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覺得自己好像得了一種叫做幻聽的毛病,什麽叫做“卻是為何?”


    平日裏嗖嗖嗖轉得像個風火輪似的大腦像是卡了殼一樣,蘇澤細細將陸離說的這句話的每一個字都拆開來咀嚼個幾遍,才悟出了那麽點意思來。


    這是——不認識我了?


    卻是為何?!因為老子喜歡你啊,傻蛋!


    蘇澤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麽強烈的情緒波動,這種抓心撓肝的有氣撒不出來的感覺真是——憋屈極了。


    “咳咳”,年紀一大把身體還強吅健的老管家一早就把人都給打發出去了,這會兒實在是看不下去蘇澤扒在自家將軍身上這副樣子,硬是掐著嗓子咳嗽了幾聲。


    蘇澤剛醞釀到一半的感情毀於老管家的假咳,這真是一件讓人遺憾的故事。


    陸離還是就這麽靜靜的站在那裏,不動也不說話,任蘇澤將他當根柱子攀著。老管家的目光直直盯著蘇澤跟陸離相貼的地方,試圖用灼灼的視線讓蘇澤感到不好意思然後主動放開自家將軍。


    蘇澤扭頭看了一眼辛苦的老管家,不動。他還沒想好該說些什麽呢,這會兒把人放開要是讓他跑了可怎麽辦。


    三個人在露天的練武場裏以這樣詭異的姿態僵持著,終於,蘇澤慢吞吞將自己圈住陸離脖子的胳膊收了迴來,不是老管家視線殺傷力太強,而是因為——他胳膊酸了。


    “咕嚕嚕——”,一聲綿長的咕嚕聲來的恰到好處,蘇澤摸摸自己的肚子,抬頭衝著陸離委屈道,“今天還沒吃飯,餓了”。


    “正巧我也還沒吃,劉叔,去吩咐廚房備菜,把小王爺的那份也一同拿過來吧。”


    “小王爺,這邊請”,陸離的態度客氣有禮,但就是談不上親近,這讓蘇澤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這人,不會是真不記得自己了吧。


    ————


    王爺是個逍遙散人,將軍卻是一品大員,從名頭來講,王爺聽上去要比將軍大得多,但實際上卻是將軍比王爺還要更厲害一些。


    蘇澤的父親是當今聖上的嫡親吅哥哥,從小就是個胸無大誌的,好在皇位繼承沒有嫡長之說,成年之後就隨便領了個封號出去到處浪了幾年。


    但他不稀罕這皇位不代表別人也不稀罕,先帝是個能生養的,兒子整整生了有九個,這寓意倒是吉祥了,但可把一眾皇子們給愁死了。


    龍椅隻有一把,皇上也隻能有一個,當今聖上早年還是二皇子,從小就是那種品學兼優的好孩子。先帝也是個心大的,什麽也沒多想,看著這兒子不錯就早早的立了太子。


    其他兄弟怎麽可能願意,於是明裏暗裏的手段那叫一個層出不窮,各宮娘娘也借著娘家的勢力開始整天找事。


    三皇子同二皇子同一天出生,晚了那麽一刻鍾,就晚了一個名次。自那以後就像是被詛咒了一樣,不管大大小小的比賽,騎射也好,詩賦也好,通通都被二皇子,也就是現在的聖上壓了一頭。


    這種萬年老吅二的悲哀讓他終於在沉默中爆發了,先是買通了蠻夷的殺手在進行狩獵比賽時痛下殺手,計劃失敗後又倒打一耙,話裏話外暗示太子與番邦蠻夷有聯係,這次所謂的暗殺就是他們在傳遞消息,要不然他怎麽可能在這麽多殺手的圍攻下毫發無損。


    因著太上皇嫌麻煩的糊塗性子,這件事最終還是不了了之了。


    但這一次的陷害就像是為皇位的爭奪吹響了前進的號角,七八吅九皇子年幼,剩下的除了蘇澤的父親大皇子,太子的小跟班四皇子之外,均存了躍躍欲試的心思。


    反正僅僅隻是立了太子而已,皇上隻是怕麻煩,也不見得對這個皇子有多麽喜歡。


    皇後母族勢微,論娘家的權勢,還是三皇子的母妃更勝一籌,於是三皇子也就順利成章的成了奪位的熱門。


    就在這時候,出門“遊曆”的大皇子迴來了。


    蘇澤的父親——蘇俊譽,一生放吅蕩不羈愛自吅由,這一輩子除了蘇澤的娘親姬秋之外,唯一關心的就隻剩下他這個嫡親的弟弟了。


    蘇俊譽迴來的時候正是二皇子處境最艱難的時候,皇後當時遭人暗算,重病臥床命不久矣。皇宮之中可以說是一步一陷阱,三步一殺機。


    蘇俊譽當時已經與左丞相的嫡女,也就是蘇澤的娘吅親姬秋成親。他們兩個在南杭相識相知相許,後來就訂下了終生。左丞相是有名的愛國忠良,一輩子清廉公道,最心疼的就是自家的兩個寶貝女兒。


    總之,早早出門遊曆的蘇俊譽帶著他幾年來培植起來的勢力,再加上左丞相一派的按兵不動,大刀闊斧的下了重手,這樣又那樣之後,總算是將一部分作亂的家夥給剪除了去。


    但俗話說得好,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矣。


    一時於心不忍而放過的三四五六皇子,並沒有如他們所保證的那樣自此安分守己銷聲匿跡,而是蟄伏著等著下一次的一擊必中。


    又是一段長長的不多加贅述的宮鬥戲碼之後,二皇子終於突破重重險阻成了這個王朝獨一無二的王者。


    而蘇俊譽,則為了保護他死在了一場本不該發生的意外之中。


    姬秋與丈夫天人永隔後痛不欲生,終日鬱鬱寡歡,不出一年也病死在榻上。隻留下蘇澤小小的一個人,和一個空空蕩蕩沒有人氣的碩大王府。


    那年他隻有六歲。


    皇上念在他父親的情份上直接讓蘇澤承襲了逍遙侯的名號,封睿王爺,這才讓蘇澤得以名正言順的繼續居住在王府中。


    皇後姬婉,姬秋的嫡親妹妹,也在蘇俊宇繼位之後成為了後宮的主人。


    前麵說過,蘇俊譽同蘇俊宇的生吅母早在當年的宮鬥中成了冤吅魂,而新帝特封了前惠妃娘娘為皇太後,這個誌氣前惠妃娘娘也就是四皇子蘇承安的生母,以前曾是皇後身邊的大宮女,後來承了龍恩,有了皇子,才勉強得了個妃位。


    皇太後在老家有一個弟弟,年輕時靠著一股子硬是參了軍,從一個小兵慢慢變成百夫長、千夫長……最後也當上了威震一方的將軍,而這個人,就是陸離的父親陸遠方。


    陸遠方是個武夫,但長得斯文俊秀,人也老實憨厚,最後居然拐了南國的第一美人迴來當媳婦。據說這媳婦兒本來是南國給蘇國皇上送來的禮物,沒想剛到半道上,來送“禮物”的隊伍就被蠻夷給劫了。當時陸遠方正在附近駐營,當下帶了一撥人就把美人兒給搶……阿不,給救了迴來。


    英雄救美人,美人慕英雄,兩人情投意合,但陸遠方這個靦腆性子就是不好意思開口,最後還是美人兒自己求到了皇上跟前,陸遠方聽說之後也在禦前跪了一天一夜。當時在位的還是太上皇,這位尊貴的九五至尊當時偏偏愛上了看各種話本,尤其鍾愛這種美人英雄的故事,當下大為感動,於是大手一揮——賜婚!


    皆大歡喜。


    然後讓我們把時間軸再往後推一推,推到蘇澤六歲,也就是陸離九歲的那一年。


    陸離九歲的時候隨父親娘吅親進吅京看望皇太後,恰好碰見年幼的蘇澤在庭院裏蹲坐著。蘇澤從小就長的白白嫩嫩可愛非常,一雙大眼睛黑亮黑亮的,撲閃著長長的睫毛在樹下窩成一團不知在看些什麽。


    兩人的第一次見麵就奠定了蘇小王爺自此之後長達十餘年的跟屁蟲生涯。


    “你在看什麽?”,小陸離好奇的也在蘇澤身邊蹲下,不過他好歹也是個大孩子了,不好表現的太過迫切,所以隻是看著小蘇澤詢問道。


    小蘇澤聽見了小陸離的聲音扭頭去看,一下子就被陸離的“美色”給擊中了,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小陸離看著這個漂亮的過分的小孩子就這樣一直盯著他看,也不說話也不動,就像是個小傻吅子一樣,不由得皺了皺少年老成的眉頭,心道真是可惜啊。


    結果這個傻孩子居然看他看到流口水,然後傻乎乎的來了一句,“你可真漂亮。”


    陸離長到(九歲)那麽大,還真是第一次聽見有人用漂亮這兩個字來形容他。而且這句話還出自一個明顯長得要更為精致的小傻子口中,這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其實說起來,陸離的長相並不能用美來形容,他屬於那種芝蘭玉樹型的翩翩公子,尤其是換下盔甲穿上錦衣的時候,搖上一把紙扇,揚起一抹淺笑,看上去就像是哪個書香門第出來的大家子弟。


    相反,蘇澤從小的長相就隻能用精致兩個字來形容,傷心的時候拿那雙濕漉漉的大眼睛一望,就叫人的心都碎了。


    小傻子蘇澤跟在小陸離的屁股後麵轉悠了整整七天,直到小陸離要跟著父母再次去邊關駐紮才依依不舍的揮手再見。


    從那以後,隻要小陸離能抽了空來京城,那小蘇澤一定就跟在他屁股後麵十步之內的地方,就連吃飯睡覺也不放過,因為小蘇澤長的比小姑娘家還要漂亮的多,所以人們都戲稱陸家是給陸離找了個小童養媳。


    小蘇澤聽了以後依舊美滋滋的跟著小陸離到處走,這時候小陸離就會點著小蘇澤的額頭歎道你這個小傻子。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有近十年,直到蘇澤十六歲的時候,才開始有了變化。


    蘇澤家裏沒有長輩規束,自己又頂著一個王爺的名號,領著固定的俸祿,為人也大方不計較,所以一大幫的貴族子弟都喜歡拽著蘇澤去玩。而蘇澤十六歲的時候,這幫狐朋狗友就借著給蘇澤慶祝生辰的由頭拉著他去了紅風館。


    紅風館是紅樓和南風館的合稱,一向是這些浪蕩公子們尋歡作樂的固定去處。不過對於蘇澤來說,這種地方倒是第一次進的。


    幾個常去的人左邊摟了漂亮的姑娘,右邊倚著清秀的小哥,一邊享受著美人細致入微的服務,一邊湊著熱鬧起哄讓媽媽找來最漂亮的小哥讓今天的壽星爺漲漲見識。


    蘇澤再三推脫,最後隻能使了殺手鐧——包了眾人今晚的花費才看看躲過一劫。誰知這才隻是個開始,這時候提議來紅風館的都是平時玩的過分的少爺公子,好端端的做不一會兒就開始動手動腳,各種淫詞浪吅語不吅要吅臉的往外吐,姑娘小哥兒們也一個個的欲拒還迎寬衣解帶給足了麵子。


    越到後來,這幫人就越是過分,拉拉扯扯糾糾纏纏的就差直接一個個在地上滾成一團了,蘇澤就算是一直推拒著旁人的服侍,也不由得被這副荒吅淫的場景羞得臊紅了耳根,在眾人的哄笑聲中告退迴府。


    本來要是就這麽過去也就沒事兒了,但事情就壞在當天晚上蘇澤做了個夢,內容大概就是那些年輕衝動的男孩子們都會做的那種美妙的夢境,夢裏他同一個身材勁瘦的男子酣暢淋漓的大戰了一場,那種美妙的滋味讓蘇澤都忍不住捂臉不敢細想,但夢中那人的那張臉卻讓他無措又恍然。


    是陸離啊——


    蘇澤偷偷摸吅摸換下粘膩的褻褲,坐在床邊雙手捂住臊得通紅的臉,現在閉上眼睛,他還能夠想象出夢中那人的唇落在他身上的感覺,柔軟的,灼熱的……


    那人的手很漂亮,像是有魔力一樣;那人的身材很好,勁瘦勻稱;那人的皮膚很好,光滑柔韌;那人……


    ********


    蘇澤明目張膽的在將軍府的餐桌上走神,他得好好捋捋記憶中他同陸離之前的關係,但沒想到捋著捋著居然還翻出了這種限製級的東西。


    偷偷看了眼對麵坐得端正的陸離,視線從上到下掃了一遭,唔,身材是真的挺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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