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箬公主半響才道:“是他的族人?”


    黎昀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


    黎箬公主沉吟:“他被海心孵化七百餘年,始終沒有完成融合?”


    黎昀道:“書靈查探過了,藍星海的海心損傷程度比較輕微,遠沒有到必須複製的程度。而夜遊的三魂極其強悍,隻是失去大量精氣,是以他在龍子潭用了整整十年才破殼而出。之後因為精氣缺失的緣故,渾渾噩噩,倦怠度日。如今瞧著,倒是已無大礙。”


    稍稍一頓,他續道,“不過也虧得及時偷出來了,如若一直被海心孵化,夜遊的狀況不會比我好去哪裏。”


    陷入片刻沉思,黎箬公主沉沉道:“那麽現在,是不是得讓夜遊知悉此事,迫使他去將藍星海心內屬於他的力量取迴來?不行,他還太過弱小,鬥不過藍星海那些惡龍,被重新抓迴去抽幹精氣的可能性更大。”


    該怎麽辦?


    阿昀僅存的一條生路就此斷絕了麽?!


    瞧見黎箬滿麵愁容,黎昀嚅動唇瓣,低低傳音:“姐姐,咱們不要再打夜遊的主意了好不好?他也是個可憐人呀,同是可憐人,又何苦再相互為難?為煙波海付出,阿昀無怨無悔,阿昀有姐姐愛我,真的足夠了。”


    黎箬何嚐是個嗜殺性子?


    她咬咬牙,冷酷道:“我黎箬這一世別無所求,唯願你安穩活著!”


    黎昀止不住搖頭,借著簡小樓的肉身,他張開雙臂抱住黎箬,感受著與他血脈相連的溫暖:“姐,你說你活的不快活,因為你所擁有的一切,是建立在阿昀的犧牲上。你想一想,若是阿昀的一切,建立在夜遊的犧牲上,阿昀又豈會活的自在?”


    黎箬心中淒苦,默不作聲。


    “姐,我們放過他吧,阿昀不想做惡人。”


    “姐,算我求你了。”


    “姐……”


    “你為何永遠都是如此,總去可憐別人,替別人著想,你為煙波海付出了所有,有幾人知道?又有幾人記得?”


    “你知道,你記得呀。”


    “你……!”


    黎箬驀地拔高聲音,眼圈酸澀發脹,緊緊抱著黎昀,哽咽道,“傻弟弟,你讓我拿你怎麽辦才好?你沒多久的命了你知道嗎,早晚有一日,你會被海心蠶食幹淨,你清楚嗎?”


    姐弟兩個抱著直流淚,因是傳音,外界靜悄悄的。


    夜遊從意識海內抽魂而出,甫一睜開眼睛,瞧見黎箬深情擁抱著“簡小樓”,兩個美麗的姑娘哭的花容失色,這畫麵太美他有點兒不敢看。


    是以他又將眼睛闔上。


    稍過一會,待她們情緒迴穩,才重新睜開:“看來你出自煙波海。”


    姐弟倆太過專注,完全沒有注意到夜遊已經清醒,他冷不丁一出聲,兩人嚇了個激靈。


    黎箬公主趕緊鬆開黎昀,背過臉去。


    堂堂西宿海族第一女戰將,素來隻流血不流淚。


    再轉過頭時,容顏早已恢複傲氣冷峻:“夜遊,一個人在此地做什麽?”


    夜遊沒有理會她,他看著黎昀。


    黎昀倒是毫無顧忌,仍是一副淒淒苦苦的模樣,淚珠打濕睫毛,掛了滿腮,這樣柔弱無助的“簡小樓”,夜遊從不曾見過。


    他想著若真有一日見到,自己大抵是會心疼死的吧。


    夜遊斂下思緒,撩開法衣袍角從地上起身:“你出現的正好,請將肉身換迴來,小樓快要撐不住了。”


    黎昀仍然沒有從悲傷的情緒中走出來,雙眼無神,恍惚著道:“嗯,她出了何事?”


    “他無意中窺見了第五清寒的劍境,中了毒。”


    “中毒?”


    黎昀的頭腦逐漸清醒過來,頗不解,“窺得劍境是樁好事,為何還會中毒?”


    黎箬公主後知後覺,聽他們說著話才漸漸有所反應,一直以來,第五清寒竟隻是個冒牌貨?她有些難以置信,那小姑娘區區金丹,竟將一位頂尖劍修扮演的如此惟妙惟肖?


    無論劍勢亦或氣勢,儼然一派大家風範。


    夜遊不知該怎樣解釋,簡小樓口中的“多巴胺”與“腎上腺素”,他在《小星域全書》裏查了許久,連一個釋義都查不出來。


    理解不了,隻能認為簡小樓中了毒。


    正想和黎昀細說一下,腳底一陣地震般的搖晃。


    三人心知外麵一定是出事了。


    **


    當初在修羅天獄,一眾修士也是如此火拚。


    但他們隻是築基、金丹境界的修士,折合成星域算法不過六、七階。如今這些修士,各個都是步入天人大境界的十四階精英。


    於是他們將地心給打崩了。


    崩了是什麽概念,眾人腳下的地麵,是由一層層岩漿凝固而成的岩漿石,崩碎之後,岩漿石逐漸化為液體,沒有下腳之地了。


    就好似萬裏冰封的湖麵,從出現裂紋到哢哢崩碎。


    劍胎劍塚首當其衝,周遭岩漿石融化的最快,沉船般陷了下去。


    有幾個修士心急火燎的跳去抓,“茲茲”冒出一團白煙後,再也沒有上來過。眼見地心岩漿足以溶解他們的防護罩,眾人再扼腕也沒轍,修到他們這個境界誰也不容易,保命才是第一位的。


    重力影響下,竭盡全力飛上去,從簡小樓先前打開的缺口離開。


    “趕緊走了!”落拓和尚一直攔著傲視,攔的精疲力竭,“再不走,你想死在此地不成!”


    “死我也得殺了這個賤男!”


    傲視飛身還要去砸簡小樓,絲毫不顧腳下即將融化的岩漿石。


    落拓和尚連忙道:“你那不共戴天的仇人,你已經殺啦?”


    腳步一滯,傲視失去的理智漸漸迴到腦子裏來,對,第五清寒誠然可恨,但同那個人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


    傲視心思定穩之後,橫棍遙遙指向簡小樓,神色肅殺:“出去我再收拾你!”


    足下一點掠空而去。


    “可給我累死了!”落拓和尚撫著胸口長喘一口氣,“大侄子,你那小情人去哪裏了,你修為高顧著些他,我先上去將傲視騙遠點兒,你稍等一會再上去啊!”


    說完也走了。


    簡小樓累的狗一樣,真想扔了劍躺地上。然而地麵足有數千度,躺下還不成了鐵板燒。她扯下身上一縷破布條,抹一把臉上的汗。


    現在的“第五清寒”狼狽不堪,莫說仙人之姿,簡直就是地上一灘爛泥巴。


    她稍作休息,立刻向熔漿瀑布的地方飛去。


    洞天隔音極好,夜遊估計還不知外麵的情況。


    尚未飛到地方,空間內整個一陣搖晃。隻見地麵以棋盤的格局,裂出無數條大口子,無論是業已融化的岩漿,還是尚未融化的石頭,都被完美切割開來。


    簡小樓下方恰有一道地溝裂縫,她原本在距離地麵半丈高的位置飛行,竟被一股吸力向下拉扯,幸好她反應神速一個空中轉體躲了過去。


    “師弟!”


    不遠處傳來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是離火宮雲竹子。


    簡小樓放出神識一探,原來是雲英子掉下了地溝。依照她對雲竹子此人的了解,隻能用三個詞來概括,裝逼、虛偽、心機深。


    生死存亡,肯定不會管雲英子的生死。


    不然也不會和葉溪一行人組隊,丟下雲英子了。


    世事總是出乎預料,雲竹子竟想都沒想直接跳下地溝,抓住雲英子的肩將他扔了上來:“你先出去!”


    雲英子驚魂未定:“師兄!”


    雲竹子喝道:“我原本就受了傷,莫讓我分神,先出去!”


    雲英子牙一咬:“是,師兄!”


    雲英子真走了。


    傷病號雲竹子攀在地溝壁上一直上不來。


    簡小樓繼續艱難的向夜遊的方向飛,心口揣了兔子似得“砰砰”直跳,沒想到雲竹子也有這樣的一麵,方才那縱身一躍,真是英俊帥氣……


    完了完了,又毒發了。


    一毒發,這雙眼睛就自帶美顏功能啊。


    簡小樓趕緊停下來,抽簪子插大腿,插插插。


    稍稍平複悸動的心情,繼續飛。


    嘖,其實雲竹子確實俊美無濤。


    道號取的也妙,虛懷若穀,彎而不折,美人如蝶逐光影,美男如花隔雲端……


    臥槽,簡小樓,你快清醒清醒,你在自言自語些什麽鬼?


    插插插,插插插,插插插……


    最後還是敗給了潛意識,持劍飛身而下!


    雲竹子此時手持一支竹笛,一端插在石頭裏,整個人掛在岩壁上。下方不到十丈的位置,滾滾流淌的岩漿猩紅恐怖。


    他發愁該怎麽上去。


    雲竹子救人並不是昏了頭,建立最強配置抵抗十方、舍棄師弟是一碼事,師弟在麵前遇險,他身為師兄責無旁貸,是另外一碼事。


    即使因此喪命也不會後悔。


    說白了,雲竹子同葉溪一樣,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


    凡事以宗門利益為先,牢記身份,恪守本分。


    正憂愁時,上空滌蕩起一道劍氣。


    雲竹子心頭一驚,是第五清寒,來殺他的麽,也未免太拚了吧?


    劍尖□□岩石內,擦出火星亂濺,簡小樓緩緩滑落至雲竹子身邊,一手緊攥問情劍柄,一手攬住他的腰:“我帶你上去。”


    雲竹子腦子裏“嗡”一聲,腰,腰,腰……


    他怒紅臉:“第五兄,你莫要太過分,我不需你救!”


    言罷竟一掌打向簡小樓的左肩,這一使力,他手中笛子不穩,又向下掉落一丈。


    誰要救你啊你趕緊去死吧!


    簡小樓心裏的小人憤怒咆哮,偏偏管不住身體,從石壁上抽出劍跟著下墜,再次攬住他的腰。“哢”,問情重新插迴石壁內,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莫要鬧了小竹子,快攬住我,我帶你上去。”


    “惡心!不要臉!”


    再好的涵養也給氣的想爆粗口,雲竹子又是一掌打過去,繼續向下掉落。


    如此一來一迴,最後距離岩漿僅僅剩下兩丈。


    簡小樓快瘋了,她到底為何非得救他啊!


    明明意識逐漸清醒,可就是見不得他往下掉啊!


    眼瞅著雲竹子又要打她,她直接以女人的聲音吼了出來:“不要鬧了!”


    雲竹子那一掌頓在半空,驚愕的睜大雙眼。


    “你、你……”


    “我隻想救你上去,並非輕薄,你別鬧了!”


    簡小樓也是一時被逼急了,再搞下去,她得陪著雲竹子變成化石了。


    於是趁他反應不過來,她掌心蓄力,豁然拔出問情劍!


    借劍勢彈到對麵的石壁,腳尖一蹬,又迴來。


    不斷借力使力,劃出十數個“z”字,最終帶著雲竹子迴到地麵。


    簡小樓鬆開他,提劍背過身,瞧著孤高冷絕,寬大袖袍下,另一隻手攥著簪子不斷插大腿。


    “你快走吧。”


    “你、你原來是個女人?”


    雲竹子震驚極了,他見過女扮男裝的修士不少,但兩界第一劍修、第一大風流色胚居然是個女人?


    神識窺探不透,估計是攜帶了什麽異寶,竟然騙了天下人。


    他和落拓和尚一樣,都不會懷疑第五清寒被人奪了舍。


    裝逼裝到底,簡小樓冷厲道:“念在我今日救你一命的份上,還請為我保密。”


    雲竹子微微沉吟,他想問第五清寒為何要舍命救他,最後隻是點頭:“可以。”


    “君子一諾千金。”


    “生死必守之。”


    雲竹子傷勢不輕,已是難以抵禦熱毒,朝著她的背影拱了拱手,“第五……姑娘,在下先走一步。”


    等到他離開,簡小樓一個趔趄半跪在地。


    腿疼疼疼疼……


    “小樓?”


    夜遊又沙又輕的聲音落入識海裏,她才將抬起頭,他的身影已經飄忽而至,將她從地上撈起來,“你怎麽樣?”


    她努力站直了:“還好。”


    黎箬兩姐弟也先後落在麵前,黎箬盯著她打量,黎昀則以神識檢視:“問題的確有些嚴重,葫蘆姑娘,我們得將肉身換迴來了。”


    簡小樓無力道:“快換迴來吧,我真要崩潰了。”


    黎昀二話不說展臂將她抱住,簡小樓下意識反抗,想起他是在施展換魂術。


    一息功夫,她終於離開第五清寒的肉身,迴到自己殼子裏。


    卻是連站都站不穩了,如一團軟綿綿的棉花,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夜遊將她打橫抱起:“感覺如何?”


    “她消耗過度,第五清寒肉身強悍,她的神魂一直處於極限,需要休養一段日子。”


    黎昀解釋著,臉上也是青一道白一道。


    大腿怎麽一迴事,疼的剜心蝕骨。


    簡小樓兩手環住夜遊的脖子,腦袋靠在他肩上,一隻眼睛看向黎昀:“前輩,你可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腿疼,非常疼。”黎昀稍一檢視,驚呆,第五清寒兩條大腿上精瘦的肌肉,都快被插成餃子餡了,血液被術法凝結,愣是一滴也沒流出來。


    “除了腿疼,還有沒有其他感覺?”


    “該有什麽感覺?”


    看來的確隻是窺得問情劍境才會中“毒”,簡小樓提醒道:“你最好找個地方躲起來,聽我的,千萬別碰第五清寒的問情劍,那劍有毒!”


    黎昀哆嗦著:“放心,我沒有修劍的天賦。”


    “該走了,再不走來不及。”黎箬公主負手環顧四周,口吻嚴厲,“阿昀,餘下的日子你跟著我,哪裏也不許去,咱們躲一躲。”


    黎昀乖乖點了點頭,隨在他姐姐身後,一起向上行飛。


    傳音給簡小樓:“葫蘆姑娘,此次真是非常抱歉,我黎昀欠你一個人情,他日你若有任何需要,可以來我煙波海……”


    簡小樓截斷他的話:“我不會有需要的。”


    黎昀卻又說:“或許夜遊會有需要,你也可以來找我。”


    簡小樓合眼,實在沒氣力再同他傳音。


    夜遊低頭看她:“咱們也走了?”


    簡小樓昏沉沉的:“走吧,找個安全地方,我估計我得昏個一陣子。”


    夜遊微微垂頭,在她眉心輕輕親了一下:“在我懷裏還不安全,你想去哪裏?”


    “你少來撩我。”


    簡小樓抽手捏住他的下巴,扭去一邊,“雖然換迴了肉身,可餘毒還在。”


    單論身體的感覺來說,她隱約覺著問情劍其實更適合女人修習。也或許是仙珊瑚肉身比較冷感,並沒有在第五清寒體內時,那股子快要炸掉的衝動。


    ***


    地坑凹陷的範圍越來越大。


    外圍還是有些修士徘徊,多數是些傷兵殘將,並不敢輕舉妄動。


    夜遊抱著簡小樓出去後,神識在周遭窺探,重點提防著傲視,倒是讓他先找到了素和。思索很久,他們迴去最初落下火球時的大雪山。


    選擇那裏藏身的原因有兩個。


    一是大雪山終年雪霧迷漫,可窺視的範圍極短,太過陰冷,人族修士需要禦氣抵抗,不會多做逗留。


    二是簡小樓的“毒”,陰冷之地不易發作。


    兩麵峽穀內,他們先前挖的洞還在。虛脫至極的簡小樓半睡半昏,早已意識不清。夜遊抱著她,剩下的苦力工作自然全是素和的。


    使用法術炸開會引人前來,因此全靠素和純手工挖掘。


    原本隻夠他二人並排蹲著的小洞,逐漸開闊,夜遊站在洞口已經瞧不見他人了,唯有一連串的抱怨嗡嗡嗡飛出來。


    待素和挖出個兩丈見方的洞穴,夜遊躬身進去,心念一動,一大蓬皮質物從儲物戒內飛了出來,挨著牆角堆的鼓鼓囊囊。


    他彎腰,輕輕將簡小樓放了上去。


    這是龍皮,當年占他天海洞、險些虐殺阿猊的那條龍。


    夜遊半蹲下身,將那堆龍皮略微調整,好使她睡的舒服一些。


    溜著牆坐下,素和雙腿直直繃著,砸吧砸吧嘴:“渣龍,你瞧我爪子都磨禿了,還有龍皮嗎,給我也來一張。”


    “龍皮隻這一張,鳳凰翎毛到是積攢了不少,堆起來也夠給你築個巢,你要不要?”


    “過分啊!”素和顫顫指著他,“老子簡直倒了八輩子血黴,認識你這麽個缺德玩意兒,老子要同你割袍斷義!”


    諸如此類的威脅,夜遊早已聽的耳朵起了繭子。


    他在簡小樓身邊就地坐下,盤膝打坐:“你將琴霧心藏起來了?”


    “不算藏,指條路給她。”


    夜遊從眉心抽出一塊青玉石碑,巴掌大小,剛好擱在手心把玩:“算上這次,你救她兩次了,看來你是真有些喜歡她。”


    冰天雪地,素和挖洞挖的太熱,支起手扇風:“恩,有點吧,我覺著她不討厭。”


    “不討厭和喜歡是一個概念?”


    “不是嗎?”


    “那你討厭小樓麽?”


    夜遊不留意問了出來,問完有些後悔,心裏又想知道,於是目色沉靜的看向他。


    素和抽抽嘴角:“你有意思沒,想聽我說她好,我可說不出來。”


    “那你是討厭了?”


    “我討厭她也是因為她討厭啊!”


    聲音高出幾個分貝,素和覺著她的罪行簡直罄竹難書,憤憤然地道,“從我還沒見過她這個人,就整天隔著你的傳訊鈴教訓我,那時她多大,有二十嗎?築基了嗎?後來見著人,愈發對我頤指氣使,還不是因為我的神魂鎖在你手中,她就可勁兒狐假虎威,也不想想,我一根手指頭都能捅死她!”


    “再說魔九子屠城那事兒,連你我都惹不起,她倒是衝了上去。哦,想表現善心麽,她在赤霄裝孫子裝的還少,跑來我們四宿逞什麽英雄?說白了,就是仗著你一定會出手救她。我和青原魔族結下天高水深的仇恨,歸根究底都是因為她沒事找事!”


    “還有上次我們去赤霄,千山萬水,波折重重,隔著時間差見不著人,又不是我們願意的,你瞧瞧她那脾氣,張口訓閉口罵,我欠她的嗎?”


    “她就是個偽善、自私、陰晴不定、恃寵生嬌、厚顏無恥、一無是處的女人,也就你這又渣又賤的個性才會天天去捧她的臭腳,還一副樂此不疲的樣子,老子瞧見就來氣!”


    素和一口氣說完,發現自己單是罵她一頓都有一種渾身舒爽的感覺,挖洞造成的疲勞似乎都消除了。


    痛快。


    隨後開始頭皮發麻,生怕夜遊突然給他一掌。


    夜遊卻難得笑彎了唇:“那我放心了。”


    素和納悶:“你放心什麽?”


    “沒什麽。”夜遊摩挲著手裏的東西,低低一笑,覺著有些赧然。


    “咦,你拿的啥?”素和此時方注意到,夜遊手裏的青玉石上纂刻著密密麻麻的符字。


    夜遊一揚手臂,將青玉石碑扔給他:“我在地坑裏找到的,耗費好一番功夫才收服,一共十二塊,這隻是其中一塊。”


    小石碑在空中劃了個弧,素和揚手接住。


    舉著看了又看,紅瞳凝出亮光,他欣喜道:“渣龍,這是道基碑呀!”


    夜遊撫了撫眉心:“這一套石碑,似乎是一套完整的功法。”


    “你走的什麽狗屎運?”


    素和撇撇嘴,將石碑扔了迴去,羨慕歸羨慕,不過他有家傳功法,自小修煉的。夜遊沒有師父傳承,一直是東學一撇,西學一捺,如今得到一套完整可進階的功法,是件極好之事,自然為他開心,“慢慢參悟吧,希望是那位大能留下的功法。”


    夜遊的確正缺一套功法:“等出去以後再參悟,還不知道適不適合我。”


    素和提醒:“此事一定不能透露出去,隻我們三人知曉即可。”


    “我明白。”


    星域世界的武學等級最高為二十二階,但在四宿十方的曆史中,最強者不過二十一階。


    二十二階,一直都是傳說中的修為,縱觀整個大星域界內,估計都不會超過十人。


    若這十二塊石碑,真是那位二十二階大能留下的功法傳承。


    那恐怕就是連四宿七聖、十方八尊都要覬覦的寶物了。


    ……


    時光流逝,三百日火球之爭終於迎來最後一日。


    簡小樓一直都沒有醒過來。


    進入火球時需要各種核實身份,出去時並不需要,兩界高層合力在火罩子上開了一個洞,兩界修士隻需飛上天,從那洞中出去即可。


    因此夜遊將一條斂息紗覆在她臉上,準備光明正大的將她抱出去。


    “我們再等等。”


    駐足在雪山頂上,目望天際被撕裂開的、宛如巨龍般的裂口,夜遊燦金的眼瞳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根據規則,是離開火球之後再計算兩界修士存活人數的,也就是說,再沒有從那個洞裏出去之前,我們仍在規則之內。”


    素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些謹慎過頭,外麵現在聚集了各家道君老祖,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殺他們的人,雖說按照規則不能插手,轉個臉,那些個老不死的有一萬種方法搞廢你,沒誰會幹這種蠢事。”


    夜遊搖了搖頭:“你我可沒有老祖罩著,再等等。”


    等就等唄,素和直接蹲雪地裏,信手抓了把雪玩兒。


    他隻是言明利害,並沒有著急出去的意思。


    他和夜遊這兩個亡命之徒怎麽樣都成,眼下帶著一個昏死過去的簡小樓,當然不能放肆,謹慎些是對的。


    *****


    火球上空。


    引魂燈架將戰況描述的一目了然。


    截止到晌午,四方界滅了兩百二十三盞燈,十方界滅了兩百八十九盞燈。


    這個結果其實令兩界高層十分意外,因為活下來的人數實在遠遠超出預期。從出來的弟子口中得知,原來是有人搗蛋,掀起了亂穿衣服、佩戴斂息紗的風潮。


    兩界高層驚詫之後是震怒,震怒以後又覺得頗為慶幸。


    畢竟自家子孫、門徒進去的不少,多一些活著,他們自然開心。


    之前也沒定過關於法衣的規矩,也不好懲罰,隻是口頭譴責一下這種有損風骨的齷齪行為,便就此揭過去了。


    且說兩界精英們進入火球之後,看守火球的高階修士們沒事做,幾乎每日都要前往對方陣營內,去看看己方的引魂燈,瞧瞧自家子弟是否還活著。


    唯獨第五淵一次也沒去過。


    他對他兒子放心的很,除了在男女□□上看不開,他兒子優秀的青出於藍。


    然而,當看到門下弟子將昏迷的第五清寒扛出來時,第五淵的淡定完全死去,一陣風似的襲了過去:“寒兒這是怎麽了?!”


    那一氣劍宗劍修道:“弟子也不知,昨晚師兄前來找我,說今日與我一起出來。打坐一夜,今早怎麽叫都叫不醒。”


    第五淵認真檢視他的神魂,毫無損傷,心才稍稍定了定。


    估計是虛耗過度了。


    瞧他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這是遭了多少罪?


    心裏不免責怪他們老祖,非得讓寒兒來牽製傲視。


    傲視是個一點就炸的瘋子,耍起狠沒輕沒重,肯定是被他給打的,直到現在傲視還沒出來,不知在堵誰。


    早知如此,還不如待在女人的紅紗帳裏。


    第五淵疼惜的將他兒子接過來,縱身掠空而去。


    這廂雲竹子和雲英子恰好也剛出來。


    雲英子頗為不解:“師兄,第五清寒昏過去了,就隻有一個劍修跟著,你帶著我尾隨一路,為何遲遲不動手?”


    雲竹子曲起指節在他額頭一叩:“已經結束了,不要總想著打打殺殺。”


    雲英子撇嘴:“殺了那個色胚子,也算仗劍除魔了。”


    雲竹子微微笑著,並不言語。


    ……


    不遠處的法舟,第五淵將兒子放迴房間內的軟榻上:“清清,為父還有事要做,你來照看一下你哥哥。”


    第五清清小跑著出來,一看她哥哥暈過去了震驚不已。


    她長到這個年紀,何曾見過他如此狼狽:“哥哥這是怎麽了?!”


    “神魂無礙,丹田靈氣枯竭,得養一養了。”


    第五淵心疼的歎了口氣,起身向外走,“你幫他拾掇一下,他是最愛幹淨的了,醒來瞧見自己還不慪死。”


    第五清清趕緊走去床邊,彎腰正想脫第五清寒的道袍,卻見他似有轉醒的征兆:“哥哥?哥哥?”


    第五清寒睫毛顫動的厲害,兩瓣薄唇微微嚅動。


    發出幾個破碎的音節,眼睛卻始終睜不開。


    房中有禁製,第五淵從門口探頭迴來,小心翼翼地問:“清清,你哥哥說了什麽?有沒有說,是誰將他打成這樣的?”


    第五清清吞了口唾沫:“哥哥隻說了四個字。”


    “什麽?”


    “……別、別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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