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佳人小姐昏倒在我的懷裏之後,一起洗澡的四個男人就對我恨之入骨,連阿釗望向我的都是怨毒的眼神,尤其是當時我口水與鼻血橫流,懷中還抱著衣衫淩亂酥胸半露的美人。

    於是,我很自然地以“偷窺太子,輕薄婦女”的罪名打進了柴房關押候審,自然,是先打了一頓板子的。

    現在,我趴在柴房僅有的一點草堆上,從高高的小窗子裏望著天上的明月,月亮又胖了,越來越像芝麻燒餅,我開始想念我爹和我娘,不知道他們知道兒子受了這麽大罪後會不會心疼。

    又轉念一想,從小到大因為笨被他們打了無數次,單是算錯帳就險些被爹打斷了腿,這一頓板子,想必他們也不會太在意的吧。

    屁股上緊繃繃的,已經開始結痂,這樣的體質說不上是好是壞,不管被打成什麽樣子都能很快地恢複,打得多了,連娘都不心疼我,卻總是為我記吃不記打嘮叨不已。我都被關在這裏快一天了,阿釗怎麽沒有送些吃的給我?

    柴房的門抖動了幾下,“吱呀”一聲開了條縫,是阿釗來了麽?我揚揚頭,撐起上身,雖然這個動作使血痂有些開裂可也值得,天知道我有多餓。

    門縫開大了些,月白色的裙角飄了進來,下麵是一雙淺口織錦緞繡花小鞋,佳人小姐!

    我驚恐地爬起來往後退,屁股上的血痂全都裂開,可這些都比不上這女人的恐怖。昨天她看太子他們看到得意忘形,聲音動靜早就被李雲龍李將軍覺察,她倒也不傻,立刻抓了我來迴抽了十幾個嘴把子(要麽我怎麽會鼻血與口水橫著飛?),然後撕開自己衣服,癱軟在我的懷裏。

    可以說,我的這頓板子全拜她所賜,並且使阿釗對我失望透了,我怎麽能不怕她?

    佳人小姐還是那樣溫暖的笑容,手裏提著一隻小巧的食盒,躡腳走到我麵前:“小生生,你怎麽樣了?我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你哦。”

    “我我我我沒事,不勞佳人小姐費心。”

    “剛挨了頓板子怎麽可能不痛了,讓我看看。”她打開一個火褶子,“喲,都流血了呢,真是”她的臉在火光中詭異起來,聲音也因激動而變粗,“真是讓我熱血沸騰啊!”

    “你你你你想幹什麽?”我驚恐地抓了滿把稻草,往木柴堆裏縮。

    她看了我一眼,平靜下來,冷冷地說:“我吩咐廚房熬了點促進恢複的藥粥給你送來。”

    有粥麽有粥麽?我爬過去扒住那隻食盒,看到一碗熱氣騰騰的粥加上兩個大饅頭,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啃饅頭的時候還在想肯給我吃的,佳人小姐一定不是壞人。

    佳人小姐找了根幹淨的木頭坐著,在我把饅頭和粥幹掉的時候把一包東西扔給了我。

    “這是什麽?”

    “藥,給你抹傷口。”

    “謝謝佳人小姐了。”我偷偷地抹眼淚,昨晚的事她一定有苦衷,再說,我就一奴才,替主子擔待點也是應該的。

    “小生。”

    “恩?”

    “我對你好不好?”

    “佳人小姐是難得的好主子,對我更是好上加好。”必要的時候我嘴巴也很甜。

    “那主子讓你辦事你做還是不做?”

    “隻要我能做到的,義不容辭。”我拍拍胸口,那裏蓬蓬響,好象裏麵沒東西似的。

    事實證明,我確實是沒心眼,佳人小姐走時給我一包藥粉讓我倒在李雲龍和歐陽晴人的酒裏麵,見機行事,說是要驗證一下“強公弱瘦”,我挺納悶,還是收下了。

    這日,太子殿下正和阿釗下棋,我隨身伺候。

    佳人小姐為我求情,阿釗也說了好話,太子賣美人一個麵子,將我放出來。其實,因為美人喜靜,諾大個避暑山莊除了廚子,就我一個下人了,實在是不放出來沒人伺候。

    我看著那黑白二子,偷偷打了個嗬欠,對這類東西一概不感興趣,阿釗倒是很下過一番苦功,跟村頭賣酒的老頭鬥過一年的棋,經常贏他的鹽水花生給我吃。看眼下的陣勢,阿釗成竹在胸,太子眉頭緊鎖,便知道阿釗又要贏了。

    然後我偷偷打量李雲龍和歐陽晴人,自佳人小姐吩咐過我便一直在他們麵前不自在,所幸他們平時也甚少注意到我。歐陽自是懂棋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棋盤上,李雲龍卻似乎無聊得很,四處亂看,偶爾和我眼神對上了,便瞪我一眼。

    一局終了,太子輸了三子有些不快,一卷衣袖長身而起。

    “晴人,替我下上一局。”又轉身柔聲對佳人小姐說:“佳人,可否與我一起到院中賞花?”

    佳人小姐微微一笑,“那也帶上南宮公子吧,三人同行豈不更好?”

    “也好,也好。”太子略微失望。

    阿釗騰地站起來跟隨佳人太子他們而去,剩下正在擺子的歐陽晴人:“哎,哎,人都走了,那誰陪我下棋呀?”

    “讓雲龍陪你下。”太子遠遠丟來一句話。

    李雲龍歎口氣,老大不情願地坐到了剛才阿釗所在的位置,歐陽晴人瞪他一眼,無可奈何道:

    “讓你三步,你先走。”

    “憑什麽要讓你讓?”李雲龍瞪大眼睛,“該怎麽走就怎麽走!”

    “行啊,語氣不小,隻是這樣贏得太快沒有意思。”歐陽晴人無奈道,隨便往棋盤上丟了一粒子。“那我先好了。”

    “你什麽意思?我有說讓你先走了嗎?自作主張的小人!”

    “讓你三子你不肯,我先走你又不讓。你到底想怎麽樣?還有,誰是小人,誰自作主張,你給我說清楚!”

    “不跟你吵,我沒你伶牙俐齒,我隻知道忠心耿耿保衛太子,不會耍些心計手段搬弄是非。”

    “誰搬弄是非?你才搬弄是非!你們全家都搬弄是非!”

    “你!”李雲龍拔刀欲起,又忍住,“我不跟小人講話。”

    “你說誰小人?說我麽?你可有什麽證據?沒有證據就不要亂說話,拿大帽子隨便扣,惹惱了我稟告太子去。”

    “哼哼,有些人什麽事情不會做,整天就知道上竄下跳,挑撥是非,稟告太子的話整天掛在嘴邊還敢說自己不是小人。”

    “李雲龍,你敢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說就說,我還沒怕過誰!”

    局勢一下子很不可收拾,這兩人一離開太子視線就鬥嘴,不是一次兩次了,佳人小姐冰雪聰明,一定也能覺察。臨走前她給我一個眼神,難道是想讓我趁此機會為他們化解恩怨?

    我摸摸腰間藏著的藥粉,佳人小姐,你的苦心我知道,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兩位公子,何必為了一點小事鬥嘴呢?天氣熱,我剛冰了一壺酒,兩位喝些,降降火氣。”

    李雲龍一把抓過羊脂白玉小壺就著喝了一痛,看我的目光緩和了些,卻始終將酒壺抓在自己手裏,沒想過要給對麵的人倒上一些。

    我連忙把另外一個酒壺拿起來,給歐陽晴人的空杯子倒滿,說道:“小人先行告退。”這也是佳人小姐吩咐的,送了酒就出來,千萬不能多待。也是,他們兩個要化解前怨自然不好意思在我這個外人麵前,需要留出一個私密的空間。

    我在一牆之隔的凳子上坐了會,剛才所處的地方其實是一處偏廳,有迴廊有花園,養了一大片的珍貴花草,真不明白太子為什麽非要拉著佳人小姐到別處賞花,這裏本來就有的。

    過了一會,佳人小姐匆匆趕到,上氣不接下氣地問我:“怎麽樣了,他們兩個怎麽樣了?”

    “不太清楚,我把酒端上去就下來了。”

    “酒呢?喝了沒有?”

    “李將軍喝了,歐陽公子不曉得喝沒喝。”

    “沒喝?沒喝難道要用強的?”她嘀咕著,把我踹開,站在矮牆的窗洞處往裏看。

    其實我很想問她太子和阿釗怎麽樣了,她怎麽把兩個人甩下跑這裏看熱鬧了,但她根本不理我,我隻好慢慢地踱著步子,尋找我家阿釗。

    走了沒有多遠,也就剛剛一刻鍾的時間,我扶起在一處偏房沉睡的阿釗,並打開窗子透氣,這裏的熏香有種能讓人很快入睡的成分,然後我很意外地發現太子也睡在這裏。出來了一會就睡覺去了?雖然心裏嘀咕可也不敢做聲。

    然後就聽見鬼哭狼號的嘶喊:“來人呀,救命啊,李雲龍要殺人了啊。”

    我們迅速地對望一眼,往偏廳跑去,眼前的景象嚇了我們一跳,李雲龍李將軍滿眼血紅,拿著削鐵如泥的佩刀追著歐陽公子砍,周圍的花木被他淩虐得一塌糊塗。而歐陽晴人白衣上血跡斑斑,嘴唇破裂血肉模糊,還不斷地往下滴血,踉蹌著掙紮逃跑。佳人小姐站在一邊臉色蒼白幾乎要昏迷過去。

    太子大喊一聲:“雲龍,你得了失心瘋麽?這是做什麽?!”然後去奪了他的刀,我暗自出了一身冷汗,萬一人家不認你砍你一刀怎麽辦?歐陽公子暫時脫離危險含糊不清地昏了過去。

    阿釗極溫柔地將受了驚嚇的佳人小姐攬在懷中,握著她冰涼的小手,像對待孩子一樣與她對話:“哦,他們吵起來了,然後雲龍就打了晴人一耳光是不是?不會的,如果他敢打你我殺了他,然後呢?然後晴人說要告訴太子,雲龍就要殺了他對不對?好了好了不怕了,已經過去了,我送你迴房間,放心我不走,陪你睡好不好?……”

    與此同時,避暑山莊外,小隊長甲和小隊長乙碰麵寒暄了幾句,淒厲的喊聲不斷傳出來。

    小隊長甲:“看樣子李將軍又跟歐陽公子杠上了。”

    小隊長乙:“是啊是啊。好久沒鬧過,到時候了。”

    小隊長甲:“他倆就是天生的死對頭,歐陽公子嘴巴毒又偏偏喜歡招惹李將軍,李將軍那是吃素的麽?”

    小隊長乙:“就是就是,去年李將軍才砍了他一刀,這麽快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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