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夢枕,一朝幻滅。


    三十歲的蘇萊,還是那個一事無成的落魄男人。


    而這一次,就連天籟,也不在了。


    當蘇萊再次從這個昏暗狹小的房間中睜開眼時,他的三十歲生日已經過去整整一個月了。


    長時間沒有攝入食物,本就消瘦的身體更是憔悴的不成樣子。皮包骨頭的手伸出,把手機從一直連著的充電線上扯下來,顫顫巍巍的劃開陌生又熟悉的手機界麵。


    讓人心驚的日期下麵是幾個標了簡單備注的未接來電,還有零星幾條短信。


    啪,蘇萊將手機隨意扔在一旁,他現在沒有心思,也沒有力氣去關心這些。


    他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麽,但腦子裏昏昏沉沉的什麽都想不出來。


    過了許久,蘇萊才想起來,自己或許該先吃些東西。摁了摁毫無意識的胃,餓的太久了,都沒有感覺了。


    從床上慢慢挪下來,一隻腳直接踩在了冰涼的地麵上。嗯,有些涼——蘇萊模模糊糊的有些感覺,不過他並沒有想要去找拖鞋的想法,直接光著一隻腳走到了衣架前去摸自己放在大衣口袋裏的錢包。


    胡亂的將裏麵擺放的整整齊齊的紙幣一把掏出來隨意揣在褲子口袋裏,蘇萊就這麽直接出了門。


    現在已經是十二月份了,街上的人們大都裹上了厚實的棉服,又全副武裝上帽子圍巾口罩,饒是這樣,也依舊被凜冽的寒風吹得瑟瑟發抖。這時候隻穿了一件單衣的蘇萊就顯得尤為引人注目了。


    蘇萊一向注重自己的形象,即便是最艱難的時期,身上也必須穿著得體幹幹淨淨尋不得一絲褶皺灰塵。頭發也一定要一絲不苟服服帖帖。


    而現在的蘇澤,腳上隻趿拉著一隻拖鞋,另外一隻腳就這麽直接踩在地上。褲腳有一邊被挽了上去,右邊的褲子口袋裏鼓鼓囊囊的,露出了粉紅色紙幣的一角。身上套了件鬆鬆垮垮的單薄長袖,領口袖口上還粘著些不知什麽東西暈染上的汙漬。頭發稍有些長,亂糟糟的揉成一團。


    他就這麽急匆匆的埋頭在街上走著,腦子裏隻記得自己是要去買些東西。好在超市離家不遠,就在出了家門這條街道的拐角處。


    因為位置偏僻,再加上現在是上班高峰期,所以超市裏的人並不是很多。進門處有兩個收銀員正倚著貨架聊天,一看門口突然衝進來一個行為怪異的男子,頓時被嚇了一跳。


    兩個人看著直接衝進超市裏麵的蘇萊,悄悄摸起了一邊防身用的警棍,這人看上去像是個精神有問題的,得好好盯著點。


    蘇萊腦子裏自然是沒有這些有的沒的,悶頭進去扛了一箱方便麵出來放在了收銀台上,接著轉身又進去了,把剛剛攥吅住警棍的那個姑娘嚇了一跳,差點就把棍子掄在蘇萊的頭上了。蘇萊零零碎碎的拿了些火腿腸麵包什麽的,最後又拎了一包礦泉水出來。


    “總共是一百六十三塊三,請問您是付現金還是刷卡?”


    蘇萊不做聲,伸手把褲兜裏的所有錢都掏了出來扔在收銀台上,然後把塑料袋套在手上,雙手抱起摞在一起的方便麵箱和礦泉水就往外走,也不知道他那一陣風都能吹跑的身板是怎麽將這些東西都搬起來的。


    零零散散的紙幣散在收銀台上,收銀姑娘快速點過之後舉著手中的鈔票衝著蘇萊離開的方向喊著,“哎,先生,還沒有找零。”


    蘇萊自然是沒有聽到,應該說是他已經不再在意這些東西了。


    這世界上還有什麽東西是能讓他在意的嗎?


    “真是個怪人”,收銀姑娘撇了撇嘴,將手中攥著的鈔票點出一百六十四出來放到收銀箱裏,又把拿出來的找零同剩下的錢自然的揣到了自己的兜裏。


    迴家的路上不小心被一個尖利的石子劃破了腳掌,蘇萊經過的台階上留下了一個個染血的半掌印。但他就像沒有了知覺似的,連頭也沒有低一下,就這麽目不斜視地繼續上著樓。


    蘇萊的家在這幢單元樓的六樓,一個三十多平米的小閣樓,這就是他勤勤勵勵十餘年為自己置辦下的全部財產。也幸好這個房子是完完全全屬於他的,不然他說不定就會在這昏迷的一個月裏被人給扔出去。


    蘇萊抱著一堆東西站在門前,才發現自己出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拿鑰匙,手機也被他扔在了床上,身上的錢全部留在了剛才的超市。


    蘇萊將手裏的東西隨意丟在一旁,捂著臉蹲坐在門前,他這是怎麽了,怎麽就突然成了——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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