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閃現:“無欲觀其妙,有欲觀其徼。這便是了。”就在明悟於心的瞬間,一直侵襲著方羽的兩種感受忽然在他腦海裏變幻成兩個完全不同的畫麵,一幅不停的幻化出從摩崖神刻開始,他看到過的那些奇異景象和隨後看到的種種草原被破壞後的畫麵。而一幅則不停的變化出一幅幅方羽從沒看到過的可怕畫麵,遮天蔽日的風暴,席卷整個空間的塵沙,無邊無際鋪滿整個大地的老鼠,不停坍塌著的坑道和礦山,被洪水淹沒了的城市,被大雪覆蓋著草原,綠雲一樣遮住天空的蝗蟲,最後定格在死寂什麽都沒有的沙漠。

    方羽的全部注意力被這些可怕的畫麵所吸引,要不是本能還下意識的殘存著剛才明悟得來的空靈,他的元神就可能在這驚心的一刻,被瞬間從畫麵又轉為帶著無窮吸力的那種大磁石一般的存在所吞噬也不說定。

    一發覺那龐大的存在又變成上次那樣恐怖吸引著自己的靈神的磁石,方羽瞬間從震撼中恢複過來的神識就自發的關閉六識,神歸玄竅緊守著自己的道心。在無裏無外的至境中切斷與它的所有感應。

    緩緩的睜開宛若黑寶石般流光溢彩的眼睛,輕噓了一口長氣的空裏,方羽的眼睛恢複如水的清亮。恢複常態的他展顏對正傻看著自己的哈蘭一笑:“嚇到你了吧?別害怕,現在已經沒事了。”格木爾縱馬往草甸子已經跑了近一個小時了。

    到現在他都沒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手裏正拎著的茶壺會在聽到那一聲巨響的同時無端的從中間裂開,更沒想明白為什麽自己當時會本能的往摩崖神刻前瘋了一般的跑去。

    現在他隻覺得自己的腦袋裏從沒像現在這樣的亂過,無數可怕的念頭自看到那似乎永遠都存在著的摩崖神刻從中間裂為兩半後,就沒停止過對自己的威脅。

    一種說不清楚的恐懼壓迫下,他隻能用快到不能再快的縱馬狂奔來分散自己的注意,不然他以為自己會發瘋的。去草甸子的路從沒像這一刻這般的漫長。盡管已經很多年沒走了,但眼前的一切都還是那麽的熟悉和陌生。可他沒有功夫去理會到底是熟悉還是陌生,此刻,驅使著他像從不愛惜自己坐騎的城裏人一樣拚命鞭打著馬匹的,是第一時間把摩崖神刻從中間自上而下裂為兩半的消息告訴斯庫老爹。他相信斯庫老爹會知道這到底意味著什麽,會告訴他這到底是大神的什麽意思。

    從小到大,他都認為斯庫老爹是這個草原上最厲害的人,是大神最眷顧的薩滿,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當然也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情。對這一

    點他從來沒懷疑過。

    就在這時,正在拚命狂奔的馬一聲悲嘶,在悲嘶中他忽然騰雲駕霧一般的飛起,接著他在渾身一震中失去意識。

    拚命忍住心頭的煩躁,一離開市區進入草原,貼木爾就把油門轟到了100公裏以上,吉普車箭一般的在草原飛奔了起來。劇烈的顛簸中,他發現車有了輕飄的感覺。可他管不了這麽多,一定要把自己看到情況和碰巧遇上的闊特爾後,他委托給自得的請求盡快的告訴斯庫老爹。

    他知道,在這片草原上,隻有斯庫老爹的威望能在最短的時間,召集到最多的人去市裏幫忙。在方圓幾百裏這片廣闊草原上的牧民心中,他是一個近乎神的存在,就連大召寺裏的丹頓活佛,在知道老爹的名聲後,隻能長歎著放棄了進一步到草原深處弘揚佛法的打算。

    盡管對有些事的看法上自己和老爹的看法的不和,經過這些年來的打拚,本以為自己也已經成長為這片草原上可以獨當一麵的風雲人物。可在看到那若小山般凝結在大河河麵上的冰壩和河堤上慌亂的人群時,他才知道自己依舊是當年那個和格木爾一起,被老爹在風雪中帶到他蒙古包養大的孩子,那個一遇到大事就想找老爹的六神無主的孩子。這麽多年來一直是。

    因為在那一刻,他發現自己居然唯一想到就是去找老爹,去告訴老爹這個叫他感覺到連骨髓都要凝結住的可怕消息。

    大河上的冰淩已經在數十公裏的河麵上築起二十三座小山一樣的冰壩,冰壩下麵的大河已經開始發出從沒有過咆哮。就連和大河抗爭了近二十年的闊特爾,市裏赫赫有名的抗淩英雄,內蒙這段河麵抗淩指揮部的總指揮,斯庫老爹的兒子闊特爾的臉上,都再也找不到一絲代表著希望的血色。他可怕的臉色,嘶啞的聲音,都在給帖木爾暗示著一個可怕的消息,大河很有可能就要決堤!

    與大河的決堤相比,早上剛迴到市區時,聽到市裏最大的三個礦山發生大麵積坍塌的事情,顯得再也不是什麽叫人震驚的問題。作為可以接觸到一些高層消息的人士,他早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一個靠著廉價勞動力和金錢、權力支撐著維持著遮掩著的地方,一個各個方麵千瘡百孔問題重重的聯營單位,出現這樣的問題是必然的事情,這樣的結果出現或許會讓城市裏終年飄蕩的煙塵少一點也說不定。

    心亂如麻下,他的腦海裏甚至有這般幸災樂禍的念頭的一閃而過,隨即遠遠的他看到前麵的地上,那正在掙紮著爬起的一人一馬。

    在放緩車速的空裏,他已經看清楚被變天後刮起的大風吹的搖搖欲墜的那個人,正是已經好多年沒有再見過的那個人,一個他永遠不能忘懷,到現在已經分不清是該恨還是該愛著的人,格木爾!他少年時生死與共的兄弟,青年時不能並存的感情和事業的對手,現在不知道該是仇還是友的熟人,格木爾!

    在竭盡全力的安撫住忽然瘋了一般狂吠著亂跑起來的愛犬花頭後,烏蘭赫婭和兒子還是很快的發現了其餘三隻牧羊犬和牲口的異樣。就像前幾天的風暴來臨時一樣,剛還在陽光下安閑吃草的羊群忽然的都擠臥到一起,仿佛感覺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一般拚命的把頭往肚子下麵擠。而那三隻原本圍著羊群嬉戲的牧羊犬此刻也全都嘴裏悲鳴著趴到地上,顫抖著的悲鳴聲裏,克日郎竟然發現它們的身下已經連尿都流出來了。

    隻有花頭,全身剛毛異樣聳立著的花頭,喉嚨裏發出隻有遇見狼群時才會發出的咆哮,豎直起原本耷拉著的耳朵,以一種克日郎從沒見過的威猛神態,一瞬不瞬的盯著平日裏自己父親會出現的方向。但此刻那裏什麽都沒有。

    烏蘭赫婭緊緊攬住同樣因為狗和牲口的異樣神態而嚇的有點顫抖的兒子,在竭力克製住自己同樣也在顫抖著的身體的同時,她情不自禁的開始為因為手機不通而專門趕迴市裏去打電話的丈夫擔起心來,不知道為了什麽。從看到牲口們和花頭的異樣開始,她的心不由的就被一種陰沉沉的東西所壓住,怎麽也擺脫不開。

    而此刻的天際,剛剛還晴空萬裏的藍天,正被不知道從那裏冒出的烏雲迅速的吞噬,原本金燦燦的太陽此刻轉眼便沒了蹤影。很快暗下來的草原上,開始有帶著濕意的風吹起,與那天的風暴不同,這帶著冰涼寒意的風在烏蘭赫婭的經驗裏,是又一場暴風雪的開始。

    風越來越大了,唿嘯著在草原上嗚咽的風,仿佛也在為即將到來的一切提前發出末日般的哀鳴。

    第十一節

    老爹居然沒事?

    手搭上老薩滿頭頂的瞬間,方羽先是心裏一喜,隨即便是一愣。

    在他對修行的認知裏,大凡修煉的人,一旦在這種情況下道心失守,那身心方麵絕對會出問題。好點的情況是氣機出岔,嚴重的就會陷入癲狂或者癡呆,也就是一般書上常說的入魔。至於經常在一些小說中和入魔一起提到的走火,方羽倒沒怎麽擔心。老薩滿的修為還遠遠達不到走火的層次。

    “難道是我的感應錯了?還是那個存在真是他們

    的大神?還會挑人對待?這倒真奇怪了!”疑惑的搖了搖頭,方羽手上氣勁一催,問道:“老爹,老爹!你沒事吧?”

    緩緩睜開混亂迷離的眼睛,臉色蒼白到極點的老薩滿在神智恢複的刹那,眼神中的迷離就被一種極端的恐懼所代替。豆大的汗珠轉眼便爬滿了他皺紋累累的額頭,蒼白的臉上也同時浮現出一抹怪異的灰白。

    好像還不能從剛才的衝擊中恢複過來,他就那麽一動不動的僵在那裏,明顯收縮了的瞳孔裏,有一種駭人的光芒在凝結。

    輕歎了口氣,心有所感的方羽從他頭頂收迴手,站起身來。

    “這位大哥,斯庫老爹他沒事吧?”到了這時,一直在傍邊跪坐著,大氣也不敢多喘一口的哈蘭才敢說話。

    方羽點點頭:“斯庫老爹沒事。哈蘭姑娘,你還是趕緊過去看看你的羊和狗吧,我看這天就要變了。”

    “老爹真沒事?”盡管心裏對麵前的這人還是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和好奇,但麵色慘白的哈蘭還是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句。

    因為老薩滿此刻的臉色太駭人了。也不過轉眼的功夫,他滿是汗水的臉已經扭曲著呈現出了一種很難看的土灰色,身子也在微微的顫著。此刻的他,完全沒有傳說中的那樣神奇和偉大。給她的感覺,倒像極了一個在絕望和恐懼中掙紮的老人,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老爹真沒事!哈蘭,你快去看牲口吧,天真的要變了。”方羽抬頭看了看天空,輕輕的歎了口氣,答道。

    哈蘭半信半疑的應著,在轉身的瞬間,也把目光抬向了空際,沒來由的,心裏便打了個寒戰。

    此刻的天變的太厲害了。剛才還陽光普照晴空萬裏的空際,此時已經被從四麵八方冒出來的烏雲所吞噬著,看不到一絲藍色了。異樣沉重的黑雲從天的盡頭滾滾而來,就好像它們身後被什麽東西驅趕著一般,一層又一層不停歇的把天際染成陰翳的黑色。太陽早就不知道躲哪去了,陰雲壓頂是此刻草原上最好的寫照。

    冰冷的風唿嘯著,在不遠處旋起,空氣中隱隱的帶著股非同一般得寒意。

    看到哈蘭半信半疑的快步去了,方羽心裏不舒服的感覺反而更強烈了。

    剛迴神的瞬間,他見到老薩滿昏迷的同時,也注意到了周圍那些羊和狗的異樣。就和當日在烏蘭家牲口棚裏曾經看過的一幕相似,那些剛還拚命吃草的羊都卷曲著臥倒在那裏,剛還看似兇猛的狗也用那種難看的藏頭姿勢臥在那

    裏,渾沒了前麵的機靈。

    開始還以為它們也是因為感覺到了剛才的那個存在,所以本能的表現出了這種恐懼的樣子。可都到了現在,它們卻依然保持著那種詭異的模樣,更奇怪得是從開始到現在,連叫都沒聽它們叫一聲。

    忽然間,方羽心裏知道這次真不對了。

    果然,在心念一閃的同時,又一次,他凝結的靈神感知到了那個存在。

    和前麵不同,那存在此時給他的感覺裏沒了前麵的那種狂暴和恐怖,當然也感覺不到任何悲哀或者憤怒得衝擊。有的隻是像此刻的天際一般,鐵一樣的沉重和令人窒息的壓抑。那是一種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壓抑,無聲無色的平靜中卻隱藏著叫人以難以忍受的、窒息般的壓抑。

    深吸了口氣,壓下氣機在瞬間感應後的不適和反彈。又一次,方羽再也明顯不過的體會到了靈神想要立時遠揚的強烈波動和屢次被挑釁後的強勁反彈。

    “這到底是怎麽樣的一種存在?”長出了一口悶氣後,默默自問的方羽下了決心:“一定要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麽玩意!”

    “老爹!老爹,天已經變了,你醒醒神。”下定決心後,身心頓時輕鬆了許多的方羽看到老薩滿還是半臥在地上發呆,於是上前去扶。

    在伸手的瞬間,自得到天心燈以後,一種久違了的豪氣在方羽胸中緩緩激蕩了起來。靈神也在這一瞬,晉入一種前所未有的凝結,再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方羽,你剛也感覺到了是嗎?”踉蹌著站起來後,還沒等身子完全站穩,老薩滿發顫的聲音就在方羽的耳邊響起。

    “嗯,比前幾天的那次還要狂暴。”方羽輕輕的點頭說道。

    “這到底怎麽了?到底怎麽了?”嘴裏無意識的呢喃著,站穩了身軀的老薩滿在一陣由恐懼和不解轉成的茫然和憔悴中再度的怔忡起來。

    那種強烈的茫然和恐懼讓方羽看的都不知該不該把自己看到的那些畫麵告訴他。輕輕歎了口氣後,方羽說道:“老爹,天也已經變了。”

    聞聲渾身一震,沉浸在自己強烈不安和恐懼中的老薩滿抬頭望向天際,隨即臉色變的要多壞就要多壞。

    正午的天空,此刻在陰雲籠罩下就像夜幕就要降臨般的昏暗,原本在原野上遊蕩的小風此刻也如變了性般的淒厲了起來,如刀的冰涼中還隱隱含著一些讓他心驚肉跳的信息。

    莫非……

    猛的搖了搖頭,

    拋開滿腦子蜂擁而來的可怕念頭,老薩滿的那雙老眼中暴起方羽還從沒看到過的精光:“馬上迴去,我要開壇請神。”

    “把馬先丟在這裏,你還是上車來和我一起走吧,格木爾。”強壓住心頭的焦躁,帖木爾再次把頭伸出車窗外勸到。

    從前麵猶豫著把車停下,到現在,這已經是他第十五次開口勸了。可這滿腦子牛糞的家夥還是那幅不理不睬的樣子。這讓他原本就焦躁的心裏更添了無數邪火。咬著牙,忍著火,慢慢的隨著瘸腿的他和馬又走了一陣,心裏焦躁的他實在忍不住了:“上車和我一起走,格木爾,難道你永遠這麽不知輕重嗎?”。

    格木爾還是前麵那種死氣沉沉的樣子,彷佛沒聽到一般,依然隻顧拉著他的瘸腿馬,一瘸一拐的頂著風徑自走著。

    再也壓不下去的邪火騰的衝上腦頂,重重的踩住刹車,還沒等車停穩,紅雲滿臉的帖木爾便已經打開車門跳到了地上。獸性的怒吼從喉嚨裏咆哮而出的同時,他一個箭步衝上去從後麵扭住格木爾的雙肩就給來了個大背。

    “蓬!”根本沒有防備的格木爾就像一個麻包一樣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還沒等他從瞬間的眩暈中迴過神,兩記重拳就再度光臨他的麵頰。與拳頭相伴而來的,是撲過來騎在身上的帖木爾變了調的吼聲:“你這個死蠻牛,永遠都是一腦袋的牛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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