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支極為龐大的隊伍,一共有數十個人,有男有女,浩浩蕩蕩從迷霧中走來,他們大多麵目猙獰,衣衫襤褸,像是剛從修羅場上走下來。他們有的沉默,有的卻不停發出神經質般的大笑,臉上布滿狂喜。

    “他們……都怎麽了?”

    樸燦烈之所以會這樣問,是因為眼前死囚們的樣子甚至沒有辦法被稱為“人”,或許是囚禁的時間太久,他們中的一部分人早已忘了“語言”這種溝通方式,退化成人類最原始的模樣,他們這一路都在爭搶著地盤,稍有矛盾便會大打出手,口水飛濺地咆哮,卻說不來完整的一句話。

    “首部看似在伸張正義,主張和平,可是對這些十惡不赦的囚犯來說,又哪有什麽公平可言……”

    金瑉碩的聲音比尋常低了幾度,張藝興聽到他的話,眼中閃過一絲叫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冥皇竟然隻派她一個人來對付這些囚犯……或許她隻是來帶個話,把冥皇準備拉攏他們的計劃告訴那個帶頭的?”

    樸燦烈還是無法接受這個小女孩就是殤的事實,他心存僥幸,指著那群人中走在最前麵的男人說道。男人左耳上打了一排耳洞,金色的耳釘晃得樸燦烈心裏一陣煩躁,恨不得一把火給他燒個精光。

    “不要著急。”

    金瑉碩知道樸燦烈性子急,他伸出一隻手臂擋在他們麵前。

    “我們先按兵不動,也許燦烈說得對,冥皇並不打算用武力來壓製他們……”

    他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鹿晗能盡快迴到山洞,隻要他們四個能順利撤退就不算任務失敗,至少他們能在不損失一兵一卒的情況下給首部帶迴重要的情報。

    可是,沒等他在層層樹木中發現鹿晗的身影,那群死囚們率先發現了站在岩石上的殤。

    也許是太久沒有見到監獄外的人,死囚隊伍中爆發出一陣興奮的低吼——他們渴望鮮血,這種渴望已經強烈到發狂的地步,他們身體裏都流著發臭的鮮血,囚犯們早已達成共識,在隊伍中絕不互相殘殺,不過……與其說是達成共識,不如說是他們互相厭惡著彼此身上潮濕和糜爛的味道。

    所以,在看到巨石上那個嬌小的人影時,囚犯們沸騰了,可就在她慢慢摘下兜帽,露出完整清秀的臉蛋時,那股興奮,即可轉變為粗魯的嗤笑。這一路上他們都在猜測,首部到底會派出怎樣一隻優秀的團隊來鎮壓他們,也許是黑界中最優秀的刑警,也許是玄龍的那個校長老頭子培養出的一股新鮮勢力,甚至,他們都做好了迎戰阿瑞斯的準備——這麽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那個糟老頭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強。

    可是,派來的竟然是個娃娃,還是個女娃娃。

    “老大,讓我去會會這   小妞   ……”

    原來走在隊伍前麵的那個耳釘男並不是首領,他舔著嘴唇走到隊伍中間,一個身著褐色鬥篷的男人跟前。那男人也戴著兜帽,麵容在陰影中模糊不清,可看身形他並不是一個彪形大漢,反而像個孱弱的少年。

    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仿佛沒有聽到同伴的話。

    耳釘男顯然沒有了耐心,他僅僅用幾步就竄到了殤身邊的岩石上,隔著幾米距離摸著下巴仔細打量著她,雖然因為裹著袍子身材完全顯不出來,但這張臉細看下來卻是典型的美人胚子,要不了幾年定能長成傾國傾城!

    可惜了……

    他伸出舌頭,像蛇一樣吐著芯子。

    可惜你活不到那個時候了。

    啊啊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從山洞的那邊傳來,打破了樹林中一直以來的安靜。

    鹿晗警覺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聲尖叫雖然尖銳卻極其短促,如果不是他的聽覺較常人來說更加敏銳,他也許會認為剛才那聲尖叫是自己的幻覺。

    他把剛摘下的野果都扔進背包,轉身沿原路快速奔跑迴去。

    她砍掉了他的胳膊……不對,應該說他的右臂,自動脫離了他的肩膀。

    耳釘男跪在沾滿鮮血的層層枯葉上,左手用力按住不斷流血的斷臂,臉色陰沉得可怕,他剛才隻不過是跳到了一個離她更近一些的岩石上,嘴巴癢癢地叫了聲“小美女”,可馬上他就覺得殺氣瞬間襲來,他躲過了接二連三飛來的淩厲的氣流,正打算繼續逼近時右肩卻突然感受到撕裂的疼痛,他低頭,眼睜睜地看著手臂和自己的身體分離,可是那女孩,別說移動,她甚至都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死囚們發出刺耳的嘲笑,耳釘男抿緊因為失血過多而發白的嘴唇,他扭過頭,怒瞪著麵無表情的殤。曾經有無數個和她差不多年齡的女娃娃都死在他的手裏,他想念著手掌下柔嫩的皮膚,更想念她們在極度驚恐下發出的絕望尖叫……想到這,男人皮膚下的肌肉逐漸變得僵硬,因長期關在黑暗中變得蒼白的皮膚也長出了鐵灰色的鱗片,他的眼珠膨脹,瞳孔劇烈的擴張後變得細長且可怖,最後,他將身體伏在地上,鐵灰色的胸膛幾乎貼在了岩石表麵,他吐著舌頭,看著女孩的目光充滿了危險與貪婪。

    “他是蛇人。”張藝興低聲說道,樸燦烈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蛇人其實並不能稱為真正意義上的能力者,他們大多是因為遺傳或是後天被注入眼鏡蛇的毒液,一旦化成蛇的形態,他們的攻擊爆發力高得可怕,移動速度也是尋常人的好幾十倍,雖然還達不到鍾仁瞬間移動的程度,但光用肉眼根本捕捉不到。”

    “正好……”

    金瑉碩走到洞   穴口   ,望著岩石上的一男一女,勉強露出一絲微笑。

    “讓我們看看傳說中的殤,到底有多麽可怕。”

    “小丫頭,老子已經等不及要嚐嚐你的滋味了……”

    蛇人快速地穿梭在樹林中,因為速度太快,他的每個字都是從四麵八方、不同的方向傳來的,他的每一步,都離殤越來越近。

    “你如果求求我,或許我還能留你個全屍……”

    他並不是在開玩笑,除了嚴重的戀童癖,他還有分解屍體的特殊癖好,他將這種行為看作一種藝術,他甚至會將照片掛在牆上,直到被那隻該死的岩石怪傑茜扔進監獄前,他沒晚都會獨自品著伏特加,在這片特殊的照片牆上流連忘返,享受酒精和視覺上的兩種衝擊,他將這種衝擊看作是藝術的升華。而今天,殺了這個女孩後,他將擁有一件最完美的作品!

    “來不及了……我要把你美麗的腦袋掛在床頭,夜夜供我欣賞!”

    說完這句話,蛇人俯衝下來,耳釘在空中劃出一道不易察覺的光芒。

    等等!那道光……

    金瑉碩在第一時間敏感地察覺到了不對勁,蛇人在使用能力後身體爆發出的強大機能是沒有上限的,在這種情況下,他的速度隻可能增長不可能減慢,可是他竟然看到了那男人耳釘上反射的光?

    “怎、怎麽可能……”

    一隻瘦弱的手臂掐在蛇人的脖子上,小小的手冰涼,卻準確無誤地扼在他最脆弱的咽喉上。

    蛇人的額頭上流下大顆的汗水。這是他用過無數次的招數,先用空間的錯亂使敵人放鬆警惕,最後選定一個最佳角度將有毒的蛇牙刺進對方的大動脈,他們往往會先覺得疼痛,可慢慢就會被毒素麻醉,最後進入永無止境的黑暗。他每每都覺得自豪,認為和那些野蠻人相比,自己才是個溫柔的殺人藝術家。

    可是,這個女孩,在他還沒能碰到她的衣服時,就掐住了他的脖子,也毀掉了他作為蛇人的最後一絲尊嚴。

    “你們看,那個蛇人又變迴原樣了。”

    樸燦烈說得沒錯,那個男人全身上下又恢複成了人的模樣,在女孩麵前,他就像一隻軟弱的小白鼠,連掙紮都是奢望。

    難道說……

    金瑉碩腦中似有靈光閃過,他走到洞   穴口   ,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女孩終於抬頭,黯紅色的眼眸直直望進蛇人的眼中。

    “是不是……感覺沒有力氣……”

    她的聲音雖然還保留著童音,但一點都沒有屬於孩童的清脆,顯然她並不經常開口說話,字句之間的鏈接還有些模糊,蛇人突然驚恐地發現,眼前這丫頭和從前因為驚嚇而哇哇大哭的孩子們完全不同,離得這麽近,他甚至連她的esp是什麽都不知道,冷汗悄悄打濕了他的襯衫。

    “你、你到底是誰?”

    他拖延著時間,再次醞釀著體內的血液,想激發其中的毒素再次爆發,可不管怎麽努力,他的四肢依舊軟綿綿的垂下來,就像,就像一個毫無能力的普通人——這在他看來,是天底下最恐怖的事情。

    “沒有時間了……”

    她嘴唇微動,眼底深處赫然卷起殺氣。

    蛇人一驚,巨大的不安襲上心頭,這個女孩,讓他聯想到了一隻怪物,一隻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黑界的怪物,傳說中這個怪物能夠創在獨立的磁場,能力者一旦靠近,全身的超能力都會被這奇怪的磁場吸收,雖然離開後能力可以恢複,但在這期間,他們就是一個軟弱愚蠢毫無抵抗力的普通人。而傳說中這個怪物最恐怖的能力,是它擁有著強大的自愈能力,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蛇人拚著自己最後一絲力氣,快速地用手指劃向那張白皙的小臉,這已經是他最大的限度了,肺內的空氣越來越少,流血的手臂也開始麻木,他的意識很難再保持清醒,可他的拚盡全力,卻隻在她的臉頰上劃下一個細口,細密透明的血珠迅速溢出,襯得她的眼眸更加鮮紅。

    可還沒等蛇人眨眼,驚人的一幕上演了,劃傷的細口開始愈合、變淡,最後隻留下還未凝固的鮮血,而傷口,早已不見。女孩用空著的那隻手輕輕抹下血珠,將手指點在口中,細細輕吮,眼中閃過嗜血的寒光。

    蛇人全身抖得像監獄裏肮髒的老鼠,他終於明白,自己剛才有多麽可笑,那是大名鼎鼎的殤,他在她眼中,連一隻螻蟻都不如。

    能死在殤的手裏,何嚐不是一種榮幸?

    他閉上眼睛,感覺心髒在以一種前所未有的不正常的速度跳動著,脖子上的壓迫感愈來愈強,他的眼底漸漸浮現出瀕死的脆弱,瞳孔處的光芒微微跳動、跳動,最後終於熄滅。

    殤鬆開手,蛇人的屍體陡然從高空   墜落   ,落地時發出沉悶的聲響。

    她沉默地垂下手,結束每一條生命都會讓她有莫名的興奮,她輕勾起嘴角,扯出一道殘酷的弧線。

    “下一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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