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小樓四人離去好半響,素和仍在原地站著發呆。


    琴霧心知道他受了刺激,也不著急說話,一直等他逐漸清醒過來,才試探道:“第五清寒與夜洞主是怎麽一迴事,瞧著十分親密的模樣,還拋下你一同走了?”


    “我稍後再追上去。”


    琴霧心正在盤膝打坐,素和走過她麵前,單膝下彎,蹲著身子與她持平,“琴姑娘,你為何又落單了?”


    琴霧心沉默不語,她是追著夜遊來的,路上不巧遇上幾隻極其厲害的兇獸。


    素和也隻是隨口一問:“你傷的不輕,此地剛剛動過手,靈氣傳了出去,已經不再安全了,附近還有好幾處藏身之地,我帶你過去吧。”


    “多謝。”琴霧心收迴真氣,站起身時腳下一個趔趄。


    “哎!小心!”素和扶住她的手臂,而非裸|露在外的手腕。


    琴霧心才將站穩,他已經收了手。


    粗中有細,這小子果真不錯,琴霧心低低笑了笑,也難怪連第五清寒都瞧上了他。素和對她頗有好感,她心裏清楚,也因此有些自得。


    隻是想起之前夜遊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又難免鬱氣。


    素和轉了身,琴霧心抬步跟隨,頭暈眼花。


    她赧然著抿起紅唇:“我傷的不輕,走遠路成個問題。”


    素和迴頭一怔:“那該如何是好?”


    “你說的藏身之地遠不遠?”


    “十數裏左右。”


    琴霧心尚未說話,隻見他從儲物戒中將那架麒麟馬車取了出來,給她一個“你真走運”的眼神,“還好在我身上帶著,你上來吧!”


    十數裏距離,抓著她的肩膀不就飛過去了麽?


    再不行說句冒犯,抱過去也行。


    修行中人,本沒有男女之防。


    琴霧心好笑的躍上麒麟馬車,撩開珠簾,躬身進入車廂。


    素和一腿盤著,一腿耷拉在下麵,坐在馭位上驅使麒麟馬:“琴姑娘,你身上應有療傷的丹藥吧,我將你送過去我就走了,你自己布個陣法,小心一些。”


    “恩。”


    ***


    簡小樓幾人在前往天坑的路上遇見不少兇獸。


    修為盡在十三階、十四階左右,體格強悍,力量驚人。


    不過十方神壇三神聯手,對付它們不成問題。


    尤其是簡小樓,為將體內燥熱散發出去,下手狠絕,不留餘地。


    卻又畏懼觸犯殺戒,最後一擊全都留給傲視與夜遊。


    “大侄子,你說奇不奇怪。”


    他們已經臨近坑邊,落拓和尚彎下腰,手掌覆在兇獸屍體上探了又探,“十三、四階的兇獸,全憑蠻力行事,瞧著毫無靈智。”


    簡小樓明白他的意思:“我看它們並非自己修煉上去的。”


    落拓和尚點頭:“能將這些動物催生到此境界,指不定真有什麽遺寶呢。”


    簡小樓問:“若真有,師叔是否搶奪?”


    火球之爭,促使兩界內部通力合作,可一旦遺寶現世,脆弱的聯盟就得土崩瓦解了。


    落拓和尚嘻嘻笑道:“我隻是來湊個熱鬧。”


    簡小樓麵無表情,根據黎昀的揣測,他為保護妙離而來,如今將妙離撇下跟來湊熱鬧,誰信呢。總之不為自己尋機緣,就是為了妙離尋機緣。


    其實落拓和尚還好,她最不放心傲視。


    太強,且個性桀驁。


    她看向傲視,淡淡問:“小龍王什麽打算?”


    傲視嗤笑道:“我得瞧瞧是什麽寶物,若無興趣,白送我都不要,若有興趣,誰敢同我搶寶貝,打他個神魂俱滅!”


    簡小樓心道還好她不是下去搶寶貝的。


    “那走吧!”


    在這具肉身待習慣了,行事作風越發果決,不論下方如何,一個縱身跳進坑裏去。


    傲視也持著玄黃棍隨之跳下。


    坑邊,落拓和尚未曾動身,夜遊亦不動。


    落拓和尚笑意吟吟:“夜洞主,這一路我瞧你對我大侄子情真意切的,如今卻又不敢下去了?”


    夜遊反掌向上,祭出五色神珠:“我在等你。”


    落拓和尚抿著嘴:“大侄子喜歡領頭,你則偏愛獨自走在最後,做他背後的眼睛,生怕我們有誰對他不利。”


    夜遊默然:“有何不可麽?”


    “無不可。”落拓和尚嗬嗬道,“夜洞主瞧著個性恬淡、與世無爭,實則心黑手毒,我也有些怕呢。”


    “你是要我先下去?”夜遊心中不悅,從哪看出他心黑手毒了,會不會說話。


    “誰先下去都一樣,你傷不了我,我也不會傷人。”落拓和尚擠眉弄眼,“我純粹是對你比較感興趣,故而爭取一些獨處的時間,與你聊上兩句。”


    夜遊覺得他很無聊。


    他的眼眸卻漸漸深邃起來:“夜洞主,你的某些神態,與我一位龍族故友頗為神似,這幾日對著你,我總恍惚以為他還活著……”


    簡小樓下去許久,夜遊本不想再等。但這和尚越說越沒邊際,他反而疑心驟起。


    “聽說夜洞主是龍子潭裏的孤兒?”


    “是。”


    “至今不知父母是誰?”


    “不知,亦不想知。”


    “今年具體年歲?”


    “三千兩百歲?三百歲?記不清楚,隻知剛成年不久。”


    “那便不是了……”


    落拓和尚徐徐說著,眉間隱現落寞,“許是因為你們的境遇有些相似,萬把年前,朝歌在我們十方界龍族裏也是個另類呢,沒有高貴的出身,卻又天賦異稟,偏偏不求上進,終日調皮搗蛋的,我與他,也是不打不相識……”


    似乎沉浸於一片悲傷的記憶海中,漸漸沒了聲息。


    須臾,他大笑著擺擺手:“不提也罷!不提也罷!那條殺千刀的賊龍都已經死去四千年了,夜洞主才三千露個頭,與你肯定是沒有什麽關係的了。何況藍星海一族素來斬草除根,絕不會給自己留下任何後患。”


    言罷毫不猶豫的跳入坑中。


    夜遊茫然,他原本以為和尚別有意圖,如今瞧著真個隻是與他閑談而已。


    他並不曾在意和尚說了些什麽,托著五色神珠飛身落下。


    簡小樓正在下麵等他:“你倆在幹嘛,上方有變故?”


    夜遊搖頭:“沒事,隨意聊了兩句。”


    “你同他有什麽可聊的。”


    “他說我聽。”


    見他麵色如常,她也不問了。


    主要不敢多看他,不然邪火蹭蹭往上竄。


    對著傲視都能動情,更別提原本就喜歡的夜遊。


    完蛋,不過想一下而已,感覺又來了。


    簡小樓一手提劍,另一手祭出一根簪子,朝大腿使勁兒一插!


    這根梅花金簪是從第五清寒儲物戒裏找出來的,不知是與哪個情人的親情信物,反正他這條左大腿,已被她給插成了馬蜂窩。


    她原本想插在命根子上,試一下太疼了根本受不住。


    豈一個慘字了得。


    盡管知道是受功法影響,她也暗暗邪惡的謀劃,等好了以後一定得將夜遊睡了,像百裏溪睡楚封塵一樣,睡他個百八十迴,睡的他淒淒慘慘下不了床,不然對不起這些天遭的罪。


    夜遊見她斂起眉眼,似在計算:“你在想什麽?”


    “你們龍族體力很好?”


    “很好是什麽概念呢,妖修體格自然強過人族。”


    “阿猊說,龍族每次交|配至少六個時辰,是真是假?”


    夜遊微微怔,額角青筋霍霍跳三下:“我不是很清楚,聽說是的。”


    她舔了舔幹澀的嘴唇。


    “那隻是妖身,妖若化了人胎,一應與人相同,否則化人作何?”


    “總也比人強吧?”


    “那倒是。”


    所以同妖修處對象也是有福利的。


    喉結滾動了下,簡小樓放穩唿吸,眼見傲視已經甩她一截子路,她提步追上去。


    ……


    地坑占地約有上萬畝。


    除去兇煞之氣不斷衝擊自身靈氣罩之外,無甚特別。石壁上遍布抓痕,角落偶有動物糞便,可見那些兇獸原本都被困在此地。


    簡小樓深深擰著眉,怪事呢,明明第一次來,為何有一股子熟悉感呢?


    巡睃幾圈以後,傲視嫌惡道:“藏寶地?一個豬圈罷了。”


    “大侄子,你們快來看。”


    落拓和尚弓著腰,緊盯一處角落,“這裏有個小八卦盤。”


    簡小樓走過去,在北麵角落的石壁上,高出地麵三尺的地方果然有一塊突起的石頭,雞蛋大,浮刻成九宮八卦盤。


    落拓和尚覆手上去:“可以轉動,應是開啟機關的法門,可惜不知順序,一一實驗的話,有幾萬種序位呀!”


    “我試試。”


    簡小樓半屈膝,指尖扭了扭羅盤,哢哢哢……


    隨後一陣“隆隆”聲響,腳下劇烈顫動。


    落拓和尚驚訝:“一次成功?”


    話音未落,四人周遭出現裂紋,又要裂出一個坑。


    “不好!腳下要塌了!”


    傲視打算飛出去,簡小樓喝住他:“勿動,隻是一個升降梯!”


    傲視駐足,眉頭深深蹙起:“什麽升降梯?”


    簡小樓解釋:“一個能將我們送去地心的法門。”


    她對可以升降的巨石早已見怪不怪,最近的有古蘭城祭台,再往前有天意盟修羅天獄。是了,她懂得羅盤順序,正因為同修羅天獄內的一模一樣。


    沉到底部以後,入目與她所想無二,是由岩漿凝固而成的深紅色地麵。


    地心提升的重力感,迫使行走略微艱難。


    “夜遊,此地與修羅天獄很像。”她一麵走一麵傳音,“除了比修羅天域大了數倍,空曠些,布設幾乎是一樣的。”


    “東仙天意盟的天牢?”夜遊記得她被抓進去過,那時他正準備前往南宿偷取二葫。


    “是的,天牢原本是戰家的一處養兇地。”


    她點頭,“戰家修行的功法名為《修羅血意》,是一套劍法,據說存在缺陷,容易走火入魔,於是戰家先祖戰經緯尋覓許久,建造出修羅天獄,豢養兇獸,借兇悍之力抗衡他們蠻橫的功法。不過隨著天意盟崛起,盟主白氏一族縛地靈定山脈,導致兇地力量漸失,戰家才開始想別的法子,比如與身懷火靈脈的穆氏女雙修……當年戰天翔的母親抓我進去,正是希望借助我的異火與戰天鳴雙修,使他成功結丹。


    夜遊原本隻是靜靜跟著,聞言好生打量一番:“你當年被囚禁的地方,原來長的這個模樣。”


    她“嗯”一聲:“看來地坑的構成被人記住了,最終流傳到我們赤霄,被戰經緯拿到了手。這地心設置,應是有陣法玄機的。若是赤霄當真仿照此地建成,前方應有一條熔漿瀑布,瀑布後別有洞天。在修羅天獄,為戰家主閉關清修之所,假設火球內有什麽大能遺寶,八成在那裏麵……”


    說話間,手中問情震顫作響。


    簡小樓眸光倏忽冷厲,劍已出鞘:“何方神聖?!”


    她這一喝,傲視手中棍子也銀光驟閃,冷眼殺向周遭:“誰?!”


    並無人。怪事。


    簡小樓持劍巡睃,問情嗡鳴不止。


    傲視鬆懈下來,覷她一眼:“第五兄,你一驚一乍做什麽?”


    落拓和尚觀她手中長劍,遲疑道:“倘若無人逼近,那便是有什麽東西與它產生了共鳴。”


    “去!”


    簡小樓稍作考慮,虛掌一抬,問情脫手而出,升入半空。


    脫離控製的問情劍震顫愈加劇烈。


    嗖——!


    它在半空掉了個頭,朝一個方向疾飛而去。


    簡小樓施展瞬移術追在後麵,問情最終停在一處岩穀上方。


    之後不再移動,震顫頻率達到極限,發出鳴笛聲響。


    “唯獨問情有所反應,傲視的玄黃棍並無異動。”簡小樓背著手,偏了偏她的麵癱臉,“我想,附近興許藏著一柄寶劍。”


    微微歪頭,她目光傾斜。在左側方不過三百丈的位置,看到了熔岩瀑布。


    使了個眼色給夜遊:“你繞過去,我為你製造機會,趁他們不注意時,你潛入內瞧瞧。”


    夜遊怕她又犯病:“我對寶物沒興趣。”


    簡小樓恨鐵不成鋼:“你說你這龍,窮還破罐子破摔,就不能向素和學著點?若真是當年那位二十二階大神所留遺寶,你起碼少奮鬥幾千年。”


    夜遊訕訕黑了臉,他現在並不窮好麽?


    自赤霄迴來的路上,一路洗劫了不少搶劫他們的修士,那麵陰陽挪移鏡就是他的戰利品。之前在火球裏也得了不少寶物,不過不像素和照單全收,他隻留有用和喜歡的。


    夜遊從前愛偷愛搶,因為金羽被簡小樓痛罵一頓,消停一陣。去過一趟赤霄,他再次改了主意。尋思著若真有一日死在赤霄,好歹留下些寶物給她。


    去看看也行,她的修為如今在他之上,這一路也沒再犯病。


    於是夜遊點了點頭,不再追著簡小樓走,繞去另一側,狀似無意的接近熔岩瀑布。


    這廂傲視走到簡小樓身後,一聽是劍,頓時索然無味:“我對劍沒興趣。”


    落拓和尚攤手:“我對劍也早已失了興趣。”


    簡小樓道:“我已有問情,劍修一世隻修一劍。”


    其實她眼下對劍道興趣濃厚,十分希望擁有一柄屬於自己的劍,可惜“古代”之物她帶不迴赤霄去,也就沒什麽用處了。


    她的神識一直在窺探著夜遊,尋思著怎樣為他製造機會。


    微微斂了斂睫,她縱身躍起,召迴問情劍,剛猛無匹的劈砍在地上:“然而相逢即是緣,總不能放任它被四宿修士搶了去!”


    嘭!地動山搖!


    地麵被打爆一個洞,血紅的岩漿似瀑布噴湧而出。


    傲視被驚了一大跳,世人總說他渾,第五清寒才是真渾!


    強重力雖對他們影響不深,但也不是全無妨礙的!


    腳下支撐瀕臨崩塌,他身形不穩,遂將玄黃棍朝地上重重一捅,借力飛了出去,口中怒罵:“說風就是雨,你怎麽像個娘們!”


    簡小樓自己也被岩漿噴濺出的熾熱之力衝撞,落地時連連向後趔趄,身體搖搖晃晃,反手將劍尖戳在地上,勉強支撐住。


    氣血上湧,腦袋又開始發昏。


    再去窺探夜遊時,遍尋不著,估摸已經進入洞天密地去了。


    地下岩漿蜿蜒,一陣陣“轟隆”響動過後,被問情砍出的大洞越裂越開,從下方逐漸冒出一個劍池來,數十柄寶劍整齊的豎立著,唯有劍尖三寸沒入凝固的岩漿石內。


    “如此多的劍胎!”落拓和尚吃了一驚,“無論成色、品級皆為上上,尤其正中五個,極品啊!”


    “確實極品。”不愛劍的傲視也忍不住掃了好幾眼,藍星海雖富裕,可沒誰會同一大筆資源過不去。他姑姑一直反對他入火球,因此動了氣,取些劍胎迴去哄她開心也好。


    “恩。”


    簡小樓隻是隨便嗯一嗯。


    她不是很懂,隻知劍胎並非劍,是拿來鑄劍的胚子,又被稱為劍之魂骨。先蘊養在神識中,吸收個人精氣,養熟了以後再拿來鑄劍。劍成,既可與劍主心意互通。


    劍胎不易得,自然是寶物。


    而劍胎也分品質與等級,這兩人都說極品,必定是會遭人瘋搶的東西了。


    簡小樓不由好奇,連極品劍胎都在外麵擺著,洞天密地裏又該藏著什麽寶物呢?


    不知夜遊取不取得到。


    落拓和尚觀察劍胎的同時,還能注意到夜遊不見了。


    正納悶時,一道道靈氣紛至遝來。簡小樓開啟升降梯,等於打開了一個通道,有人進來並不稀奇。


    不過來了三十六人,還真是有些意外。


    最悲劇的,清一色全是四宿修士。


    簡小樓隻認識雲竹子、雲英子、魔四子兩兄弟、鶴千玨、黎箬公主,還有四個曾經偷襲過她、被她打傷的修士。沒看到葉溪和沈落雁,她鬆了口氣,但也沒見著黎昀,心頭難免不安。


    “那是……劍胎?!”


    一眾四宿修士乍見十方“三神”聚在一處,本能的打了個顫,尤其不敢去看傲視。


    然而“三神”背後的劍胎劍塚,卻令眾人雙眼頃刻間亮若星辰!


    盡是上上品的劍胎啊,即使他們不修劍,隨意拿出去一柄賣給劍宗,都是一筆極為客觀的收入。


    魔四子不由暗罵雲竹子,他們原本隻有六個人,一直在坑邊守著。兇獸跑光之後,他們下來轉了一圈,未曾有所發現,又失望離開。


    走出不遠,察覺第五清寒四人來了。


    雲竹子在最短時間內糾集一幫子相熟的修士,說是一起下來尋寶,寶物平分,實際是想以眾人之力圍攻第五清寒他們。


    竟真有寶物!


    雲竹子也很無語,可試想一下,若不尋求幫手,僅憑他們六人哪是“三神”對手。


    而黎箬公主隨著眾人望向劍胎,神識卻一直四處尋找夜遊,明明四人一起下來的,他人去了哪裏?


    黎箬沒有忘記,她此行還有一個任務,奪取夜遊的龍珠。


    三十六對三,麵對而立,一時僵住了。


    四宿雖然人多,劍胎重寶麵前分裂的也快,沒人想要打頭陣,都有坐收漁利的念頭。


    而簡小樓三人明顯處於守位,不會輕易出手。


    僵持不下,傲視勾著唇角,眼神輕蔑的滑過一眾人:“要打出招,要搶且上,一個個杵著,站的這般整齊,是在選美不成?”


    他拿棍子捅了捅身前的簡小樓,“你快瞧瞧,這群小白臉裏有你看上的沒,我綁了送你床上去!”


    一句話說的眾人綠了臉。


    又捅!


    簡小樓明明惡心壞了,身體卻禁不住顫了顫,好似有一股電流,從頭發絲一直電到腳底板。


    傲視想起之前捅她被打一事,收迴棍子,節骨眼上他可不想惹毛她。


    卻見“第五清寒”徐徐轉過頭來,黑黝黝的眼眸裏像是鞠了一捧脈脈含情的秋水,喉結上下滑動,似乎在……吞口水?


    不知為何,傲視頭皮隱隱發炸:“第五兄,讓你挑四宿小白臉,你看我做什麽?”


    簡小樓隻管盯著他的鎖骨,咕唧吞口水:“我誰都不要,我隻要你。”


    傲視瞪了瞪眼睛,向後連退兩步:“老色鬼!你少跟我騷,我不是斷袖!”


    簡小樓轉身向前幾步,仍是癡癡迷迷的:“傲視啊,你雖被人砍了命根子,我卻不會在意的,我深愛的,隻是你純粹的靈魂……”


    傲視足足傻了有一息,一股暴怒驟然襲上心頭!


    抄起棍子一跳數丈:“賤男受死!”


    “哎呀我的媽!”


    落拓和尚從驚駭中清醒過來,一掌將簡小樓推了出去,“你們鬧歸鬧,得分個場合啊!”


    同時傳音給第五清寒,語氣罕有的嚴厲:“大侄子,你是怎麽一迴事?你家老祖命你來牽製傲視,不讓他犯渾,你可勁兒刺激他做什麽,還哪壺不開提哪壺!”


    簡小樓不設防的情況下,險些被落拓和尚一掌拍吐血。


    知道自己又犯病了,連紮大腿幾簪子,心頭苦不堪言:“師叔,我控製不住啊!”


    落拓和尚聽出她聲線中的無奈,一麵攔著狂暴中的傲視,一麵凝重問道:“大侄子,和師叔說句實話,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


    這一邊一眾四宿修士基本石化掉。


    頭一次知道,原來男人騷起來,真是沒女人什麽事兒了。


    第五清寒連男人都撩,他們接受的極快,相信哪天看到他對一塊石頭發情,他們也會覺著正常。


    “還等什麽?”


    魔四子道一聲天助我也,“傲視一但被激怒,半分理智也無,正是我們出手的大好時機!”


    魔六子一甩降龍鞭,笑道:“劍胎乃靈物,擇主而出,咱們各憑本事咯!”


    兩魔作勢要衝出去,立刻帶動一些人挪了腳。


    須臾,幾乎所有人都動起來。


    不敢再繼續觀望,畢竟一池上上品質的劍胎,彼此間也能分出個優劣來的,下手若是晚了,隻能撿旁人吃剩下的。


    雲竹子習慣性想要傳音給葉溪,恍惚發現葉溪不在,於是改為鶴千玨:“鶴兄,瞧眼下的情況,咱們最終對手是青原魔族,他們這些魔物斷沒有‘分享’的德行。”


    鶴千玨自然明白處境:“黎箬站在哪邊?”


    雲竹子斂目:“不知,但我覺著她對劍胎無感,估計不會插手。”


    鶴千玨愣了下:“我明白了。”


    雲竹子一早防著青原魔族,喊來的人基本都是東宿八大派弟子,身為離火宮傾盡資源培養出的掌門繼任人,他不隻善戰,合縱連橫的本事同樣一流。


    不一會的功夫已與一些修士溝通好,先將魔家兩兄弟幹掉。


    地心內打的昏天暗地。


    估摸著陣勢太大,又有一些修士從入口落了下來。


    分不出是哪一方的修士,卻已無關緊要,搶奪劍胎的時候,哪裏來的什麽陣營。


    傲視紅著雙眼隻管追著簡小樓打。


    簡小樓邊抵抗邊躲,之前一直聽說傲視既兇且渾,近來接觸覺著他頭腦也還算不錯,並不盲目自大,也知道進退,何至於一氣劍宗要派第五清寒進來牽製他。


    此一時才明白過來。


    傲視是真兇殘,驚天三棍打的她狼狽不堪。


    若非落拓和尚一直攔著,她怕得死在他棍下。但凡靠近他周身三丈的修士,根本沒有出手襲擊他的意思,統統被他幾棍打的腦漿迸裂,濺他滿頭滿臉隻信手一抹。


    莫說她是個冒牌貨,即使第五清寒本人,恐怕都不是傲視的對手。


    ……


    四處飛射的靈波中,黎箬公主躲的遠遠的。


    她一直跟在雲竹子身邊,自然是為了保存實力,如今人人爭搶劍胎沒誰在意她,她正好堂而皇之的放出神識四下巡睃。


    最終,她注意到了熔岩瀑布。


    同為龍族,同是水係,她想窺探出夜遊的氣息並不困難。


    黎箬也是個果敢之輩,既存了心思,立刻撐起防護罩穿了過去——麵前赫然開闊,這瀑布後麵果真別有洞天。


    此時,夜遊正盤膝坐在地上,眼睛緊緊闔著,周身諸多氣息撕扯,有幾道黑褐色的靈氣明顯不是屬於他的。


    黎箬公主負手上前:“夜遊?”


    他的雙眼仍是緊閉,連睫毛都不曾顫動一下,可見有些厲害的東西進入他意識中去了。他如今的狀態,應是在與入侵者爭奪主動權。


    通常出現這種情況,要麽是被奪舍,要麽是在收服天地靈寶。


    對於黎箬而言都是一樁好事,因為這是他最脆弱的時候。


    黎箬沒有任何遲疑,揚起一條手臂,手掌化為龍爪,金光耀眼,朝著夜遊頭頂一爪抓了下去!


    尖利的爪子穿透他的護體罩,在距離他頭頂三寸之處,卻好似被凍住了,動彈不得。


    黎箬一咬牙,蓄力於龍爪,然而力氣宛如泥牛入海,統統被卸掉了。不僅如此,無形中有一股強大的吸力,反在抽取她的真氣!


    黎箬心中一寒。


    “啪!”


    一隻嫩白的手掌突兀襲了過來,她手腕一痛,卻掙脫了那股抽力。


    驚魂未定之下,看到一張略有些熟悉的臉,是那日夜遊帶去煙波海的女子。


    區區一個金丹,如此強悍?


    不對,她一個金丹怎麽進來火球的?


    “姐姐。”黎昀低眉順目的傳音。


    “你……?!”黎箬瞪大眼睛,爾後怒道,“黎昀!你找死是不是!一千三百年前借身出去一次,造成怎樣的後果你都忘記了?!”


    “姐姐先別忙著生氣,迴去再訓我不遲。”黎昀安撫道,“我隻告訴你,夜遊的龍珠力量隻有一半,你取出來也無法為我再塑身體。”


    黎箬氣怒中微微一怔:“你怎知隻有一半?”


    黎昀道:“我一早懷疑夜遊與我一樣,也是當年為了應對大災變才出世的。便命書靈前往十方界查探,如今可以肯定,當年十方界一些海域同樣遭遇了海心損毀。而夜遊,正是被拿來補給藍星海的海心。”


    黎箬詫異:“他是藍星海族?豈非傲視的兄弟?”


    “他同傲視並無關係。”


    黎昀苦笑一聲,“姐姐,你總說父親無情,說我可憐,但我本來就是為了複製海心才出世的,那是我的責任和宿命。夜遊不同,他是藍星海從其他小族手中硬生生搶來的,書靈尚未調查出真相,隻說他闔族估計都被藍星海給滅殺了。”


    黎箬公主默了默,英挺的眉毛豎起:“你騙我,既被複製成為海心,即使他與你一樣不死,也該和你同樣狀態才對,但他卻擁有完整的龍軀和三魂。”


    黎昀問道:“姐姐是否知道傲視三千多年前,被人斷了子孫根一事?”


    “傳聞有此一說。”


    “應該是真的。”


    “哦?”


    “根據書靈的調查,三千三百多年前,有一男一女闖進了煙波海,據說兩人分頭行事,男人泄憤似的將傲視折磨個半死,還斷了他的子孫根。女人則趁亂潛入海心禁地,神不知鬼不覺,將正被海心孵化的夜遊給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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