會要了我的命。

    進了大門,往山莊深處走的時候我還在想,這莊子大是大,又怎麽及得過麻姑世界各地的產業和手下層出不窮的精致人物?阿釗背負上這麽大的期望,真不知道是他的幸還是不幸。

    滿姑已經知道了,看我的表情有點疲憊,我心頭一熱,握住她的手:“姑姑,不管怎樣,我們總是與你一處的。”

    滿姑摸摸我的頭,輕輕拍打幾下,慢慢轉身隱去。我眼眶卻有些發熱,夜已深,涼風吹痛了臉,我才發現自己哭了。哭什麽呢?為誰哭?我搖搖頭,自己還真搞不清楚。

    卻又聽見佳人小姐和阿釗在花廳中互道晚安,美人意興闌珊似乎困意已深,阿釗靦腆也不敢多作挽留,看來還是毫無進展。

    我就著門檻坐下,托腮望天,這女人的心思怎麽就那麽難琢磨呢?這麽好的男人追了這麽久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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