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為大神獻上了他最謙卑的禮儀。

    不能置信的猛揉了下自己的雙眼,心神紊亂下,一直以來並不怎麽信服大神存在的帖木爾也緩緩的彎下了自己的雙膝,轟鳴在心頭的,隻剩下他自己泛自心底深處的呐喊和疑問:“難道真的有大神存在?難道她真的存在?那麽自己……?”

    他心寒的不敢再想下去,隻是身軀和身邊的格木爾一樣,完全不能自己的跪伏如羊。

    “我的孩子們,因為你們不知道珍惜草原的種種惡行,長生天生氣了,劫難馬上就要降臨到這片草原。作為你們的母神,我已經守護了你們千百年,可你們太叫我失望了。現在我也要接受長生天的懲罰,再次進入漫長的睡眠,沒辦法再守護你們了。但我會把我最後的力量留給你們的薩滿,他將帶領著你們度過這次的劫難。

    我的孩子們,不要再讓你們的母神失望,隻有你們的虔誠和齊心的努力,才可以安然度過這次劫難,才可以讓我在不遠的將來再次迴醒。我的孩子們,別再讓你們的母神失望。“彷佛傳自九天之上的柔和女聲猶在寂靜若死的原野上迴響,老薩滿身上的金黃色光芒卻在逐漸的黯淡,直至完全消失。

    山坡上,靜靜收勢的方羽臉上汗影略顯。

    急若驚雷的沉悶鼓聲又一次壓下了原野上的騷動,三聲驚心動魄的巨響後,老薩滿略顯疲倦的聲音在原野上迴蕩了起來:“現在大家趕緊迴去收拾,收拾好以後全族人都到天鵝灣匯合,記得把能帶的東西都帶上,抓緊時間,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要快。”

    “老爹,老爹,不好了,我們發現……”看到惶急的人群開始迅速的散去,莽撞的格木爾一邊使勁往前擠,一邊就大聲嚷嚷了起來。“格木爾,住嘴。”結果話還沒說完,就被身邊的帖木爾攔住了。

    他大怒,剛要迴身理論,卻在轉身的瞬間發現老薩滿狠狠瞪著自己的眼神,心裏一驚,便僵在那裏,不知道自己又是那裏錯了。

    “格木爾大哥,別來無恙?咱們又見麵了。”一把清朗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把他從莫名其妙的愣怔中解救了出來。

    “方羽?!”迴頭的瞬間,他且驚且喜的喊到。

    他身後,方羽麵帶微笑的站在那裏。

    “方羽,剛才是不是你幫的我?”人潮散去後的祭壇前,老薩滿略顯幹澀的聲音打斷了格木爾和方羽的交談。

    “老爹,我們發現……”心裏也一直惦記著要把所有情況趕

    緊告訴老爹的帖木爾剛張口,也被麵色陰沉的他揮手打斷了。

    “有時候,神也是按照人們的需要造出來的,老爹。”方羽淡淡的應到。

    聞言渾身一震,老薩滿定定的看著方羽,臉上神色百變,久久都沒迴出一句話來。

    “老爹,這些事咱們可以迴頭再說,還是先聽聽格木爾大叔和貼木爾大哥他們要說的事情吧,我看他們很著急呢。”明白老薩滿此刻心境大亂的方羽輕輕的將話題帶過,同時目光也落在了正詫異的看著他和老薩滿的另兩個人身上。

    雖然接觸的時間不是很長,但方羽覺得帖木爾似乎不該是那麽沉不住氣的人,可現在他臉上的惶急和直爽的格木爾一般無二,就連老薩滿和自己之間奇怪的對話引起的疑惑都不能引開他的焦急,便猜他真的是有什麽急事要說了。

    “老爹,大河這次可能要決堤,現在情勢危機,闊特爾大哥希望你能招集咱們草甸子周圍的人去幫忙。”帖木爾說道。

    “老爹,摩崖神刻在今天中午忽然齊齊的從中間裂成兩半了。”格木爾也搶著說道。

    “老爹,剛才我們在來的路上看到很多老鼠都往一個方向跑,就追過去看,結果看到整個黑羊溝全是老鼠,多的嚇人,根本就看不到溝裏的地麵。”帖木爾和格木爾連氣都不多喘一下,同時急急的搶著說道。

    “大河也來湊熱鬧?”方羽也在心裏呻吟了一聲,現在就連他都覺得頭有三個大。暗歎了口氣後,他不由的往身邊一聲不吭的老薩滿看去,發現麵色鐵青的他也正向自己望來。就這一會的功夫,老薩滿他彷佛又老了幾歲。

    “方羽,怎麽你和老爹聽了一點都不急?難道你們都知道了?”還是帖木爾首先從他們表情上發現了貓膩,不怎麽肯定的問道。

    “是啊,方羽,難道你們知道了?”格木爾一愣之後也反應了過來。

    “大河的事不知道,老鼠的事情我們剛剛知道了,對了,帖木爾大哥,大河真的很危險嗎?”方羽對大河的事要上心的多,聽到這個消息後,直覺裏,他就隱隱覺得很不舒服,這種感覺他很不喜歡。

    “到底有多危險我也說不好,可瞧闊特爾大哥今天說話的樣子,我看很可能馬上就會決堤。”帖木爾長出了口氣,終於把一直在壓在心頭的重擔交給老爹了,可奇怪的是他此刻一點都沒有輕鬆的感覺,心情反倒越發的難受了。

    扭頭看了看猶在發呆的老薩滿,方羽不能自抑的歎了口氣

    :“貼木爾大哥,你趕緊迴去接烏蘭大嫂和克日朗到這裏,抓緊時間。記得一定要天黑之前到這裏。

    格木爾大叔,你也別閑著,莫龍聖山下的山穀裏有一家來趕“傲特爾”的母女,母親有傷在身,你找幾個人去接她們到這裏來。記住,也要在天黑之前趕來。“

    迴頭看了眼依舊發呆的老薩滿,心裏暗暗搖了搖頭,沉吟了一下後,他又對根木爾說道:“如果別人問,你就說是老爹安排的。你們趕緊去吧。”

    “這……”被方羽的吩咐弄的有些遲疑的倆人剛想說話,就見方羽虎目一寒:“還不快去?”聲音和眼神中彷佛有不能抗拒的東西,心裏沒來由的一慌,兩個在草原上的幾乎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便不由自主的應聲去了。

    第十二節

    一點都不掩飾的長歎了口氣,方羽轉過身子,背對著老薩滿負手而立。任憑越來越大風吹拂起衣袂。

    天色越發的暗淡了,肆虐在緩坡前的風這時已經成了氣候,吹得三跟神杆上的鐵鈴發出陣陣亂響,給空蕩蕩得祭壇周圍平添了幾許莫名的淒涼。

    “方羽,你好像很失望?”老薩滿苦澀的聲音打破了祭壇前得沉默。

    “你說呢,老爹?”方羽頭也不迴的反問到。

    “大神拋棄我們了,我還能怎麽辦?”老薩滿的聲音裏有壓抑不住的茫然和疲倦。

    “大神不是已經顯靈了麽?”方羽依舊頭也不迴的淡淡應道。

    “那怎麽能算?那怎麽能算?”老薩滿一下子激動了起來。

    “神難道不是人們為了自己的需要而創造出來的麽?”方羽慢慢轉過身子,似笑非笑的緩緩說道。

    “方羽!我當你是朋友,你看不起我這個沒用的薩滿沒關係,但是,你絕對不可以侮辱我的信仰。你走!你馬上就離開這裏。”爆發似的吼到這裏,臉色已經漲紅的老薩滿忍不住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不能自主的佝僂著身子,拚命想把剩下的話說完的他,此刻隻覺得心裏充滿了被朋友欺騙之後的憤怒和一種莫名的淒涼。他實在沒想到方羽會在自己麵前,說出這樣荒謬的話來。作為一個把一生都獻給了大神的薩滿,他能容忍和理解普通人對大神、對自己信仰上的不敬和懷疑。但現在,一個自己一直把他真心當作朋友的方羽,一個自己這一生見過的最厲害的通靈者,居然會無恥的說出這樣的話來。這意味著什麽?

    好像忽然通透了起來的大腦在

    電光火石的瞬間把他的心直落到了一個無盡的深淵,倍感淒涼下,他咳嗽的越發厲害了起來。

    “老爹,聽我把話說完。”把手輕拂到老薩滿背上的同時,方羽清朗到不含一絲雜質的聲音也同時鑽進了老薩滿的耳中,撫平了他心湖的不少波瀾。

    “老爹,還記得我是醫家的子弟吧?”突兀的,在老薩滿被他臉上的誠意和剛剛送過去的清心引安撫下來,陰著臉準備聽他解釋的空裏,方羽似乎離題萬裏的問道。

    也不出聲,在眼中不耐和怒意的光芒瞬間被迷惑代替的一霎,老薩滿點了點頭。隨即目光一凝,暗暗在心裏痛恨起自己的軟弱來。

    “作為一個醫者世家的弟子,我自小就見過無數生病了不肯看病吃藥,而去求神拜佛的患者,最終在父親手下痊愈的那種又後悔又感激的表情。那時節,我就經常聽到我父親嘴邊掛著這麽一句話:”這世間不大可能有神,就算有,神也是很自私的,所以求神不如求人,求人不若求己。

    因此在我印象裏,我家從沒信過哪個神佛。但有件事情我卻一直都不明白,在父親給我灌輸這種說法的同時,他打小也逼著我學那些枯燥難懂的相術和易學,認真的程度和教我學醫無二,而且還從不解釋原由。“彷佛沒看到老薩滿眼中交替出現的好奇和不耐,方羽徑自緩緩說起自己的過往來。

    “那是為什麽?難道你父親不知道他說的和做的這兩者之間有矛盾?”終究沒忍住好奇心的老薩滿聽到這裏脫口問道。當然,這也和他一直以來對方羽過往的好奇有關。盡管眼下心裏很亂,對方羽也不無怒意,但還是忍不住問了。說到底,他心底裏也不願意方羽真是自己剛才懷疑的那樣沒品,沒種。

    “這一點我也困惑了很久,但不管小時候的我怎麽問,我父親都不肯解釋。

    後來等我慢慢長大了,知道人的言行在很多時候確實會有些沒來由的矛盾,所以也逐漸淡忘了。

    後來我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裏,有了現在的這種能力,也逐漸明白那些東西真的有值得研究的地方,便簡單的以為是因為父親對那些東西有興趣,所以也要我學習,卻沒想到另有原因。“說到這裏,輕輕出了口氣後,方羽的臉上呈現出一抹略顯古怪的笑意。略頓了頓他又繼續說道:”一直到我將要出來的時候,父親才把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告訴我,這不但解開了以前一直叫我困惑的那個心結,而且也讓我明白了他當年老掛在嘴邊的那句話的意思。其實那意思和我自己的體悟也基本一

    致,隻是眼下,可能我領會的更清晰些而已。“說到這裏,方羽臉上又一次微微露出了笑容。他當然明白父親在自己臨走前悄悄告訴那麽多事情的意思,此刻的他正是因為想起來父親最後重複他那句老話時,眼中那大有深意的看著自己的樣子而想笑。

    “可能老爸也不會想到,想拿來點醒我的往事,卻被我也拿來企圖點醒老薩滿吧?”想到這裏,他又微笑了起來。

    “方羽?!”看到方羽忽然打住不說了,老薩滿有些不悅的提醒到。盡管他心裏並不太想打斷方羽看上去很溫情的笑容和迴憶,但他不覺得現在是沉溺於往事的好時機。已經逐漸從最初的一係列打擊中恢複過來的他,已經迅速的在腦海裏開始琢磨著如果麵對即將到來的種種問題。在這草原上享了這麽多年盛名的他,畢竟還是個很卓越的強者。

    “老爹,是這樣……”看到老薩滿基本在自己數管齊下的調節下恢複了幾分常態,方羽便也很配合的加快了自己訴說的節奏。再明白不過的他當然知道眼下是什麽時候,要是不能把老薩滿心中的死結去掉,要是不能把他從那種糟糕的狀態中拉出來,那隨後的事就沒由絲毫轉圜的餘地。畢竟,在這片草原上他才代表著真正的主人。

    所以他毫不保留的把臨行前父親告訴自己的事告訴了老薩滿。這些東西,要在平時,他不會說的,因為那怎麽說,也是他們方家自己的秘密。

    原來幾代以來,身為醫者世家的方家這一脈家主個個在精研醫術的同時,和無數在各自的領域達到極高境界的先賢一樣,不可避免的麵對困擾著他們的生老病死這一根本問題,展開了自己力所能及的探索。幾代下來,涉獵過的範圍相當的龐雜。星象、占卜、堪輿、服食、練養。甚至包括房中,他們都曾有過很深的研究。

    正因為這樣,涉獵過太多相關雜學的方家醫術在不知不覺間,慢慢晉入了大成境地。到了方羽曾祖手裏,方家自然而然的成為小鎮方圓幾百裏內最有名的醫家。當然,除了在醫學方麵受到這些雜學的影響之外,相對有些淡泊保守的東西也便成了方家的門風,在認識方家的眾人眼裏,方家一直是是醫讀傳家的最好典範。

    但是在探索的大目標上,曆經幾代的研究,盡管也掌握了很多不足為外人道的秘術和法門,但最後得出的大結論卻還是“仙道無憑,長生不可期。人的事情,還要人自己來琢磨和調理。”這麽一個令他們失望的結局。

    這也直接導致了方家從方羽曾祖的那會,就有了父親老說的

    那句:“這世界求神不如求人,求人不若求己”的庭訓。換句話說,方家在那個時代,就已經隱隱否定了這世界上有什麽神明。

    但是,與此同時,在涉獵和研究過程中,他們也發現這世間也確實還有很多他們解釋不了的東西,因此並沒很明確的要求後世的方家兒郎完全放棄已經掌握了的那些東西。

    所以方庭軒在發覺兒子身上出現太過詭異的異像時,能相對平靜接受。因為他對這些東西並不是一無所知。不然當年他也不可能有膽和有能力去施展從《太平經》殘篇上學來的續命術為老婆續命。這也是他自**著方羽去學相術、易學那些東西的原因。因為對這兩門,方家有比較深厚的造詣。

    一氣說完上麵這些內容後,方羽衝聽的有些入迷的老薩滿一笑後,說道:“除了我父親告訴我的這些以外,我自己在修行的過程中,也碰上過不少很不好解釋的事情,我曾經接觸過別人的前世,也見識過陰魂和很奇怪的妖物,還和一些很古老的秘門打過交道,可越是這樣,就讓我越是相信這世上一切的事都是人搞出來的,根本不會有神,起碼絕對不會有那種會響應普通人祈求和奢望,真正能永遠不棄不離的守護著人的神。

    其實咱們都是修煉的人,你想想,那些傳說中的神不就是以前修煉出了點異能的人嗎?所以很多時候我就在想,如果真有那些神存在的話,他們這些在那種無欲無求的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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