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庫老爹作什麽切脈?”本來因為方羽的話而覺得有了點希望的烏蘭赫婭此時很不理解,剛想開口提醒,卻被懷裏的帖木爾拉了一下,低頭看到丈夫兩眼放光滿臉希翼的樣子,她覺得更奇怪了。

    “哦?!”老薩滿心裏一驚,他怎麽知道我也是同樣的問題,難道他已經看出來了?想到這裏,一顆老心也不免砰砰的急跳了起來,半驚半疑的目光便不能自己的再次迎上了方羽含著笑意的眼睛。

    感受著方羽清亮的眼神中的那份坦蕩和光明,良久之後,老薩滿緩緩點了點頭,走到小桌邊上坐下,伸出了微顫著的左手。盡管這麽多年來,作為一個真正的薩滿,他早已經確定自己把生死看的透徹,但在這一瞬間,他發現還是不能完全控製住自己心頭的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

    第五節

    手指一搭上老人的腕脈,方羽心裏就透亮到再沒有半點疑問。不過作戲就要做完全套,於是他又說到:“斯庫老爹,麻煩你伸出舌頭給我看看好嗎?”

    “脈弦細而數,舌質偏淡。此屬肝不藏血,血不歸經,衛氣不固,毛孔射血之”血箭‘.奪血後氣血兩虧,導致全身機能衰竭,當以陳氏收血湯加減治之。“

    在看到老人舌頭的同時,方羽心裏便最後敲定了醫案,隨即又再次肯定了自己心中前麵的判斷:麵前這個看起來若無其事的老人身上的病情已經到了即將崩潰的邊緣,如果再不處理,恐怕過不了多少日子就會走到他生命的盡頭。他身上的病已經不是他異常衰弱的能量所能壓製住的了。

    “如果老爹你身上的問題開始於半夜子時,也是就是現在半夜11點1點之間,而且每隔七天就會發作一次的話,那就應該是《外科正宗》和《石室秘錄》這些醫書上有過記載的血箭這個病。而且我看到你手臂上已經變異的色斑和鼻翼兩側的浮紅,老爹你現在大概是已經到了每三天發作一次的晚期,再要是不治療,你會很快因為失血過多,造成全身機能衰竭而死,這是病,並不是什麽大神的懲罰。

    老爹,你看我說的對是不對?“

    “血箭!?你說它是血箭,是一種病??”老薩滿斯庫的眼睛突然亮了,就連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對,應該個病,這個病的特點是”從毛孔中噴出一線血來,有如箭之射出“,故名之”血箭“,盡管隻在寥寥的兩三本醫書上提到過,但它確實是隻是個病,不是什麽大神的懲罰,老爹你想想你的症狀是不是這樣呢?”方羽含笑問到。

    “對,對就是那樣的,它真不是大神的懲罰或是那個什麽血咒?”心情激蕩之下,老薩滿一直鬱結與內心的疑問脫口而出,特別是能夠確認不是大神的懲罰,這在他的腦海裏此刻顯得由為重要。這問題在於他,一個終身信奉大神的薩滿來說,比生死還要重要。

    “我認為它不是什麽大神的懲罰,更不是那個惡毒血咒。如果老爹你覺得還不能確定的話,你把你自發病以來的過程都詳細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再你推敲一下。”方羽微笑著說到。看到老人這麽激動,他自己也覺得很開心。

    很多時候,能憑著自己的本事幫助別人,看到被幫到的人開心的樣子,據說,也是件十分開心的事情。

    “方羽,能不能幫我帖木爾也看看?”看到斯庫老爹被方羽幾句話說的頓時失去了常態,明顯的流露出驚喜的樣子,烏蘭赫婭她急了,帶著哭音要求到。

    既然能確定斯庫老爹身上的病,而不是什麽大神的懲罰,那麽自己丈夫可能也是病說不定。盡管她心裏也在為斯庫老爹能擺脫那個什麽大神懲罰而高興著,但他現在瞧上去好好的,想也不會有什麽危險,可自己丈夫卻軟軟的躺在這裏啊……

    方羽一看,不由笑了:“對不起烏蘭大嫂,是我疏忽了,我忘了從頭到尾,你都不太明白帖木爾大哥得的是和老爹一樣的病,而且老爹的病要重的多。你放心,貼木爾大哥沒事的,他現在隻是有點虛弱而已,另外也和受驚過度,心理上難以承受有關,不然他現在應該能坐起來做些輕微活動的。”

    聽到方羽這麽一說,帖木兒便覺得自己好像是可以活動,就在老婆半信半疑的幫助下,一挺身,他果然順利的坐了起來,並沒費太大的勁,同時也沒想象中的那樣難受。這麽一來他的臉反倒紅了。“難道自己真是被自己嚇成這樣的?帖木爾虧你還一直當自己是男子漢呢,丟人呀。”他在心裏自責到。不過看到老婆猶掛著淚花的臉上熟悉的笑容再次出現,心裏一甜,在瞬間就把這一絲慚愧丟到了爪哇國去了。

    看到方羽不問自知的能確定這麽多事情,老薩滿斯庫心裏的最後一絲疑慮也成了過眼煙雲,一咬牙,他便準備把這幾個月來一直折磨著他的秘密說出來。這件事,除了自己兒子一家和剛剛告訴過帖木爾以外,就連為自己做過檢查的那些大夫都不知道。

    本來這個秘密他是打定主意,到死都不說的。他承受不起這傳出去便會毀了他一生清譽的打擊。這片草原上最後一個德高望重的大薩滿,卻受到

    了他自己信奉的大神的懲罰,這結果他能獨自心甘情願的默默承受,那怕這結局是死都可以,但就是不能讓這麽丟人的一件事傳了出去。不然就是死了,他也會在下麵為這個而羞愧到無地自容。

    現在眼看就有個徹底消除這種可能的機會,他怎麽可能不抓住呢?

    於是在方羽鼓勵的眼神和貼木爾夫妻好奇的注視下,他硬著頭皮說了起來:“第一次發作那是在三個月之前的一個夜裏。記得那天下午,一直住在市區的我兒子闊特爾帶著老婆孩子到這裏來看我,晚上一家人一起吃的飯,我因為高興,還稍微喝了點奶酒,但喝的不多。到了晚上,我像平時一樣,做完一些自己該做的事情後,就睡了。到了半夜裏我忽然覺得很氣悶,就醒了。結果發覺在流鼻血,坐起來之後,馬上覺得嗓子發甜,隨即吐出幾口鮮血。我嚐試著借神能調理,居然止它不住。到這時睡在我身邊的闊特爾也醒了,他被嚇壞了,這孩子,別看平常在大河邊上指揮著那麽多人都鎮靜自若,可那會卻嚇的都快哭了,結果一家人都被驚醒了,全慌了起來。我當時自己也沒覺得什麽,還叫他們不要慌呢。”眯著眼,老薩滿在昏黃的酥油燈下迴憶著,此刻在方羽的感知裏,外麵的天色應該完全黑了。

    “沒想到剛吐完血,嘴邊的血漬還沒擦幹淨,我右手從肩膀到手背上突然就有鮮血開始射出,射出的細細血線竟然有一米多高,開頭隻是細細的一行在噴射,轉眼間就變成了七八行,血線很細,真的很線一樣細,就像噴泉一樣的不斷噴出,像細雨一樣的紛紛落下。

    當時他們全都嚇壞了,闊特爾和老婆孩子全都哭喊了起來,我當時也傻了,眼看著自己的血一個勁的往外噴,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全身反倒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懶洋洋的好像很舒服。

    還是闊特爾反應快,忙著取來毛巾給我擦,到這時我的額頭和胸前也開始往外滲血,用毛巾把胳膊和身上的血抹盡後,就看到胳膊上到處好好的並沒有破,血是從汗毛孔裏噴出來的,當時能看到一行行排列整齊的小紅點,隨即裏麵又噴出血線,隨抹隨噴,緊接著又發現右腿上也開始有血線噴出,不過沒有胳膊上這麽厲害。“重重的喘了口氣後,心有餘悸的老薩滿怔忪了一會又說道:”就這樣在他們的哭叫聲裏,血線一直在噴。我也給人看了一輩子的病,卻從沒聽過也沒見過人會有這樣的病,慌亂之餘我心裏一急,推開闊特爾他們衝到神壇這裏,抓了一把香灰撒了上去,血線果然立刻不噴了,等了一會,血線也沒再出現,到這時,我就明白

    了,這不是病,這是大神對我的懲罰啊。“

    聽到這裏,一直凝神細聽方羽心裏一動“為什麽老薩滿一直不停的說這病是大神給他的懲罰?他究竟做過些什麽讓他心裏這麽不安的事情?”不過盡管心裏暗想,方羽可沒有現在要問的打算,他相信如果願意,老薩滿會自己說出來。如果不願意,問也白搭,當然他也不會去問。

    倒是聽他描述血箭這病發生的情況,讓方羽也很是心驚,盡管從醫書和父親的口裏知道這世上真的有這麽一種奇怪的病,但實際的症狀他也沒見過,看書和聽病人親自說,那種感覺絕對的不同,更何況現在自己正身處在斯庫當時病發的現場?方羽都不太願意在腦海裏組合剛剛聽到的那一幕:“麵前的這個老人,渾身浴血,半個身子上噴射著如噴泉,如細雨的血線,周圍是被血染的血紅,哭叫著的家人……”

    他激靈著搖了搖腦袋不願再想,深吸了口氣後,對身子微微有些發顫的老薩滿問道:“那血停住以後呢?”問話的同時他也在尋思香灰止住血的原因,憑著他的醫學知識和對這些異常情況的了解,他知道,那和什麽大神幾乎沒關係。

    “血被香灰止住後,我那個本來一直對我是薩滿很不以為然的兒子闊特爾也呆住了,我從他驚疑的臉上知道他也開始有些相信真的有大神存在了,沒想到我和他別扭了幾十年都不能讓他明白的東西,卻在我滿身是血的情況下,一把香灰給解決了。

    盡管他事後還是嘴硬,可我知道,從那天晚上起,他對大神的存在的置疑沒那麽絕對了。我知道,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除了他癡迷的那些什麽科學之外,這天地間還有大神無處不在的力量。“肯定的,這片草原上最後的大薩滿再一次堅定著自己信仰。

    方羽隻是默默聽著,他知道,虔誠也是做到唯精唯一的一個很好途徑,至於是不是真有所謂的大神存在,他,也不知道。或者是不願意去深究。

    仿佛在聽一個很詭異的傳說一般,烏蘭赫婭攬著丈夫肩膀的胳膊在下意識的使勁,另一支手更是纂得帖木爾手上開始發青,疼的他都沒辦法不從自己昨天夜裏驚人相似的血腥迴憶中清醒過來,發出痛苦的悶哼聲:“你抓疼我了!”

    方羽聞聲一笑:“帖木爾大哥,你發作的時候大體和老爹一樣吧?”

    帖木爾趕快點頭,不過臉色此刻仿佛又白了幾分。他都沒注意到烏蘭赫婭看到他在那裏猛點頭的時候,臉上顯現出的那種又驚訝、又心疼、又害怕的神色來。

    這一瞬間蒙古包裏忽然靜了下來,老薩滿在迴味那一晚上兒子信念的動搖,而方羽在等他繼續說後麵的情況。不用多問,他也能猜到斯庫父子和這世間很多類似的父子一樣,對自己深深了解的東西都有堅定不移的信心,從而在看法和認識上產生了分歧,不過看來還好,並沒像自己聽到和知道的個別父子一樣,弄的不可開交,讓這些東西影響到了真正的感情。

    迴味了好一會後,心境大好的老薩滿忽然注意到方羽正在用充滿諒解的眼光看著自己,顯然還在等自己繼續說下去,略有點不好意思的幹咳了一聲,又看了一眼那邊正在表演夫妻情深,正在相互用眼神脈脈交流的夫妻倆,繼續說到:“血止住後,大家這才發現幾乎都成了血人,特別是我,貼身穿的小衣全都被血浸透了,被子、地氈、還有身邊的蒙古包氈壁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猩紅血點,看上去很是嚇人。

    從最初的震驚裏緩過神後,窩特爾根本不聽我的,硬是連夜開車把我帶到了市醫院,同時在路上就打電話約好了醫院最好的大夫,連夜對我進行檢查。“說道這裏,老斯庫在心裏暗暗得意自己當初的堅持。

    當時他不肯去醫院,而兒子是一定要他去,相持不下的情況下,他自己實在也很擔心,想想去看看也好,萬一不是他自己認定的大神的懲罰,而是病的話,那不就把病給耽擱了嗎?於是抱著萬一的僥幸,最後他答應了兒子的哀求,不過也提出了自己堅持的條件,那就是如果到了醫院,大夫能在他不說原因的情況下,查出他真的是有病,那才可以告訴大夫他發作時情景,不然是堅決不去。最後又氣又急的窩特爾實在沒辦法,在用列祖列宗的名義發過毒誓以後,這才把換過衣服,清理過身體的他弄上了車。

    想想兒子在路上心急火燎的到處給市裏最有名的幾個大夫打電話聯係,卻無法迴答人家詢問情況的癟樣,老薩滿現在就想偷著笑。不過通過那次,也對兒子在市裏的地位和成就有了很驕傲的認識,不愧是他的兒子,硬是在那樣別扭的情況下,還是找來全市最好的幾個大夫。當然找來的都是可能和他的病情有關科目的大夫。

    不過這一點卻是得宜於斯庫自己的指點,作為這方圓幾百裏內有名的薩滿醫者,他並不全是靠巫術來替人治病的,他的蒙古傳統醫術有著相當深厚的功底,對漢族的中西醫也有著一定程度的了解,他這個大薩滿可不是混假的。(在這裏作者說句題外話,日常通指庸醫的蒙古大夫和真正的蒙古醫學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蒙醫和藏醫,苗醫等等一樣,

    有著自己非常深厚的曆史內涵和豐富的實用價值,別弄渾了。)

    “那結果呢?”方羽問完就知道自己問的廢話,不由自嘲的揉了揉鼻子。

    “結果當然是一切正常了,皮膚完好無損,血壓還有什麽血小板等等之類的均在正常範圍,好幾個大夫輪流檢查了都說查不出什麽問題,最後我一看他們也沒什麽辦法,我自己也感覺除了胳膊腿稍微有點沒勁,人有點迷糊外,再沒任何不妥,所以就要兒子送我迴來。窩特爾不放心,硬是要我在他那裏住幾天。

    結果一連在那裏住了四五天,什麽事都沒發生,於是我就硬逼著他送我迴來了。那個人擠人的地方有什麽好住的?空氣又那麽差,那裏比得上我的草甸子?

    本來我也以為以後可能會沒事了,可沒想到第七天就又開始了,以後每隔七天就這麽來一次,到這個月初已經變成三天出現一次了。“”那老爹你沒再到醫院去看?“方羽問道。

    “去了又沒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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