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刻也沒打算深問。隻是把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按老斯庫這會說話的口氣和看法,應該不會那麽輕易的原諒帖木爾的,所以他才問。

    “那是因為前麵你沒來的時候,他給我說的話。”於是老薩滿便把那天帖木爾要辦學校的事告訴了方羽。

    那事在他而言,就是帖木爾對往事的懺悔,所以盡管心頭的氣還沒消幹淨,他還是原諒了他。“難怪老爹你原諒他了。”方羽聽完明白了。

    “咱們快趕一步,這會走的太慢了,還沒到一半呢。”老薩滿看來也不願意再多說往事了,催馬說道。

    “這帖木爾做事還真有些出人預料,反正也答應過克日郎,等會看完敖包再去他家看看好了。”在拍馬跟上的空裏方羽暗暗想到。

    仿佛一切事情的發生都是老天故意安排好的一般,就在老薩滿陪方羽剛剛瞻仰過在草甸子這片草原上最大的敖包,同時也在為剛才的祈禱中,方羽也能像自己一樣,給敖包代表著的大神做出最古老的薩滿祈禱而暗暗高興的時候,他轉過身來的眼睛便遠遠看到另一邊山下那個蒙古包。

    方羽剛剛把用姆指、食指和中指合掌撐住的額頭抬起時,就聽到身邊的老薩滿嘴裏發出了一聲低唿:“哦?”

    “老爹怎麽?難道你感覺到了什麽?”方羽驚訝的問道。他以為老薩滿在剛才的祈禱中感覺到了什麽,因為他自己剛才學著老薩滿的動作感應卻什麽感覺都沒有。

    “不是,我在奇怪怎麽這山下會有蒙古包和羊群,難道他們不知道這裏不讓放牧嗎?”嘴裏忿忿的說著,老薩滿已經氣唿唿的開步往山下走去。

    方羽緊跟在他後麵,心裏也暗暗有些好奇。

    第十節

    他在來的路上已經聽老薩滿說過,這座莫龍山上因為有這方圓幾百裏內二十三個部族共同祭祀的敖包,所以這山周圍基本成了人所共知的放牧禁區。就連他和老斯庫也是把馬放在山下走上山的,要不是老斯庫一路上給他說了敖包附近的一些禁忌,他可能會直接跑馬上山。

    盡管這山並不高,不過山上的這敖包卻大的出奇,幾乎占據了整個山頭,按道理這樣明顯的敖包附近不應該有牧人來放牧的,就算他來自遠方。因為蒙古人對敖包附近的禁忌大體都是相同的。

    麵前這個蒙古包看上去很小很破舊,完全不像方羽最近見到的那些蒙古包一般齊整,包外有一群看上去同樣瘦小衰弱的羊群在瘋了一般的啃吃著伏

    在地上的幹草,好像已經有很長時間沒吃過草了。沒等他倆走近,三隻髒兮兮的牧羊犬便狂叫著撲了過來。倆人站住,等著蒙古包裏主人出來。

    等了一會,方羽覺得那幾隻牧羊犬都該叫累了,還是不見有人出來。還沒等他開口,老薩滿已經忍不住了,大聲的嚷嚷了起來:“裏麵有人嗎?還不趕快出來叫住狗?有客人來了。”接連喊了三聲,才看到一個女人從蒙古包匆匆忙忙的跑了出來。

    “咦?看你的打扮應該是遠在幾百裏之外的塔塔族人,怎麽放牧放到這裏來了?不知道這裏是聖山莫龍嗎?”看到出來趕走牧羊犬姑娘身上的打扮,老薩滿便開口問到。

    這時方羽也注意到麵前這看上去還很年輕的女人身上穿的果然和草甸子周圍女人們穿的大不一樣。

    “尊敬的老人家,我是塔塔族的哈蘭,請問你們知道草甸子怎麽走嗎?”這個叫哈蘭的年輕姑娘匆匆給老薩滿行了個拜見長者的半跪禮後,急急的開口問道。

    “你問草甸子,咦?蒙古包裏有人受傷了?”老薩滿正要問的時候,忽然隱約聽到蒙古包裏有人在疼苦的呻吟,這才注意到麵前的姑娘袖子和手上還有血跡,所以趕忙問到。

    方羽也聽到蒙古包裏有人在呻吟,而且還聽到是在喊疼。

    “我媽媽剛才在前麵從馬上摔下來了,頭上流了很多血,腿好象也斷了。”

    帶著哭音,哈蘭點頭說道。

    聽到這裏,老薩滿早忘記自己前麵下來的目的了。“那還傻站在這裏幹什麽?

    我是草甸子的斯庫,快帶我去看看。“他邊說邊走邊挽袖子。

    一聽麵前這個老人正是自己要去找的大薩滿,哈蘭喜歡的都快傻了,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還沒等她再說話,方羽笑了:“還不趕快跟上?”哈蘭臉一紅,飛快的跑了過去,邊跑邊擦眼淚。

    “有燒酒沒有?”飛快的檢查了一下傷者高高腫起的小腿,老薩滿問站在一邊幹著急的哈蘭。

    “燒酒?有!”轉眼之間哈蘭拿了兩瓶出來。

    “去找個盆子倒上,再把它點著。”老薩滿吩咐道。這時他的雙手已經在傷者的疼叫聲裏摸清了骨折的部位,那女孩說的沒錯,她母親果然是腿摔斷了。

    一看老薩滿這架勢,方羽便明白他是要用他最精通的紅傷手處理斷腿了,不由的興趣大起,剛幫傷者止住頭上磕傷出血的氣針再次在他手裏出現,隨著手飛快的幾下點動,

    傷者腿上的疼痛感便很快被一種麻木感所代替,口裏的唿疼聲也緩了下來。

    淡蘭色的火焰在銅盆裏起落,一股烈酒的味道迅速彌漫在蒙古包裏,在眾人的目光中,老薩滿布滿青筋的大手飛快的在火焰裏穿行,這一刻才抓過一把火,下一刻便或輕或重,或揉或搓的出現在傷處。一雙大手除了不時的抓火以外,迅速而又紋絲不亂的在骨折處飛舞,短短的一會功夫裏讓方羽瞧出來他竟然變換了十三種手法,最後就見他雙手一引火焰,兩手緊握住傷者的腿一使勁,病人口裏悶哼一聲後,全身便鬆弛了下來。

    “方羽,能不能讓她先睡了?我現在手頭沒藥。”老薩滿抹了把頭上的汗後說到。

    “她已經睡了,會一直睡到明天早上。”方羽笑了笑說到。

    “斯庫爺爺,我媽媽好了嗎?”哈蘭一看到剛還在疼叫著的母親這時已經沉沉睡去,便驚喜的問到。

    “傻丫頭,斷腿那有這麽快的?要能正常走路起碼也要在十五天以後。”老薩滿順勢在氈毯上盤腿坐下後說到。剛才那陣子忙和他可累的不輕。這時方羽已經看出來這個叫哈蘭的女孩歲數不大,也就十七八的樣子。

    “那怎麽辦呢?我一個人還要照顧這麽多羊。”她一聽急了,眼淚又在眼眶裏打轉。

    “你們怎麽跑這麽遠來趕”傲特爾“你們家裏的男人呢?”對傷勢恢複的時間,老薩滿也沒什麽好辦法,隻好奇怪的問到。其實十五天就能讓斷腿的人站起來走路,這已經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我們那邊大家的冬天都不好過,夏天的時候鬧蝗災草場全完了,不走遠點找不到羊吃的草。爸爸在我小的時候就病死了,哥哥也在去年煤礦的塌方中殘廢了,現在留在家裏看家。”說著說著哈蘭的眼淚出來了,低著頭飲泣起來。

    老薩滿這會那裏還能說出不能在聖山周圍放牧的事情?更何況他也明白,眼前的這個暫時的蒙古包可能也是因為母親摔傷了才臨時搭的,並不是故意要在這裏放牧。這會他隻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愣在那裏的方羽,他知道方羽能幫上忙的。

    暗暗歎了口氣,方羽無言後退了兩步,把手搭在了傷者的腿上,少傾,收迴手過來也在氈毯上盤腿坐下,柔聲對猶在飲泣的哈蘭說到:“哈蘭別哭了,你媽媽明天醒來就可以下地,後天就可以騎馬了。別哭了。”

    “真的?你說的是真的?”驚喜的哈蘭抬起掛著淚珠的臉問到。目光在方羽和老薩滿的兩人的臉上不停的尋求著肯

    定。

    “真的。”方羽點了點頭。

    “真的,用大神的名義保證。”老薩滿鬆了口氣,也認真的點頭說到。通過這幾天他和方羽的接觸,他就知道方羽並不喜歡隨便就用自己的能力去做幹擾事物正常規律的事情,今天能什麽都不說的出手幫忙,顯然也是動了惻隱之心。

    得到了肯定答複的哈蘭一下子開心起來,於是手忙腳亂的不顧兩人的阻攔便支起小桌,端上了一些奶食品,隨後又一陣風似的衝出蒙古包,不知道忙什麽去了。

    “老爹,我看這家人挺可憐的,草甸子那麽大,不如就收留她們吧?”方羽沉默了一會,忽然開口說到。

    “我也正在想這個事情,不過草原上情況差的人也有不少,如果不想個妥善的辦法就貿然收留他們,族裏的人會說閑話的,而且這個先例一開,以後別人再有類似的事情就很難推脫了。草甸子雖然大,但能養活的牲口也很有限,一些邊緣地帶的牧民個別的也已經有走”傲特爾“的了。”

    方羽點點頭,也沒多說話,他知道老薩滿不會騙自己,既然這麽說了,肯定有他的難處。

    9)

    就在這時,他倆忽然聽到外麵傳來哈蘭的一聲驚叫。一驚之下,方羽先蹭的站起來竄了出去。

    “哈蘭,怎麽了?”這時他已經注意到地上有一隻不大的羊剛被開膛,躺在已經剝開的羊皮上,手裏拿著沾血長刀的哈蘭這時正扭頭在一邊嘔吐。

    “方羽怎麽了?”緊跟出來的老薩滿問到。

    “不知道,可能是哈蘭殺羊被血給弄惡心了。”放緩了腳步的方羽猜到。

    “走過去看看,我們草原的女孩不會這麽沒用的。”一看就明白的哈蘭是想宰羊招唿客人的老薩滿有些詫異的說到。在草原上,殺羊這種事半大的孩子都可以隨便做到,這個叫哈蘭的姑娘不應該見血就這樣的。

    等走到跟前一看,方羽就覺得胃裏一翻,差一點就吐了出來。趕忙一轉身深吸了一口氣後這才好點,又費了好大勁這才把頭再轉了迴來。

    “大神啊,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身後的老薩滿此時已經雙膝對著聖山的方向跪倒,淒厲的大聲喊到,老臉上此刻已經老淚縱橫,再也沒有一絲身為薩滿的尊嚴。

    轉眼間已想明白原因的方羽此刻也覺得心頭一口氣憋悶的他喘不過氣來,大大的連喘了三口粗氣後這才覺得舒服了許多,不過臉色這時已經變的再沒有一絲血

    色。

    停住了嘔吐的哈蘭這時一屁股坐在地上,在老薩滿淒厲的唿叫聲裏開始發呆,她到現在還沒完全想明白羊腸胃裏怎麽會有兩隻半大的老鼠?這一冬天來,她在被殺掉的羊腸胃發現過樹根,發現個羊毛,也發現過碎布團,卻還從沒發現過老鼠。難道現在羊也換胃口,開始挑肉吃了?

    眼淚不受控製的再次流了出來,她也懶得去擦,腦海裏隻是一片看不到將來的茫然。

    入冬時的三百多隻羊到現在已經死的剩下這一百隻了,要等到草原再綠起來還有那麽長時間,這麽長的日子怎麽熬得下去?其實她也明白,就是綠起來又能怎麽樣呢?自己家裏那些快被沙子淹沒了的草場還能再長出草來麽?原本想靠著哥哥最後的安家費買來的這些羊能讓情況好一些的,可現在……

    默然的呆立了良久,方羽這才對跪爬在地上發呆的老薩滿說道:“老爹,起來吧,估計這會大神在睡覺,聽不見咱們哭喊的……”

    仿佛是為了迴應方羽黯然的不敬,驀地,久候不至的那個龐大存在再次君臨方羽他們的感知。狂暴的衝擊瞬間便把他們卷進了比那天中午更加不測的深淵。

    那是一種已經深沉到絕望的悲哀!

    那更是一種即將爆發的火山般的憤怒!

    被狂暴的衝擊瞬間摧毀了意誌的老薩滿斯庫此刻已經完全的喪失了對自己神智的控製,眼下落在驚訝的看著他們的哈蘭眼裏,他現在就像忽然昏迷了一樣全身痙攣著在地上縮成一團,渾身的骨骼在咯吱咯吱的發響,看不到臉的嘴裏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聲,看起來相當可怕。

    但更恐怖的是麵前這個全身發出奪目的七彩光華的年輕人。全身的衣衫像充滿了風一樣的鼓著,一股股時冷時熱的風一直纏繞著他的身體,慢慢的發出就像風一樣唿嘯著的聲音。自己和病了一樣縮在那裏的老薩滿,還有地上的剛死掉的羊,就像被什麽東西推著一樣不停的往後退。

    她現在非常的害怕,想喊,發不出聲音,想站起來,卻發現連眼睛眨一下都做不到,剛剛還在不遠處拚命吃草的羊這時一個個臥到在那裏,就像在風暴中躲沙子一樣,一個個把頭埋在肚子下麵。就連自己那三條最兇猛的狗,這會都夾著尾巴擠臥在一起。

    神智是這樣的清晰,可這周圍又是那樣的叫人恐懼,麵前發出七彩光華的年輕人已經裹在風和光的影裏看不到了,可自己和老薩滿還有死羊的身體卻還是一直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推著往後退。

    早已經掉在地上的長刀在碰到越來越亮越來越大的光團時,就象一陣輕煙一樣消失了,隻有木頭的把子還留在那裏,告訴她看到的並是幻像。

    她呆了一樣的看著麵前的一切,混亂的大腦已接近崩潰的邊緣,可恨的是此刻就連想暈過去,都不能讓她自己做主。

    有過一次接觸經驗的方羽在再次接觸這個狂暴存在的瞬間,就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了它,既然和你硬抗那麽吃力,那麽我就隨著你,看你又能把我怎麽樣!

    這是方羽自上次經曆過這狂暴存在的衝擊後,結合《道德經》的上善若水和《化書》中的大同篇想出來的應付方式。老子不是說“上善若水,善處下而不爭,又說夫為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而最近一直在琢磨的《化書》上也說“虛含虛,神含神,氣含氣,明含明,物含物。達此理者,情可以通,形可以同。同於火者化為火,同於水者化為水,同於日月者化為日,同於金石者化為金石。唯大人無所不同,無所不化,足可以興虛皇並駕。”嗎?

    那麽我就來順著你同化,看你究竟是什麽東西。

    從頭到尾,方羽就沒相信過它會是什麽大神,這世間冤魂厲魄是多得去了,但到目前為止,方羽還從沒感知過書上、傳說中存在的任何一位仙佛,沒見過當然就可以選擇不信!

    有若天風海雨般席卷而來的悲哀和鋪天蓋地的狂暴怒意攜帶著方羽有若潺潺清流的神識在無盡的虛空飛馳。神念合一後無所不同,無所不化的方羽就任由它引發出來的悲哀和憤怒流過自己空靈到不染一物的心田。奇異的明悟就在這隨波逐流的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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